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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寧 -【太尉請納妾(東周秘聞錄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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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31:39 |倒序瀏覽 | x 2
太尉請納妾(東周秘聞錄之二) 作者:喬寧

她實在搞不懂,自己怎會一覺醒來
便成了另一個人,還穿越時空來到這個異世界?
其實知不知道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
耶!她自由了!能走能動,能開口說話
終於可以把“前世”遭受病痛禁錮
所有不能完成的夢想,在這個時空實現它……
什麼嘛!她要不要這麼倒楣啊?
還未開始追夢,一個晴天霹靂先打得她頭昏眼花
成親?!他是認真的還是在跟她開玩笑?
明明她這身體的前任“宿主”是他家恩人之女
該是他對她有求必應才對,逼婚又算哪門子的報恩?
就說她運氣衰吧,才剛想著逃婚就被綁架
飛箭?刺殺?這不是古裝劇才會出現的戲碼嗎?
眼看小命就要嗚呼哀哉時,幸好他及時救了她──
見鬼了!她對他的感覺似乎出現變化
說不清的異樣情緒,悄悄在心底蔓延開來
唉,她再不好好控制自己的感情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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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32:23
第一章

    VIP病房裡,入眼是一片純淨的白。

    白色桌子,白色大床,白色的窗簾,就連床頭旁的小茶几上,亦擺著一隻白瓷花瓶,瓶口開落著一束白色百合,花瓣上猶沾附幾滴水珠,香氣淡雅沁脾。

    病床上靜靜躺著一具異常消瘦的女性身軀。

    不過二十來歲的青春年華,四肢卻乾瘦如柴,兩眼凹陷,面色蒼白,呈現病態的憔悴,看上去透著幾分與年紀不符的衰老感。

    曾經,她擁有一頭及腰,綢緞般烏潤的長髮,如今卻是剪短至耳下。

    一名穿著雍容貴氣的中年婦女,端坐在窗邊的白色沙發組裡,她手裡捧著一本英文雜誌,聲音不高不低的念出內容。

    病床上的年輕女人,緩緩轉動眼珠,望向每天固定在這個時間,來到病房陪伴她的母親。

    她凝視片刻,眼眶湧現淚水。

    程麗儀一抬眼便看見女兒淚流滿面,她放下了雜誌,起身來到病床旁,伸手輕摟住她。

    “芯芯今天不開心嗎?是不是媽念的這本雜誌太無聊?”

    被母親摟在懷裡的沈芯婕只能眨眨眼,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能做。

    前不久還能聽見她艱難地擠出喉音,可如今,她已發不出任何聲響。

    程麗儀本想忍住,但終是難掩悲慟的流下眼淚。

    感覺臉頰一陣濕意,沈芯婕知道母親正在哭泣。那個從來不知憂愁是什麼的貴婦母親,這幾年來為了她的病,幾乎是天天以淚洗面。

    她那個商業強人的父親,為了她的病,不惜砸下重金,聘請海外名醫前來為她醫治,更是三天兩頭便飛往海外,只為尋求更高明的名醫與藥物。

    白色房門被推開,一名高大的俊秀男人走進來,輕拉起滿臉是淚的程麗儀。

    “媽,你回家休息吧,我來陪芯芯。”

    “我去外面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

    程麗儀?著嘴,不敢多看病床上憔悴得不似人形的女兒一眼,拎起手拿包快步離開病房。

    男人在床旁的單人沙發椅落坐,厚實大手握住了沈芯婕的小手。

    凱勳。沈芯婕轉動眼珠子望向男人,只能在心底輕喊他的名。

    “芯芯,我出差回來了,爸留在美國跟醫生會談,再過幾天就會回來看你。”

    江凱勳望著僅能轉動眼球,無法做出任何回應的未婚妻,雖然心痛不已,卻仍然逼自己面帶微笑。

    因為他知道,看見周遭的人為她痛苦,她心中已經夠難受的,他不想也不願再加重她的痛。

    “等冬天過了,我會跟爸溝通,安排私人的醫療專機,帶你回倫敦去看看。”

    謝謝你。沈芯婕眨了眨眼。

    見未婚妻拚命眨眼,除此之外,身上不見任何反應,江凱勳拉起她的小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

    “不必說謝謝,我們之間從來不需要道謝或道歉。”他懂她,自然讀得出她眨眼的用意。

    聞言,病床上的沈芯婕淚盈於睫。

    江凱勳靜靜的握著她手一會兒,隨後想起什麼似的,從大衣口袋裡取出了一隻戒指。

    看清他拿近的戒指,沈芯婕快速眨動眼睛兩下。

    “我終於找到這只戒指,可以向你賠罪了。”江凱勳微笑說道。

    他竟然還記得……沈芯婕在心底低語。

    猶記得那年冬天,他們飛去巴黎過耶誕節,卻在一個骨董市集為了一些小事吵架,她氣得扔下了當時挑中的骨董戒指,掉頭就走。

    事後兩人和好如初,兜兜轉轉,數年已過,她早忘了那件小插曲,可他竟然還記在心上……

    “來,我幫你戴上。”江凱勳抬起她白皙的纖手,順著無名指滑到底。

    那是一隻以琺瑯與珍珠圍邊裝飾,中間鑲嵌著一顆雕刻紅寶石,展現巴羅克華麗風格的骨董戒指。

    “你戴起來真好看。”

    江凱勳微笑讚美,俯身在她指間一吻。當他看見把握在掌心裡,那一根根枯瘦的手指頭,胸中頓時一陣抽痛。

    但他不許自己表現出來,依舊抬起俊顏朝病床裡的沈芯婕微笑。

    “你一直相信這些老骨董是有靈魂,往後你若有什麼心願,就跟這個戒指說,也許真會有奇?出現。”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江凱勳鬆開了手,起身在她頰邊輕吻,低聲歉語:“我出去接個電話。”

    片刻後,病房恢復寂靜。死亡般的寂靜。

    沈芯婕只能轉動眼球,垂眸望向無名指上的骨董戒指,儘管她想伸手觸摸它的觸感,卻也僅僅只能是“想”而已。

    她的身體宛若被凍結一般,不能移動,不能說話,什麼也不能做,僅僅只能被動地感受著外界的一切。

    她好寂寞,好孤單,好想離開這張床,去任何一個地方,哪裡都好,只要能說話,能動能走,要她拿什麼來交換,她都願意。

    可惜,這些再簡單不過的事,於她而言,不過是奢想。

    沈芯婕閉起了眼,淚水無聲滑下。

    一顆,兩顆,三顆,透明的淚珠,泫落在指間的那只戒指上。

    下一瞬,淚水仿佛流進紅寶石裡,緩緩被吸幹。

    驀地,沈芯婕感覺異常疲倦,她閉起了眼,不願再睜開。

    ……或許,就讓她這樣死去吧!總好過她的尊嚴與所愛的一切,一點一滴被無情的奪走。

    她曾想過,是這個世界容不下她,才會讓她逐漸官能喪失,既然如此,那便讓她去別的世界吧。

    天堂也好,地獄也罷,至少死後,她便自由了,能走能動,能清楚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哪怕成了一縷幽魂,亦好過現在這樣。

    她不要再用這副鬼樣子,繼續待在這個世界了,真的好累,好痛苦,好孤獨……

    細雨霏霏的清晨,兩旁是成排蓊郁的松林,一道高大身影端坐於馬背上,一人一馬緩緩行走在青石板街道上。

    這兒是距離皇京約莫兩日路程的穆川,同樣算得上是熱鬧繁榮之地,特別是春日時節,穆川郊區的園林便會開起漫天的桃花,京中貴族多在這裡置地買房,閒暇時便來此賞花遊玩。

    此地自然也成了許多貴族金屋藏嬌的好處所,皇京裡更有誇大的流言,盛傳穆川這兒的年輕女子,但凡容貌出挑的,多是被貴族養在這兒的外室。

    婁易輕扯了一下韁繩,指示身下的駿馬轉左。

    天光亮起,晨霧漸散,就在臨近婁家祖宅時,一名模樣狼狽的少女,驀然衝破霧氣,直直奔來。

    婁易俊秀的眉眼微微皺了一下,手已俐落地勒停馬兒。

    前方不知從哪兒奔出的少女,一身淡紫的交襟短襖與絛紫繡花百褶長裳,面料上縫綴著大小珠玉,不難看出是來自好人家的姑娘。

    可她長髮淩亂不堪,覆去了面貌,看不真切,好似在躲避什麼,不停地往身後張望。

    猝地,一個不留神,少女被曳長及地的裙擺絆倒,當場狠狠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而後,她沒了動作,好片刻就這麼維持著僕臥的姿勢。

    婁易攢緊濃峻的眉,翻身躍下馬背,上前查看。

    長年練武的緣故,他的步履輕緩,幾乎無聲,他停步在少女的正前方,俯身望去。“你沒事吧?”

    少女猶然靜止不動。

    他撩袍屈膝蹲下身子,用著握于手中的馬鞭,撥了撥少女披散一地的發。“你……”

    “耶,我自由了!”驀地,少女撐起身,長髮隨之散開,露出一張秀麗嬌美的心型臉蛋。

    婁易一怔。是她?!她怎會在這裡?

    少女一手拎起裙擺,一手撥開覆面的長髮,在原地轉了個圈兒,隨後伸展雙手,小臉仰望天際,嘴角一揚,嬌脆的笑聲流泄而出。

    “真的有奇?!我自由了!”少女歡天喜地,又跳又叫。

    當此時,一群青衣奴僕追了上來,將少女團團圍住。

    “小姐,趕緊隨奴才回去,老夫人正到處找小姐呢!”為首的年長奴僕一臉為難,礙於男女有別,也不敢隨意伸手去拉少女。

    少女目光透著一絲茫然,眉眼間卻掩不住興奮之意,她四下張望,又瞅了瞅那些奴僕。

    “你們說的老夫人是誰?”少女問著那位年長奴僕。

    奴僕正欲答覆,目光不經意一轉,這才瞥見晨霧彌漫的松林小徑中,還立著另一道高瘦的人影。

    “少爺?!真的是少爺!”奴僕喜出望外,連忙湊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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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32:38
第二章

    其餘的奴僕不敢大意,依然包圍著少女,少女則是抬起手,撥開一頭亂髮,順勢望去。

    晨間白霧中,佇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只見男子端著一張白皙俊秀的面龐,身型瘦長,一身鴉青色窄袖勁裝,長髮束起在後,露出飽滿天庭,以及輪廓突出的五官。

    男子十分年輕,依她目測來推敲,約莫十來歲,然而那雙深邃好看的眼睛,卻透著與年紀不符的成熟沉著。

    他淡睞年長的奴僕一眼,隨即望向被圍住的她。

    “她怎會獨自一人在這兒?”

    沈芯婕聽見男子用著不高不低的嗓音問起老僕。

    老僕一臉尷尬,直道:“少爺莫怪。丫鬟們正要伺候小姐晨起洗漱,怎料小姐趁著大夥兒在忙活時,擅自偷跑出來,老夫人找不著小姐,正在鬧急,後來丫鬟發現小姐在庭院裡跌了跤,一跌不醒,眾人正慌著,小姐忽然醒來就往外跑,大夥兒根本來不及攔……”

    老僕話未竟,婁易已邁開大步走來。瞧見他直朝自己走來,沈芯婕眼中瞬升防備。

    婁易停在她面前,宛如鏡面反射般,他那雙乾淨清澈的黑眸,正敏銳而仔細地端詳起她。

    “你,能認人了?”

    “啊?”

    “你知道我是誰嗎?”

    婁易問著,並伸出握住馬鞭的那一手,在她眼前輕晃兩下。

    沈芯婕秀眉微蹙,纖手一揚,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

    見此景,在場所有奴僕俱是面露驚詫,唯獨婁易一派鎮定,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去找大夫來。”末了,婁易如是命令道。

    “是。”幾個奴僕匆匆領命而去。

    “小姐,趕緊隨我們回去吧……”

    不待老僕勸完,婁易忽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直往回走,並且將手裡的馬鞭扔給了一旁的僕人。

    僕人手忙腳亂的接住馬鞭,還未回過神,便聽見少主子命令道:“把馬牽回去。”

    接住馬鞭的僕人一聽,當場懵了。少主子的馬,可不是尋常人能碰的……

    婁易才管不上其他人,他做事向來我行我素。

    他一路拉著沈芯婕,走回了方才她擅自逃出的大宅院。

    門前灑掃的僕人,一見著婁易,隨即面色大喜的嚷道:“少爺,您回來了!”

    婁易淡淡頷首,便拉著一臉茫然的沈芯婕,走進古樸寬闊的宅邸。

    “老夫人,少爺回來了!”前院伺候的奴僕一見婁易,個個欣喜若狂,爭相走告。

    不出片刻,一名打扮華貴,滿面皺紋的白髮老婆婆,在一眾丫鬟與嬤嬤的攙扶下,緩緩步進正廳。

    “奶奶,易兒回來了。”婁易鬆開了沈芯婕的手,上前迎向白髮老婦人。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何氏老臉佈滿欣慰,情緒甚為激昂。

    婁易見奶奶面色憔悴,比起上一回見面又要來得更加蒼老,想來父親的死訊傳回穆川時,奶奶肯定痛不欲生,思及此,他稚秀的面龐不禁一沉。

    “奶奶,這次易兒回來,是想帶奶奶一塊兒回皇京。”

    聞言,何氏連忙推辭,“這可不成,奶奶大半輩子都住在婁家祖厝,你讓我去住皇京,不出兩日我肯定就鬧慌。”

    原來,婁家祖籍本在穆川,近三代全都入朝出任武官,婁家在皇京裡除了有朝廷分配的官邸,更置辦了許多田地房舍。

    然而,何氏當年不被丈夫婁謙──亦即婁易的爺爺──所喜愛,婚後不久便被留在穆川祖厝,美其名是守宅,其實是變相拋棄。

    此後,婁謙便在皇京的官邸另納妾室,興許上天終是有眼,婁謙的妾室始終不能生育,於是何氏所生的長子婁長義,便被接進皇京栽培。

    即便如此,何氏依然一人留守在穆川的婁氏祖厝。

    兩年前,婁易隨父親出兵攻打元魏,婁長義不幸戰死,東周大軍靠著婁易的帶領,在苦戰多月後,靠著幾次出奇制勝的突襲,最終成功擊退了元魏大軍。

    凱旋歸來後,少年皇帝拔擢婁易為殿前都指揮使,與侍衛司一同統禦宮廷禁軍,亦是東周歷年來最年輕的殿前司。

    這時的婁易,年方十六歲,正是意氣風發的血氣少年。

    婁家世代從武,三代同為東周將軍,到了婁易父親這一代,由於身擁眾多軍功,榮受軒帝賞封爵位,婁父成了平邑伯,此次出征戰死,少年皇帝更追封諡號為定國大將軍。

    做為能夠調度宮中禁軍的殿前司,婁易身負護駕重任,自然不得任意離開皇宮,然而婁父一死,守在家鄉的奶奶痛失愛子,婁易便藉父喪一事,向少年皇帝告假返鄉,好接奶奶回皇京侍奉。

    “再說了,我若是走了,誰來照顧巧菱?”何氏說著,擔憂地望向了杵在一旁的沈芯婕。

    巧菱?老太太是在說她嗎?沈芯婕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裝著傻,水靈眼眸一轉,左覷覷,右睞睞。

    眼前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還有,她實在搞不懂,自己怎會一覺醒來,便成了另一個人,還穿越了時空,來到這個異世界……

    然而,她已經被禁錮太久、太久了,當她發覺自己又能像正常人一樣走動,能夠開口說話時,她樂壞了,根本無暇亦無心深究太多,只想好好重溫當回正常人的滋味。

    因此,當她醒來發覺自己躺在庭院裡,身旁那些人沖著她呼天搶地時,顧不上這些古人的異樣目光,亦顧不得自己身在異時空,她兀自在這偌大的宅院裡奔跑,甚至一路奔出了中式大宅院,在鋪著青石板的松林小徑上,來回歡呼奔走。

    她也曉得,這樣的行徑看在旁人眼中,肯定詭異極了,既像瘋子亦像傻子,可她實在太開心了,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天曉得,遭受了渾身肌肉萎縮僵硬,甚至連提嗓說話都有困難,天天睜開眼,便是與絕望對抗的發病經過,能夠重獲自由,即便是穿越到天堂或地獄,她也不在乎,哪裡還顧得了這些古人會怎麼看待她。

    婁易順著何氏的目光,望向沈芯婕,道:“我看她病情似乎大有好轉。”

    “不可能的,她連自個兒是誰都認不得,就連吃飯穿衣都要丫鬟在旁幫著,大夫也說了,她這病怕是一輩子都好不全。”

    何氏眼眶微紅,甚是心疼的凝瞅著沈芯婕。

    婁易一臉冷然的走過來,伸手抬起她的臉蛋,語氣嚴峻的下令道:“說話。”

    這個小屁孩搞什麼鬼!沈芯婕被他發號施令的口氣惹毛,抬起手便拍掉他捏住她下巴的大掌。

    “喂,放尊重點,別隨便碰我!”她不悅的反嗆。

    此情此景,驚呆了在場眾人。

    何氏激動的指著她,“巧菱──巧菱清醒了!”

    看著那張不悅地直瞪自己的秀顏,婁易挑了挑嘴角。“我就說她病情有好轉。”

    沈芯婕完全處於狀況外,不得不出聲問:“有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有什麼病?”

    聞言,何氏詫異地張了張嘴,一旁的丫鬟婆子同是滿面驚詫,一時之間,竟誰也答不出話來。

    唯獨婁易依然一派淡然,端著張冷跩的酷樣斜睨她,絲毫不為所動,與其他人動輒大驚小怪的反應,形成強烈對比。

    沈芯婕驚詫之餘,有些“跳痛”的掌握到一個重點──

    眼前這個有著健康色肌膚,長相俊秀,唇紅齒白的花美小屁孩,應該是個能私下打商量,好好溝通的人選。

    她要想弄清楚狀況,並在這個奇異的時空待下來,絕對得跟這個小屁孩打好交道才行!

    在那些丫鬟與嬤嬤的一番解說下,沈芯婕總算厘清了某些事。

    這裡是東周王朝,當前的所在地為穆川,這間有著百年歷史的老宅子,則是婁家的發跡祖厝。

    婁家在穆川本就是望族,近三代更是位居高官,歷經東周兩朝皇帝,在朝中地位頗有份量,而她──這具身子的主人──名喚岑巧菱,與婁家非親非故。

    原來,岑巧菱是婁長義一個舊部的女兒,這個舊部是婁長義的左右手,自幼一塊兒長大,兄弟情深,長年隨他一起上戰場出生入死。

    一次征戰中,這個舊部為了救婁長義,不幸喪生,舊部的妻子受不住這般打擊,想不開尋了短見,留下了僅僅七歲的稚女。

    這個七歲的稚女,便是沈芯婕“穿”來的身軀原主,岑巧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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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33:02
第三章

    為了償還這份恩情,婁長義將岑巧菱帶回了穆川,交由何氏照料。何氏是個心善的,對這個曾經救了兒子的恩人之女,自然疼惜有加。

    只可惜,岑巧菱並不是個正常的孩子,她自幼便不太愛開口說話,而且總會做出一些古怪的舉動,為此,何氏遍尋大夫醫治,大夫卻說她這是瘋病,再怎樣醫也好不了。

    古人所稱的瘋病,只是一種婉轉的說法,其實說白了,意即這個孩子是天生的傻子,醫也醫不好。

    然而依沈芯婕來看,這個岑巧菱並不是患了什麼瘋病,而是現代人所說的智慧不足,可能還有些自閉症傾向,方會如此嚴重。

    這樣特殊的孩子,生長于醫學不發達的古代,也難怪會鎮日被關在大宅子裡,身邊圍繞著這麼多丫鬟僕人看顧。

    “小姐,你能恢復心智真是太好了!”

    負責照顧岑巧菱起居的丫鬟,是一個笑起來臉圓圓,身型微胖的小丫鬟,名喚金寶,便是她給沈芯婕解釋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既然我恢復了心智,那……我可以離開這兒嗎?”沈芯婕滿眼掩不住的渴盼,仿佛一隻遭囚已久的鳥兒,只想快些振翅高飛。

    金寶愣了愣,“小姐的病才剛好,您想去哪兒?”

    “哪裡都好,我就是想到處走走看看。”她難掩激動,邊說邊站起身,推開了房門便要往外走。

    不想,她一個大跨步往前時,硬生生撞上一堵牆。

    她吃疼的?著鼻尖往後一退,總算看清了那面牆──

    原來那不是牆,而是婁易那個花美小屁孩的胸膛。

    婁易高了她將近一顆頭,只消一垂眸,便能用著睥睨之姿睨視她。

    “清醒了?”他簡潔的問道。

    “嗯。”她點著頭。

    “奶奶很擔心你,去跟她說說話。”話落,他轉身欲走。

    沈芯婕心下一急,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袖擺。“欸,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婁易止步,側身斜睞她捏在袖上的那一手,隨後才看向那張秀淨的小臉。

    岑巧菱年長他兩歲,當岑巧菱被送進婁家祖厝時,他才五歲,對這個傻子本就沒有太多印象,再加上當時他的生母擔心瘋病會傳染,刻意將兩人分開,不讓兩人碰見,是以他對岑巧菱的印象,一直很模糊。

    “說。”他瞬也不瞬的直睇著她。

    哇,這位小屁孩不只愛裝老成,還是個愛裝酷的省話一哥。

    沈芯婕在心中偷偷憋笑,但面上依然正經八百的說道:“我想單獨跟你說。”

    婁易面無表情的睞她幾眼,然後向金寶發話:“你退下。”

    “是。”金寶躬身行禮,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沈芯婕見婁易不為所動,依然杵立在門外,便一把將他拉進房裡。

    婁易壓下想撂倒她的防衛本能,飛快抽回手臂,眉峰隱約攢出一道川痕,似是不喜被人碰觸身體。

    臭美。沈芯婕在心底撇唇,暗暗鄙視這個小屁孩。

    婁易抬起那雙黑得出奇的眼睛,不說話,就這麼凝視著她。

    奇異的是,沈芯婕竟然讀透了他的眼神,他這擺明瞭是在不耐煩呢,暗催著她快些開口。

    她清清喉嚨,道:“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婁易嘴角幾不可察的輕佻一下,似笑,且是嘲笑。

    說實話,他的眼神銳利得令她渾身不痛快,總覺得什麼都被冒犯了,這小子長大肯定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你叫婁易對吧?”為了省略各種麻煩,她決定直接坦白一切。“我呢,並不是你認識的這個岑巧菱。”

    婁易眼神不動,表情未變。

    她有些古怪的輕皺眉眼,又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但……我不是這裡的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你絕對無法想像的世界。”

    這下,婁易的眼神總算起了微妙的變化。

    那雙好看的薄唇一勾,卻不是笑,而是直接對她下了結語:“看來你的瘋病還沒好。”

    她無語。

    “我知道你一定不信我,反正我也懶得跟你解釋這麼多,管你愛信不信,反正我不是岑巧菱──正確來說,我的魂魄不是岑巧菱,我是沈芯婕。”

    婁易黑眸清亮,靜靜凝視著她,吐嗓:“沈芯婕。”

    奇異的是,當她聽見,他用著醇厚沉穩的嗓音,喊出她的名字時,她才有了自己確實身在此地,確實靈魂附體,頂用另一具身軀活著的真實感。

    “沒錯,我是沈芯婕。”她驀然有絲煩躁,在原地來回踱步,兩手不停的擺動揮舞,模樣有些滑稽可笑。

    婁易卻笑不出來。他皺眉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在動。”她說著,依然動個不停。“我現在才知道,能夠走路,能夠說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什麼意思?”婁易眼底的疑惑漸濃。

    “說出來你也不懂。”她頓了下,又說:“不過,能夠盡情的說話真是太好了,就算你聽不懂,我還是要說。”

    登時,婁易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盯著她的目光,好似在看待一隻異獸。

    “我不曉得該怎麼向你解釋,我只能說,在我原來的世界裡,我得了一種病。”

    “瘋病?”

    沈芯婕略頓,秀眉蹙起,打量了小屁孩那張冷峻的臉龐一眼。若不是此刻他一臉嚴肅,她真以為他是在說冷笑話呢。

    “別亂說,什麼瘋病不瘋病,你們這些古人實在太好笑了,我告訴你,岑巧菱不是得了什麼瘋病,她這叫智慧不足,天生基因有缺陷。”

    婁易繼續用著看怪物似的質疑眼神看待她。

    反正她無所謂,繼續滔滔不絕:“不說這個了,反正你也不懂。我要說的是,在我那個世界裡,我得了一種很罕見的怪病,就是身體會逐漸不能動,好像被冷凍起來似的,而我們那裡的人,把這種病稱作漸凍症。”

    “漸凍症?”婁易見她眼神清朗,說話條理分明,並不像是在發瘋,也就半信半疑的留神聆聽。

    “像我這種染病的人,被稱為漸凍人,發病之後,身上每一處肌肉會逐漸萎縮,慢慢的,我們就不能走,不能動,到最後甚至不能說話,只剩下眼睛還能動。”

    她說的這些,于婁易而言,完全是前所未聞,猶如天方夜譚。

    按常理來說,他應該當她是瘋病發作,才會說出這些沒人聽得懂的瘋言瘋語。

    但……當他看見她露出悲愴的微笑,抬手抹去臉頰上的淚跡,他竟開始相信,她所說的那些話,並不是瘋話。

    “我的魂魄好像被凍結在自己的身體裡,雖然聽得見也看得見別人,但是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我都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回想起另一個時空受盡折磨的自己,沈芯婕不禁紅了眼眶,她停下動作,神情黯然地在窗邊暖炕落坐。

    “我的家人為了我,遭受很多折騰與痛苦,但是我無能為力,因為我一個人好孤單,好痛苦,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卻沒辦法說,也沒人懂……”

    終於,她能走能動,能開口說話,但,卻是身在一個沒有人認識她,她也不再是自己的異時空。

    或許,原來的那個時空,容不下她,所以奇?只能在另一個時空顯現。

    沈芯婕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察覺房裡異常安靜,她稍稍收斂悲傷的情緒,望向始終不語的婁易。

    他還是一樣面無表情,表情冷得像座冰庫,然而那雙填滿質疑的黑眸,卻洩漏了他的心思。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管你是要把我當成瘋子還是傻子,都隨便你,不過,我告訴你,既然我在這裡能走能動,誰也休想關著我。”

    “說了這麼多,你最終的目的便是想離開這兒?”婁易總算聽懂了她的話。

    “沒錯。”她用力點頭。

    “你要去哪兒?”

    “什麼地方都可以。”

    她的靈魂,她的知覺,她的眼界,全被漸凍症冰封了。

    從發病到完全不能動彈,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她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裡,感覺已經好久,好久。

    如今她得獲自由,不管這裡是什麼奇怪的世界,她想走遍各個地方,把握能自主行動的每一刻,盡情揮霍正常人該有的一切與自由。

    “沈芯婕。”沒由來地,婁易喊了她名字。

    她微怔,睜大了一雙靈動似水的秀眸,不解的回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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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他沉聲道。

    她心口驀然一緊,隨即從暖炕上跳起來,拎起裙擺小碎步奔向他,小臉興奮。

    “所以你相信我的話?”太好了,她真沒看走眼。

    婁易不應聲,俊秀面貌窺探不出任何端倪。

    “既然你不信我,又為何相信我是沈芯婕?”她難掩挫敗地又問。

    不是不信,而是她說的那些話,實在太匪夷所思,他得再想想,抑或,找個巫醫請教……不過,瞧她的模樣似也不像是中邪。

    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瘋癲了十多年的傻子,一夕之間成了這般?

    莫非,她說的話,全是屬實?

    “婁易,不管你信不信我,你會放我走,對吧?”

    “我會。”

    沈芯婕小臉轉喜,正欲歡呼,隨後又聽見那個冰塊臉小屁孩補上一句:“但奶奶不會。”

    秀顏霎時一垮,婁易見她一副小草瞬蔫貌,嘴角悄悄揚了一下,轉身離去。

    沈芯婕瞪著小屁孩高瘦的背影,嘴裡咕噥碎罵著。

    “這傢伙根本是在耍我吧?切!真看不出來,從頭到尾擺著張撲克臉耍酷,原來幽默感還在啊……”

    頭疼啊頭疼!究竟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這些人放她自由?獲得自由之後,她又該怎麼在這個世界生活?婁易會願意幫助她嗎?

    沈芯婕挨靠著黃花梨木茶几,雙手撐腮,苦皺秀顏地煩惱起來。

    用午膳時,所有人俱是傻張著嘴,瞪著那個一手抓著雞腿,一手握著象牙箸子,猛夾菜往嘴裡塞的岑巧菱。

    不對,應該是……沈芯婕。

    婁易面無表情,冷眼看著不要命似的,拚命將面前一盤盤吃食,全往嘴邊送去的沈芯婕。

    一旁何氏滿臉驚嚇,連忙出聲勸道:“巧菱,慢點兒,小心噎著了。”

    “奶奶,能夠靠自己吃飯,真的是太好了!”沈芯婕一派認真的說道。

    離開二十一世紀時,她已經喪失了吞咽功能,插胃管灌食,然而,在此之前,她已失去了雙手,三餐只能倚賴貼身看護,或母親協助餵食。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能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或是做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芯婕咬了口雞腿,淚水不聽使喚,瞬湧而出,當下哽咽了起來。

    聞聲,何氏又給嚇壞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岑巧菱是何氏一手照顧大的,早已視同自家孫女般的疼愛,外人雖然譏笑岑巧菱是個傻子,她卻不以為忤,將恩人之女照料得妥妥貼貼,絕不讓她餓著冷著。

    沈芯婕嘴裡塞滿了食物,卻哭得好傷心,她張了張嘴,語焉不詳的發出聲。

    “嗚哇哇……我好……好高興……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吃飯……”

    靠自己的雙手吃飯,這算是個事兒嗎?何氏當場一傻。

    婁易薄唇一抿,實在看不過眼了,索性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雞腿,直接塞進她嘴裡,冷冷瞥去一眼。“既然高興,那便好好吃飯,少說話。”

    沈芯婕被雞腿塞了滿嘴,只能淚眼婆娑的回瞪婁易。哼,小屁孩!

    一頓飯吃下來,何氏受了不少驚嚇,畢竟她照顧岑巧菱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這般,看上去雖是恢復了正常,可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好似又不太正常。

    沈芯婕多少明白,她的表現有些古怪──至少對這些古人而言,肯定不能接受她的反應,於是她稍作收斂,強迫自己別太興奮。

    膳後,何氏年事已高,早早便準備歇下,於是沈芯婕陪著她在院子裡走走,順道送老人家回房歇息。

    “巧菱。”坐在黃花梨雕花架子床裡的老人家,拉過她的手,輕輕握住,親昵之情自是不在話下。

    看著那雙滿布皺紋的手,沈芯婕想及,金寶曾說過,岑巧菱自幼是讓何老夫人給拉拔大的,雖說何老夫人是為了報恩,然而,一個年輕時便被丈夫撇下,獨守祖厝白耗青春的老人家,一個人照顧智慧不足的孩子,過程想必不輕鬆。

    “你的病能好,真是佛祖保佑,奶奶就知道,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好起來。”

    “奶奶對我真好,我真不知道該拿什麼好好報答奶奶。”

    “傻孩子,你爹為了我們婁家而犧牲,你娘也算是因為婁家而死,應該是奶奶做牛做馬來報答你。”提及岑母之死,何氏不禁鼻酸。

    聞言,沈芯婕為老人家的心善仁慈,感到不舍與心疼。

    “奶奶千萬別這麼說,我病了這麼多年,奶奶都沒捨下我,把我照顧得這麼好,我爹娘在天之靈,肯定很欣慰。”

    聽見她善解人意的安慰,何氏心頭一暖,遂又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些。

    “巧菱,你可知道,易兒他爹最後一次來看我時,奶奶跟他聊了你的事兒。”

    “我的事?”

    “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若一走,婁家祖厝便沒了主兒,偏偏婁家子嗣單薄,易兒如今受皇帝重用,三五年才回來這麼一次,你一個人住在這裡,肯定是行不通的。”

    沈芯婕暗暗期待著,希望何老夫人主動開口要她離開,那她就能真正的自由了……

    “所以我跟易兒他爹商量過,等你病情好轉些,易兒年紀也到了,便讓你倆成親。”

    “啊?!”沈芯婕水眸一瞪,傻了。

    “我知道,你病剛好,跟易兒彼此也不熟悉,但你放心,易兒是我的孫子,我能保證他的為人,婚後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不是吧?!弄了半天,原來何老夫人是想把她托給小屁孩,而古代托親最好的方法便是聯姻。

    沈芯婕立馬抗拒,“奶奶,這樣不好,婁易他年紀比我小,況且他如此優秀,肯定看不上我這樣的姑娘。”

    到底婁易是何老夫人的寶貝金孫,她總不能說是她看不上小屁孩,還是自貶身價來得妥當,免得說錯話,傷著老人家的心。

    “傻孩子,若不是你爹,當初易兒他爹還能多活那麼多年嗎?”

    談起戰死沙場的兒子,何氏不禁悲從中來,面色憂傷。

    見她這般,沈芯婕實在於心不忍,趕緊轉移話題。

    “奶奶,這事一碼歸一碼,不能混在一起談的。我爹雖然是為了婁伯伯而死,但奶奶不也把我拉拔得這麼大,也算是報了恩,我怎能再厚顏無恥的嫁給婁易。”

    見她這般乖巧懂事,何氏甚是不舍。其實,她就是擔心自己不在人世後,岑巧菱一個人無親無故,沒人能照顧,若是將這份責任交付給婁易,兩人孤男寡女,日子久了總會招來閒話。

    再說,總不能讓岑巧菱一個人孤獨終老,可她得了那樣的病,連像個正常人一樣的過活,都是件難事,要上哪兒幫她招贅?

    即便招贅,難保不會招來個白眼狼,若是圖謀錢財也就罷了,倘若誤了巧菱的一生,那可就罪過了。

    思來想去,只有自家的孫子可靠,雖說有些委屈了孫子,可不管怎麼說,巧菱的父親是為了自家兒子葬送性命,為了報恩,孫子擔負起照顧岑巧菱一世幸福的責任,這也是情理之內的事。

    “巧菱,你不僅病好了,還這麼懂事,奶奶心裡真的深感安慰,也不枉奶奶這些年來這樣拉拔你。”

    何老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同意她不必嫁給婁易的意思嗎?做為一個現代人,沈芯婕實在不習慣這些古人說話兜兜繞繞的。

    “我知道你病了這麼久,心中肯定有疙瘩,你別看易兒冷冰冰的,其實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他自幼便入了軍營,隨他爹出外征戰,性子要比同齡的孩子來得更穩重,也更加懂事。”

    小屁孩懂事?不過就是端著張冰塊臉耍酷,這也能叫懂事?沈芯婕不以為然的在心底撇唇輕哼。

    “奶奶,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要不這樣吧,奶奶先問問婁易的意願,我可不想強逼他娶我。”她急中生智的建議道。

    何氏笑著回道:“原來你是擔心易兒,你可真是體恤他。”

    “奶奶趕緊歇息,我就不吵您了。”沈芯婕露出裝乖的甜笑,又跟老人家閒扯幾句才退出寢房。

    婁易來到沈芯婕的房前,推開門,屋裡燭燈亮著,外間卻不見人影,他繞過隔開裡外間的紅木石心龍鳳呈祥大插屏,進到內寢。

    驀地,他腳下一頓,漠然的俊顏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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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內寢裡,沈芯婕脫去了外衫與裙裳,竟只穿著一身單薄的錦緞浮水印中衣。

    此刻,她正將一條腿抬在桌案邊緣,秀雅的小臉苦皺著,拚命壓低上身,好似要將自己折起,模樣怪嚇人。

    墨眉一皺,婁易未再深想,隨即上前將她拉起,不悅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沈芯婕驚詫,一看清來者是婁易,似乎也不覺有什麼,雙手做了個伸展動作,繼續回去拉她的筋。

    “我在拉筋。”她呼吸急促地吐語。

    “拉筋?”婁易原以為她是瘋病發作,正在傷害自己,沒想到她意識清晰,神色語氣無異,不似瘋癲。

    “反正說了你也不懂。”她橫了他一眼。

    婁易眉心攢得更深,看著她放下了拉好筋的右腿,隨即又將左腿抬高,繼續壓低上身,重複方才折腰的舉動。

    緊接著見她站直身子,兩腳打開,腳尖朝外,手臂對空做了個貌似邀請的手勢,在原地屈膝蹲身又立刻站起。

    她這一連串奇異的動作,做起來流暢大方,也不認為穿著不得體,更不在乎他站在一旁觀看。

    總是冷冰冰的婁易,終於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沈芯婕好笑的斜睨他,揚起下巴,驕傲地說:“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裡,我可是一個頂尖的芭蕾舞者。”

    “芭蕾……舞者?”這個前所未聞的詭異詞彙,已經完全超出婁易能理解的範圍。

    “就是一種特殊的舞蹈,我們那裡的人稱作芭蕾,這可是要有天分的人,才能跳得好的舞蹈。”

    於是在他皺眉注視下,沈芯婕踮起了一隻腳尖,弓起另只腳,做了一個不算標準的原地轉圈。

    那奇異的姿態,卻有著難以言喻,不可思議之美,特別是她高揚的下巴,直挺如松的纖細背脊,仿若一株挺立綻放的花朵,令人移不開眼。

    這個奇異的舞蹈動作,不僅特殊,更是異常美麗,婁易深受震懾,好片刻無法言語。

    待到她停下旋轉時,他喉頭一窒,道:“你……就穿著這樣跳舞?”

    經他提醒,沈芯婕頓住,靈秀眸兒瞄去一眼,瞥見他耳根子微紅,隨即噗哧一聲笑出了聲。

    “原來你也會害羞啊?”嘖嘖,連害羞的表情都是冷冰冰的,可真會裝酷。

    婁易抿緊了好看的薄唇,明顯不悅。

    她笑道:“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才十六歲吧?告訴你,在我那個世界,我已經二十四歲,整整大了你八歲,對我來說,你就像個小弟弟。而且我們那兒不是穿著你身上那樣的衣服,我們穿的衣服本來就少,女人愛怎麼穿就怎麼穿,男人得尊重我們,管不著女人怎麼穿。”

    又是教人匪夷所思的胡言亂語。婁易越發無法理解她說的那些古怪言詞,只能半信半疑的猜測,她是不是又發病了?

    再次於原地轉了一個圈,沈芯婕停下,秀眉緊擰,喃喃抱怨:“不行……太僵硬了,得花更多時間才能讓這具身體變柔軟。”

    緊接著,婁易看見她單手撫在小腹上,懊惱不已地嘟囔:“剛才不該吃這麼多的,接下來得努力減肥才行。”

    “減肥?”婁易微眯的眼神透著疑惑。

    “跳芭蕾舞可不能太胖,你看,這麼胖,剛剛我都快跳不動了。”

    婁易見她捏住手臂,又擰了擰大腿,似在掂量,嘴裡不住抱怨著,而他實在無法理解她口中的胖,究竟從何而來。

    “你已經夠瘦了。”他無法苟同的皺眉反駁。

    “欸,你不懂啦。”她橫他一眼,困擾地掂起身上不該長的那些肉,計畫著該怎麼讓這具身子瘦成舞者該有的標準。

    婁易仔細地端詳她,再一次確認她意識清楚,神智清晰,並無任何異狀,不論如何看,都與過去瘋傻的發病模樣相去甚遠。

    還有,她說的那些離奇之事,以及她跳的古怪舞蹈,並不像是憑空捏造出來,這樣說來,唯一的可能便是……

    尋思至此,婁易的面色越見凝重。

    沈芯婕旁若無人的繼續拉筋,循著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的舞步,跳了一小段不算太標準的芭蕾舞步;畢竟,這具身子並不是自己的,又沒有舞蹈基礎,跳起舞來,自然有失往常水準。

    婁易就這麼看著,黑眸緊眯,開始相信她說的那些怪話……不,不是開始相信,而是不得不信。

    她說著各種他聽不懂的胡言亂語,跳著他從未見過、前所未聞的奇怪舞蹈,而他非常確定,自七歲起便住進婁家的岑巧菱,從未習過舞。

    “你開始相信我了,對不對?”

    驀地,沈芯婕停下舞蹈,自信滿滿的朝他綻開笑靨。

    她笑得神采飛揚,甜似春日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他從未見過女子笑得如她這般……燦爛。

    保守的古時社會,未出閣的女子,絕無可能衣著不整地在男人面前跳舞,更不可能露齒燦笑,笑得這般毫無矜持。

    而她,笑得如斯自然,僅著中衣也絲毫不扭捏遮掩,好似穿成這樣對她來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若不是瘋了傻了,便是如她所說,她真是另一個人,魂魄附體的竊用了岑巧菱的身軀……可世上真有如此玄奧離奇的事嗎?

    “婁易,我話先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她沒由來冒出這句話,登時,婁易眉心又起波折。

    沈芯婕一邊彎腰拉筋,一邊抬起小臉對他說道:“你應該也曉得,奶奶想把我託付給你吧?但是,我不可能嫁給你。”

    婁易本也無意娶她,可聽見她這麼說,出於男人尊嚴,不免心生淡淡不悅。

    正欲揚嗓,忽又聽見她說道:“在我原來的世界裡,已經有一個很愛、很愛我的未婚夫。哪怕我病了,變醜了,他依然不離不棄,而我也一樣愛他,所以我不可能嫁給你。”

    饒是冷靜如婁易,聞此言亦不禁怔訝。“你有未婚夫?”不管怎麼看,她都不像是瘋了或傻了,莫非她說的話全是真的?

    然而,沈芯婕描述的另一個世界,于婁易而言,畢竟太難想像,致使他始終很難完全相信她的話。

    “嗯,他叫江凱勳,跟我一樣都很優秀。”提及未婚夫,沈芯婕長睫垂落,笑裡添了一絲落寞。

    莫名地,這一笑,竟輕輕扯動了婁易的心。

    “婁易,我想離開這兒,你幫幫我吧。”末了,沈芯婕軟聲央求起來。

    婁易卻只是漠然地凝視她片刻,沒應聲便逕自轉身離去。

    “陰陽怪氣的小屁孩。”沈芯婕對著他的背影努了努嘴,碎念道:“長得好看也沒用,個性冷冰冰的,真不知道何老夫人那樣的好人,怎會有你這樣的怪孫子。”

    不過……是說,她渾身包得緊緊的,也沒露出半點肌膚,他耳根子怎會紅成那樣?

    沈芯婕垂眸,瞅了瞅身上那件單薄的中衣,想起方才婁易彆扭的害羞模樣,不由得嗤嗤低笑。

    畢竟,這個的冷冰冰小屁孩也才十六歲呀!況且又是觀念保守封閉的古人,難怪會這麼純情呵。

    瞧他那樣冰塊似的冷性子,肯定也不會想娶岑巧菱這個傻子,待他仔細考慮過後,肯定會選擇幫助她的。

    沈芯婕懷揣信心的笑了笑,繼續抬腿拉筋,想著能在這個異時空,重溫美好的芭蕾夢。

    她也知道,要想用岑巧菱的身體跳真正的芭蕾舞,是不大可能的事了,畢竟舞者的柔軟度與基本功,仰賴積年累月的訓練,她若真想跳,跳出來的芭蕾舞頂多是徒具形式罷了。

    然而,即便如此,哪怕這兒沒人看得懂,哪怕她只能跳給自己看,無人欣賞,那都無妨。

    曾經,芭蕾是她傾盡所有心力的夢想,就差那麼一步,她便要站上國際舞臺發光發熱,卻被漸凍症無情的擊碎了這個夢。

    現在,她在另一個時空,用著另一個女孩的身體重新站起來,哪怕只能跳著不標準的芭蕾舞,只能跳來自娛,也好過在原來的時空等死。

    她不會放棄的,她要把遠在另一個時空,遭受病痛禁錮的沈芯婕,所不能完成的夢想,在這個時空實現它。

    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沈芯婕繼續抬腿拉筋。只要還能跳舞,便能忘卻所有的苦痛與折磨。

    靈魂穿越又如何?身處在陌生時空又如何?只要能動能走,能張嘴說話,不管是使用什麼人的身體,透過什麼樣的方式,她都會努力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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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啦,反正說這麼多,你也聽不懂。”要一個古人想像未來世界的女人模樣,實在是比發明時光機器還難,她決定放棄。

    “總之,你得隨我回皇京,這樣奶奶才會願意離開祖厝。”婁易用著不容她拒絕的強悍態度說道。

    “你說的皇京,我很想去看看,不過我不想嫁,憑什麼我要嫁給一個小屁孩。”她雙手交放於胸前,討價還價的回道。

    “小屁孩?”聽見這聲粗魯古怪的用語,他極不苟同的攢眉。

    “對,就是在說你。在我們那兒,都是這樣稱呼愛耍酷、年紀又小,卻自以為是,還有自以為很帥的年輕人。”

    她解釋了這麼多,婁易只聽得懂那句自以為是,不禁微微皺眉,冷冷回道:“在我看來,你才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屁孩。”

    岑巧菱哼了一聲。“總之,我可以跟你去皇京,但是要我跟你成親,沒門兒!”

    哼,也該讓你這個小屁孩知道姊的厲害!

    婁易只是冷冷瞄她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一副旁觀者看戲的模樣。

    “隨你。”末了,他扔下簡潔有力的兩個字便走。

    翌日一早,她人已經被帶上馬車,攜上何老夫人老早以前便置辦好,滿滿一馬車的妝奩,在婁易的帶領下,一夥人浩浩蕩蕩來到皇京。

    以她這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婁易口中的皇京,確實挺繁榮的,可她畢竟是現代人,這裡再繁榮熱鬧,於她而言,終究只是落伍、落後的封建社會。

    馬車轉進了天武門的東側大街,最終停在一處深院大宅前。

    “小姐,我們到了。”車夫的聲音傳進了車廂裡。

    沈芯婕挑開錦簾,看見車隊最前方,端坐在駿馬上的高瘦人影。

    婁易一身天藍色錦衫玉帶,烏黑髮髻飾以白玉環,眉眼俊秀,身型高瘦修長,儼然是一個古裝美少年。

    雖說古人向來早熟,不過依他這樣的年紀,竟然能受皇帝重用,可見這個小屁孩確實挺優秀的……

    驀地,婁易偏首回睞,正好與她目光相迎,她怔了下,心底發毛。

    這小子背後長了眼睛?竟然知道她在偷看他。

    沈芯婕有絲心虛的別開眼,隨後在金寶的扶持下,出了馬車。坐在前一輛馬車裡的何氏,亦在一眾丫鬟婆子的攙扶下,緩緩步下馬車。

    “奶奶,往後您便放心在這兒住下。”婁易翻身下馬,親自領著何氏進了外觀甚是恢弘氣派的大宅院。

    “我已經好些年沒來這兒了。”何氏望著眼前有幾分熟悉的宅子,面上盡是惆悵與緬懷,語氣透著複雜的感慨。

    這宅子是婁長義受封爵位時,先皇親口賞賜的宅邸,如今已由婁易繼承,宅子裡的一草一物,依舊保持著過去的原貌,不曾有過變動。

    “金寶,我問你。”刻意殿后的沈芯婕,將一臉興奮的金寶拉住。

    “小姐,怎麼了?”金寶納悶。

    “婁易的爹前兩年戰死了,那他娘呢?”她好奇的壓低音量。

    “喔,夫人去年便住進佛寺帶發修行,不再過問俗事。”金寶念了句阿彌陀佛,做了個雙掌合十的手勢。

    “婁易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老爺長年在外督兵打仗,沒把太多心思放在內宅,除了夫人以及兩個通房之外,沒有再納妾室,夫人誕下公子之後,因為身子虛弱,一直沒能再懷上孩子。”

    喔,這樣說來,婁易一人獨自繼承了婁家的家產,是個古代版的黃金單身漢啊。

    進到擺設簡單卻不失貴氣的正廳,裡頭已站滿了一票奴僕丫鬟,一見婁易等人進屋,立刻齊齊跪身請安。

    “往後這兒就交由老夫人發落。”婁易朝著那些下人沉聲命令道。

    “不對,不對。”何氏連忙出聲糾正。

    沈芯婕張望周遭景物時,冷不防地被何氏一把扯過去,迷迷糊糊間聽見何氏對眾人發話:“往後這裡便由未來的少夫人發落。”

    沈芯婕驚詫,正欲推辭,怎料,婁易卻搶先她一步揚嗓附和:“老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誰也不得違抗,違者逐出婁府!”

    沈芯婕當下氣炸,礙於太多閒雜人等在場,沒得發飆,只能偷偷瞪死那個小屁孩。老人家腦袋不清楚也就罷了,他個小屁孩還跟著瞎起哄,真是欠抽!他要孝順可以,但不能拖她下水呀!不管這具身體是誰的,她怎能無緣無故就嫁給別的男人,即便是不同時空,她也不能背叛凱勳。

    沈芯婕正想毫不留情的回潑婁易冷水,可當她瞥及何氏那一臉慈愛和藹的笑,話到了喉頭,便又硬生生咽下去。

    何氏年紀一大把了,應該受不了任何打擊吧?莫怪婁易會對她百依百順。

    沈芯婕在心底苦歎一聲,天大的委屈與不爽,最終只能隱忍下來,佯裝疲憊的嚷道:“奶奶,我累了,想歇一會兒。”

    一旁候著的老嬤嬤甚是機靈,忙出聲道:“少夫人累了,老奴這便帶少夫人前去東跨院歇息。”

    沈芯婕正欲應聲,婁易忽又揚嗓:“不必了,我帶她去。”

    小屁孩想做什麼?尚未琢磨透婁易的心思,那道高瘦身影已朝她走來,冷著張俊秀面龐,不由分說地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在何氏備感欣慰的目光中,拉著她走出正廳。

    被動地任由婁易拉著她走了一段路,來到跨院堂前的廊廡時,沈芯婕這才使勁抽回了自個兒的手。

    婁易順勢停住腳步,別首回睨,也不說話,靜等她開口。

    “你這是做什麼?何必故意在奶奶面前做這種引人誤會的舉動,我說了,我不會嫁給你。”

    婁易也不跟她爭,漠然地回道:“你必須嫁。”

    沈芯婕火了。“奇了怪了,我不是婁家的恩人之女嗎?為什麼我得被迫嫁給你?照理說,應該是你們對我有求必應才對。”

    強逼別人結婚,這算哪門子的報恩?!

    見她脾氣甚倔,婁易便直話直說:“奶奶沒有多少日子了,為了讓她放心,我們必須儘快成親。”

    “你有病!”她氣得當場跳腳。

    婁易見她這般抗拒,知她個性不比尋常女子,唯恐會節外生枝,不得不冷著臉妥協。

    “我答應你,成親之後,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攔著你。”

    “真的?”她喜出望外,嬌顏霎時一亮。“但你得乖乖配合,不得在奶奶面前說漏嘴。”

    “好,只要你同意往後不會阻攔我做任何事,我就勉為其難的嫁給你。”聽她吐出“勉為其難”這個詞,婁易嘴角一挑,略帶嘲諷地冷笑一聲。她八成忘了她是什麼來歷,在外人眼裡看來,真正“勉為其難”的人,應該是他這個東周王朝歷來最年輕的殿前司才是。

    也罷,只要她願意與他成親,哄奶奶歡喜,她愛怎麼想便怎麼想,他無妨。

    “婁易,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孝順。”她就事論事的讚揚道。

    儘管遭他逼婚的滋味不好受,可客觀而論,他會這麼做,出發點無非是為了讓何老夫人放心,這份孝心實屬難得呀。

    “她是我奶奶。”婁易只淡淡給了這麼一句。

    光是這句話,便能聽出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或許他並沒有她想得那樣壞。

    望著眼前神色沉穩的稚秀少年,沈芯婕心底漸生一股好感。

    “我向陛下告了假,三日後便得回宮,在這之前,得趁早把婚禮辦了。”她一呆,訝喊:“啊?你的意思是,三天內我們就得成親?”

    “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人在場便好。”

    語畢,婁易兀自往前走,出了草木扶疏的庭院,繞過一個迷宮般的水榭曲廊,她一路在後頭跟著,越發覺得這宅邸大得嚇人,看來婁易這個官當得挺威風的。

    思及此,沈芯婕小碎步追上婁易,難忍好奇地問:“我聽他們說,你是在皇宮裡當官的,你當的是什麼官?”

    “殿前都指揮使。”婁易高瘦的背影又挺又直一走起路來,兩腳落地無聲,仿佛是一抹會移動的黑色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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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官位很大嗎?”她盯著他姿態優美的背影,沒什麼概念的追問。

    “二品。”

    “二品是很大的意思嗎?”

    “不大,矮了一品一個官階。”

    婁易停在一扇朱漆紅木門前,輕推開門,側身斜睞她,道:“往後,這裡便是你的房。”

    “那你睡哪兒?”她下意識問道。

    “這兒。”宴易動也不動的回道。

    “這兒?”沈芯婕一臉困惑。

    婁易唇畔浮現淡淡的笑紋,並未回覆,兀自轉身離去。

    沈芯婕後知後覺的會意過來,立馬暴喊:“我跟你睡同一間房?:”

    婁易止步,轉身,望著一臉憤慨的某人,語氣涼薄的回道:“成親之後,本就同睡一房。”

    沈芯婕本想發飆,可轉念一想,兩人睡一起又如何,他對她沒意思,她亦

    然,兩人只是商議假結婚,哄騙老人家,這跟偶像劇裡演的沒兩樣——不一樣的是,她絕對不可能喜歡上這個小屁孩!

    “同睡一房就同睡一房唄,真當我會怕你嗎?”沈芯婕冷哼一聲,轉身進房。

    婁易見她態度前後轉變如此之快,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倘若她說的全屬實,真不曉得在另一個……她所說的另一個世界裡,那個真正的沈芯婕,生得什麼模樣,活在什麼樣奇奧的世界裡?

    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期待往後與這個奇異女子一塊兒生活的日子。

    為了能讓何氏真正放心,兩日後,在婁易緊鑼密鼓的張羅安排下,婚禮竟也當真籌備完善,一切低調從簡,甚至連張喜帖都沒發出去。

    沈芯婕幻想過無數次屬於她的婚禮,她心目中的絕佳地點是在法國酒莊,身穿特別訂制的VeraWang婚紗,佩戴卡地亞珠寶……這些幻想,終究只能是永不可能實現的夢。

    如今,沒有VeraWang,沒有卡地亞,更沒有什麼法國酒莊,她人在另一個時空,準備穿上古時候的大紅嫁裳,掩著繡有龍鳳呈祥的紅蓋頭,嫁給一個

    她根本不熟悉的男人。

    最悲慘的是,她要嫁的物件,是個男人都稱不上的小屁孩。

    但,倘若這便是能重新活下來,不必再被禁錮的代價,那她也只能認了。然而,就在成親當天的清早,婁易卻讓金寶幫她梳妝打扮,金寶幫她挑了一件桃花紅滾金邊短襖,暗桃紅繡月牙白荷花的馬面裙,又梳了個墮馬髻,簪了滿頭的瑪瑙珠花與掐絲鑲珠金釵。

    望著倒映在黃花梨木夔花雕紋鏡臺中,那張妝容濃豔的臉蛋,沈芯婕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她轉過身,不悅的瞪向端坐在太師椅上,同樣一身玄黑錦服,英姿煥發的婁易。

    “我們這是準備去拍婚紗照嗎?”沒事讓她畫得大濃妝做啥啊?

    婁易早已習慣她時常說些聽不懂的古怪詞彙,自然也不以為意,他手裡端著茶盞,淡淡地道:“陛下想見你。”

    “陛下?你說的是……你們這兒的皇帝?”

    “嗯。”

    “他為什麼要見我?”她瞪大水眸。

    “陛下三番兩次想幫我賜婚,可全讓我回絕了,知道家中長輩已幫我定下親事,陛下便想見見你。”

    這下她懂了!古裝劇裡的皇帝,不就是閑來沒事愛搞賜婚嗎?看來這個東周皇帝也不例外。

    只不過,皇帝想賜婚,卻遭婁易打槍,心中肯定不爽了,想瞧瞧他家裡人幫他找的老婆能有多好。

    好奇心一被挑起,沈芯婕順勢又問:“皇帝想把誰嫁給你?”

    “公主。”婁易眉頭微皴,古怪的瞄她一眼。

    “公主?那不就是皇帝的女兒?”太老哏了!

    “皇姊。”婁易的回答向來簡潔不拖遝。

    “皇姊?那不就是老姑娘嗎?”噢,難怪他會給皇帝打槍。

    婁易嘴角一抽,有些失笑。“陛下年紀猶輕,尚不及我這個歲數,蘭箏公主是陛下的堂姊,與我同年。”

    “原來皇帝年紀比你小。”她有些詫異。

    “走吧,轎子已經在外頭候著。”

    “欸,等等——”沈芯婕站起身,一個大動作揮袖,伸手拉住了婁易。

    婁易頓住,瞥了一眼被她握住的那只手,還未斂過神,她已挪身湊近,小手探向他的腰間,將正要松脫的佩玉重新系好。

    只見她低著臉,兩排長長睫毛如羽扇垂掩而下,秀挺的鼻尖,微抿的紅唇……竟意外勾勒出一幅靜美的景。

    當她揚起陣光,那雙眼好似落了滿天的星光,光輝瑩瑩,特別是展露笑容時,教她整個人越發顯得明媚靈秀。

    婁易喉頭驀然一窒,胸中有絲異樣騷動,面上卻不漏任何情緒。

    “你一定是被人伺候慣了,才會連塊玉都系不好。”她取笑他。

    “出門打仗,腰間佩的是刀,不是玉。”他不以為意,淡淡回道。

    “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厲害了,行了吧?”她毫無矜持的翻了個白眼。婁易嘴角若有似無的揚了揚,背過身時,大手輕撫過腰間的玉飾,那玉是上等的白玉,尚餘留著她的溫度。

    那殘溫漸涼,可莫名地,他竟覺得撫過玉的指尖,似被燙著一般……

    兩頂軟轎被抬進了皇宮,停在巍峨莊嚴的石砌宮門前,沈芯婕拎著裙擺下了馬車,目光忐忑地覷向身旁的婁易。

    一名白髮太監已在前頭等著,面上笑咪咪的,看上去和藹可親,那雙眼卻如針一般的尖銳。

    “大人,陛下已在暖閣候著二位。”

    婁易未應聲,只是淡睞了那太監一眼,然後轉向沈芯婕,沉嗓叮囑:“走好。”

    沈芯婕愣愣的喔了一聲,便照著臨出婁府前,他交代過的那般,把臉壓低,雙手合袖,緊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在白髮太監的帶領下,他們行過宮門前的廣場,步上長長的白玉階梯,進到了雕琢著東周神靈與祥獸的宮殿裡。

    通過金碧輝煌的前殿,又繞過了幾扇金漆高門,終於來到了皇帝私下召見官員的後殿暖閣。

    他們等在門外,白髮太監先行入內通報,趁著這個空檔,沈芯婕悄悄伸手扯了一下婁易的袖子。

    婁易別過俊顏,有絲不悅的回睨她。

    “一會兒見了皇帝,我該說什麼?”她壓低聲嗓悄問。

    “陛下問你什麼,你便回答什麼。”

    “我總不能跟他說,我不是岑巧菱。”他傻了嗎?

    婁易眉宇間的摺痕漸深,稚秀的面龐益發冷沉,道:“那就別跟陛下說這些,假扮成岑巧菱,說些岑巧菱會說的話。”

    “啊?可是我不知道岑巧菱會說什麼呀……”

    “大人,陛下召一一位入內。”白髮太監去而複返,笑咪咪的躬身說道。

    婁易不著痕跡的扔給她一記警告眼神,挺直了腰背便往暖閣內走去。

    沈芯婕咬咬唇,抹上了嬌媚濃妝的小臉好生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尾隨婁易而進。

    進到暖閣裡,她悄悄用眼角餘光覷望。

    暖閣牆上掛著橫幅的山水墨畫,窗邊的幾案上,一隻鎏金獸爐飄出縷縷煙香。

    另一側窗邊的暖炕,上頭鋪著金黃色繡九爪青龍的錦毯,一個膚白唇紅的俊麗少年,單膝屈起,一腿盤坐,只手托腮,低垂著如畫的精緻眉眼,過目手邊那一小疊的奏摺。

    那就是婁易口中的東周皇帝?不可能吧……皮膚細嫩白皙,五官精緻俊麗,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美少年來著。

    察覺沈芯婕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少年皇帝,婁易心中莫名有些發堵,忍不住啟嗓:“不得無禮。”

    沈芯婕連忙垂下眼,照著他先前給自己特訓過的,姿態十分假掰的彎身跪地。

    “民女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婁易亦一同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的行了君臣之禮。“微臣叩見吾皇,吾皇萬歲。”

    那頭暖炕上的少年皇帝,美目含笑,端詳起幾步之外的沈芯婕。

    “阿易,這便是你要娶的媳婦兒?確實還挺漂亮的,不過比起皇姊,似乎還差了那麼一些。”

    儘管這副身軀並不屬於沈芯婕,可當她聽見少年皇帝語氣狂妄的評斷自己,不免心中有些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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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34:36
第八章

    這個小屁孩皇帝真是讓人不爽!她長什麼樣兒,難不成礙著他了?他自己推銷不力,沒法兒讓婁易點頭娶公主,便把矛頭轉向她,真是不成熟!

    沈芯婕心中罵罵咧咧,正欲揚陣,偷瞪暖炕上的皇帝,不想,視線驀然一陣模糊。

    眼前好似被漫天的煙霧掩蓋,竟什麼也看不見,她心下發慌,探手便往身旁的婁易摸去。“婁易……我……我看不見了!”

    婁易愣住,反手握住她發著抖的纖手,沉嗓問:“發生何事?”

    沈芯婕拚命搖首,視線已從一片霧白色,逐漸褪成一片漆黑,再難看清任何景物。

    “我看不見了……我……婁易,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她慌亂低嚷著,身旁的婁易不知說了什麼,他冷沉的聲嗓,仿佛被風吹散開來,她越想聽真切,卻是越聽不清。

    漸漸地,她看不見亦聽不見,僅僅只能憑靠著雙手去摸索。

    然而當她試著用力抓住婁易的手,卻發現身上的力氣正一點一滴抽離。所有的知覺逐漸喪失,就如同當初發病那般,只是這一回,失去的速度更快,更教她措手不及。

    婁易!她的喉頭已發不出聲,只能在心中大喊。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意識似落入了無邊的黑夜,她被完全孤立,像是死去,卻又沒有,她的呼喚無人回應。

    生不如死。

    沈芯婕想哭,想大叫,想喊誰來救救她,想伸出手抓住點什麼,可她辦不到……

    如此簡單的事,她就是辦不到。

    不要,不要再讓她經歷一次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最終,她發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慢慢地,一絲一縷的剝離肉體……

    二十一世紀•臺灣

    病床上消瘦的人影,緩緩睜開了眼,目光茫然的呆了數秒,當她試著挪動自己,卻不能如願時,心中驀然一沉。

    她又回來了……為什麼會這樣?她的靈魂不是離開了嗎?

    沈芯婕轉動眼球,看清頂上熟悉的那片天花板。這是她專屬的VIP病房,如無意外,她這輩子剩餘的時光,都將在這間房度過。

    “芯芯,你醒了?”察覺病床上的女兒睜開眼,程麗儀連忙上前扶她坐起。

    沈芯婕只能眨眨眼向母親示意。

    “看護剛剛幫你擦過澡,是不是吵醒你了?”程麗儀取來羊毛薄毯,攏住她日益清減單薄的身子。

    她眨眨眼瞼,轉動陣光,看向牆上的日曆,日曆顯示的日期,與她當初離開二十一世紀時的記憶,竟相差了兩個月。

    多麼不可思議,她的靈魂穿越至東周王朝不過短短數日,二十一世紀竟然已經過了兩個月!

    但,為什麼她又會回來?

    無從察覺她內心的困惑,程麗儀只是習慣性的,像是聊天似的一個人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至少還肯跟媽媽眨眼睛,前一陣子我們都讓你給嚇壞了。”

    前一陣子?沈芯婕好茫然。

    程麗儀拉過她纖細的手臂,一邊抹上乳液,一邊按摩起萎縮的手部肌肉。

    “前陣子你爸不是弄了個溝通板,還以為你會高興,結果大家對著點字板盯了老半天,也不見你眨眼,點出來的句子也亂七八糟,根本沒人讀得懂。”

    溝通板?這怎麼可能?這段時間她人在東周王朝,根本不在這個時空……

    慢著!莫非……

    沈芯婕心下發涼。

    不會吧?!當她的靈魂穿越到東周時,正牌的岑巧菱靈魂也穿越來二十一世紀?!

    換句話說,這段日子是岑巧菱的靈魂代替她,被困在沈芯婕的這具身軀裡?

    “你要是不高興就眨個眼,別只是哭個不停,我們大家都被你嚇壞了。”程麗儀一邊按摩一邊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只會在凱勳面前掉眼淚,從不曾在爸媽面前哭過,這怎麼可能……不會錯的,當她的靈魂穿越到東周時,岑巧菱的靈魂也一併穿越到二十一世紀了。

    岑巧菱雖然智慧不足,但當她發現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無法開口說話,全身不能動彈,只能躺在病床上,周遭景物全然陌生,肯定嚇壞了,才會哭個不停。

    “你今天看起來氣色好多了。”程麗儀見她目光清澈,眼神鎮定,不由得松了口氣的說道。

    沈芯婕轉動眼珠,瞄向被擱在沙發椅上的溝通板,就這麼盯著不放。

    程麗儀發覺她的目光停留在某處,便順著她注視的方向望去,一看清是溝通板,便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想再試試看嗎?”

    沈芯婕緩慢的眨了一下眼。

    程麗儀讀懂她的意思,起身取來LED溝通板,在她腿上架設好,將按鈕控制鍵放進她手裡。

    其實她的手指仍有微弱的力氣,只是手臂已不大能動。一切就緒後,她試著練習操作溝通板。

    程麗儀在一旁耐心的講解著操作程式,陪著她練習。“對,選擇你要的注音符號,然後輕輕按一下。”

    溝通板是專為漸凍病人研發的,沈芯婕很快便能掌握溝通板的使用要訣,緩慢地打下一串句子,然後按下播放鍵。

    溝通板的電腦女聲代替她念出了句子:“媽,之前的那個人不是我。”

    程麗儀愣住。“芯芯,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芯婕緩慢的控制溝通板,按下另一串句子,“這兩個月你看見的人,不是我。”

    聞言,程麗儀難過的紅了眼眶,伸手摟住女兒。

    “媽知道你很痛苦,變成這樣當然不像你。”

    天啊……媽咪完全聽不懂她的話。沈芯婕有口難言,頭疼不已。

    她繼續操作溝通板,“媽,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媽在聽,你慢慢來。”程麗儀鬆開了手,慢慢冷靜下來。

    沒有太多情緒起伏的電腦女聲在房中播放:“這兩個月,我的靈魂去了另一個地方。”

    程麗儀一聽,鼻頭發酸,只當寶貝女兒是因為無法與外界溝通,開始透過冥想紆解這份痛苦。

    “媽懂你的意思,你雖然不能走不能動,也不能開口說話,但你的意識是自由的,可以去任何地方。”

    聽著母親自以為是的解讀,沈芯婕實在好無奈。

    也對,這種離奇的事,即便是從一個正常人的口中說出來,恐怕也沒半個人會信,更何況是重病臥床的病人。

    沈芯婕轉念一想,隨即打下別的句子:“媽,我夢到了自己去了另一個時空,在那裡我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很健康,還差點嫁給一個年紀比我小的男生。”

    程麗儀心疼的淚瞅著女兒,將她這席話解讀為,因為不能順利與江凱勳結婚,進而只能透過幻想來彌補心中遺憾。

    “芯芯,我知道不能按照原定計劃跟凱勳結婚,你很傷心。不過,凱勳畢竟還年輕,他也有自己的人生……”程麗儀頓了下,便未再往下說。

    沈芯婕明白母親的用意,心下悲哀,便按下這串句子:“媽,我知道,凱勳不可能為了我單身一輩子,等我走了,你跟爸要多勸勸他,叫他早點放下,去追尋他自己的幸福。”

    程麗儀紅著眼哽咽。“你這孩子就是這麼善良……你要是走了,爸跟媽該怎麼辦才好?”

    “媽,別哭。”沈芯婕操作著按鍵,那雙水靈的眼眸微微泛紅,悲傷地凝視著母親。

    擔心影響女兒的情緒,程麗儀連忙起身,抱著面紙盒背過身去。

    沈芯婕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無助地望著母親傷心。

    此時,看護正好抱著一疊乾淨的毛巾走進來,見程麗儀背對著病床,肩膀不住地抖動,心下了然,便也不好意思打擾。

    看護先將毛巾歸位,隨後走至病床邊,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枚戒指,輕輕放在沈芯婕的手邊。

    程麗儀這時才緩過情緒來,轉身向已配合多時的看護打招呼:“阿貞,你辛苦了。”

    看護揮揮手,說:“別這樣說,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程麗儀目光轉回女兒身上時,瞥見擱在她手邊的戒指,納悶問道:“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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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34:50
第九章

    看護連忙出聲解釋:“早上我幫芯婕擦身體時,不小心把戒指拔下來,跟毛巾包在一塊兒了。”

    沈芯婕立刻操作起溝通板,“媽,那是凱勳送我的戒指。”

    程麗儀拾起戒指端詳,問道:“凱勳怎會送這樣的戒指給你?”

    “有一年我跟凱勳去法國過耶誕節,在市集上看中的骨董戒指,凱勳幫我找好久才找著的。”

    “原來是這樣。”程麗儀恍悟,幫女兒重新戴上戒指。

    望著指間那枚骨董戒指,沈芯婕驀然想起,當她的靈魂離開二十一世紀前,正好是凱勳為她戴上這枚戒指的時候,莫非……

    有可能嗎?這只是一枚再平凡不過的骨董戒指,值不了太多錢,真有這麼神奇的異能嗎?

    沈芯婕思緒混亂的想著。

    “芯芯,怎麼了?”見她不再使用溝通板,程麗儀擔憂地問道。

    “沒事。我有點累了。”沈芯婕按下這串字。

    “你才剛學會用溝通板,一下子打這麼多字,當然會累。來,媽幫你拿開溝通板,你先躺下來休息。”

    趁著程麗儀挪開溝通板前,沈芯婕又按出一段話:“媽,凱勳什麼時候會過來?”

    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相信她這段玄奧經歷的人,恐怕就只有凱勳了,她決定把在東周發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他今天跟你爸要開幾個會,可能晚一點才會過來。你先睡會兒,等他來了才有精神跟他說話。”

    程麗儀順手拿開了溝通板,在看護的協助下,靠坐在床頭的沈芯婕重新平躺下來。

    沈芯婕無從反抗,只能閉起眼,回到她孤單的牢籠,與外界切斷聯繫。是的,自從她失去說話能力,無法再用言語與外界溝通,她就成了一個什麼也不能做的廢人,終日只能在心中與自己對話。

    她的意識,她的靈魂,宛若遭受囚禁,可悲的是,囚住她的,正是自己這一具逐漸僵化的身軀。

    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沈芯婕只能細數時間,仿佛永無止境的等待著。

    她不想睡,她只想快點把靈魂穿越的事,全告訴凱勳,凱勳知道後,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疲憊來襲,沈芯婕終是抵擋不住,意識逐漸模糊,沉沉睡去。

    耳際飄來了若有似無的交談聲,熟睡中的沈芯婕,不安地顫了顫睫毛,意識徐緩恢復清晰。

    她慢慢睜開眼,一如往常的,渴望移動自己,甚至是抬起手,揉揉眼角。儘管她很清楚,不管她如何渴望,如何努力,到最後都只能失望的轉動眼球。但……這一次,她成功了!

    沈芯婕揉著眼角,用另一隻手撐起身,隨後愣住,胸口劇烈起伏,興奮不已的大喊:“媽!媽!我能動了——”

    她當下被眼前的景物狠狠一愣。

    這裡不是她的病房。

    眼前古色古香的擺設,那些講究細節的雕花梨木傢俱,乃至於她身下的紅木雕葡萄紋架子床,在在顯示她人不在二十一世紀的事實。

    怔忡間,她看見金寶端著水盆走進來,來到她身旁,準備為她洗漱。

    記憶如潮,瞬間回流,沈芯婕回想起離開東周前的最後印象——

    她不是應該在皇宮裡,與婁易一同晉見那個討人厭的東周皇帝嗎?

    “小姐,時候不早了,金寶得伺候您洗漱。”金寶擰濕了錦帛,準備幫她擦拭臉蛋與雙手。

    “我自個兒來。”沈芯婕伸手搶過了金寶手裡的濕巾子。

    金寶當場大愣,嘴巴張得大大的,撞鬼似的退了一大步。

    沈芯婕納悶不已。“你怎麼了?還有,我不是跟婁易一塊兒進宮了?怎麼會在這兒?”

    金寶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面色轉喜,激動的撲上前,握住了她的雙手。

    “小姐,您總算清醒了!”

    “我不是醒了嗎?”她滿眼茫然。

    “不是呀,我的意思是您總算恢復神智了。”金寶急忙解釋。

    “啊?”她更茫然了。“我不是一直很清醒嗎?”

    這下改換金寶一臉發懵。“小姐,您、您都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我不是應該在宮裡嗎?我記得……我見到了皇上,然後……我的頭疼了……再然後……”

    一下子在兩個時空穿梭來去,沈芯婕的記憶有些混亂,說起話來也語無倫次。

    金寶難以置信的嚷道??“看來小姐真的全不記得了。”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婁易呢?奶奶呢?”她還得跟婁易假結婚,好哄騙老人家放心呢。

    金寶眼圈發紅,鼻頭一酸,哽咽道:“小姐……您醒得太晚了,老夫人她……她走了。”

    沈芯婕水眸倏然瞪大,手裡的濕巾啪嗒一聲落地。

    “你說什麼?”她僵住。

    “老夫人在一年多前便已仙逝……小姐當真沒印象嗎?”金寶難過地抽噎。

    “一年多前?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她震驚的站起身,四下張望,又問:“婁易呢?婁易去哪兒了?”

    “大人去打仗了。前些時候元魏大軍一再進犯東周邊境,折損了幾個將軍之後,皇上便命大人親自督軍前往邊境。”

    “打仗?”她腦袋一片混亂。“怎麼會呢……我跟婁易不是正要辦婚禮,好讓奶奶開心嗎?我才離開一下下,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姐,您說的都是兩年前的事了。”金寶誤以為她是因為瘋病發作,方會喪失了記憶。

    沈芯婕好片刻回不了神。

    她不過回去二十一世紀短短幾個鐘頭,這個時空竟然已過了兩年!

    當初,她的靈魂穿越來此,也不過在東周王朝待上短短數日,然而二十一世紀的時空,卻已經過了兩個月。

    誰能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兩個時空的時間,為什麼不同步?為何毫無軌跡可循?

    見她不語,金寶續道:“兩年前小姐隨大人進宮面聖,後來小姐在宮裡發了病,還在皇上面前昏厥過去,大人送小姐回來時,小姐已經認不得人了。”

    “那後來呢?”她心情複雜的追問。

    “老夫人很傷心,便想領著小姐回穆川,但是大人不同意,硬是把老夫人留下了,還說不管小姐的病情如何,都會重新擇期迎娶。”

    婁易能做到這個份上,實在也不容易……沈芯婕心下惘然的想道。

    “不過,後來老夫人病了,一直沒能下榻,大人與小姐的婚期便擱著,一延再延,也就沒了下文。”

    “奶奶是怎麼死的?”

    想起那個面目慈祥,心胸寬大的老婦人,儘管她與何氏並不熟悉,可她很清楚,何氏就是個心地良善的好人,為了報恩,竟連親孫子的終身大事也給賠了。”

    “老夫人原就年事已高,後來見小姐又發病,心情一直悶悶不樂,身子一天天的弱了下去。那年隆冬又特別冷,一連下了五日大雪,寒冷至極,老夫人挨不住那樣的天氣折騰,染上了風寒,這一病就沒再下過榻。”

    聽罷,沈芯婕頓覺胸中一陣空,鼻頭漸酸。

    見主子為了老夫人的死而傷神,金寶連忙岔開了話:“不過,眼下小姐清醒了,大人回來肯定很高興。”

    “奶奶都死了,有什麼好高興的。”沈芯婕坐回榻上,紅著眼眶喃道。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小姐會這樣也是身不由己,您就別自責了。”

    是呀,誰不是身不由己呢?她得了漸凍症,而岑巧菱生下來便是智慧不足,她們在各自的世界受盡異樣眼光,受盡折磨,卻無計可施。

    不過……她的靈魂又穿越來東周,是否代表著岑巧菱的靈魂,也跟著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再次被困進沈芯婕僵化的身軀裡?

    尚未理出頭緒,外頭忽然傳來喧鬧聲,有奴僕歡天喜地的嚷叫——

    “大人回來了!”

    金寶小臉轉喜,趕緊上前拉起主子。“小姐,大人回來了!您且趕緊去迎接大人吧!”

    沈芯婕面有豫色,支吾道:“還是別見了……總覺著沒什麼臉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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