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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和歌] 風水師不務正業日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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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9:24
020 有位高人,在此一方

    省體育館的這番動靜,在玄門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一傳十,十傳百,一夜之間,很多人都聽說了n省有一位神秘高手。

    茶杯在手,天下我有,杯蓋開合間,猶如風雨驟來,零落了千紅萬紫,讓眾國玄門高手顏面掃地。

    而且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沒有人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當日在場的人只覺得應該、可能、感覺上是一個女人。可是男人也有長頭髮的。誰都沒能看到他的真面目,所以這事誰能說得清楚。

    有位高人,在此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自此很多人無功而返,同時心生警惕,迅速收拾包袱,快快離去。在這個不受人類法律約束的世界裡,這個神秘高手沒有下狠手,並不代表不會下狠手。人間自有無窮的富貴,何苦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當然,也有人懷著詭異的心事不肯放棄。

    但不管如何。一場風雲際會後,在玄門世界中留下了無數傳說。

    而時間回到當天比賽結束後,這位傳說中的「高手」,正哆哆嗦嗦的被人拉著鑽在一個避風角落的烤羊肉攤子上,哼哧哼哧地啃著燙嘴的羊肉串。

    剛從烤架上烤好的羊肉串,香味撲鼻的油脂滾燙欲滴,應某人要求撒了過多的辣椒粉,顯得有點鮮紅耀眼,讓人很有食慾。

    阿秀呲啦著小嘴,不知道是辣的還是燙的,不停的哈著氣,然後繼續埋頭捧著羊肉串奮鬥著。

    顧宥真有點傻眼,看著她面前的一堆金屬扦子,很是無奈,「你吃飽了沒?」

    阿秀很是氣惱,「我今天可是下了血本了,現在虛弱的很。吃你幾串羊肉串怎麼了?難道還不應該?」

    這連停頓都沒有的一長串話,講的是兩件事情。

    下血本和虛弱,是指她後來在比賽現場與眾人鬥法;

    「不應該」是指她救了顧宥川的事。

    但她把這兩件事情湊到了一起說,並不是為了忽悠或者誤導顧宥真。前面她只是陳述事實,但講到了後面,她明顯有點委屈起來。要不是我那兩道符咒,你家那位帥哥哥如今應該躺在醫院動彈不得,我不過吃了你幾十串羊肉串,難道很過分嗎?

    可惜說話是不帶標點符號的,顧宥真自然會意錯了。但是今天貴賓室內發生的事情,很明顯已經超過了他的理解範圍。作為一個品學兼優的高中生,很明顯他對未知事物好奇多過畏懼。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開水灑在我哥的手臂上會冒煙,而且沒有燙傷他,那後來他吐出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你把那個東西怎麼處置了?」

    阿秀瞪他,啃著羊肉串,不肯說話。

    顧宥真卻不肯罷休,雖然今天在貴賓室裡,他裝傻充愣矇混過關了。可是顧宥懷明顯不相信,而且目光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阿秀站過的地方。

    顧宥真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但前提是他得知道是怎麼回事,才能幫助阿秀。顧宥真用目光表達了他的堅持。

    阿秀被他看得有點失去了胃口,本來想隨便編個什麼段子忽悠他一下,可是看著顧宥真執著的目光,阿秀突然就改變了想法。

    「我有一個很厲害的師傅,還有幾個很厲害的師兄。」她無意識地放下了手中的羊肉串,迎上了顧宥真的目光。

    她看著顧宥真的眼睛,但視線的焦點卻落在了非常遙遠的地方,似乎看到了或者回想起了很多的東西。

    「他們很厲害,擅長很多東西,你今天遭遇的事情他們也懂,所以我恰好知道些皮毛。」

    顧宥真覺得阿秀說的是真的,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遠超過一個花季少女對於人生的感悟,「他們人呢?」

    阿秀的眼睛裡湧起了濃濃的悲傷,「他們把我弄丟了,我找不到他們了。」

    阿秀說得雲山霧罩,顧宥真似懂非懂,可是他看著阿秀瞬間有了淚意的眼睛,突然就不想再繼續追問了,他有點愧疚,因為阿秀看起很傷心的樣子,於是他誠心誠意地一抬手,「老闆,再來四串雞翅膀。」

    阿秀滿懷的憂思被幾隻雞翅膀扇得一乾二淨,她撲哧一聲笑出來,「你真信啊?」

    顧宥真認真地看著她,「只要你說的,我就信。」

    阿秀想笑,卻有點笑不出來,「我想喝酒。」

    「不行,」顧宥真嚴肅地說,「你還未成年。」

    「切~」阿秀很是不屑,當年她才十二歲,師兄就帶著她偷喝師傅埋在後山的陳年佳釀了。

    你不買難道我就喝不成了嗎?

    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顧宥真無奈的撓撓頭,喜歡上這樣的姑娘簡直就是自討苦吃啊,而且他居然還這麼的隱秘地自得其樂,「老闆,有米酒或者啤酒嗎?」

    老闆很貼心地送了兩小杯溫過的米酒過來。

    顧宥真幫她啟開放到了她的面前。

    阿秀不再說話了,一邊咪著米酒,一邊啃著雞翅膀和羊肉串,神態間快活無比。就在顧宥真以為她不會再提到那個問題時,阿秀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認真的看著他,「你讀過小說嗎?」

    「當然!」顧宥真是品學兼優的孩子,但是品學兼優跟讀不讀小說沒什麼關係。

    「讀些什麼小說?」阿秀問。

    「什麼都讀,歷史,偵探,武俠,玄幻,推理,遊記等等。」顧宥真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

    「那你讀過風水小說嗎?」

    「風水,陰陽師?」顧宥真想起了一部日本的動畫片。

    阿秀認真的想了想,「那個其實也算。」

    顧宥真挑眉表示不解。

    阿秀小臉有點發紅,剛才喝得太高興,以至於酒勁來得有點快,她舉起羊肉串遙遙指向著寒風冷冽的天空,「風水,古稱堪輿術。堪者,天道,輿者,地道。最終的目的是想達到天人合一。」

    「然天人合一,各家有各家的法門,於是世間就有許多的流派,從而有了各種奇異莫測的手段,你家的那位帥哥哥今天遭遇的便是其中一種小手段,並不怎麼稀奇。」

    顧宥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阿秀聳聳肩,顯得滿不在乎,「你信便信了,不信,反正我喝酒了,就當我酒後胡說八道就是了。」

    顧宥真還有些青澀的表情顯得格外的可愛,阿秀托腮看著他英俊的眉眼,唇角不自覺就帶上了點微醺的笑意。正是賞心悅目啊,她對自己說。

    顧宥真愣了半天,突然端起了那杯米酒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難不成你就是小說中寫的那種大隱隱於市的那種高人。」

    阿秀笑瞇瞇,誇張地點點頭,很想看看顧宥真的反應。

    顧宥真很認真地看著她很久,眼神一片肅然,然後冷靜地說了一句,「一個連四百米都跑不及格的高手?」

    阿秀臉上的笑頓時掛不住了,她拍案而起,越過桌子,扯住顧宥真的袖子,就要揍他。

    兩個人笑鬧成一團。

    在燒烤攤的馬路對面,零零散散地停著幾輛車。

    而其中一輛,裡面坐的是顧宥真的二哥顧宥懷,他看著笑鬧成一團,親暱卻不過分的少男少女,眼神深如古井,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直到對街那對少男少女吃飽喝足,跑去了公交車站坐車回家,他才緩緩地發動了汽車離去。

    他不是顧宥真,他是顧家未來的主事人顧宥懷,他的閱歷自然比顧宥真豐富了很多。剛開始他在貴賓室外的走道看到了阿秀和顧宥真,他以為自己想多了。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他的直覺告訴他還是想得太少。尤其是阿秀如何能端著那只茶杯走進了顧家人擠成了一團的圈子,而且準確的接住了顧宥川吐出來的不明物,轉身就走。

    宥川吐出來的是什麼?是什麼時候遭人下的黑手,宥真端過去的是不是兩杯開水,為什麼能解決宥川身上的問題。他看得出來宥真隱瞞了些事情,但是宥真眼中的迷茫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要解開這個謎團,只有從阿秀身上入手。

    賽事結束後,顧宥真跑去堵阿秀了;而他卻找人去查了阿秀。

    但是讓他更加疑惑的是,這個小姑娘除了長得漂亮點,成績比宥真還好一點,家境一般,除了父親在刑偵工作,根本沒有任何特別。

    難不成是從她父親那裡得知的這些不為人知的事情?顧宥懷搖了搖頭,決定將這事兒先放一放。

    他暫時放下了,可有些人卻放不下。

    在西南某省,有一處農家,有人在觀星。看到夜空中那顆分外明亮的星星時,不由得手舞足蹈,狂喜不已。

    在n省省城的郊外,今日在賽場中現身過的一位風水師,在前去機場的途中,特地繞道到這裡的某個別墅,拜訪了一位貴人。

    這些阿秀並不知道,不過估計知道了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多數可能是一笑了之,再不然,還是那句老話,it comes,it will come. 該來的總會來的。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回家了,所以她開始每天拿著阿旁懷的工資卡開始在商場裡上下求索,給阿旁懷和自己添置新年的衣物;每天早上鍛煉完之後,在菜場和超市裡蹓躂,開始在自家的廚房裡忙碌。她忘記了體育館的賽事,忘記了寒假作業,偶爾會想起顧宥真的那張帥臉,但更多的是像個孩子一樣,惦記著今年的新年能收到多少的零花錢,和老家的煙花今年會不會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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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山道有行人-上

    又過了一周左右,進了臘月二十,阿旁懷放了假,整日帶著女兒到處遊逛。他們父女搬來了省城半年,卻連一處風景名勝都沒有去過。阿旁懷雖然知道女兒成熟穩重,但是還是心有愧疚的。

    阿秀覺得能跟父親一起到處走走看看,也是很開心的一件事,只是,這天要是再暖和一些就更好了。

    n省省城的西南處有山,夏日時,林蔭遍佈,鳥語花香,實在避暑的好去處。但是冬日來,未免太過蕭條了些。

    阿旁懷拉著阿秀走在山道上,心中有點懊悔,「這是什麼名勝啊!早知道什麼都看不到,連個人影都沒有,還不如在家裡待著呢。」

    阿秀喘著氣,鬢角微汗,回眸向山下看去。

    滿山的綠意已經枯黃,在冬日望去,的確太過於慘淡。然昨夜的一場小雪,猶如神來之筆,讓這蒼茫的山水陡然生動起來。繞山而行的水,仍然是綠的,緩慢而幽靜地流淌,那些隱在林間或水邊的黑青色瓦房被白雪描出了輪廓,猶如在宣紙上被濃墨描繪,深淺相間,好一副冬日山水。

    阿秀跟阿旁懷爬到了山頂,站在廟宇的鐘樓前,從那寬寬的矮簷下挑目遠望,山河滿目,千峰一色,巍巍壯觀。

    如此大好風景,都是她父女兩人的,這是何等愜意的事情。

    阿秀拍著欄杆,前俯後仰地哈哈大笑,阿旁懷不知女兒笑什麼,但女兒高興,他也高興,所以很憨厚地呵呵笑了起來。

    雪後初晴,風並不大,笑聲在山間迴盪,傳出了很遠很遠。

    驚動了山道上的兩撥行人。

    時近年關,再加上這冬日山中蕭條,已是遊人罕至。居然先後有三撥人在這山道上跋涉,的確有些少見。

    第一撥,自然是已到山頂的阿家父女。

    第二撥人,人數比較多,衣衫華貴,周圍有數名精悍地青壯男子,身著統一的黑色衣服,圍著中間的一位老者和一個年輕的女人。那名老者頭髮已經花白,臉上氣色紅潤,顯得精力充沛,眼見都快爬到山頂了,仍然輕鬆有餘的樣子。

    而那名年輕的女人,穿著紅的耀眼的羽絨服,走在這蒼白的山道上,遠遠看去,像一團燃燒的火。其實即便是走近了看,她也像一團火,她長得很漂亮,是極具侵略性的那種美,用四個字來形容,也只有艷色逼人比較合適。

    她的體力明顯不如老者,大口地喘氣,卻不肯要旁邊的人扶她一下。聽到笑聲,不禁挑眉冷哼,「哪裡來的蠢貨?」

    老者微微偏頭一哂。

    那紅衣女郎容顏更冷,「這冰天雪地不在家裡呆著,跑到這荒山野嶺來發瘋,不是蠢貨是什麼?」

    老者也不生氣,似乎很寵她的樣子,「他們是蠢貨,在發瘋;那我們又是什麼?」

    紅衣女郎忿忿不平,「我也想知道我們這是在幹什麼?但你不肯告訴我原因,我除了當一個蠢貨,還能做什麼?」

    老者心中歎了一聲,「你呀。」望著這個自己最喜愛的孫女,他實在是不忍心訓誡。只得低頭繼續沿著山道向上行走。

    紅衣女郎擰眉看著老者的背影,很是不痛快,但畢竟是最疼愛自己的祖父,她只得跟了上去。

    山道是石階,有些地方被遊人踩的有點滑,再加上昨夜的初雪,很容易不穩。可是他們這一行人也不知道穿的是什麼鞋子,穩穩當當,居然一點打滑的跡象也沒有。走得不快也不慢。

    而在他們下方的另外一撥人,則步伐特別的快。這一撥只是一個人。

    他穿著老舊的軍綠大衣,卻沒有扣上前襟的扣子,露出了裡面的棉衣和棉褲,腳上是一雙老舊的已經看不清原本顏色的棉鞋,他頭上帶了一個雷鋒帽,因為走得太急,兩側護耳的部分耷拉了下來,看起來像個遊走在火車站門口的破爛混混。他背後背著一個很大的包,似乎很沉,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腳下還是很輕快,在到達山頂天門的時候,後面的那個人居然趕上了前面這撥的貴客。

    按道理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看兩撥人衣著舉止,似乎也不會有什麼交集的地方。

    可偏偏最後來的這個衣著太過於普通,甚至破落的人,居然走到了前面這撥人的面前。

    他低頭望著掌心的一個羅盤,那裡面的磁針跳得比他的心跳還快,但大概的方位還是指向面前這個紅衣女郎。

    軍大衣很不確定,一手伸進雷鋒帽裡,使勁撓了幾下。「哎,我說你們等等……」

    軍大衣開口了,他的聲音很洪亮很年輕,帶著很濃重的地方口音,所以一下子,對面那撥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聽懂他在說什麼。

    但是黑衣的保鏢們非常迅速地將老者和紅衣女郎圍在了中間,冷漠地注視著軍大衣。

    「我是來找人的,我沒有惡意的。」軍大衣不知道跑了多遠的路,驟然停下腳步,他自己都覺得熱得受不了。他一把摘下了帽子,露出一頭濃密的黑髮和一張方正的臉。

    他的頭髮被雷鋒帽壓成了很奇怪的造型,但是即便是沒有帽子,他那頭太過濃密太過長了些的頭髮也沒有任何的美感或時尚可言。他的臉自然也沒有什麼美感或者時尚可言,他膚色是很少見的古銅色,有點像七八十歲的那種鄉村老漢,但是沒有一條褶子或者皺紋,因為他還年輕,二十多歲的樣子。但也有可能更年輕一些。

    軍大衣看著面前這些表情嚴肅的黑衣人,有點緊張,他仔細地回想著家中的那台黑白電視裡每天播放的新聞聯播的口音,盡量讓自己放鬆一些,然後模仿著播音員的說話方式,「我是來找人的,你們不要緊張。」

    雖然不標準,但是黑衣保鏢這次聽懂了。

    紅衣女郎聽著他中氣十足的拿腔拿調的說話,帶著嘲弄的笑聲就響了起來。「找誰,當然是找我,還能找誰?」

    軍大衣有點囧,結結巴巴地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你,但應該是找你。」

    紅衣女郎心想你說什麼廢話呢,這荒山野嶺地你都能契而不捨地追過來,除了找我,還能找誰?

    不怪紅衣女郎如此自信,她如今是當紅的女明星,追在她後面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像這樣瘋狂的粉絲,她見的多了。

    「拿來吧。」她微微一呔,今日她難得跟祖父一聚,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煩人的傢伙身上,也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

    「拿什麼?」軍大衣很不解。

    「你不是要簽名嗎?難不成還要合影?」紅衣女郎瞪大眼睛,看著軍大衣,他是瘋了嗎?就這種形象也敢跟她要合影。

    軍大衣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為什麼要簽名,為什麼要合影?」

    兩人隔著黑衣保鏢組成的人牆大眼瞪小眼。

    軍大衣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他突然圍著黑色保鏢開始兜圈子,就發現手中的羅盤仍然在跳動,但指向依然維持著最開始的方向,並不是紅衣女郎,他覺得自己更熱了,臉還有點發燙。

    軍大衣微微一鞠躬,「對不起,是我找錯人了。」說完他就沿著磁針的方向繼續向前狂奔而去。

    紅衣女郎有點回不過神,他不是來找她的?那她剛才的舉動算什麼,自以為是?她抿著唇,狠狠地看著軍大衣的方向,輕輕地喝了一聲「去死。」

    腳下卻不由自主地往軍大衣的離去的方向前行,她倒要看看這個不知所謂的人到底是來找誰的?

    老者剛才瞄到了軍大衣手中的羅盤,那個東西明顯是個古物了,他平日裡把玩古董無數,眼力還是有的。他也有點好奇那個軍大衣是做什麼的,所以沒有反對,也跟了上去。

    軍大衣哪裡有心情去理會他們,他一路不停的低頭看著掌心的羅盤,確認著方向,一邊慶幸今天自己的運氣真不錯,這要是換到了汽車站那些地方,可怎麼找啊。

    從山頂的天門平台再往上的鐘樓,也只有一條山道,軍大衣看著不停變化方向的磁針,心中很緊張,如果錯過今日的機會,回到那都市裡的茫茫人海,他得猴年馬月才能找到那個人?

    山道當然是依山勢而建,哪裡可能像城市裡的馬路那麼筆直寬敞,軍大衣再心急也看不到磁針所指的方向是否有他想要尋找的人。

    這時,從上方傳來一陣隱約的歌聲。「……行人過盡煙光遠,立馬任河流,茂陵風雨秋……壯年何事憔悴,華發朱顏不解憂,……借他只手回瀾……臨水且渡彎舟……」

    唱歌的人是一個女子,聲音並不高亢,要不是今日山中無人,只怕想聽見都不容易。

    可紅衣女郎卻急急地往前走了幾步,一反平日的傲色,竟然聽得格外認真。她受過聲樂培訓,也出過專輯,但是這個女聲所唱得腔調極為特別,竟然聞所未聞,而且很明顯歌者是隨興而歌,唱到高興了,聲音就大些,但也有細微處,幾乎細不可聞。但總結成一個詞,那就是非常好聽。

    漸漸地,歌聲清晰了起來。有兩個身影出現在了山道上,正是阿家父女。

    阿秀原本正唱得高興,可忽見下方山道上有人,她立刻就閉上了嘴巴。

    軍大衣看看她,又看看掌中的羅盤,似乎有點不敢置信,畢竟他剛剛才找錯過人。

    而當阿秀與他擦肩而過時,那磁針抖得跟打了雞血一般,跟著阿秀的步伐緩慢地轉了一百八十度。

    軍大衣激動地一把上前就要拉住阿秀的衣袖。

    緊跟在阿秀身後的阿旁懷眼神一凜,出手如電,拍向了軍大衣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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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8:31:11
022 山道有梅

    軍大衣看起來憨厚老實,而且還背著一個半人高的背包,可身手一點也不遲緩。他左手握著羅盤,不方便阻擋,去拉阿秀的右臂立刻化伸為垂,迅速反手曲起,竟以手肘的部位推向了阿旁懷。

    阿旁懷面色一沉,絲毫不退,雖然山道崎嶇,他在那陡峭的石階上暴起搶前了兩步,將阿秀擋在了身後。

    兩人出手快如閃電,沒有任何花架子,完全是以招換招,誰也不沾便宜的那種。

    山道下方的老者和紅衣女郎看得一愣,不知道為何兩人打了起來。然而他們身邊的黑衣保鏢們看得心中警鈴大作,未想到今日只是隨意出來遊山玩水,居然在這荒山野地碰上了兩個高手。

    「先生,這兩個人太厲害,我們還是離開比較好。」保鏢的頭領額角冒汗,恨不能立刻帶著老者和紅衣女郎離這兩人十萬八千里才好。

    紅衣女郎細眉微挑,「你怕什麼,他們要是想動手,早就向我們動手了。你們平日不是牛皮哄哄的嗎?一副天上地下捨我其誰的樣子。」

    保鏢的頭頭領臉色很不好看,他們再厲害,也是從部隊出來的人,現在又沒有佩槍,怎麼趕得上這兩個人。

    老頭笑笑,替那個保鏢的頭領解圍,「民間藏龍臥虎的能人異士多了,不要看不起人。你們也別擔心,我們且先看看,說不定這兩人也是一場誤會。」

    保鏢頭領無法,只好緊緊地圍在這兩人的身側,紅衣女郎的細眉又挑了起來,「讓開點,你擋在我們面前,我們還看什麼?」

    擋在她前方的保鏢們情不自禁地背著她齊齊翻了個白眼,但沒辦法,只能讓開。

    阿旁懷和軍大衣兩人已經從山道上打到了山道下的石坪。

    阿旁懷雙拳,但那個軍大衣只出了一支手,兩個居然打了個不相上下。

    阿秀站在山道上,有點驚訝,這個軍大衣有點意思,哪裡冒出來的這麼個人?

    山道側有金黃色的臘梅,疏枝微斜,意境橫生。阿秀隨手折了一枝,從山道上往下走了幾步,定定地看了一會,突然將手中的那枝臘梅敲了下去。

    激盪的拳風中,纖細輕窕的黃色花瓣在枝頭輕顫,始終沒有墜落,但那香味卻隨著拳風飄盪開來。

    黑衣保鏢的頭領很驚訝,他本以為這位少女只是平常人,但如今看來,光是這份眼力就很不尋常了。這枝梅花輕輕落下,正好敲在了交手兩人的空襲之處,時間再巧妙不過。

    阿旁懷和軍大衣同時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望著對方。

    那山道石階,階窄且陡,阿秀就站在幾道石階之上,卻比軍大衣高了一個頭。她重新抬起那枝臘梅,隨意地立在胸前,然後,問軍大衣,「有事?」

    軍大衣連連點頭。

    阿秀看他憨得可愛,又問道「何事?」

    「找人。」

    「找誰?」

    軍大衣這次不說話了,他向著阿秀伸出左手,掌心向上,露出了那個金黃色的羅盤。

    那個金黃色的羅盤跟普通的羅盤有些不同,看起來像個超大型的懷表,表面有著古樸典雅的陰刻,那些深深的紋路中生長著一些銅銹,看起來像藍綠色的青籐纏繞著整個羅盤,精美而華麗。中心天池裡面的那根磁針不停的跳動著,幅度淺淺地減緩,直到完全靜止,這整個過程中,它的方向一直指著阿秀,從來沒有改變。

    阿秀定定地望著那個羅盤,臉上的笑意漸去,雙眼中漸漸有了濕意。

    「天羅。」她說道。

    只是這個詞,她的發音很奇怪,連站在她身邊的阿旁懷都沒聽懂。

    但是軍大衣聽懂了,他的臉上的表情驚訝、狂喜、悲傷、解脫、難以置信、如釋重負……他可能有生以來都沒有在一瞬間感受到如此複雜的情感,最終,他雙手托起那個羅盤,撲通一聲,跪倒在阿秀的面前。

    他身材很高大,雙手很長,而且舉得很直很高,所以即便是跪了下去,阿秀也能輕易地拿到他手裡的東西。

    阿秀拿到了,握著那個還有體溫的羅盤,她細細地撫摸著,神情間很是柔和。

    不遠處的老者看在眼中,只覺得這個少女的表情很怪異,一個豆蔻年華青春懵懂的少女,如何會有這麼滄桑的表情,而且毫不違和,這本來就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情。

    軍大衣在阿秀接過他手中的羅盤後,就往後膝行了幾步,端端正正地給阿秀磕了三個頭。磕完之後,就那麼匍伏在地上,紋絲不動。

    紅衣女郎又一次挑起了眉毛,嗤笑道,「什麼啊,誰編的劇本,想要吸引我們的注意力,這情節也太爛了些。」

    她聲音刻意提高,嘲諷意味更是絲毫不掩飾。

    阿秀聽到了,卻像沒有聽到一樣。將那個羅盤小心地收到了胸前的拉鏈口袋裡,然後走下石階,彎腰扶起了軍大衣,「辛苦你了,起來吧。」

    軍大衣低聲說了句不敢。非常恭敬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因為恭敬而顯得有點可憐。

    阿秀笑笑,「你跟我回家吧。」

    軍大衣忙說好。

    阿秀又指指站在自己身後瞠目結舌的阿旁懷,介紹道,「這是我父親。」

    軍大衣很窘迫,差點要跪下,給阿旁懷也磕頭。阿旁懷忙攔住他,「不用,不用。小伙子,身手不錯啊!」

    軍大衣憨厚地撓了撓頭,呵呵地笑了。

    阿秀也笑了,帶著他們倆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兩隊人馬擦身而過時,紅衣女郎冷笑了一聲,阿秀看了她一眼,很和氣地說了一聲,「有病,就要治。」

    紅衣女郎眉宇的暴虐和嘲諷之意更濃,張口要反駁兩句。

    阿秀卻不再看她,手持那枝梅花,輕嗅著飄然而去。

    沒人跟她吵架,她還能對著誰發洩,難道對著這空曠的山谷?她又不是罵不過人的神經病。

    紅衣女郎憤然,很想衝上去跟阿秀大吵一架,分辯個明白。但是老者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說的對,有病,就要治。」

    「她才有病,我沒病。」紅衣女郎氣得滿臉通紅。

    「躁鬱症也是病,每天像個火藥桶一眼,逮著誰忿誰,這難道不是病?」老者慢條斯理地問。

    「我看不慣他們,難道還不許我說兩句。」

    「如果一個人看這個世界什麼都是錯的,那麼最大的可能,不是這個世界錯了,而是他的眼睛出了毛病。」老者緩緩放開她的手,「即便是這個世界錯了,誰又會有那麼多的閒工夫非要去一樣一樣嘲諷一番、修正一番。控制不住自己,什麼都要噴一下,憤慨一下,修理一下,你這不光是有躁鬱症,還有強迫症。這種病,通常都屬於神經病。」

    紅衣女郎氣得發抖。

    老者看著她,愛憐地總結了一句,「有病,就要治啊!」

    紅衣女郎只覺得一團火憋在胸口,恨不得找個人大吵一架,可是那樣除了更加證實「她有病」是對的,還能有什麼用。

    於是,她更加鬱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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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8:31:29
023 原是故人來

    陶道士這幾天忙得口舌生煙。

    倒不是因為時近年關置辦年貨什麼的,而是他這半年來聲名鵲起,來找他看風水批八字的人越來越多。

    剛開始還有半夜在門前排隊的,後來居然還有黃牛開始販賣預約了。被他小整了幾次,黃牛不來了。可是止不住有錢人用鈔票猛砸已經排上號的小老百姓。左鄰右舍都因為他發了一筆小財,所以他人緣越發的好了。

    而且知道他一天只見一撥客人,所以有不少人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一起來,非纏著他打包著一起看。

    這風水命理又不是批發!饒是他在江湖修煉了多年,應付起來也是頭痛。

    今日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居然還有人在敲門。

    陶道士有點頭痛,但還是揚聲問,「誰啊!」

    「我。」院門外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女生。

    陶道士驚喜地迎了出去,「先生,您怎麼來了?」

    院門外站著的是阿秀和一個大高個,只是這人的一身打扮差點沒讓陶道士眼珠掉出來。這位兄台是從上山下鄉的年代穿越來的吧,整的打扮如此與眾不同。

    陶道士不敢怠慢,忙道「快請,快請。」

    阿秀帶著軍大衣走進了陶道士的家中,她吩咐陶道士,「你去訂些飯菜,晚上我們一起吃。」

    陶道士很是歡喜,這半年,雖然每個月都阿秀見上幾面,但從來就是上課喝茶,沒有更多的交流。如今阿秀主動說在這裡吃飯,他頓時如同中了大獎一樣,但是,「這位是?」

    他看著軍大衣。

    阿秀向他揮手,「我有話要跟他說。」

    陶道士頓時明瞭,忙帶著小孫子,一起出門去置辦晚飯了。

    阿秀對軍大衣說,「你坐吧。」給他倒了一杯水。

    軍大衣有點兒緊張,規規矩矩地坐下來。

    阿秀從口袋中掏出了那只羅盤,神色很是懷念,「你是誰?你從哪裡來?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會有這個?」

    「我姓李,叫李同垣。我家世代居住在西南。」他從自己那個碩大的背包中取出一個用層層油布包裹起來的東西,雙手遞給了阿秀。

    阿秀接過打開,居然是一本比磚頭還厚的家譜。她翻開第一頁,那第一個名字躍然於紙上。

    李踆化。

    四師兄的名字。

    阿秀手指微顫著摸索著那個名字,這麼多年了,沒想到四師兄居然還有一支血脈流傳在世間。

    李同垣繼續道,「我家有主訓,長房長子世代不得離鄉。但是家傳的風水術也只能由長房長子繼承,包括這本家譜。同時祖宗還有遺訓,並留下了一副星圖,如果有一天出現了這樣的星象,長房長子才可以離開家鄉,找到那個認識天羅的人,拜他為師,然後……」李同垣撓撓頭,覺得下面的話有點不太好說。

    「然後?」阿秀合起了他的家譜,很慎重地交回給她。

    「然後帶你回我的家鄉。」

    「跟你回家?」阿秀愕然,「做什麼?」

    李同垣,「我也不知道。□□的時候,因為十里八鄉都知道祖父會風水,被當成了四舊典型,受了很重的傷,他臨終時沒能說清楚,我爸也只學到了些風水的皮毛,到我這裡就又差了些。我爸臨終前將這些告訴了我,所以我就來了。」

    阿秀沉吟了許久,實在想不出為什麼,轉而問,「那你家還有什麼人?」

    李同垣道,「長房就我一個,母親也在前年過世了。叔伯姑姨倒是不少。只是平日裡並不怎麼往來。」

    阿秀看著這個有點緊張的年青人,覺得他很有意思,「你今年多大?」

    「剛滿二十三。」

    阿秀驚訝,看他長得一副老成憨厚的樣子,她還以為他三十了呢。「我今年還沒有滿十八,你還要拜我為師嗎?」

    李同垣點點頭,「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是李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秘密,老祖宗肯定有他的道理。」

    阿秀滿意的看著他,雖然不知道他學習能力如何,但最起碼李同垣孝順、憨厚、堅毅、不貪婪這幾點還是讓她相當滿意的。光是能千里奔波、契而不捨地找到她,並且把天羅還給她,這樣的品性,如今已經很難找了。

    「那你還等什麼?」

    李同垣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了過來,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阿秀身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師傅在上,請受禮。」

    嗑完之後才發現居然沒有茶,他張望了一下,只好捧起剛才阿秀倒給他,他還沒有來得及喝的水,又捧給了阿秀。

    阿秀想笑,也很感慨,「你家的秘密,以後時間到了,我再講給你聽。但是我跟你家的淵源倒是可以讓你知道。」

    「你家先祖出自我的師門,這天羅就是師門舊物,也是憑證。難為你家世代守信,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找到我。」

    李同垣認真地聽著,他雖然性情憨厚,但是並不笨,尤其是阿秀說道「這麼多年」這四個字時,他能聽出一些深刻的感慨,雖然不明白,但他相信遲早能明白。

    阿秀彎腰扶了他一把,「起來吧。」

    李同垣很聽話地在一邊坐下,認真地回答著阿秀的提問。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陶道士帶著小孫子回來了,他居然拎了兩瓶茅台和兩瓶飲料,因為他也不知道阿秀會喝哪個。

    不一會兒,飯店的人送菜上門,陶道士忙著擺桌,李同垣忙站起身來幫忙。陶道士仔細打量了他一下,他雖然衣衫老舊,但是並不髒,雙手也很乾淨,連指甲都剪得很整齊。是個有意思的人,陶道士心想。

    等大家都入了席,阿秀就介紹了,「這位是陶滿貫,人稱陶道士,算是我的大弟子,你要稱他一聲師兄。」

    李同垣忙站起來,端起了酒杯,敬了陶道士一杯,「大師兄。」

    陶道士忙道不敢不敢,心裡卻很高興。

    阿秀指了指李同垣說,「這位是李同垣,今天剛剛入了師門,行二,是你的師弟,以後你要多多照顧他。」

    陶道士很高興,忙回敬了一杯。

    阿秀今天還是很高興的,「他剛剛從老家來,就暫住你家,你好好照顧他。」

    陶道士連連點頭,「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餐後,阿秀沒有久留,吩咐了陶道士些瑣事,就回家了。畢竟今天這個事情還是要跟阿旁懷說一下的,不然他那個愛操心的性子,還不知道要怎麼擔心。

    陶道士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眼力心勁兒那是哪樣都不缺。阿秀既然特地囑咐他好好照顧李同垣,而且這麼久了,阿秀也就吩咐過他這一件事,他當然要辦的漂亮。

    待阿秀走後,他便拉著李同垣和孫子小傑,一起去澡堂泡了個澡,找了個理髮店給李同垣理了發。在路邊的服裝店先簡單的給他買了兩套衣服先換上,第二天便帶著李同垣殺去了市中心商場的男裝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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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冒失

   陶道士帶著李同垣去了省城中心的百貨商場。

    既然能在省城排上號的大型商場,氣派規模當然都沒得說。李同垣看著這光鮮亮麗的建築,有點緊張無措,他在電視上看到過,但是還真的沒有進去過,實在太有距離感。

    尤其是當陶道士把他帶到男裝部門,他看到了標籤上的價格,舌頭都不利索了,附在陶道士耳邊悄聲說,「大、大師兄,不,不行,這太貴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買,這一件衣服,趕上我們那裡一年的收成了。」

    陶道士自從受了阿秀啟發自行「領悟」之後,那過去的道士行頭基本上已經棄之不用了,打扮得是穩重又時髦,務必時刻給客戶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一看李同垣看到標價嚇成這樣,忙安撫他,「放心,放心,這是先生交代的,我們給人看風水,也要有專業形象的,這個服裝和打扮也是專業形象的一部分。自古以來,都是先敬羅衫後敬人,你就說你要是還像昨天那樣的打扮,誰肯相信我們是有真本事的?那絕對是砸先生的招牌。」

    李同垣覺得他說地有點道理,可是,「可是先生是誰?」

    「先生就是師傅,她不願意別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以後你也稱她為先生就好。」

    「哦哦。」李同垣忙點頭,可是一想起那標牌上的價格,他有點想哭,「可是大師兄,這實在太貴了,我買不起啊。」

    「放心,」陶道士小小的得瑟了一下,「這些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以後帶你去見客戶的時候,你再穿。一會我再帶你去挑幾套日常的,讓你平日換著穿。」

    李同垣很老實地說,「大師兄,我挺想說這些算我跟你借的,但是看這個價格,我估計把我賣了也還不上。」

    陶道士樂了,「你放心,別說這幾套衣服,即便是這個商場,如果先生想要,也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先生既然已經收了你,你只要用功,好日子自然在後面。」陶道士還有一句話沒說來,他考慮的是,自己年紀已經大了,而李同垣才二十多歲,結個善緣,日後要是自己兩眼一閉先走了,小傑也能請他多照顧些。

    李同垣很是過意不去,但覺得陶道士說的也很有道理,而且他的確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心裡很高興。

    陶道士付完款,帶著李同垣繼續在男裝部門挑選著,不光給李同垣買了好幾套,給小傑和自己也買了幾件過年的新年。三個人大包小包的,開開心心的很是應景。

    售貨員們看見這樣的客人那也是開心的了不得,這簡直就是送業績的財神啊,溫柔體貼無微不至,又是送熱飲又是送小吃。把小傑撐得實在憋不住了,拉著陶道士的衣袖直晃,「爺爺,我要上廁所。」

    陶道士讓李同垣坐在這家專賣店的沙發等著,自己帶小傑去了廁所。

    售貨員見縫插針,捧上了明年春季的新款樣本,讓李同垣欣賞。

    李同垣哪裡能「欣賞」出個子丑寅卯來,要麼都是黑的,要麼都是灰的,要麼袖子短點,要麼領子高點,可基本上都一樣啊。

    他只好捧著那本貴賓專用的時裝硬刊,跟銷售小姐兩兩對望,笑得好不尷尬。

    這時,門口突然又走進來幾個人。

    銷售小姐抬頭一望,看清來人的臉,忙迎上前去。

    李同垣自幼習武,聽力自然比一般人強很多。只見其中一個穿灰大衣的人笑容滿面地向其中一位老者介紹,「蒯老先生,雲暇子大師是南方最出名的風水大師,這次要不是抬出您老人家的名號,那可真的是請不動啊。」

    其中一個穿著中山裝樣式冬衣的中年人就矜持地笑了,「哪裡哪裡,過獎過獎。」

    蒯老先生呵呵一笑,也不說什麼,「今天就有勞大師了。」

    雲瑕子就捧著一個羅盤,帶著助理,開始到處走到起來。

    蒯老先生就走進了這家店,在沙發區坐了下來,銷售小姐忙奉上茶水。

    這麼一來,蒯老先生和李同垣正好坐了個對面。

    李同垣禮貌地朝他笑了笑。

    蒯老原本以為他認識自己,結果看他朝自己微笑致意之後,也不說話,反而跟捧著一個燙手山芋一樣捧著一本時裝硬刊,覺得他挺有意思。「小伙子,這是要過年了,出來買新衣服啊?」

    「嗯,嗯。」李同垣看著沙發旁邊地上放的一大排購物袋,很高興,也有點不好意思,「我剛來省城,這是我師兄給我買的。」

    「師兄?」蒯老微微有點差異,這個詞兒,如今除了在電視劇了,平日裡聽到的可不多了。

    蒯老身邊圍著的幾個人不由得側目,咦,看不出這個土頭巴腦的小子還挺有錢,這個師兄出手也闊綽,這地上好幾套西裝,趕上一個工薪家庭一年的收入。

    蒯老哦了一聲,笑著說,「那你師兄對你可真不錯。」

    「嗯嗯。」李同垣一個勁兒點頭,他的普通話說的不是太好,經常被人鄙視,不過這個老者對自己態度倒是不錯,他大著膽子,嘗試著跟這個老者聊天,「我師兄對我很好,我先生對我也很好。我師兄說只要我努力,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蒯老已經七十多了,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幾句話就聽出李同垣只怕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年輕人,不過性格直爽樸實,倒是現在的年輕人裡面少見的了,只是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蒯老就跟他聊了起來,漸漸的蒯老的興致越來越濃,反而是旁邊的人失去了興趣。原來還以為是個不露相的有錢人,原來只是個從農村剛來城市的土狍子。

    沒一會,那位雲瑕子帶著助理回來。他在蒯老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蒯老,這座商場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小的地方調整一下就好。但是,如果能在商場中心再建上一座水池或者噴泉就跟好了。「

    「哦。」蒯老呵呵一笑,「是嗎?在哪裡建?」

    旁邊立刻就有助理打開了商場的平面圖紙。

    雲瑕子立刻就伸手在商場的中心一點,「就建在這裡。高度要超過兩米,寬度要超過四米。」

    李同垣很好奇伸頭一看。

    圖紙上標出了具體的商場個門的朝向,通道的方位,甚至還按照雲瑕子的要求,找出了商場的中心點,畫出了八卦的方位。

    李同垣仔細地看了又看,終於沒忍住,「您說錯了吧,這裡怎麼能建水池或者噴泉呢?要是在這裡建了水池或者噴泉,只怕這個商場每年不是被雨水淹,就是會經常水管破裂,那是要出事的。」

    你在說啥?

    眾人齊齊傻眼,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子全盯住了李同垣,李同垣被看得有點手足無措,「我,我沒說錯啊。」

    雲瑕子的助理第一個忍不住了,跳了出來,「請問你是哪位,你可知道我們雲瑕子大師是全國文明的風水大師,多少達官貴人排著隊都請不到他,你這人怎麼就敢當著大師的面胡說八道!」

    雲瑕子臉色不虞,朝著灰大衣,「請問這位高人是?」

    灰大衣也是一臉茫然,他剛才跟著雲瑕子到處走走看看,根本不知道李同垣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時,陶道士帶著陶傑走進了專賣店,「同垣,等久了吧,小傑這孩子貪嘴,所以……咦,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李同垣,有個人橫眉豎目的,恨不得把李同垣給吃了。

    而李同垣一臉無辜茫然,根本不知道為什麼。

    「師兄。」李同垣有點委屈,就指著咖啡桌上的那張圖紙,「這位先生說要在這裡開一個噴泉或者水池,我說不能開……」

    李同垣還沒說完,陶道士已經秒懂發生了什麼,他忙給李同垣使了個眼色,不然他再說,往前走了兩步,「哎呀,真對不住,完全是誤會,誤會,是我家這個……」他含糊了一下稱謂,繼續道,「太冒失了,我代他向這位大師賠禮道歉,實在是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啊。各位請繼續,我們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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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規矩

    陶道士這麼一說,蒯老的眼睛裡倒是生出了幾分興致,這個師兄跟這個師弟年紀相差的太大了,而且一看就是一位老江湖了。他不讓師弟往下說,肯定是不想得罪雲瑕子,但道歉的話裡卻只說這個師弟太冒失,是個誤會。

    這個師弟這麼耿直的性子,看一眼就說這個水池不能修,恐怕這個水池真的有點問題。

    蒯老就笑笑不說話。

    那個雲瑕子的助理卻不依不饒的,這是從哪裡殺出來的程咬金,難道不知道風水這一行的規矩嗎?本來今天一切都順順利利的,他這一句話,只怕今天紅包就要少了一個零了。「你這麼不負責任的一句話,說完就走了,可我們今天的工作要怎麼繼續下去,而且你以為污蔑了大師就一句賠禮道歉就完了,今天你要是不下跪道歉,這事就沒完!」

    蒯老聽得眉毛一挑,望了雲瑕子一眼。

    雲瑕子耷拉著眼皮子,完全沒反應,的確,多少人請他看風水,哭著下跪的又不是沒有,而且今天被這個小子當面拆台,要是不強硬一點,他還怎麼混。

    陶道士也不惱火,臉上還帶著微笑,但態度卻不像剛才那樣的軟和了,「這位先生,這麼說就有點過了。若說是壞了規矩,我剛才已經誠心道過歉了,若覺得還不合適,今晚我們可以設宴賠罪。不知道是否可以?」

    那位助理態度很是強硬,「你以為誰都可以請到大師吃飯?」

    雲瑕子故作大方的一擺手,「算了,這位既然說到了規矩,看來也是同行。只是這位小哥?」

    陶道士忙一拱手,「他是我師傅剛收的徒弟,昨天才入門,所以這事的確是我們不對,還請大師大人大量,高抬貴手。」

    雲瑕子本不想這麼算了,可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算了算了,後生可畏。」

    陶道士呵呵笑著拱拱手,帶著李同垣和陶傑拎著東西走了。

    雲瑕子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了句失陪一下,急步追了上去。這時四人已經站到了店外,雲瑕子低聲喊道,「還請稍稍留步。」

    陶道士一愣,心想你有完沒完,老子是按照道上的規矩,不小心拆了你的台,這才低聲下氣地再三給你賠不是,但是你要是再沒完沒了的,老子可不怕你。就你這好好的一片日進斗金的商場非要給人挖個漏金口的水平,你恐怕連小師弟的水平都趕不上。再說,即便老子鬥不過你,後面還有師傅撐著呢。怕個球!

    雲瑕子低聲問道,「還請問這位同行貴姓。」

    陶道士雙手拎著購物袋也不跟他見禮,「小老兒免貴姓陶。」

    「陶師傅,聽聞前一段時間,貴省出了一位神秘高手,不知可有什麼消息。」

    陶道士眼珠一轉,呵呵一笑,「不便奉告,就此告辭。」

    雲瑕子冷笑著看著他們三人離去,眼中陰鶩一片。

    回到家中,李同垣心中很是忐忑,「師兄,我是不是做錯了?」

    陶道士安慰他,「你今天說的沒錯,只是說的時間地點不合適。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們這一行的規矩?」

    「沒有。」李同垣很老實的回答。

    真的跟一張白紙似的。

    陶道士心中感慨著,不過倒也不著急,讓李同垣泡了壺茶,順便給孫子點了兩片大字,讓他在旁邊練毛筆字。

    「我們這一行的,一般的來說,有這些不成文的規矩。多收少收一定要收和不能收。」

    「富貴者多收,因為他們社會影響力比較大,他們的一句話往往可以造福一方,也可以危害一方,所以要多收。」

    「貧窮者少收,本來他也沒什麼錢。」

    「老話說,算命不收錢,等於白送人一條命,其實也是讓自己沾了因果,所以不能不收。」

    「但是,也有三種人,不能收。一,陽壽將盡;二,在劫難逃;三,氣數已盡,永無翻身的人。」

    「還有四不算。哪四不算呢?」

    「一,不算他人隱私。比如有個男人帶著他兒子來算命,可是你一看這個男人命中無子,那麼這個兒子是怎麼回事,不用算也能猜到個七八分。所以這時,我們很多話就不能說。說了,這個男人怎麼辦,這個孩子又怎麼辦?徒生事端罷了。」

    「第二,不算胎兒性別。有些人傳宗接代的思想很重,盼星星盼月亮,就盼個男丁。但是生男生女命盤裡早就注定了,說了,搞不好就是一條無辜的性命,所以如果懷男胎還好,有時可以討個口彩,若是女胎,萬萬說不得。」

    「第三,不算兇徒,那些大凶大惡的人,只能委婉地勸一勸,連說都不能說,否則就是引火燒身。」

    「第四,心不誠的不測。」說到這裡陶道士又給他普及了一番撈偏門裡金典的一些知識。直說得李同垣瞠目結舌,連連點頭。

    「再者,風水一行裡,也有一個規矩,同一樁風水,兩個風水師不碰頭。若是第一個風水師做不好,主家請第二個風水師再去調整,這個沒有問題。但是像你這樣當面說他做的不對,那不光是拆台,這已經近乎踢館了。」

    李同垣覺得臉上發燙,「對不起,師兄,是我做錯了。」

    陶道士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你師兄我在沒遇到先生之前,被人追著跑的經歷都有。今天這個真的算不上什麼事兒。但是以後小心些,不要主動去得罪人就好了。」

    說了這些話,陶道士又特地將阿秀的一些規矩講給了李同垣聽,李同垣用心的一一記下。

    他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但事情沒有陶道士想得那麼簡單,結果沒到晚飯的時候,小傑就發起高燒來。

    陶道士一看小傑印堂裡的青黑色,氣得手腳發抖,這個什麼雲瑕子,太心黑了,居然對一個小孩子下手。

    好吧,我治不了你,可有人制得了你。

    陶道士拿起了手機,就撥了阿秀的電話,「先生啊~」

    李同垣被他那淒慘的聲音嚇得渾身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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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8:32:20
026 欺負了老的,來了小的

   阿秀趕到陶道士家的時候,剛過了飯點。

    阿秀一看小傑燒的滿臉通紅,印堂卻青的發黑,心中就有數了。「誰下的手?」

    李同垣心裡很愧疚,要不是他今天說錯話,怎麼會給小傑惹來這一場無妄之災。

    陶道士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阿秀說了一遍。

    阿秀眉頭緊皺,「真不算個東西。」

    她用手指在空中畫符,混入了溫水中,讓陶道士給小傑喝下並用剩餘的擦拭身體。

    大概十多分鐘之後,小傑的體溫就降了下來,小臉漸漸恢復了正常,呼吸也平緩了下來。

    李同垣跟陶道士都是第一次見到阿秀用這樣的手段,跟看西洋景一眼,眼睛眨都不敢眨。

    阿秀又給小傑搭了一把脈象,「好了,小傑沒事了。是有人用煞氣衝撞了他,所以才高燒來得又急又快。不過這人用心太毒了,這樣的高燒並非病菌感染,送進醫院也沒用,孩子只會反覆高燒,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但是絕對能折騰掉半條命。」

    陶道士確認了小傑沒事,這會兒心事倒沒放在雲瑕子身上,他現在抓心撓肺的是剛才阿秀施展的手法。「先生,你剛才在空中畫的那是什麼?為什麼這麼好用?」

    阿秀說道,「這個其實是咒術的一種。」

    「符咒!」陶道士眼睛一亮,「就是我們平日裡畫的黃表嗎?先生你居然能凌空畫符?」

    「不。」阿秀笑笑,「這是道家的死對頭,巫咒。」

    陶道士不解,「我們經常聽人說符咒符咒的,這個難道不是道家的東西嗎?」

    阿秀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個半路出家的假道士,回頭去多讀點書。免得把你師弟帶偏了。在歷史上,道門與巫門之爭不知持續了多少年,你去讀讀歷史或者道門的典籍都能看到其中的影子。回頭我給你們列個書單,你們也好好讀一讀。」

    「那先生你怎麼還會巫咒呢?」李同垣好奇地問。

    阿秀哭笑不得,「我會的東西多了,你們能不能學到手,那就看你們的天分了。」

    陶道士高興地直搓手,「一定學,一定學。」

    阿秀笑了笑,站了起來,「你在家裡照顧小傑。我去會會那個人云瑕子。」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李同垣撓撓頭。

    阿秀道,「你跟著我來就是了。」

    出了門,阿秀帶著李同垣坐上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你們兩位去哪裡?」

    阿秀從口袋中掏出了天羅,不知道在上面做了什麼,天羅的指針飛快地轉動了起來,最後朝向了西方。

    「往西,師傅。」

    「往西?」司機很奇怪,「總得有個地方啊?」

    阿秀二話不說,掏了五百塊錢,「您只管開,到了地方,我一分錢都不少您的。」

    有錢好說話,師傅二話不說就開了車。

    最終,出租車居然還是在市中心的購物中心停了下來。

    李同垣咦了一聲,「這不是白天師兄帶我來買衣服的地方嗎?」

    阿秀下了車,抬頭仔細地看了看周圍,時間已經接近了晚上九點。購物的人流明顯的少了很多。但是購物中心頂層的燈光很是耀眼奪目,碩大的霓虹招牌在夜空中分外的耀眼,「御寶皇宮?」應該是一個高級飯店,「走。」

    李同垣跟著阿秀坐了電梯一直上到購物中心的頂層,一進門,就是一陣帶著香味的暖風襲來,腳猜在地毯上,柔軟地像是踏在雲端。看著其中從未見過的富麗堂皇,李同垣心中飄飄然地不著地,一米九多的大個子覺得有點害怕,他小聲說,「先生,我沒有帶錢啊。」

    阿秀有點兒想笑,不理他,對穿著高叉旗袍的迎賓小姐道,「還有最好的房間嗎?」

    迎賓小姐按捺下心中的驚訝,甜甜一笑,「還有的。不知兩位想用餐還是?」

    阿秀也回她一個甜甜的微笑,心想姑娘我今天出門就帶了五張人頭像,幸虧剛才沒全給那司機,不然回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家中長輩要請客,所以讓我和哥哥過來看一看地方和菜單。」

    「哦。請跟我來。」雖然這位「哥哥」看起來太老實,但這個妹妹倒是挺漂亮的。迎賓小姐轉身引著他倆往裡走去,裙擺旋轉微揚,露出了雪白的小腿,看得李同垣忙閉眼抬頭,心中直念阿彌陀佛、諸法空相。

    可偏偏阿秀讓他走在前面,以便擋著迎賓小姐的目光,好讓她查看天羅。

    李同垣只覺得整個人都僵硬了,而那位迎賓小姐離他又那麼近,陣陣暖香撲來,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一間是?」當三人走到最裡側的貴賓間時,阿秀突然停住了腳步,指著一間只能看到燈光的貴賓包間問。

    「這間是乾坤廳,是我們御寶皇宮最高級的房間,可惜今晚有客人。兩位要是想參觀,得明天上午或者下午,在非用餐的時候來,會比較方便。「迎賓小姐很委婉地勸說著。

    阿秀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頭問李同垣,「聽說大師好像今晚就在乾坤廳用餐,要不我們去打個招呼?」

    李同垣跟迎賓小姐一樣懵,阿秀也根本不等他的回答,抬腳就走了過去,在門上意思意思敲了兩下,自己就把門推開了。

    乾坤廳氣派非凡,說句實話,只怕過去皇城內的乾坤宮也沒這麼奢華。極品紫檀精雕的大桌上,一盤盤生猛海鮮擺放得如同一個個博物館的藝術品。中間還有一盆緩緩流淌著青煙的果雕,假山流水老叟,栩栩如生。

    阿秀沒有興致觀賞這些,目光直接落到了坐在主賓位置上的雲瑕子身上。她笑得明媚動人,「雲瑕子大師!」

    眾人微微有些驚訝,還以為雲瑕子遇到了熟人,正要開兩句玩笑,可是雲瑕子自己也是一臉茫然,「你是?」

    這時,迎賓小姐跟李同垣跟了上來。在座的人對李同垣還是有印象的,不由得有點奇怪,為什麼他會找到這裡來。

    雲瑕子的助理一看這場面,心中就有點不好的預感,「你是怎麼回事?」

    阿秀不理他,從門口附近的酒水架上拿起一個酒杯和酒壺,然後徑直走到了紫檀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捏在手中。「聽說家中小輩今日多有得罪,所以我特地過來敬上三杯酒,以表歉意。」

    眾人愕然,這個姑娘看起來稚嫩地很,怎麼說起話來如此老氣橫秋的。

    雲瑕子臉色微沉,「你家中長輩呢?」

    阿秀笑得一臉乖乖牌的樣子,「我年紀雖小,但是輩分特別大。來這是第一杯,還請大師海涵。」

    阿秀端起了杯子,雲瑕子雙目微沉,像沒看見她一眼。

    阿秀也不介意,隨手將杯子裡已經微微發黃的白酒信手一潑,就潑在了一盤菜上。

    雲瑕子身體隨之一震,臉色陡變。

    阿秀毫不介意,拎起了那小巧精緻的酒壺,將空了酒杯又滿上了,端起來輕輕一嗅,「難得的陳年茅台,少說也有七八十年的份了,有錢都買不到,真是可惜了。這是第二杯,大師請。」阿秀端起了酒杯,朝著雲瑕子示意。

    雲瑕子臉色已經是一片慘白,連唇色都已經開始發灰。他這次終於抬眼看向阿秀,有震驚、有恐懼、有怨恨、有不甘……但是他嘴巴抿得很緊,雙手緊緊按著桌邊,眉頭緊皺,一聲不吭。

    阿秀見他不動,眉毛輕輕一挑,將那杯白酒又潑掉了。

    噗得一聲,雲瑕子身體猛得前傾,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

    「大師……」席間一片慌亂,眾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雲瑕子的助理和蒯老隱約想到了什麼。

    雲瑕子自己最清楚發生了什麼。今天白天他追上去問陶道士一些話,卻在那個年紀最小的孩童身上做了點手腳,原本只是想出出氣,但未想到真的把高手惹出來了。

    但這個黃毛丫頭他哪裡放在眼中,誰知道第一杯酒被潑的時候,他全身的血脈就像被冰凍了一般;而第二杯酒,全身的血液又想岩漿一樣滾燙。這如酷刑一般的刺激,他哪裡還忍得住。一口心頭精血被逼出了體內,這次只怕真的是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

    阿秀臉色平靜地像什麼都沒發生,她繼續給自己斟滿酒,穩穩地端了起來,「雲瑕子大師,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晚輩們不懂事,您教訓就是了。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我年紀雖小,在我這一門中還是說得上話的。有道是,山水總相逢,低頭不見抬頭見。乾了這一杯,今天這事兒,我們就算過去了。您看如何?」

    還能如何?雲瑕子簡直想再吐一口老血,這話明著聽是賠罪的,可哪一句不是赤果果的威脅?而他技不如人,再不借梯下台,難不成還真的要吐血吐到死不成?

    他手腳無力地站了起來,舉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那白酒裡已經沾了一點點血絲,他抬頭猛的一口氣悶了,火辣辣的白酒穿胸而過,不過說也奇怪,不知道是因為酒好,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他居然感覺舒服一些了。

    他愣了一下,擠出了一抹微笑,「誤會一場,說明白了,也就過去了,大家都別放在心上。」

    阿秀一笑,不再說什麼,將杯中的茅台一飲而盡,咧著嘴,嘖嘖了兩聲,「好酒。」

    她放下杯子,朝雲瑕子一拱手,「後會有期。」

    又朝蒯老先生拱了拱手,「打擾了,還望見諒。」

    對於這個兩杯酒就把人逼得口吐鮮血的姑娘,誰還敢不見諒。

    眾人只能愣愣地看著阿秀帶著那個大個子輕輕鬆鬆地走了,一肚子疑問卻一個字也不敢問。

    白天的那個灰大衣忙站了起來,朝房間的服務小姐招招手,「還不過來,重新換些其他的菜上來。」

    雲瑕子臉上實在有點掛不住,強笑著跟蒯老打了個招呼,「實在對不起,我這年紀比您小,精力卻拿您老差遠了。身體不適,我就先回去休息。」

    蒯老忙道,「是我們不好,這年底這麼忙的時候,還請您這麼遠過來,來,快送大師回賓館休息。」

    待雲瑕子走了以後,蒯老看著桌上那些血跡,不由得微笑,「果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他的助理忙湊過來,「您看,這事要怎麼處理?」

    蒯老笑笑,「先去打聽打聽這個小姑娘是個什麼來歷。這裡的風水先不要動。緩一緩再說。雲瑕子師傅那裡,原來的酬金再加一倍,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

    「那以後?」那個灰大衣沒忍住,追問了一句。

    蒯老的笑意就深沉了起來,他看著灰大衣,直到他額頭冒汗,才說了一句,「以後的事情,當然是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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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新年 上

    阿秀處理了雲瑕子這檔事,沒幾天就到過年的時間了。

    阿家父女來到省城才半年,並沒有太多的新朋舊故,唯一有來往的親戚阿霖也回老家過年了。所以阿秀覺得應該按平日份量準備,差不多就行了,做太多了也吃不完。誰知到了除夕的中午,阿旁懷突然跟她說晚上還要請幾個人過來,就是靳南、鐵長春一家子和錢莉。

    「啊?為什麼呀?」阿秀有點發愁,她也沒準備那麼多蔬菜什麼的,這都下午了,菜市都關了,難不成還得上超市去買菜。

    「靳隊跟老鐵都不是本地人,靳隊住在單身宿舍,一個人孤零零的;老鐵的老婆和兒子從老家來看他,但是單身宿舍實在沒什麼地方,我就喊他們一家一起聚一聚;錢莉今年值班,可是父母不在省城,也來不及趕回家了。所以我也喊上了她。」

    阿秀歎氣,這坑姑娘的爹啊,她還沒滿十八歲呢,怎麼就操起家庭婦女的心了。

    阿旁懷嘿嘿笑,有點心虛,「往年都我們父女兩人,今年熱鬧熱鬧。」

    「好吧。」阿秀無可奈何,去了廚房的陽台,翻了翻家裡的食物,就開始列清單。阿旁懷忙拿了紙筆記下。正忙著,突然有人敲門。

    阿旁懷忙過去看,「哎,靳隊,……哎,還拎了這麼多東西,怎麼好意思。」

    靳南兩手拎得滿滿的,蔬菜鮮肉飲料和酒水都有。

    今天上午大家早早就下班了,阿旁懷也是臨時起意跟大家聊了幾句,才知道他、老鐵和錢莉的情況,當時就邀請他們一起來。

    既然是臨時起意,他家只有父女兩人,恐怕東西準備的就不夠了。靳南中午索性跑了一趟超市,買了滿滿一購物車,送到阿家來。

    「我這除夕上你家來打擾,才是過意不去。」靳南客氣道。

    阿旁懷忙把靳南迎了進來,兩個人拎著東西都擠到了陽台的廚房。

    靳南是第一次上阿家,但卻不是第一次進家屬樓。雖然他拎著東西,眼睛卻職業病犯了,不留痕跡地觀察一起。這一看,卻相當意外。

    雖然都是一樣的格局,阿家並不像一般居家人家,為了方便東西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反而是一眼望去,家中清清爽爽,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牆上掛了一副玻璃裝裱的繡品,牆角點綴著兩盆綠植,廚房的陽台上居然還點綴了福祿壽的石料屏風和兩個可愛的石葫蘆。

    這看起來並不像一個單親家庭,反而像一個老牌世家的居所。但就他這半年對阿旁懷的瞭解,這絕對不是出自他的手筆。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阿秀。這個姑娘,真有意思,上周還聽阿旁懷說她這學期又考了第一。

    靳南一腳踏進了廚房,就看見阿秀把長髮都盤在腦後,身上穿了件緊身的絨衫,紮著圍裙,正在忙著。

    從背後一看,這姑娘的曲線玲瓏,身材真好。

    嘿,自己這瞎想什麼呢,靳南忙把視線轉開。阿秀已經轉過身來,「靳隊,給你拜早年了。」

    「新年好。」靳南忙道。

    「來,東西先放這邊吧,我來處理就好,你們喝喝茶?」

    「不客氣,我們這麼多人,怎麼能讓你一個小姑娘忙。」靳南立刻把自己升級到長輩的位置,放下東西就開始脫掉外套準備動手幫忙。

    阿秀也不跟她客氣,索性把包餃子和面的活都交給了靳南。

    陽台並不大,阿旁懷也不在這邊擠著了,跑去客廳擺桌子了。

    靳南捲起袖子開始剁肉餡,一邊隨意跟阿秀聊聊天。

    阿秀什麼都能接兩句,而且手中特別利索,一點停頓都沒有,把大蝦洗淨挑線剖開擺盤澆上調料似乎要清蒸,魚去鱗洗淨背部開花刀,似乎要做松鼠桂魚。她把食材一樣一樣準備好,井井有條的放在一邊,只等晚餐前再加工。

    靳南看看這廚房,忙了半天居然還乾乾淨淨一點狼藉都沒有,實在是很意外。

    「靳隊,你喜歡什麼口味的?鹹的?辣的?甜的?」阿秀拎著排骨突然問。

    靳南原本想說隨便,可是看著小姑娘拎著排骨認真的樣子,覺得她特別可愛,「紅燒吧,我喜歡鹹口的,不要太甜。」

    阿秀轉頭看了看他,「北方人?」

    「嗯,」靳南笑,「北京人。」

    「啊~」阿秀說話帶著點微微揚起的尾音,聽得人軟綿綿得。她想了想,「家裡還有點羊肉,你想吃大蔥羊肉餡的餃子嗎?或者燜羊肉?」

    靳南被她這麼一說,突然食慾就上來了,原來只是順便聚一聚的除夕夜突然讓他有了點期待,「要不燜羊肉吧,多放點辣,入味又帶勁。」

    阿秀笑得有點調皮,「我爸也喜歡這麼吃,而且要大塊的。」

    靳南哈哈大笑,臉上出現了少見的輕鬆的神色。

    「哎,說什麼呢?這麼高興。」錢莉突然冒了出來。

    「你什麼時候到的?」靳南有點驚訝。

    錢莉嘴巴一翹,「你看你們倆都成忘年交了,相見恨晚的畫面啊,我敲門都沒聽見吧,老阿給我開的門。」

    忘年交?靳南聽著這話怎麼覺得有點不舒服,他跟阿秀有差那麼多嘛?

    阿秀倒無所謂,她眼睛一轉,看到錢莉微笑裡那隱隱的一絲不自在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這是父親的同事,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太計較。她笑著打招呼,「錢莉姐,新年好。」

    「新年好。我來幫忙。」錢莉笑笑,也脫了外套,準備來幫忙。平日裡都是公事,難得有機會展示一下她女性溫柔賢惠的一面。

    錢莉原來想著阿旁懷一個大老粗,女兒才高二,能忙出個什麼水準的年夜飯,正好讓自己露一手,雖然自己的水平有限,矮子裡面挑將軍,怎麼著想也是她最出色。

    可是等她走進來仔細一看,那魚蝦的處理,她心裡就打了退堂鼓了,很明顯在場有高人,獻醜不如藏拙,她還是小心點兒吧。

    「阿秀,需要我做什麼?」她問。

    阿秀給她洗了盆,從櫃子裡面拎出一袋麵粉,「錢莉姐,你和點麵吧,靳隊剁著餡呢,你們倆正好搭配一下,今晚餃子就拜託你們了。」

    餃子皮和餃子餡,天生一對啊,錢莉臉微微一紅,覺得阿秀這活派得好。雖說平日也經常跟靳隊肩並肩站在一塊,但是這種居家的環境,特別像小兩口一起過日子的。錢莉洗了手立刻就開始了。感覺不要太好~

    可是動手還沒一會,她就感覺不太好了。

    「阿秀,這麵怎麼老散呢?」

    「加點水啊。」

    「……阿秀,這麵又稀了,老黏手……」

    「再加點麵。」

    「阿秀,又干了,團不起來……」

    「再加點水……」

    「又稀了……」

    阿秀實在沒忍住,背過身去翻了個白眼,「姐姐,你是敵方打入我們內部的吧。」感慨完了之後,還是得去搶救那盆麵團。

    看著那盆幾乎能養魚的麵,阿秀實在不好說什麼。「姐,麵反正不著急,一會讓靳隊和就行。我還需要不少蔥蒜末,你幫我洗洗蔥蒜吧。」

    錢莉很尷尬,作為父母膝下的獨女,她其實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方便面加火腿腸加雞蛋,她自我解嘲,「靳隊,明年的訓練裡面加一項和麵吧,這可比自製炸-藥-包難多了。」

    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錢莉臉色微紅,不知道是因為看到靳南難得的魅力爆表的笑容,還是因為自己的出糗,她不再添亂,開始幫阿秀洗菜扒蒜,這些小事,倒也沒再出錯。

    廚房裡,阿秀把要燉的肉類先下了鍋,濃烈而誘人的香味就在房子裡飄散了開來。靳南突然想起來有一次阿旁懷帶著他的油團飯,今晚這是意外的口福啊。

    錢莉望著鍋裡,不停地深吸著這香味,「阿秀,以後我們重大節慶都上你家聚餐吧,這太香了,我都忍不住了。」

    阿旁懷一腳踏了進來,「哎,哎,哎,打住啊,我姑娘高中呢。」

    錢莉歎氣,「要不然你傳授姐兩招也行,就你這水平,姐要是能學兩個菜,估計就能把自己嫁出去了。哎,不對啊,老阿,阿秀不做,你可以做啊。以後聚餐,讓靳隊給你放半天假,我們就指望你了。」

    阿旁懷樂了,「沒問題啊,只要你們敢吃。」

    「什麼意思啊?難道阿秀的廚藝不是跟你學的。」錢莉好奇。

    阿旁懷兩手一攤,「就是因為我做的菜太難吃,所以我家姑娘是被迫自學成才。」

    錢莉兩眼瞪得老大,感慨地腦袋直晃蕩,「這說到坑親姑娘,估計也真是沒誰了。」

    阿家父女哈哈一樂。

    東西準備的七七八八,老鐵一家三口才到。

    鐵長春有點不好意思,上同事家過年,按理說該早點兒來幫忙,可是老婆孩子難得來一趟,待不了幾天就得回去,他特地帶著老婆孩子出去逛了一大圈,一直到收市了才來。

    鐵長春的兒子才七歲多點,正是虎頭虎腦可愛的時候。說話奶聲奶氣的,有點靦腆,像媽媽更多一些。把阿旁懷稀罕得不得了,抱在懷裡都捨不得放下。

    鐵長春的老婆也很不好意思,拎了兩兜子土特產,剛放下東西,就要進廚房幫忙。阿秀心想,你們還是別了,今天她索性能者多勞,讓大家都盡盡興,高高興興過個年。好說歹說把鐵長春老婆給勸了出去。

    她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伸頭喊了一聲,「爸,對聯還沒貼呢,你可別忘了。」

    阿旁懷立馬又找到一個可以擺現姑娘的地方了,「看看,我家對聯怎麼樣?」

    鐵長春有點眼力,「哎,不錯,請老師傅寫的吧,這筆力,入木三分啊!」

    「嗨~哪裡哪裡,也就是我家姑娘隨便寫的。」阿旁懷的尾巴都快翹到房頂上去了。

    阿秀在廚房聽得翻著白眼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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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新年 中

    靳南看得直笑,工作後,他只回家過過兩次春節,每次都是被他媽不停念叨找對象結婚的事,他想說點其他事打岔都不讓,真的是特別痛苦。今天跟阿秀就站在陽台上忙著小半個下午,就覺得特別愜意,這姑娘年紀雖小,給人的感覺卻很輕鬆自在,很享受。靳南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光聽著她的聲音就睡著的事。

    錢莉特地跑去出欣賞了一下對聯,嘖嘖稱奇,「老阿,其他我不敢說,但就培養孩子這一項,我估計我這輩子是拍馬都趕不上了。你分享一下經驗唄,你怎麼把阿秀培養地這麼優秀地?」

    阿旁懷想了想,他家阿秀好像就這麼隨便長長,也沒上過補習班,也沒給老師送過禮,他工作一忙起來,幾乎都是阿秀在照顧他,他摸了摸腦袋,「估計是名字取得好?」

    屋裡笑成一團。

    阿秀站在鍋灶前也笑了,他爸這點特別好,什麼事都不往心裡去,寬的足夠開航空母艦了。她調好了餃子餡,讓靳南把餡和麵都端進了客廳,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連鐵長春的兒子都揪了塊小麵皮,像模像樣地包了兩個小餃子。

    但不知道為什麼,客廳的氣氛雖然熱鬧,靳南還是把擀面杖交給了錢莉,自己回去了陽台的廚房,站在了阿秀身邊,隨時幫她搭把手。

    他頭一次覺得廚房那撩人的煙火味挺生動的。

    魚蝦的味道從生腥變得鮮甜,排骨在蔥油的香味中燉得濃油赤醬,用橙子醃製的蘿蔔和冬瓜看起來晶瑩剔透,完全看不出本尊的面目……

    還有幾道靳南從未見過的小菜,看得他眉毛直挑,口水都快滴出來了。

    一道道的菜經過他的手端上桌,他自己都有點不敢自信,這姑娘好像也沒幹什麼大動作,怎麼整出這一大桌菜來的。

    阿旁懷很得意,把靳南帶來的酒和飲料都打開,給眾人分別斟上。熱鬧的除夕飯就此開始。

    眾人吃得那是頭都不抬。錢莉都傻了,拉著阿秀的手,直嚷著要拜師。

    最後大家都吃撐著了,扶著牆走了。

    靳南把別人勸走了,自己倒是多留了一會,幫忙把東西收拾完了,才離開。

    阿秀在一片鞭炮聲中,鑽進了被窩。咦,有人給她發短信,打開一看,原來是顧宥真的。祝她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阿秀笑笑,這個傢伙,連好聽的話的都不會說。回了一條祝他新年快樂的短信,阿秀進入了夢鄉。

    而顧家那頭,幾十個人都聚集在顧家的老宅中,老人們在喝茶聊天,女人們在打麻將,大大小小的男人們正撒了歡似的放煙花。

    顧宥懷瞄了一眼一直不停瞄著手機的顧宥真,「給你的小女朋友發短信了?怎麼著,沒回?直接打個電話唄。」

    顧宥真把手機捏在手裡,很想說你別亂說,可是話到嘴邊,也只是含糊地哼了兩聲。

    顧宥懷笑,拍了拍他的肩,「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別怪哥沒提醒你。」

    顧宥真有點惱,「我才高二!」

    「所以呢?」顧宥懷挑眉?

    所以得安分點,不然得罪了未來的老丈人得吃不完兜著走。顧宥真覺得自己的臉在冰冷的寒風中格外的發燙。不過,明天多拉上幾個人,同學們新年聚會的話,應該就不會那麼醒目了吧。

    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顧宥真收到了阿秀的短信。看著那短短的四個字,顧宥真快活的一個凌空翻,朝著院子裡大喊了一聲新年快樂。

    顧宥懷搖搖頭,哎吆,沒用的東西,不過是普通的四個字就這樣了,以後可怎麼辦啊?

    初一的早晨如約而至。阿旁懷給姑娘包了個大紅包,父女兩個坐在餐桌上,面對面說了半天的吉祥話,自己都覺得太傻了,相對著哈哈大笑。

    吃完早餐,收拾完家裡,阿旁懷問,「姑娘,今天去哪裡啊?要不要去什麼寺廟道觀的燒燒香什麼的。」

    「不用。」阿秀想了想,「不然去看看我那兩個徒弟吧?」

    「你真收徒弟啦?」阿旁懷還以為她早把李同垣送走了。

    「嗯,收啦。」

    「不對啊,這個不是應該徒弟上師傅家拜年嗎?怎麼反過來了?」

    「他們一早就打電話過來了,是我不讓他們過來,這不是怕對你影響不好嘛。」

    「嘿,你爹我天天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被人看見有什麼好奇怪的。」自己姑娘懂風水命理,還幫他破了不少案子。只是父女兩個都比較低調,旁人不知道罷了。

    陶道士的家就在阿秀上學的路上,離阿秀家不過幾站公交車,父女倆都覺得吃多了,穿好了外套,兩人溜躂著去了。

    誰知道到了陶道士家門口,兩人都嚇了一跳,那不是太寬的小巷子,被各種豪車堵的水洩不通,若干人大包小包的站在陶道士家門口。

    奇怪,陶道士明明跟她說過,過了正月十五才開張的,哪裡來的這些人啊?

    陶道士接了她的電話,忙迎了出來,「快請快請。」他不敢提她的身份,那些等在一旁的人就更好奇,看著阿秀父女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一進了院子,就看李同垣搬了張桌子在院子裡,弄了個大紅禮簿在一一記錄,並把相應的禮物都貼上了紙條。

    陶道士把阿秀父女請進了堂屋,請到了上座,親自泡茶奉茶。

    外面送禮的人見陶道士親自接待,還自己坐在了陪座,不少人就對阿家父女留心上了。知道今天沒有辦法跟陶道士套近乎,紛紛放下禮物,驅車離去。

    陶道士一早上忙了一身的汗,「先生,這位是先生的父親大人吧,我給兩位磕頭,祝兩位福壽安康,萬事如意。」

    阿秀忙攔著他,要是父親不在,她可能也就受了,可是父親在,陶道士比父親年紀還大呢,這就有點不好了。「別客氣了,真要磕頭,就讓小傑代了就是。」

    陶道士立刻就喊了小傑來,端端正正地給阿家父女磕頭。

    阿旁懷早有準備,給了小傑一個大紅包。

    阿秀攔住了陶道士,卻沒攔住李同垣,只好等他磕完頭,也遞給他一個紅包,最後索性連陶道士都發了一個紅包。

    阿秀另外給兩人一卷書單,讓他兩人自己去找上面的書,並就陶道士提出的一些問題,為他倆答疑解惑。

    阿旁懷對這些不感興趣,帶著陶傑在院子玩,不小心碰倒了一兜子禮品。

    袋子裡的東西嘩啦滾了出來,除了茶葉和白酒,居然還有紅紙包住的一扎嶄新的人民幣,少說也有一萬。

    阿旁懷嚇了一跳,忙把東西裝好,拎進了堂屋,「這袋子裡有錢!」

    陶道士怕阿秀多想,「先生,最近很多客人都上門送禮,我都讓同垣一一做了禮單,怎麼處理,還請您示下。」

    李同垣最近每天都清點著送上門的禮物,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師兄為什麼對上萬一套的衣物根本不放在眼裡了,光是這幾日收的禮金,足夠他們每個月都換上好幾套了。

    阿秀隨意翻了兩頁,「還是按照老規矩,同垣現在還在學習中,先不算他那份,他的那些花費,都從公中的那份出。」

    陶道士笑著說,「他現在不過只是多張嘴巴吃飯,能花什麼錢。先生這事我就做主了,您別管了。」阿秀沒堅持,有來有往交情才能深,日後也能互相扶持。

    阿秀給他倆看了看新年的運程,指點了化解的方法,這才離去。

    陶道士挑了個不起眼的包,在裡面放了兩盒茶葉,兩瓶酒。等阿秀到家了,才發現包下面還壓了十萬現金,難怪這麼重。她也沒吭聲,直接將錢收了起來,準備做平日裡貼補家用。

    接下來幾天到是挺悠閒的,父女倆簡單的給鄰居們拜個年。阿旁懷在樓下健身時經常碰到靳南,每次客氣地問他要不要上自己家搭個火,靳南十之八九都會答應,於是阿家的餐桌上,經常會多了一個人。

    顧宥真拉著班長還有幾個同學,約了阿秀一起去給老師拜年,總算有一就有二,在寒假裡聚了幾次。

    阿秀抽空去了幾次陶道士的家裡,給他和李同垣授課。意外的發現李同垣的底子要比她想像的紮實的多,只是經驗方面完全不能和老江湖陶道士相比。這兩個搭配起來,實力增加了不少。

    她這每天東一鎯頭西一棒的,等快要開學了,才發現寒假作業那是一個字都沒動。她坐在書桌前糾結了兩分鐘,到底是把選擇題做了,還是索性都不做,說作業丟了呢?

    阿旁懷來敲門,「姑娘,晚上有人喊我們吃飯。」

    「誰啊?」阿秀挺好奇。

    「一個遠房親戚,不知道怎麼知道我們來省城了,喊我們一起聚一聚。」

    「好的。」阿秀愉快地合上了作業本,尊親睦鄰的重要性遠超過寒假作業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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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8:33:19
029 新年 下

    父女倆路過陶道士那裡,拎了兩個禮包。

    阿旁懷原來還覺得不太好,阿秀說沒事,陶道士家現在的高檔茶葉和酒水喝上十年都喝不完的,這些東西與其堆在哪裡發霉,還不如拿來趕緊用了。

    陶道士只恨送不出去,家裡都快沒地方堆了,巴不得他們多拿點。

    阿旁懷上了車回味著,「姑娘,我怎麼覺得你收這個老徒弟,像收了個管家似的?」

    阿秀但笑不語,也不是誰都有這個命來當她徒弟的。

    父女兩人到了地方,是省城的一個中等規模的海鮮城,春節前剛開張,乾淨又喜慶,生意不錯。阿秀盯著招牌看了又看。

    「姑娘,怎麼了?」阿旁懷低聲問,「是不是風水有問題?」

    「不是。」阿秀仔細看看門向和大廳的佈置,「感覺這家的風格有點熟悉,說不定,就是我那老徒弟給看的風水。走吧。」

    阿旁懷到了預約好的房間,服務小姐忙敲門給他倆引路。進了房間一看,人也不少,加上阿家父女都有十六個人了。

    主人座上的一個中年男子就起身迎了過來,「旁懷吧,我是你大哥慕華,我們倆這都多少年沒見了?」

    阿旁懷仔細想想,「恐怕還是十多歲的時候見過的,時間過的真快啊。」

    兩人敘著舊,阿旁懷把兩個禮包送上。阿慕華的太太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居然有兩瓶五糧液,不是說只是個刑警嗎?看來油水很多啊!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熱絡了幾分。

    這種場合,阿秀向來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禮貌地問候了再場的眾人,她就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微笑著裝可愛。

    在座的還有三個晚輩。最大的那個是阿慕華的兒子,應該上大學了,眉目間長得很有阿家人的特色,但是又遺傳了他媽媽相貌的特點,可以說是挑著父母雙方的特長,長得挺陽剛帥氣,只是有點傲。另外兩個孩子都是初中生,一臉孩子氣。

    話說起來,其實這段飯的起因還在這兩個孩子身上。這倆孩子是阿慕華太太娘家姐妹的孩子,過年的時候,上阿慕華家拜年,就說起省一中高中部今年來了個轉學生,也姓阿,特別牛,一來就霸佔了學年第一。

    阿這個姓很少見,阿慕華就打電話回了老家,才問到是阿旁懷調來了省刑偵大隊。

    人到中年,眼光就落在了小輩身上。阿慕華起了交結的心思,請阿家父女一起來用飯。

    長輩們坐在一起話當年,阿旁懷酒量不錯,來者不拒,大家很快就熟悉了起來。而四個晚輩坐在一起,剛開始還有點生疏,可是架不住兩個小的對牛人的崇拜,很快就嘰嘰喳喳地拉著阿秀說起話來。

    阿慕華的兒子叫阿名揚,成績並不是太好,考了一個二流的大學,但是他長像出眾,很多女孩子喜歡,平日裡心高氣傲被人捧得有點不知輕重。雖然也不至於跟一個高中生的遠房妹妹計較,但是也並不是太主動。

    小輩們還在預熱階段,長輩們藉著酒興,已經熱乎起來了。說完工作自然就說孩子。

    阿旁懷比較低調,只說阿秀成績還不錯;阿慕華的太太已經開始拐著彎誇阿名揚了,「他呀,在大學裡入了學生會,經常主持晚會呀,活動呀,什麼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一家明星公司的經紀人看上了,要簽他當明星呢。」

    「哦?」阿旁懷定睛看看阿名揚,心裡嘀咕,就這小子一臉欠揍的樣子,居然有人要捧他當明星?他目光就落在了女兒的臉上。

    阿秀垂目一笑,也沒有誇讚,也沒有嘲笑的意思,阿旁懷就明白了,忙順著阿慕華太太的話誇讚了幾句。

    酒席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門,服務小姐忙介紹,「這是我們飯店的老總張總。」

    一個中年男子端著酒杯就進來了,先說了兩句吉祥話,就走到了阿旁懷的旁邊,「先生能光臨我們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阿旁懷一頭霧水,「張總,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張總呵呵一笑,「初一那天,我去給陶大師拜年,有幸見過先生一面,對了,我還不知道先生貴姓?」

    阿旁懷這才明白,這位張總肯定也是初一早上在陶道士家門前排隊的一員。原來他是借了女兒的光,錯把他這個馮京當了馬涼。張總肯定想不到真正的先生正坐在旁邊喝果汁偷笑呢。

    「我姓阿,阿旁懷。」阿旁懷相當給面子,站起來陪了張總一杯。

    張總能在餐飲業混,那是相當會做人。兩句漂亮話一說,請阿旁懷多多光臨,就退場了。

    在場其他人都有點懵,一時拿不準阿旁懷到底是怎麼回事。言語裡帶著小心,態度更加熱切起來。

    而阿慕華最後結賬時,發現張總居然給免了單,兩口子回家後不免暗自嘀咕,看來以後要跟阿旁懷常來常往加深感情才是。

    阿旁懷回家後也在跟阿秀閒聊,「你說那個小子,能紅嗎?我看他一臉傲氣,看見長輩都是鼻孔看人,就這樣的態度,能有人喜歡嗎?」

    阿秀在給他準備熱水泡腳,「我又沒拿到他的生辰八字,哪裡能算得出來?不過感覺現在的少男少女貌似就喜歡這個調調。」

    「那你要是有他的生辰八字呢?能算得出來不?」

    「能。」阿秀把泡腳盆端到他面前。

    「姑娘啊~」阿旁懷感慨著,「你這要去開個明星公司,專挑著能紅的簽,妥妥的日進斗金啊。你爹養老就看你了。」

    阿秀撲哧就笑了,「行,我明天就去開一個,等你哪天退休了,就讓你給公司的大明星做保鏢,天天讓娛樂記者把你拍上頭條。」

    「那也不錯。」阿旁懷半躺在沙發裡,長歎了一聲,「爸爸最怕做這一行,得罪道上的人太多,最後那些不長眼的拿你出氣。」想起阿秀小時侯被綁架過幾次,雖然每次都是有驚無險,但是他嚇得命都沒了。而且現在姑娘人也大了,越長越漂亮,這要是落到了那些垃圾的手裡,有什麼樣的下場他都不敢想,雖然說阿秀厲害,可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呢,阿旁懷好幾次做夢都嚇醒了,漸漸的開始心生退意。

    阿秀給他遞了條毛巾,「您啊,也就想想吧,我給您看過了,至少這兩年,您應該不會換工作的。」

    阿旁懷長歎了一聲,「做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過了十五,陶道士突然給阿秀打了電話,「先生,有一位蒯老先生,指名要見你。」怕阿秀誤會,忙補充了一句,「他親自上門,態度很好,同垣說您也見過他,就是請雲暇子看風水的那位。他說了,什麼時間由您訂,只要您一個電話,他隨時恭候。」

    蒯老登門後,跟陶道士聊了一會,作了自我介紹,陶道士這才想起來,這位可是出身n省有名的家族,在解放前那是全國聞名的大資本家。可惜解放時,一部分蒯家人去了台灣,留下的人在那個特殊年代遭了不少罪。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政策一開放,蒯家立刻就起來了。這樣的人,陶道士心裡也打顫。他將蒯家的背景跟阿秀詳細地介紹了一遍,「先生,不是我認慫,這樣的人命格貴重,氣場強,我跟他坐對面都小腿打顫,只能請您出面了。」

    阿秀想了想,「我再過兩天就開學了,這樣吧,挑日不如撞日,就明天,約他下午三點在你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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