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湘 -【寶貝愛惹火】《全文完》

嗜酒態睡

元湘 - 寶貝愛惹火

歐陽“寶貝”？什麼名字？哪個女生會取這種小名？
而且不過是個ㄚ頭的慶生會，也奢華得太誇張了吧！
他跟這種場合天生不合，也不必勉強打入上流社會，
但是這個歐陽寶貝是怎麼回事？都說不認識她了，
還纏著他不放，說他當年的一句話傷了她的心；
拜託，他們根本是雲泥之別，她是天上的雲，
何苦跟他這個平凡男人計較、攪和在一起？省省吧大小姐～～
歐陽琛琛不喜歡“寶貝”這小名，尤其是被他喊出口！
每次他加重這兩個字的語氣，仿佛有多嫌棄她，
每個人都想跟她攀上關係，只有他會說“後會無期”；
他最懂得傷她的心，偏偏她對他的印象最深、最難忘，
當然也要讓他好好記住她，永遠忘不了──  

嗜酒態睡

楔子

　　這是一場慶生宴，場面極為盛大，冠蓋雲集，許多常出現於螢光幕上的達官貴人都前來參加，為壽星道賀，親自獻上祝福。喜歡跑趴的派對女王更是不會錯過這場盛宴，個個衣香鬢影、光華奪目，可謂是場美麗與權貴的饗宴。

　　駱允焰一踏入歐陽家豪宅，即被這如此盛大的場面給震住。瞧那擺設、那氣勢，甚至數量頗眾的宴會工作人員，加上入場時慎重檢查邀請函的態度，在在都讓出身平凡的他驚奇。

　　“奇怪，今天不是個小女生的慶生宴嗎？怎麼場面這麼大，搞得像首富嫁女兒似的。”他語帶戲謔。別告訴他所謂上流社會辦慶生宴都是這個樣子，也太誇張了吧？

　　“什麼小女生？”帶他來見世面的宋志成驚訝地糾正。“今天生日的可是歐陽寶貝。”

　　“歐陽寶貝？”駱允焰大笑。“寶貝哈，這樣取名字還真是省事。以後你若有小孩，就叫做宋心肝好了，哈哈哈！”

　　宋志成整個人無言又傻眼，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

　　這傢伙是不是來亂的，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家裏總會有電視，難道他住在山洞裏，否則怎麼會連大名鼎鼎的歐陽寶貝都不認識，太扯了。

　　歐陽丹豪名列國內百大富商前十名，手上的“海鷗集團”，每年盈餘就有上百億；妻子則出身政治世家，目前是個市議員，也就是說，歐陽家的政商關係都很好，走路有風，是個喊水會結凍的家族。

　　歐陽丹豪有兩個兒子，人說有子萬事足，他倒也不反對，只是看別人家的小女兒撒嬌時，心中難免有些許遺憾。

　　沒想到自己五十歲那年，年過四十的妻子居然意外懷孕，為他添得了一個寶貝女兒。

　　歐陽丹豪大喜，將女兒取名為琛琛，“琛”為珍寶的意思，自然說明了歐陽家小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

　　可以想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歐陽琛琛是備受嬌寵，只要她說得出口，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歐陽家夫婦也會想辦法摘來，況且只是場慶生宴。

　　久而久之，不只歐陽家夫婦稱自己的女兒為寶貝，其他人私下也都稱歐陽琛琛為歐陽寶貝，這是“基本常識”。

　　但宋志成沒想到好友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讓他有點臉上無光。

　　“她叫歐陽琛琛，只是大家都叫她歐陽寶貝。”宋志成耐住性子解釋。

　　“什麼？”幹麼弄得這麼複雜。駱允焰不解。“那她到底是叫做歐陽琛琛還是歐陽寶貝？”

　　“當然叫做歐陽琛琛，不過她可是歐陽家捧在手心上的寶貝，唉，連這個也不知道，我跟你說──”宋志成乾脆邊走邊解釋給他聽。

　　“嘖，這麼誇張，那這個歐陽寶貝不就被寵上天了？”

　　“寵上天是一定的。”歐陽家唯一的小公主咩。“重點是，她根本就是一座金礦，而且年輕又漂亮，活脫脫就是個天之驕女。唉，可惜我的條件不夠，也沒作白日夢的習慣，不敢高攀，不過若有一天我有機會跟她說上一句話，那死也甘心了。”

　　“誇張！”駱允焰嗤笑，不能認同。“有錢、漂亮有什麼用，除去這些外在因素，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別說得好像稀世珍寶。”

　　“什麼小丫頭，她可是歐陽寶貝──”

　　兩人說說笑笑，越走越遠，沒注意身後不遠處站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是他們話題中的女主角──歐陽琛琛。

　　“小丫頭？”歐陽琛琛噘著紅唇，難以相信耳裏聽到的話。

　　從小到大，每個人見到她只會恭維她、稱讚她，誰敢這樣說她？

　　那張看來狂放不羈、很有個性的臉孔，實在很討厭，尤其他臉上始終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還有那欠扁的言詞，讓一向自詡為淑女的歐陽琛琛有種想扁他一頓的衝動。

　　好傢伙，別人千方百計要認識她，但能留在她腦海裏的人不多，他卻一次就讓她記住了！

　　“可惡！”歐陽琛琛想溜出去玩的興致沒了，都是那傢伙害的。“哼，白目的傢伙，給我記著！”

　　家裏總是以各種名目舉辦宴會，她對這種奢華的場合早就不稀奇，約好了朋友來接她，準備溜出去玩樂。

　　但剛剛走到一半，她突然聞到一種像是剛出爐的奶酥麵包香味，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尋香而來。沒想到越靠近這裏，越覺得香氣濃郁，直到撞見他們。

　　而那個可惡的傢伙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是……好奇怪，這會兒，麵包的香氣又慢慢消散。

　　歐陽家占地廣大，大門進來有一個前院花庭，房子後方還有個更大的後花園。

　　她現在就在花庭的角落，前院花庭和宴客的後花園還有一段距離，那股麵包的香氣怎麼會傳到這裏來？

　　歐陽琛琛的腳步旋地一轉。她決定留下來會一會那無禮的傢伙，見識見識他多有本事，順道尋找這股濃郁的麵包香氣究竟從何而來。

　　沒錯，她雖然貴為歐陽家的寶貝，但最愛的食物其實很平民化，就是新鮮、剛出爐的麵包。

　　只可惜歐陽琛琛一出現於宴會上，立即成為賓客的目標，眾星拱月，讓她疲于應付，根本無暇找人。

　　就這樣，這件事像是生活中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被她漸漸地遺忘了。她依舊是父母的寶貝，依舊是個歐陽家最寶貝的寶貝——

嗜酒態睡

第一章

　　“什麼？寶貝，你說什麼？！”歐陽丹豪不可置信地望著女兒，仿佛她剛剛吐出的話是外星人的語言，教他驚恐莫名。

　　“爸，我不是說了，別再喊我寶貝，叫我琛琛。”歐陽琛琛嬌嗔著。

　　自從十六歲生日過後，歐陽琛琛就對歐陽寶貝這個名詞很感冒，拒絕讓別人這樣稱呼她。

　　但是她父親還是依然故我，誰教女兒是他最寶貝的寶貝，他改不了無條件寵著她的習慣，也改不了對她的稱呼。

　　“琛琛寶貝，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歐陽丹豪深怕寶貝女兒有什麼狀況是他不知道的。

　　又叫她寶貝！唉，如果是別人，她可能就翻臉了，但對象是深深寵著她的父親，她也沒辦法。

　　“沒事，我很好。”歐陽琛琛搖搖頭。

　　雖然從小被慣寵著，但本性單純善良的她，不會對父親任性耍脾氣，也不會恃寵而驕，這樣甜美有禮的女兒，讓父親好驕傲，自然對她更加寵愛，只差沒有寵上天。

　　“同學們都去打工，我暑假無聊，也想試試看打工。”她嘗試著跟父親講道理，希望能夠獲得父親的同意。

　　她今年十九歲，已經要升大二了，可除了幾次跟同學們落跑成功以外，其餘的時間她連單獨走出家門的機會都沒有，每次出門不是有保鏢，就是有傭人跟著，讓她覺得自己好無能，她想試著獨立生活。

　　“打工？你是歐陽家的寶貝，歐陽家的小公主，你去打工？”歐陽丹豪哪里捨得讓女兒受一丁點的苦。“琛琛寶貝乖，聽爸的話，暑假若是太無聊，你可以出國玩，可以去學點新玩意兒，或者跟薇薇、喬喬去逛街血拚，去新餐廳嘗嘗美食，不一定要打工嘛！”

　　林嘉薇和鍾郁喬都是歐陽琛琛的好友，和她一樣家世顯赫，每次見面不是吃喝玩樂，就是到處血拚，三人時常膩在一起，很多人都稱她們為“公主幫”，而她們也的確是被捧在手心上長大的公主。

　　“爸，我不要，那些都很無聊。”歐陽琛琛覺得自己長大了，該做一些更有意義、更獨立的事。

　　“不然……你不是說很想學做麵包，我答應讓你去試試看，我找師傅來家裏教你，你沒必要出去打工。”

　　在歐陽丹豪眼中，他的寶貝小公主超級可愛，尤其吃到美味的麵包時，那雙眼輕眯的滿足模樣，真教人將她疼入心坎裏。

　　歐陽琛琛曾要求想學做麵包，但歐陽丹豪當然不同意。

　　開玩笑，他家寶貝想吃什麼沒有，何必自己辛苦揉麵團、注意烤爐溫度，萬一受傷，他可會心疼死的！

　　不過這回看女兒態度這麼堅定，向來溺愛女兒的歐陽丹豪也不忍讓女兒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

　　歐陽琛琛雖然對學做麵包的提議很心動，但是想出外打工、看看世界的心情更堅決。

　　“爸，我就是要去打工。”歐陽琛琛也不是隨口說說，她隨即拿出一大疊資料。“這些都是我收集的資料，爸，你可以給我一些建議。”

　　歐陽丹豪心裏很著急。他很瞭解女兒的個性，知道她平常雖然很好商量，但是只要固執起來，誰說的話都不聽。

　　就算是縱橫商場多年的他，也拿她沒轍，誰教她是他寵出來的寶貝。

　　“好吧，既然……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答應你，但你也得答應我，打工的事由我來安排。”歐陽丹豪說什麼都不可能讓女兒去“涉險”，像一般大學生那樣拿著履歷到處找工作。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爸，你要怎麼安排？”她也不是笨蛋，絕不接受哄騙。

　　“這個──你到時候就知道。”老謀深算的他，自然有好方法。“相信爸，你會滿意我的安排。”

　　***

　　午後三點，一靠近“福氣麵包店”，就可以聞到陣陣從店內傳出來的濃郁香氣，美好得讓人忍不住駐足，不由自主地走進店內，掏錢買下，大快朵頤。

　　今天，麵包西點的香氣似乎更加吸引人。

　　但是，麵包香才飄散不久，位於門市後方的烘焙室裏就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以及老闆駱大福的獨門獅吼，那聲量之大，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差點沒破掉。

　　“做什麼麵包？誰要你來做麵包的，誰讓你進烘焙室的，誰要你多事！你這個不成材的臭小子，枉費我這麼盡心栽培你，讓你讀到大學，我為的是什麼？！你怎麼這麼不長進？！”

　　駱大福高大而略顯富態的身子氣得直發抖，也不管自己身在何處，有多少人在看，不但開罵，還將兒子辛苦烘焙出來的麵包全部扔掉，毫不留情。

　　“爸，我喜歡當個麵包師傅，喜歡做麵包，我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不願意成全我？”一時間，駱允焰有種無力感。

　　近年來，許是父親上了年紀，身體也慢慢出現一些狀況，讓他開始擔心，也更加堅定他繼承父業的決心，但父子之間對這件事一直沒有共識。

　　他父親總是堅決反對，讓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成全你，那誰來成全我？！”駱大福氣壞了，撫著胸口猛喘氣。“老子這麼辛苦栽培你，就是盼望你能出人頭地，為我們駱家爭光，不是讓你站在這個熱爐子邊，跟我一樣沒出息，一輩子隻會烘焙麵包！”

　　“爸，烘焙麵包也是一項技能，怎麼會沒出息？”

　　駱允焰的個性雖然不像父親那般急躁火爆，但也不算溫和。他認為是對的，就要據理力爭，就算對方是父親也一樣，完全不想讓步。

　　一旁，麵包店的四位學徒和兩位師傅紛紛點頭，一致給予肯定。

　　駱允焰對麵包烘焙很有天分，幾乎只要嘗過一次，或者給他食譜，他就能做出外型、口味完全相同的麵包，而且還不時地提供自己的建議，讓他們改進新開發產品的缺點，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駱大福拿過幾次的烘焙冠軍，駱允焰在這方面也不遑多讓，若有機會讓他加入麵包店的運作，生意鐵定會更好。

　　因此，他們都想不透，為什麼駱大福會這麼固執。

　　“少跟我講那一套，反正你還是老老實實地給我找份好工作，其餘那些五四三的統統免講，我不想聽。”駱大福將手上的一疊資料交給他。

　　他一生勤奮辛勞，就是盼望兒子能夠出人頭地，穿西裝、打領帶，坐在辦公室裏舒服地吹冷氣，不是像他這樣，大熱天還得站在烤箱旁賺這種辛苦錢。

　　當年，他老婆為了生駱允焰而難產過世，這個兒子等於是他妻子用命換來的，他當然要好好栽培，才不會愧對妻子。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很清楚兒子雖然對烘焙有興趣，心中最想做的其實是企劃行銷。記得有一年駱允焰的學校和某家廠商合作，舉行企劃案比賽時，他可以不眠不休地找資料、想企劃，作品完成後，談起自己的企劃案，他也總是眉飛色舞，神情中滿是狂熱。

　　駱大福知道，那才是他的理想，而他不能用一家麵包店束縛了兒子。

　　駱允焰皺起濃眉，很無奈。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工作不好找。”他只好使出拖延戰術。

　　“我兒子是堂堂名校第一名畢業的，怎麼會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你騙老子不認識幾個字？”駱大福才不上當。

　　他以前生活苦，沒錢讀書，只有小學畢業，才會希望兒子多念點書，好好找份工作，別像他這麼辛苦。

　　當然駱大福做事向來很認真，他可不像自稱的不認識幾個字，尤其是和西點有關的字彙，他都很用心去學習，近來陸陸續續還有出版社找上他，為他口述整理，出了三本和麵包有關的書籍，讓他晉升為作家級的人物呢。

　　駱允焰開始有點後悔。當初為了父親的心願，也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他拚命念書拿獎學金，根本沒有多想什麼。本以為順利畢業、當完兵之後，他可以說服父親讓他接下麵包店，讓父親輕鬆一點，沒想到父親還是不肯讓他插手麵包店的事務，早知如此，他乾脆把書念爛一點，或許父親就會改變心意。

　　“去，快去找工作，別在這裏礙手礙腳，我們很忙。”駱大福硬是把就業資料交給他，再將他推出門外。

　　那些資料都是他花時間收集、找人幫忙列印的，可見他為了讓兒子出人頭地，費了多少功夫。

　　駱允焰拿父親沒轍，只好另外想辦法。

　　問題是，面對如此固執的父親，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好想。

　　***

　　這幾天駱允焰想破了頭，最後終於想到一個方法，那就是──搜集“未錄取通知單”。

　　只要他一直在職場上碰壁，工作不順利，也許父親就會改變心意，願意讓他接下麵包店。

　　其實以他名校第一名畢業的成績來說，要找個工作不難，在他尚未畢業前，就有不少公司老闆注意到他，表示願意栽培他，可惜被他一一婉拒。

　　想要幫助父親的心意沒有改變，因此他採取不認真、不妥協、不合作的態度去應徵工作，像今天，明明“海鷗集團”通知九點半面試，但現在已經九點四十分了，他還在“海鷗集團”的大廳裏晃。

　　駱允焰邊走邊想事情，腦子裏都是昨天王師傅偷偷交給他的藍莓核桃麵包製作配方，也沒注意到前方有道人影正急速地朝他奔來，等他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呃──”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你？！”一雙大眼睛直直地望著他，滿臉驚訝的表情，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

　　是他，她記得，一定是他沒有錯。

　　雖然經過了三年，他的模樣也有所改變，原本的俐落短髮理成了可笑的平頭，襯得五官更為突出鮮明，但那嘴角習慣性的揶揄線條、一臉囂狂的神態依然沒變，讓她一眼就認出他。

　　更讓她好奇的是他身上的味道。

　　是她的錯覺嗎？怎麼一個大男人身上竟然有這麼濃的麵包香氣。

　　她退了兩步，又上前再聞了聞──

　　沒錯，那股麵包香氣真的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聞起來好可口，就像剛出爐的麵包，讓人口水直流，好想大口大口地咬下去。

　　“是你？”駱允焰懷疑地看她一眼。“歐陽寶貝。”

　　見鬼了，他怎麼會在這裏遇到傳說中的歐陽寶貝公主？

　　今天早上，駱允焰趁父親南下參加就業輔導協會舉辦的活動，跑去麵包店幫忙。也許是起得太早，精神不濟眼花了，否則他跟她一點也不熟，可以說根本不相識，她為什麼看起來一副好像跟他很熟的樣子。

　　還有，她一下子往後退，一下子又靠他這麼近，表情又很怪異，是有什麼毛病？

　　歐陽琛琛原本深陷於麵包香氣中無法自拔，一聽到他的稱呼，整個人這才清醒過來。

　　“你認識我？”

　　“你認識我？”

　　兩人很有默契，異口同聲地說出心上的疑問。

　　“廢話，你是大名鼎鼎的歐陽寶貝，誰能不知，誰能不曉？”駱允焰話裏有揶揄。“你可是大名人。”

　　原本，他對她這種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根本沒有什麼興趣，但好友宋志成是個八卦王，自從見識過歐陽家對女兒的生日就辦得那麼隆重盛大後，對歐陽寶貝可說是仰慕有加，開始收集關於她的消息。

　　駱允焰也被迫聽和看了不少她的消息，他發現歐陽琛琛原來是個媒體寵兒，真的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三不五時就有她的消息，因此對於她的模樣，自然也不陌生。

　　不過……雜誌上的她像個精雕細琢的娃娃，名牌服飾、珠寶耳環、美麗的水鑽高跟鞋，粉妝玉琢，在他看來，她連笑起來都顯得有點造作。

　　但親眼看了她，他發現她有一雙生氣蓬勃的眼，紅潤的臉蛋，小巧的朱唇，整個人俏生生的，再配上一套合身的水藍色小洋裝，讓她看起來可愛又有朝氣。

　　只是，她看著他的目光好像帶著一股敵意──有沒有搞錯？他又沒有天大的榮幸，有機會認識屬於“名流”的她，她對他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

　　“你不是名人，我原本不該認識你，但是你那種愛在人家背後說話的壞個性，讓我不想認識你也難。”

　　歐陽琛琛個性很直，也不怕得罪他，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

　　駱允焰差點沒吐血。聽聽這位歐陽大小姐說的是什麼話？

　　他可以確定，除了那次在她的慶生宴上，他能夠“有幸”地遠遠眺望過她以外，從未像這樣面對面地正式見過她，更沒有那個榮幸認識她，又怎麼可能會說她的壞話？

　　而她居然這樣不明不白地批評他，實在很沒有禮貌。

　　剛剛對她的可愛評價收回，他發現她根本是個恃寵而驕的嬌嬌女，莫名其妙！

　　“歐陽寶貝小姐，雖然能夠讓你很討厭是我的‘榮幸’，但是我想你大概誤會了，我和你之間毫無交集，也不認識，或許你認錯了人。”

　　聽聽，就說他討人厭吧！什麼讓她討厭是他的榮幸，這傢伙還是一樣可惡！

　　“只是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她提醒他。“你還記得自己有說過這句話吧！”

　　駱允焰仍是覺得莫名其妙。他對這句話沒什麼印象，可就算他講過，他也不認為這句話有什麼不對，或者有什麼不善的意思。

　　對任何人來說，那也許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話，但是對歐陽琛琛來講，這句話讓她印象深刻。

　　瞧，直到現在她還記得他，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夠強。

　　“好吧，如果我有講過那句話，如果你認為那句話侮辱了嬌貴的你，我跟你道歉就是。”駱允焰沒空理會這種小女生的心眼，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我還有事要忙，後會無期。”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你──”歐陽琛琛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有股說不出的生氣和……失落。

　　在她的世界裏，幾乎可以說所有人都拚命地想認識她，甚至只是跟她說句話，都可以高興得像中了頭彩，常常讓她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是也習以為常了。

　　而那傢伙難得擁有這個天上掉下來的機會，卻不知把握，竟然丟給她一句──後會無期。

　　真是傲慢、真是無禮，誰要跟這種人後會有期，少往臉上貼金了！

　　奇怪，好友薇薇昨晚告訴她，說星座書上寫她今天會遇上好事，怎麼好事沒遇上，反而遇上一個跩兮兮的傢伙。

　　哼，他到底是在跩個什麼勁？

　　歐陽琛琛不滿地噘起紅唇，氣到冒火。

　　忽然，地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她的視線。她彎下腰，拾起了地上那張紙──

　　“這是什麼？”她看了看紙上那張眼神好像睥睨一切的照片，確定手上這張紙應該就是剛剛那傢伙不小心遺落的。

　　歐陽琛琛的視線再仔細一看，輕嘟的紅唇這才慢慢地往上勾了朵迷人的笑花。

　　“駱允焰……原來那個跩得要死的傢伙叫駱允焰。”她水眸一轉。“呵呵，你說後會無期就後會無期，你以為你是誰？”

　　她偏要跟他作對，等一下，就先給他好看。哼哼。

　　“小姐！原來你在這裏，真是嚇死我了。”一個年紀和她相仿的女孩跑了過來，一臉驚恐。“你怎麼能亂跑呢？”

　　阿櫻是歐陽琛琛的貼身傭人，個性正直，身材高大且身懷絕技，她除了照顧歐陽琛琛以外，還負責保護她，等於是她的貼身護衛。

　　“阿櫻，我們哪個部門有在征人呀？”歐陽琛琛好奇詢問。

　　“我不知道。”阿櫻不懂大小姐怎麼會突然有這種疑問，她的任務就是一天到晚跟著她，和“海鷗集團”的業務不熟呀！

　　“那你去問問看。”

　　“小姐，你問這個想做什麼？”大小姐想打工已經夠稀奇了，現在竟然還對集團裏的事情有興趣，奇怪。

　　“我想要當面試官。”

　　“面……面試官？”不會吧～～

嗜酒態睡

第二章

　　“海鷗集團”在國內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旗下事業包含大型醫院、百貨公司、銀行、地產等，在歐陽家父子的聯手打造下，集團規模更加壯大。

　　由於集團龐大，所以升遷管道暢通，連待遇都是業界第一等，也難怪不過是旗下百貨公司的總務部門要應徵三個課員，消息一出，公司的求才信箱立刻被塞爆，工程組的人員花了整整兩天才讓它恢復正常。

　　而後一星期的時間，如雪片般飛來的求職信就約有三千多封，其中不乏名校高材生，甚至連碩士生都來搶這些職位，這樣算來，錄取的機率大概不到千分之一，可說是競爭相當激烈。

　　幾個主管加班審核，從中篩選了一百位參加筆試，而後又從中選出了三十位準備面試，可以想見這三十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大家都戰戰兢兢，當然也都做足了功課和準備，想要在面試之時大顯身手，好讓自己能夠順利進入這間人人稱羨的大公司。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駱允焰。

　　他並未因為能夠參加面試而高興，反正一切都只是想要哄哄他父親，如果筆試那關就被刷掉，向來以他為傲的父親一定會很失望，若能撐到面試這一關，那代表他已經盡力，父親應該就沒話可說了。

　　駱允焰打著如意算盤，誰知道臨時殺出一個程咬金。

　　“駱允焰、駱允焰──”嬌俏的聲音，甜美無比。

　　影片播放室裏，三十個正在觀看“海鷗集團”發展史影片的面試人員都忍不住好奇地回過頭，想看看擁有如此嬌甜嗓音的人兒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

　　駱允焰剛好相反。

　　剛剛才聽過的聲音，他沒這麼健忘，當然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和歐陽家的寶貝小姐孽緣竟然如此深厚、冤家路窄……不，是這麼“榮車備至”、這麼“好運”又能跟她大小姐見面。

　　“歐陽寶貝，請問您又有何指教？”奇怪，不是說好後會無期嗎？怎麼她又小現了？

　　為了不惹人注意，他趕緊起身走出播放室，而她也跟在後頭。

　　“你──”

　　任何人叫她寶貝，歐陽琛琛都可以勉強接受，只有他，每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都好似是諷刺，讓她氣得跳腳。

　　“你東西掉了，我幫你送過來。”大人有大量，歐陽琛琛決定不跟他計較，反而甜笑面對，連她都佩服自己的好性子。

　　歐陽琛琛又仔細一嗅，沒錯，他身上真的有股濃濃的麵包香耶，好特別。

　　她想起來了，十六歲生日那次見到他，好像也聞到相同的味道，當時她還以為是家裏的師傅在烤麵包，現在想想，也許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奇怪，怎麼回事，他身上怎麼總是有這種味道？

　　這是新款香水嗎？

　　她對香水也很有興趣，她的朋友無論男女也都習慣使用古龍水或香水，但她從來不知道有這種食物香氣的香水。

　　他果然是個怪人，連用的香水都這麼奇怪，不知道這種麵包香味的香水是哪里買的，她也好想要。

　　不過一看到他那張可惡的臉，她又把問題吞回去了。

　　駱允焰輕皺眉頭。“這個怎麼會在你手上？”

　　歐陽琛琛嘟起紅唇，再也顧不得自己的氣質。

　　這人有沒有禮貌啊，人家撿到他的東西歸還，他不道謝就算了，還質問她，好像她是小偷，真是過分。

　　“我撿到的。”她聲明。“放心，除了你那張跩兮兮的照片和名字以外，其他的我統統沒看。”她不是小人，不會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探究別人的隱私。

　　反正很快地，他就會自動將資料送到她面前讓她“評鑒”，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

　　不過她看到很多面試者的資料都是厚厚一本，為什麼他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駱允焰眯起眼。跩兮兮的照片？他哪里跩啦？

　　“海鷗集團”的面試，需要準備比履歷表更詳盡的資料，諸如求學階段得過什麼獎項，參加過什麼社團、活動，都要詳列，並附上得獎證明的影本等等，但他是抱著「必輸”的心態，就沒那個必要，隨便整理列印一張就想交代完畢，誰知道紙張太薄，他連掉了都不知道。

　　“那就多謝歐陽小姐。”駱允焰皮笑肉不笑地道謝，說完就要離開。

　　可歐陽琛琛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等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可不可以別告訴我。”他完全不想知道。

　　歐陽琛琛從沒遇過這麼不賞臉的人，一張俏臉差點氣炸。

　　“不可以！”她賭氣嚷嚷。

　　駱允焰發現，這位歐陽家的寶貝公主的確很美，就算是瞪大眼睛、鼓起雙頰的生氣模樣，看來也十分可愛，讓他有些忍俊不禁，一直想逗她。

　　“好吧，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有什麼好消息想告訴我？”他只好從善如流，希望她趕快放過他，他實在沒空陪一個小丫頭抬杠。

　　沒錯，就算她已經十九歲了，但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被父母寵壞的小女生，孩子氣得緊，任性妄為，他對這樣的嬌嬌女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即將是你的面試官。”歐陽琛琛炫耀似地告訴他。

　　怎樣，嚇到了吧？嘿嘿！

　　父親的寵溺，讓她可以為所欲為，當起“海鷗集團”的面試官，這可是她第一份“打工”的工作呢！

　　駱允焰的確是被嚇到了。那個人稱“投資之神”的歐陽丹豪，聽說年輕時豪氣千雲，目光精准又敢沖敢拚，不過現在年紀大了，個性收斂不少，近來在媒體前出現，顯得沉穩內斂許多，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糊塗、任由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兒胡來的人。

　　他強烈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何況說真的，歐陽琛琛年紀這麼小，學歷不說，相信也沒有什麼經歷，她憑什麼當面試官，去面試這一大群社會精英？

　　不過話又說回來，歐陽琛琛是歐陽丹豪心頭上的寶貝，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當然他要怎麼寵女兒，好像也和他這個凡人無關。

　　“怎麼，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歐陽琛琛很疑惑。他應該要對她說些什麼才對吧？

　　比如：求她讓他輕易過關，求她讓他順利進“海鷗”工作。

　　她好想看看這個狂妄的傢伙求起人來是什麼模樣，是不是還會這麼酷？

　　“有，既然你是面試官，那我的確有話要對你說。”

　　呵，她就說嘛，誰能不為五斗米折腰？歐陽琛琛甜笑，早就算定了，不信他還能跩到哪里去。

　　“那你說啊。”

　　“我希望你──千萬別錄取我。”說完，駱允焰瀟灑地轉身離開。

　　歐陽琛琛傻在當場。是她聽錯，還是他講錯了？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說，要她千萬別錄取他？

　　駱允焰既然來應徵，也得到面試機會，表示他對這份工作應該很有野心，可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實在猜不透。

　　***

　　情況有點詭異。

　　至少，這是“海鷗集團”從未有過的情形。

　　“海鷗集團”的內部人員考核非常嚴謹，雖然今日的面試只是要找幾個總務部的小課員，但大家還是認真以對。能夠坐上面試桌擔任面試官的，幾乎都在集團裏待了七年以上，並且表現良好的主管級人物。

　　但今天，情況卻有點變化。

　　面試桌後總共有五位面試官，其中四位清一色都是主管，男的西裝筆挺，女的莊重套裝，他們也幾乎都是三十歲以上的年紀，在集團的資歷都以七年起跳──除了坐在中間的那位。

　　歐陽琛琛那張稚氣嬌俏的美麗臉蛋，讓她備受矚目，有些前來面試的人員甚至看她看傻了，差點忘記自己的目的。

　　面對大家的注目，歐陽琛琛早已習慣，並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接下來要進行參與面試的人。

　　歐陽琛琛翻閱著他的資料，嘖嘖，這傢伙真的是不知死活，都過了面試時間才姍姍來遲，難道他不知道看影片的時候，也有主管默默地注意一切？面試者的時間觀念也是考核的重點之一。

　　駱允焰一進門，視線先掃過面試官，看到歐陽琛琛後，臉上露出輕微的嘲弄，而後又恢復了面無表情，坐到面試者的位子上。

　　面試官開始輪流問問題，包括他的學經歷、工作理念，以及剛才在影片裏看到的內容等等。

　　駱允焰不知道是白目還是怎樣，問他在校的表現，他回答普通，問他經歷，他回答自己很會做麵包，問他對未來的展望，他說自己沒有想到那麼遠，問他影片內容，由於他遲到，更是一問三不知，更誇張的是，來應徵的男性幾乎都是西裝筆挺，而他居然穿著白襯衫配牛仔褲就來。

　　就歐陽琛琛看來，他根本就是來亂的嘛！

　　看來，這一關，他凶多吉少，不用她出手，鐵定沒得救。

　　***

　　“錄取了、錄取了，我們家阿焰被‘海鷗集團’錄取了！阿旺、阿明、阿雄，你們看看，這是錄取通知單，阿焰真的被錄取了，而且還是‘海鷗’這麼大的集團！我聽說有好幾千人去應徵，真的是阿焰他娘有保佑啦！”

　　駱大福雖然沒念過多少書，但是“海鷗集團”的Logo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錄取那兩個字他也看得懂，因此一收到通知單，他立刻飛奔進烘焙室跟眾人獻寶，高興得就像當年兒子考上名校，恨不得立刻去買串鞭炮來放。

　　對了，放鞭炮，該放鞭炮慶祝、慶祝！

　　“阿焰，死小子，誰要你揉麵團的，快去買串鞭炮回來放，順便買幾罐啤酒和小菜，等等關店後，我要跟你旺叔他們好好喝一杯！”駱大福高興得不得了。

　　駱允焰可沒這麼好的心情，雖然父親高興的表情讓他動容，但成為出色的麵包師傅才是他的願望。

　　何況那天的面試情況他也見識到了，說真的，就算他認真準備，也不見得能夠錄取，而他那天狀況百出，面對問題回答得零零落落，怎麼可能會錄取？

　　“爸，你應該是看錯了。”他非常確定。

　　“怎麼會看錯，就是錄取，這兩個字很大，就印在這裏。”駱大福趕緊拿通知單給兒子看。

　　駱允焰這才不得不相信，他真的被錄取了。

　　但……這怎麼可能，會不會是弄錯了？這真是太扯了。

　　“喂，被錄取了你怎麼那種表情？”駱大福懷疑兒子是不是高興過頭了。

　　要知道，能在三千多人之中脫穎而出，這是多麼不簡單的事，他兒子真不愧是他的驕傲！

　　“哈哈哈，男子漢大丈夫，你可別高興到哭出來，會讓旺叔他們笑的！哈哈哈！”駱大福的心情好極了。“好好做，這個‘海鷗集團’我知道，很有名，這表示你很厲害，我們駱家就靠你光宗耀祖了，知不知道？”

　　駱大福用力拍著兒子的背。

　　“說啊，你到底知不知道？”看兒子不回答，他再度拉開嗓門詢問。

　　“……知道。”

　　他知道是誰在搞鬼了。

　　不用懷疑，除了歐陽琛琛之外，沒有別人。

　　***

　　眼見父親欣喜若狂，還到處炫耀，駱允焰不忍打碎他的美夢，只好硬著頭皮到“海鷗集團”報到。

　　沒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另外一個“驚喜”──

　　“來，跟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歐陽琛琛，她是行銷部D組的組長，這位阿櫻是她的助理。從今天起，歐陽琛琛小姐將會領導各位為行銷部效勞，希望大家能夠跟她好好配合，讓行銷部更上一層樓。好了，請大家鼓掌歡迎她。”

　　行銷部經理介紹完畢，眾人立刻報以熱烈掌聲。

　　歐陽琛琛耶，誰不知道她是老闆歐陽丹豪的掌上明珠，心頭上的一塊肉，不要說行銷部裏的一個小組長了，就算她今天空降成為“海鷗集團”的副理，應該也沒有人會吭一聲。

　　反正“海鷗集團”是她家的，她想要怎樣都行。

　　“謝謝，我是歐陽琛琛，請大家多多指教。”歐陽琛琛的臉上洋溢著甜美笑容，態度從容。

　　她父親真的將她寵上天，她要打工，可以，但得在自家公司，百貨行銷部原本只有ABC三組，因為她的加入，又規劃了D組。

　　她念企管系，又對時尚很敏感，她父親也認為她能夠發揮所長，說不定新的行銷團隊可以創造出新氣象，帶來更大的利益。

　　歐陽丹豪的話說服了歐陽琛琛，她開心地接下這個任務。她想，以她多年來“縱橫”各家商場的經驗，說不定真的如她父親所說，可以帶給公司一股新氣象。

　　當然，這還要她的組員們跟她配合才行。

　　她的視線一一巡過幾位元組員，其中有的進入公司已有兩、三年，也有幾個跟她一樣是公司的菜鳥，其中也包括了駱允焰。

　　她可以清楚見到駱允焰眼中的疑問和不滿，決定很好心地先為他解答。

　　“駱允焰，你看起來好像有很多問題，你先留下來，其餘的人可以先回自己的座位。”歐陽琛琛不顧眾人探究的目光，下了逐客令。“阿櫻，你也先出去吧！”

　　此舉讓旁人大感驚訝，不禁懷疑這個駱允焰到底是誰，為什麼歐陽小姐會對他有特別待遇？該不會他是靠關係進來的吧？

　　面對這些質疑，駱允焰顯得有些不耐。

　　他不懂歐陽琛琛為什麼要處處針對他？他的確很想問問，他們到底是有什麼樣的過節？


　　所有人都魚貫出去之後，駱允焰也不客氣了。

　　“說吧，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他儘量保持平和的態度，免得嚇著人家集團裏的小公主。

　　被海鷗集團錄取、她成為他的頂頭上司，這一連串的事件，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根本就是針對他而來，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堂堂一個“海鷗集團”的寶貝公主，怎麼會這麼有空閒對付他？

　　“得罪？”歐陽琛琛不可思議。

　　她對他這麼好，極力護航，甚至寧願背負著任性妄為之名，硬是將他給留下來，而他竟然質問她是哪里得罪她，這有點本末倒置吧？

　　“難道你來應徵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

　　“這不關你的事吧。”駱允焰覺得他們已是交淺言深。“而且我應徵的是總務部門課員，為什麼會變成行銷部門的企劃？”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跟我一樣是念企管的，在行銷部門，更可以發揮所長、學以致用。”

　　她有做功課，不是隨便選選的，而且說來也真巧，他們居然是相同科系，這更有利於她的計畫。

　　“我真是榮幸，但我能否發揮所長、學以致用，不需要你來費心吧！”她對他會不會太熱心了。

　　這傢伙～～她難得破例幫了他這麼多，他非但不感激，還端出這副跩樣子，真是欠扁！

　　歐陽琛琛一向很有氣質，但是一遇到他，她總是忍不住要冒火。

　　她承認自己真的很無聊，想要看看這麼跩的他到底是有幾兩重，也想藉機挫挫他的銳氣，沒想到他毫不領情。

　　“既然你對工作這麼不滿意，又為什麼要來報到？”嘴巴說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會不會太口是心非了？

　　“我……當然有我的理由。”駱允焰認為沒有必要解釋給她聽。

　　歐陽琛琛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吞吞吐吐的樣子，很是稀奇。

　　“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真的會護你到底，如果你在工作上表現得不夠好，我照樣會開除你。”歐陽琛琛提醒。“別忘了，所有新人的試用期都是三個月，你也沒有例外。”

　　“不用你說，我很清楚。”駱允焰也有骨氣。“除非我自己想走，否則不會讓你有機會開除我的，小丫頭。”

　　“你──”歐陽琛琛氣呼呼地瞪大眼睛。她真不懂自己發什麼神經，竟然非要

　　招惹這樣討厭的人。“什麼小丫頭，沒大沒小，請叫我歐陽組長。”

　　“是，歐陽寶貝組長──”他故意拉長音。“如果沒有其他吩咐，那我出去工作了。”

　　“等等，你留下來。”

　　“什麼意思？”

　　“我要你留在辦公室裏當我的特助。”阿櫻坐在左邊，那他就坐右邊好了。“我會讓人將你的桌子搬進來。”

　　“特助？”有沒有搞錯？一個組長身邊有個助理已經很誇張了，她竟然還要個特助？

　　“沒錯。”說她有特權她也不反對，反正她本來就是。

　　“我可以請問一下，為什麼你要這樣針對我？”駱允焰不明白，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到歐陽寶貝小姐這般的“關照”？

　　“因為我覺得你很‘特別’。”

　　在這個世界上，敢跟她唱反調的人不多，他真是很“獨特”。歐陽琛琛毫不考慮地給了一個答案。

　　她想找出他的弱點，挫挫他的銳氣。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喜歡他身上那股特有的麵包香味，好想知道那香氣到底是怎麼來的。

　　對了，他曾說過他會做麵包，但這傢伙當天都是胡亂回答問題，她對他的答案半信半疑。

　　駱允焰有些無言。他哪里特別？就因為她大小姐心情好，就可以這樣任性嗎？

　　真是個刁蠻任性又小心眼的丫頭。

　　兩人互望，誰也不讓誰，就這樣杠上了──

嗜酒態睡

第三章

　　寶貝公主果然是個大寶貝。

　　下午兩點半，當“海鷗集團”上上下下忙翻天之時，歐陽琛琛已經將分內的工作完成，悠閒自在地坐在會客室裏品嘗甜點美食，和同為公主幫的好友林嘉薇、鍾郁喬聊天。

　　“唉，這工作真不是人幹的。”歐陽琛琛坐在會客室，嬌聲抱怨，手裏可沒閑著，一手捧著香濃順口的奶茶，一手拿著自己最愛的奶酥麵包，享受美食的表情好甜蜜，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被虐待的情況。

　　同為公主幫的好友很瞭解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歡甜點美食，所以帶著她最喜歡的奶酥麵包和藍莓蛋糕來探她的班，如果“打工”好玩的話，她們也準備回家纏著自己的父母要份工作來做。

　　可是看來……不太妙呀！

　　“真的嗎？難怪我聽說‘海鷗集團’福利很好，大家都擠破頭，原來要付出這麼高的代價。”林嘉薇微微皺眉，纖手輕晃，剛做好的水晶指甲五顏六色，炫彩奪目。做一次水晶指甲要價八千，是一般上班族兩個禮拜的生活費。

　　“真過分，你是歐陽寶貝耶，他們居然這樣操你？你怎麼不亮出自己的身分嚇嚇他們。”好朋友就是好朋友，鍾郁喬摸了摸剛剪好的頭髮，同仇敵愾。

　　當然，要擁有美麗的髮型和知名設計師的服務，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設計師拿著剪刀在她發上動幾下，外加奉上美味的甜點和現榨果汁，代價就是六千塊。

　　“對啊，不然告訴歐陽伯伯，歐陽伯伯最疼你了，他一定會好好修理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林嘉薇建議。

　　“沒錯，我去幫你說好了，你現在離職，明天剛好可以跟我們去巴黎。”

　　“好耶，就這麼辦，琛琛，你不是說想去買包包和靴子，明天我們一起去吧！”

　　歐陽琛琛一雙大眼睛困惑地轉了轉。她想先回答好姊妹們的問題，但是手上的甜點實在太誘人了，她決定還是先咬下最後的一小塊藍莓蛋糕，啜了口奶茶再開口。

　　“你們在說什麼？”歐陽琛琛用濕紙巾擦了擦小手，這才慢條斯理地抬頭看著兩位好姊妹。“我是在抱怨工作太無趣、太簡單，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我三兩下就做完，很沒有成就感。”

　　“什麼？”害她們還拚命為她想辦法，沒想到答案竟然是這樣。

　　“真的啊，原來工作真的很乏味、很無聊。”歐陽琛琛嘟著唇。

　　剛開始上班的兩、三天，她真的每天打扮美美地、九點準時進公司，可是由於她身分特殊，行銷部經理根本不可能分派多艱難的工作給她。

　　歐陽琛琛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看看公司裏的舊有企劃案，寫心得，再翻翻公司新DM，行銷組開會時，她負責在旁邊“聽講”，這樣的工作內容有些貧乏，當然沒什麼問題。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包括午休時間，她一天居然要花九個小時待在同一個地方，不能出去，不能跟好友聊天，不能讓廚子為她準備美食，不能去做指壓按摩，不能不能……統統都不能，因為她現在是個上班族，不是歐陽家的寶貝公主。

　　她好難想像，這樣的日子怎麼會有人受得了？不要說工作了，光是待在公司裏九個小時就很可怕。

　　才兩、三天而已，她就有些受不了，覺得自己好像被關在牢籠中的鳥兒，只能面對座位後方的大落地窗，眼睜睜望著外面的世界，卻無法高飛。

　　那種窒息感讓人恐懼，因此下班鍾一響，她就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片刻也不留。

　　“琛琛好可憐。”林嘉薇沒有辦法想像每天要八點起床準備，到公司後又要被關在同一個地方這麼久，超愛趴趴走的她會瘋掉的。

　　“是啊，九個小時耶，還要工作，真的好辛苦。”鍾郁喬光是想像就害怕，還好她沒有做出這種傻瓜要求。“琛琛，那你趕快辭職吧，明天我們飛到巴黎好好地血拚，到處逛逛，好彌補這幾天的痛苦。”

　　“那怎麼行？這麼做的話，我不讓我爸笑死才怪，不行。”

　　這個工作是她自己求來的，才幾天就說不玩了，對父親也不好交代。

　　“那怎麼辦？”林嘉薇好替她苦惱。

　　“簡單，琛琛，你去跟歐陽伯伯要求，叫他升你當經理──總經理好了，叫你大哥把總經理的位置讓給你，這樣就沒有人能管你，你想幾點上班就幾點上班，想出去玩──呃，是視察‘海鷗百貨’的業務也可以，總之除了你爸爸以外你最大，誰都不能管你。”

　　歐陽琛琛的大哥是“海鷗集團”的總經理，近年來，歐陽丹豪呈半退休狀態，集團裏的事務幾乎都是由大哥做決策。

　　“拜託，你以為在玩家家酒，這怎麼可能？”

　　歐陽琛琛再怎麼嬌生慣養，也知道這種事不可行。

　　林嘉薇鼓吹。“為什麼不行？反正暑假只有兩個月，你哥那麼疼你，總經理的位置讓你做兩個月，他一定會答應的。”

　　“你們兩個瘋了，什麼爛建議。”

　　從前的她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也許會和兩個好友一樣天真，反正她家人都疼寵她，就算她想當總裁，爸爸也會欣然讓位。但是開始工作以後，見識到“海鷗集團”的制度與規模，連一個小助理都做得戰戰兢兢的，她改變了想法。

　　她又沒有那種能力，就算讓她掛著一個虛名也沒用。

　　“怎麼會爛？我覺得很好。”林嘉薇才弄不懂她咧。“琛琛你真傻，組長這種頭銜一聽就很遜，你就算不當總經理，也可以要求個經理或副理。名片上印著『海鷗集團副理歐陽琛琛’，哇，一看就很有氣勢、很威風。”

　　“沒錯，我同意。”見她撇撇嘴，鍾郁喬再建議。“不然你也可以晚一點再來上班，或者早退。”

　　歐陽琛琛搖頭。“那怎麼可能，我現在是上班族耶！”好員工不應該遲到早退，這一點員工守則上有寫呀！

　　“那琛琛還是要繼續工作？”林嘉薇一臉惋惜。“好討厭，那你明天就不能跟我們去巴黎了。”

　　“需不需要我幫你帶什麼回來？包包還是馬靴？”

　　“不用了。”歐陽琛琛的包包和鞋子堆滿了兩大房間，連她都搞不清楚哪些穿過，哪些從來沒拆過。“不過倒是有個東西要你們幫我留意一下。”

　　鍾郁喬立刻就猜到了。“麵包味道的香水。”

　　歐陽大小姐近來常常念著這個東西，她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沒錯！”她用力點頭。

　　經過這幾天，她還是搞不清楚駱允焰身上的味道是怎麼來的，雖然她的朋友們都有噴香水和古龍水的習慣，可他不像是這種人。不管如何，這件事已經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好想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麵包香味的香水？

　　“會有這麼奇怪的香水嗎？”林嘉薇懷疑。

　　“應該會有吧？”鍾郁喬認為。“你看，現在的香水品項千奇百怪，有花香、果香、木香、茶香……有麵包或甜點之類的香味，應該也不足為奇。”

　　“就是說咩！”歐陽琛琛眉開眼笑的。“等我找到這款香水，一定要將它引進我們百貨公司設櫃，我相信和我一樣喜歡麵包香味的人不在少數，它一定會熱賣！”

　　她喜歡剛出爐的麵包那微甜、馥鬱的香氣，尤其是奶酥麵包，如果自己身上能夠帶著那麼甜蜜新鮮的味道，隨時都可以聞到，該有多幸福。

　　“琛琛真的很不得了，居然也想引進新的品牌，你準備要當女強人嘍！”林嘉薇既羡慕又覺得可惜，好友可以找到喜歡的工作，固然可喜可賀，但是也代表以後她們就不能經常一起血拚，好不舍。

　　“我比較好奇，你到底是從哪里聽來有這種香水？”鍾郁喬懷疑，她消息這麼靈通，都不知道這種事。

　　“因為我們部門有個……員工，他身上總是有一股濃郁的麵包香味，讓我很好奇。”

　　她對駱允焰很好奇，但是駱允焰還是那個死樣子，沒有把她這個直屬主管放在眼裏，她懷疑，他連正眼看她一眼都沒有。

　　怎麼會有人這麼可惡？好歹她也是他的主管，應該要尊重她一點，要不，她也是個美女，用欣賞的目光多看她兩眼，這也很正常。

　　問題是駱允焰都沒有，反而成天當她不存在似的。

　　被人忽視的滋味真的很差。歐陽琛琛越想越不舒服，心裏很悶。

　　林嘉薇和鍾郁喬面面相覷。奇怪，她是怎麼了，話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一臉氣呼呼的模樣？

　　***

　　以前，歐陽琛琛若沒有睡到十點半，絕對不起床，但為了賭一口氣，她開始像個正常的上班族，每天規矩地上下班。

　　而太過努力的代價，就是精神很差，非常非常地差。

　　既然這樣的工作效率太差，她想，那她乾脆睡到自然醒再到公司上班，精神飽滿，工作效率自然會提高。

　　這一試，果然有用，精神好，她真的能以更短的時間完成工作。

　　大多時候的下午，她都閑閑無事，反正工作完成了，留在公司也沒意義，因此她決定提早離開。

　　不過離開前她也沒忘記要照顧自己的組員，宣佈他們若是完成工作就可以自行離開，不用等到下班鍾響。

　　瞧，這樣應該好多了，也更人性化吧？

　　只可惜，她的好意，大家只能“心領”。

　　開玩笑，她大小姐是老闆的心肝寶貝，想怎樣就可以怎樣，別人不是，他們可是拚死拚活才能進入“海鷗集團”，再說他們還要養家活口，誰敢任意早退。

　　但歐陽琛琛哪里知道這些，下午三點多，工作完成後，她立刻拿起了自己的包包，準備開車去逛街，好好放鬆一下。

　　“阿櫻，你先去開車。”她輕快地吩咐，收拾桌上最後一枝筆，轉身面向辦公室裏的另一個人。“駱允焰，如果你工作完成了，也可以自行下班。”

　　雖然駱允焰很討人厭，但是她身為主管不能太小氣，離去前，她也不忘跟他打聲招呼。

　　“寶貝小姐來逛完要走了？一路順風，歡迎再度光臨。”

　　駱允焰的語氣裏充滿嘲諷，誰都聽得出來。

　　歐陽琛琛不懷疑自己聽錯了。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敢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

　　她回過頭，走到他面前。“駱允焰，你什麼意思？”

　　“我有說錯什麼嗎？”

　　“我工作做完了要走，有什麼錯嗎？”

　　“工作做完？”她還敢大言不慚？“請問你做了什麼？”

　　“你不知道嗎？經理早上交給我秋季回饋特賣的專案，要我寫感想，你不是也有聽到？”

　　歐陽琛琛每天一來上班，行銷部經理就會親自前來，告知她今天的工作內容是什麼，而她也按照吩咐地將工作做完，沒有怠情。

　　“哈，寫寫感想是工作？”瞧她還一臉認真，駱允焰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天真的人。

　　“你笑什麼？難道不是？”

　　“你以為你是小學生，來上班只要交篇生活感想就好？”

　　“什麼生活感想，我有很努力地看企劃內容，再提出感想和建議，你不要妄下評論好不好？”這傢伙是想氣死她嗎？超討厭的。

　　“好，你很厲害，小小一個組長，每天遲到早退不說，經理還要親自來交代工作，做的又不外乎是寫寫感想、心得和建議，有時候去會議室聽講，這麼輕鬆愉快的工作，真是讓人羡慕。”

　　“輕鬆愉快？工作不都是這樣，不然你又做了些什麼？”他的言下之意，好像是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你工作太辛苦嗎？是不是太辛苦了？那我可以跟經理說，叫他不要派太多工作給你。”

　　歐陽琛琛知道駱允焰和幾個組員經常在外奔波，身為他們的直屬主管，她是有點汗顏，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忙什麼，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相當不滿。如果他的工作真的太辛苦，她可以幫忙解決，不需要講話這樣穿針帶刺吧？

　　駱允焰真的傻到無言。一個人怎麼可以天真成這樣，她到底是什麼家庭教出來的活寶貝？

　　在這種白癡主管底下工作實在太無奈，他再也受不了了。

　　“我要辭職。”駱允焰嚴肅地開口。

　　“什麼？”歐陽琛琛一怔。“事情有這麼嚴重嗎？你工作到底有多重，說出來商量，何必把辭職掛在嘴邊。”

　　“哼，我工作怎麼會重，都是些零碎打雜兼跑腿的事，小意思。”只是被當成工讀生看待而已，沒、什、麼。駱允焰咬牙切齒地想。“重點是，我不想在白癡主管手下工作，這會讓別人也把我當成白癡看待。”

　　他的主管是誰，大家都很清楚，更該死的是，歐陽琛琛對他的“另眼相待”，讓許多人都以異樣的眼神看他，仿佛他真的是靠裙帶關係才能進入“海鷗集團”，他實在很受不了。

　　再說主管的無能，也讓他們D組的成員變成了無用可欺的小嘍囉，現在公司辦活動，再也不用另聘鐘點工讀生，直接將D組成員調過去隨意差遣，反正在各主管們眼中，他們這個新成立的單位只是歐陽寶貝小姐一時興起的玩意兒，很快就會成為歷史。

　　但是既然他們目前還領公司薪水，就要“物盡其用”，畢竟他們不是歐陽琛琛，當然沒有遲到早退、寫寫感想就能混日子的權利。

　　能夠進入“海鷗”的人，幾乎都是一時之選，誰願意這樣被看不起，只是為了日後的升遷機會，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誰是白癡，你給我說清楚！”

　　歐陽琛琛也火大了。她個性好，一再忍讓不跟他計較，他倒是大膽地爬到她頭頂，欠教訓！

　　“你不是白癡，怎麼會連基本的不能遲到早退都不知道？怎麼會認為寫寫心得感想就是工作？還有，每天你的頂頭上司得要親自跟你報告今天的工作，你不覺得奇怪嗎？”

　　駱允焰決定大發慈悲，乾脆地告訴她問題癥結。

　　“哪會奇怪？”歐陽琛琛反駁。“我只是個小組長，本來就應該聽主管的指示。”

　　聞言，駱允焰真的快暈倒了，她實在天真到讓他不可置信。

　　“是嗎？你有看過經理親自去ABC三組的組長面前交代他們的工作內容？”他冷笑。“你每天在公司裏晃啊晃的，自以為在工作，卻不知這種舉動已經增加了不少人的麻煩。我看你就幫幫忙，經理那麼忙，每天還要絞盡腦汁替你安排‘工作’，又得親自前來通知，真的很可憐，你乾脆行行好，還是回家做你的大小姐，這樣大家都省事。”

　　“你──”歐陽琛琛氣到俏臉生煙，眼眶瞬間浮起水霧。

　　這傢伙真的太可惡──他竟然把她批評得一文不值！

　　“你胡說，我有認真在工作！”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認真，她想打工，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只當個大小姐，她想要走人人群，看看這個世界。

　　只是真正進入職場以後，她並不習慣工作，但為了對父親的承諾，她還是堅持下去。

　　她和一般人一樣上班下班，覺得自己和大家一樣努力，每一份心得和感想她都認真地思考、認真地寫，並不是玩玩而已。

　　但是他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隨便批評她，還要她回家去當大小姐，這句話真的讓她很受傷，好像懷抱著滿腔熱血，用心拚命地完成工作，事後卻被無情地批評得體無完膚……

　　她都這麼努力了，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看著她急紅了眼眶，真切的失望、苦澀敲擊著駱允焰少許的良知。

　　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地歎了口氣，心中有種無力，表情也從諷刺轉為同情。

　　他終於明白，她是真的被寵到不知人間疾苦，不是故意的。

　　每個人的生長環境不同，出生在一個備受寵愛的富裕家庭並不是她的錯，也不能怪她是個天真無知的嬌嬌女。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不需要人家同情。”

　　笑話，她是歐陽琛琛耶，從小到大哪個人不是對她恭恭敬敬，她要什麼有什麼，被人羡慕都來不及，怎麼能同情她？這可惡的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如果你真的是認真地想做好一件事，你就做給大家看，別只是嚷嚷而已。”

　　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神經，駱允焰居然開始同情她，希望她振作起來，別讓人瞧不起。

　　“我……我才沒有。”她才不是嚷嚷而已。歐陽琛琛深吸一口氣，她才不會被他的三言兩語打倒。“我……會做給你看。”

　　他看不起她嗎？認為她真的是個無用的大小姐，那他就錯了。

　　別人做得到的，她也一定做得到，她要努力做出一番成績，讓他對她刮目相看！

　　“是嗎？那我拭目以待。”

　　“什麼拭目以待？”歐陽琛琛怎麼可能讓他好過。“你是我的特助，難道不用幫我？”

　　“幫你？”駱允焰銳利的黑眸閃了閃，唇邊揚起一抹讓人不安的笑意。“這有什麼問題。”

　　求助於這個傢伙一定沒什麼好下場，歐陽琛琛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立刻後悔了。

　　“算了算了，我看我還是──”

　　“走，先帶你去看看各個單位的工作情形。”

　　駱允焰不容許她反悔，拉了她便往外走。

　　想要認識這個世界，她就必須褪去公主的外衣，才能真正長大。

　　不過，以她現在這樣就想退縮的情況看來，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他並不懷疑，

　　這也算是正中下懷，反正他也不想久待。

　　只是……在“海鷗集團”的這一段日子，他也接觸到一個個完美的企劃案，難免有些技癢。

　　當年他在學校曾經拿下企劃首獎，但是學校裏的作業畢竟都是紙上談兵，不然合作的也是一些小型活動，他有點有志難伸，如今好不容易進入人人稱羨的“海鷗集團”，卻又還是難展長才。

　　有時候，駱允焰的心底不禁浮起一絲期待，如果自己可以主導一個案子，如果自己的企劃案能讓“海鷗集團”採納、執行，多麼讓人驕傲又心動，多麼地有成就感……

　　現在，或許他可以試試看。因為現在的他手中就有一張“王牌”，或許可以藉由她的“幫助”，完成自己的夢想。

　　駱允焰直直望著歐陽琛琛。只要一次就好，他只需要一個機會，無論成敗，他都能心滿意足地回到麵包店，繼承家業。

　　他……他的眼神怎麼怪怪的？好深又好熱烈，眼底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看得她有些難以招架。

　　歐陽琛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回，她好像惹火上身了……

嗜酒態睡

第四章

　　歐陽琛琛現在終於知道，原來寫感想，心得真的稱不上是工作，真正的工作，比她所想像的還要複雜、艱難許多。

　　駱允焰先是帶著她參觀各部門的工作情況，讓她見識何謂“工作”、“上班”。

　　百貨部門每一季都有換季特賣，每個月又有主題商品特賣，每個特殊節慶也有不同的促銷方案，每個單位還有自己的活動，上半年有年中慶，下半年則要忙周年慶，福袋商品……總之活動一堆，忙完了這一項立刻要投入下一個企劃，馬不停蹄。

　　“哇，原來大家都這麼辛苦。”歐陽琛琛這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你怎麼會驚訝？我看憑你們敗家三人幫的功力，什麼特賣、促銷或新產品上市，消息應該都很靈通才對。”駱允焰又開始損人了。

　　“什麼……敗家三人幫？”說得真難聽。

　　“喔，是喔，我忘了，你們應該叫做敗家公主三人幫才對，少加了公主兩個字，真是大不敬，抱歉抱歉。”

　　她的兩個“高貴”朋友常常有空沒事就到公司來找她喝下午茶，她們跟歐陽琛琛一樣，身邊都有傭人跟著，而傭人手上常常提著大包小包的名牌紙袋，招搖得很，讓人想看不見都難。但她身分特殊，就算她要在辦公室裏辦派對，或請猛男來跳舞，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歐陽琛琛快氣炸了。“你──”

　　可惡，好好的公主幫，被他取了個那麼俗氣的綽號，若讓薇薇和喬喬知道，一定氣得跳腳。

　　“我差點忘了，公主哪需要參加特賣或促銷活動？”駱允焰佯裝恍然大悟。“那你不知道百貨公司需要辦這麼多活動也是正常的。”

　　“……”歐陽琛琛已經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了，我想請問一下，你這樣整天敗家、吃飽等死到底有什麼意義？”

　　“駱允焰，你說這種話也太過分了吧？！”什麼吃飽等死，真難聽！

　　“話是很難聽，不過也是事實。”

　　“哪有，我……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好嗎？”別說得她好像是社會害蟲。

　　當初她會堅持要打工，就是想一邊工作、學習，為自己將來進入職場打基礎，一邊賺點零用錢，她的同學們做得到的，她也可以做到，她要證明她不只是個閑閑沒事做的大小姐。

　　“是嗎？那很好，我拭目以待。從今天起，你要開始好好學習。”駱允焰收起吊兒郎當的神色。“首先，就要收起你那大小姐的驕氣。”

　　“我哪有什麼驕氣？”如果她真的那麼驕縱任性，也不需要忍受他的無禮和諷刺。

　　“沒有最好。”他眼神帶笑，那笑意中帶著一絲算計。“叫阿櫻過來。”

　　“要幹麼？”

　　“你不是要認真地投入職場，好好打拚，不是做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無用大小姐？我現在就讓你好好學習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工作。”

　　他需要她的協助，才有可能完成自己的夢想，因此他必須不斷鞭策她，讓她跟上腳步，一步步前進。

　　歐陽琛琛快吐血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早就體無完膚。

　　但是，她雖然有滿肚子怨氣無處發，卻又被他勾起了好奇，忍不住想知道他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

　　歐陽琛琛強烈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被虐狂，否則為什麼她好好的大小姐日子不過，偏要自討苦吃。

　　自從答應駱允焰要“振作”的那一天起，她的生活就開始陷入水深火熱的地獄。

　　“小姐，快起床上班──快點起來，要遲到了──”

　　阿櫻的聲音像是魔音，在歐陽琛琛愛困的腦海裏不斷敲打，讓她頭痛欲裂，忍不住抓狂。

　　“阿櫻你很吵耶──”

　　她話都沒說完，阿櫻立刻指揮幾個傭仆，快手快腳地將她推入浴室盥洗。

　　阿櫻還在浴室門外提醒。“小姐，快快快，你剩下十分鐘。”

　　沒刷牙不衛生，歐陽琛琛決定盥洗過後再跟她算帳。

　　誰知盥洗完畢，她一打開浴室的門，立刻被阿櫻拖著著裝打扮，接著往外飛奔，直接塞入車裏，車子馬上發動，駛向公司。

　　“阿櫻，我還很困，我想──”

　　歐陽琛琛話還沒說完，阿櫻的手機突然響起──

　　“小姐，等等喔。”阿櫻帶著歉意地接起電話，眉飛色舞地出聲。“是的，駱先生，小姐正在往公司的路上，我們大約八分鐘後會到達……什麼，到公司後立刻先進會議室……好的，我知道了，這個沒問題……好，再見。”

　　“哪個駱先生？你跟誰講話？”歐陽琛琛眯起眼，腦子還有些混沌。

　　“駱特助啊。”阿櫻一笑，輕快回答。

　　她是個忠心為主、個性正直的人。既然駱允焰說他能夠幫助小姐成長，為小姐實現夢想，而小姐也點頭同意要跟他一起努力，她就應該從旁協助。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歐陽琛琛一眼就看出她不對勁。

　　阿櫻長得一臉英氣，皮膚稍黑，身材高大，個性也像個男孩子，只要有人對歐陽琛琛不敬，她一定馬上跳出來給人家一個過肩摔，平常也不太多話，不過現在的她看起來似乎太開心了點。

　　“是他？他找你幹麼？”這兩個人怎麼會有交集？歐陽琛琛很疑惑。

　　阿櫻誠實回答：“問我們現在在哪里。”

　　“這關他什麼事？啊～～”她打了個大呵欠。“我好累，想再回去多睡一會兒，阿櫻，你讓司機回頭……”

　　“這怎麼行？小姐，你要振作啊，不能讓人家看不起。”

　　阿櫻雖然一直跟在歐陽琛琛身邊，但是她比這個大小姐要敏感，自然知道外頭對她的一些閒言閒語。

　　駱特助說得對，她不能讓別人看不起她家小姐，一定要努力幫助小姐做出一番成績，讓大家看看，她家小姐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唉喲，我頭痛……”

　　“一會兒就好了。快快快，下車，公司到了。”阿櫻很有力，像是拎小雞般，三兩下就把裝死的大小姐給拖入辦公室。

　　“很好，今天很準時，果然是好的開始。”駱允焰早就等在她的辦公室門口。“阿櫻，謝謝你。”他難得地露出一笑。

　　歐陽琛琛從來沒見過他笑得這麼真誠爽朗。原來他不損人的時候，看起來真不錯，尤其神情中那抹從容與自信，讓他整個人更加耀眼，充滿氣勢，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教人安心之餘，還有一種想要追隨他的衝動。

　　這一刻，他的笑，輕輕撩撥著她的心弦。

　　她有種被電到的感覺，心兒怦怦亂跳，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哪里，這是我應該做的。”阿櫻也笑咪咪地看著他。

　　原來……他剛剛的笑容是給阿櫻的？

　　歐陽琛琛原本高揚的心瞬間急速下沉，他們之間的互動，讓她的心裏有股莫名的酸澀流淌而過。原來，是她自己在那裏胡思亂想，他根本沒注意到她，而她不喜歡這種被忽視的感覺。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變這麼熟了？”她不自覺地吐出真心話，心頭有著說不出的失落。

　　駱允焰每次見了她，不是損她，就是取笑她，從來沒有給她什麼好臉色；阿櫻也很奇怪，平常沈默寡言，也很少露出笑容，但是她似乎一見到駱允焰就笑得花枝亂顫，言語問還有些小女兒的嬌氣……他們兩個有這麼熟嗎？

　　“哪有比你熟。”駱允焰面對她，嘴巴又開始壞了。

　　但是他的注意力因此又回到她身上，歐陽琛琛反而有點莫名的欣喜。

　　“我才沒那麼倒楣跟你很熟呢！”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小小的臉蛋卻換上了藏不住的笑容。

　　“那最好。”

　　反正他們只是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標，不用套交情。駱允焰沒有多注意她的情緒變化，只是催促她：“快，別偷懶，今天我們要全副武裝，開始戰鬥了。”

　　“別說得那麼誇張好嗎？”全副武裝的戰鬥耶，他真以為要打仗啊！

　　不過，接下來歐陽琛琛才知道，原來這真的是一場硬仗。

　　***

　　歐陽琛琛是“海鷗集團”的公主，她講的話等於“聖旨”，說她有特權也不為過。

　　在她的堅持下，他們行銷D組終於搶下了一個情人節檔期的專題特賣，所有組員忍不住大聲歡呼。

　　他們出運了！不用再當令人挫折的小嘍囉，被人使喚來使喚去！

　　不過接下來，就真的是一場硬仗的開始。

　　公司裏的人對於他們能拿下情人節檔期相當不平，全在等著看笑話。

　　“寶貝小姐開口，就算只是玩掉一個重要檔期，大家又能說什麼？”

　　“是啊，不過平平都是人，命運真的差很多，人家就是會投胎，否則憑她的條件，連到‘海鷗’掃地都沒資格。”“海鷗集團”即使應徵清潔人員也相當嚴謹，必須是已婚、有小孩、年齡在三十五歲以上的媽媽，這樣不僅可以提供一個二度就業的機會，也避免應徵到草莓族，可說是一舉兩得。

　　“我看弄個不好，倒楣地收拾殘局的又是我們。”

　　“就是說──”

　　眾人一片不看好，酸溜溜的閒話四處流傳，D組的成員們多少有所耳聞，當然都很氣憤。幾個組員原本還不是那麼熟悉，就因為這件事，讓他們同仇敵愾、團結一致，他們都知道，想要達到目標，唯有努力。

　　但……問題來了，他們到底該怎麼努力？

　　D組的同仁們年資最深的也只有兩、三年，而且做的是書面發想和擬定，沒有執行和決策的能力和經驗，該從何下手？

　　“組長，麻煩請你找佩君和亞斯去跟協辦廠商溝通，要廠商把折扣再降低一些，或者提供更多的獎品，活動辦起來比較吸引人，也讓我們的企劃執行得更順利。”

　　“組長，這份資料給你，勞煩你派小米和邱邱編列所有活動的預算，細目要清楚，不能超過我們預估的支出。”

　　“組長，請告訴小玉，叫她先做預期效果分析。”

　　“組長──”

　　歐陽琛琛快瘋了。駱允焰說得好聽，每次開口一定是“麻煩”、“勞煩”的，其實就是下“指令”要她去跑腿嘛！

　　“駱允焰，你為什麼不自己下命令，一定要叫我去？”說她是跑腿的也不為過，每天光聽他的指揮，就夠讓她暈頭轉向。

　　不過她倒是很佩服他，每天看到他都是神采飛揚、自信滿滿的模樣。他像極了敏捷的獵豹，戰力十足，總是一早就進公司，等大家都下班了，他還一個人留在公司裏加班。

　　也許是因為過於忙碌，讓他沒有時間打理自己，最近他的身上已經聞不到那股誘人的麵包香味。可是認真的男人真的好帥，他並未因為少了香味而失色，身上散發的強悍氣勢和自信光芒更吸引人。

　　只是，他雖然很努力，不代表就可以得寸進尺地“虐待”她。

　　“因為我不是組長。”駱允焰很酷地回她。

　　“但……你是我的特助。”他是她的特助，就應該幫助她，怎麼反過來指揮她呢？真是莫名其妙。

　　“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他因為沒有太多實務經驗，也沒有上司帶著他實際操練，必須花更多心思和時間摸索、投入工作，光是寫那些統計分析和計畫表就寫得昏天暗地，好幾天沒休息了，她大小姐還敢嚷嚷？

　　忽然，駱允焰欺近她，臉上又帶著一抹揶揄的神色。

　　“組長，只是開口下下命令而已就受不了嗎？沒關係，你可以放棄，回家當你的寶貝公主。”

　　“我──”

　　明明是想生氣，但他一靠近，歐陽琛琛就感覺到一種陌生又強烈的悸動，仿佛有一股電流在身上流竄，心臟狂跳不止。

　　“你怎樣？說啊，難道你想放棄？”駱允焰一步步逼問。“你真的想當個只會吃喝玩樂、一無是處的大小姐？”

　　他告訴自己，他之所以對她這麼嚴苛，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努力與心血白費，不想讓夢想破滅。但在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是不忍心看她被說成那樣，他知道她只是被保護得太好，缺乏歷練，他想要磨練她，激發她的潛能。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她其實本性單純善良、有骨氣，但是可能從小被照顧得太好，不知民間疾苦，才會變成這麼天真無知的嬌嬌女，他相信只要肯努力，她也能夠做得到。

　　他絕對不允許她就這樣輕言放棄，到時候她會被說得更難聽，而他不希望她承受這些。

　　“我──”歐陽琛琛血液沸騰，被他激得整個人幾乎快跳起來。“誰說我要放棄？我不知道放棄那兩個字要怎麼寫！”

　　都已經忙了這麼久，現在說放棄，之前的辛苦不都白費了？何況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輾轉知道組員們所受的委屈，也是她當初始料未及的。

　　她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居然讓這麼多人受到波及，她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而害了別人，更不想看到組員們失望的表情。再說，她不得不承認，駱允焰做事真的很嚴謹、有條理，而且知人善任。

　　D組裏的組員個性，他幾乎都摸清楚了，像是佩君和亞斯活潑外向，他就分派他們去跟廠商溝通協調，小米和邱邱很有數字概念，他就讓他們編列預算，小玉個性謹慎，他就讓她仿效果分析……

　　再不情願，她也必須說實話，他很有領導者的架式與氣勢，能夠看出每個人的長處，把他們放在最適當的位置，這是她做不到的。如果沒有他，她光有一腔熱血也沒用，說不定因為身分，還真的一輩子都做不出一件完整的事。

　　說真的，駱允焰對她幫助很大，這是不可否定的。

　　他給了她一個難得的機會，她想要讓別人刮目相看，想要讓別人拋棄對她的刻板印象，想要讓別人知道她不只是個會敗家的寶貝──

　　為此，她就該堅持下去。

　　“說吧，還要我做什麼？”歐陽琛琛又像是蓄滿電力的小兔子，整個人很有活力。

　　駱允焰眼眸含笑。“很好，有鬥志。”

　　這丫頭果然很單純，隨便一撥弄就跳起來，真有趣。

　　她精神奕奕的樣子很可愛，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有一種衝動，想就這樣一直看著她。

　　她應該不知道，此刻的她真的非常生動耀眼，是個活力十足的可人兒，而不只是個漂亮卻沒有生命力的櫥窗娃娃。

　　而他喜歡這樣活蹦亂跳的她……

　　喜歡？

　　駱允焰突然一陣心悸，連忙甩甩頭。

　　他們只是互相幫助的夥伴，他要藉由她完成夢想，而她也能藉著他的協助，證明自己的能力。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情愫，絕對沒有。

　　“笑什麼？你的表情好詭異。”歐陽琛琛懷疑他又有什麼壞念頭，正想著要如何整她。“到底要我做什麼？”

　　他收拾心神。“放心，這個工作很簡單，只是做問卷調查而已。”

　　他的眼光不會錯，她有企圖心，只是不夠自信、容易退卻，既然他們有相同的目的，幫助她也就是幫助自己，他們會是最好的夥伴！

　　***

　　簡單？做問卷調查哪里簡單啦？！

　　歐陽琛琛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站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像個小工讀生似的發問卷請路人填寫。

　　什麼嘛，她好歹是個行銷部的組長，這種東西可以交給市調公司，何必要親力親為，還拖她下水。

　　她覺得好彆扭、好不自在，如果給認識的人看見，要她的臉往哪里擺？

　　他果然又是想整她，都怪她答應得太快，如今箭在弦上，只好硬著頭皮做下去。

　　幸好剛開始算是滿順利的，雖然有些人冷漠地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拒絕，讓她難堪地直想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不過還算是輕微的。

　　“先生，麻煩你幫我填個問卷。”

　　歐陽琛琛硬著頭皮將手上的問卷，遞給一個西裝筆挺、有些微禿的上班族。

　　“小姐，你們填這個要做什麼？你在打工嗎？時薪多少？我看你穿的衣服很漂亮，也很有氣質，為什麼要做這個工作？如果你要換工作，我可以幫忙介紹，這是我的名片。對了，小姐你長得很面善，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你是明星嗎？還是你們正在拍戲，鏡頭在哪里？你……”

　　一連串的問題，打得歐陽琛琛頭昏眼花。

　　她雖然也被搭訕過，但是能跟她攀談的不外乎是名門公子，或是事業有成的社會精英，都很紳土有禮，問話也是一句一句來，哪里遇過這種事？

　　偏偏一直跟著她的阿櫻在另外一個路口，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她不知所措，此刻，雖然站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她忽然感覺有些害怕慌亂。

　　就在這時，一道低醇好聽的嗓音傳來，及時解救了她──

　　“大小姐，我跟你說過幾次，我們要找的物件是年輕情侶，做的是情人節特輯，你看這位先生年紀這麼大了，怎麼可能會是我們的目標？”

　　駱允焰的聲音不溫不火，可是聽在歐陽琛琛的耳裏，卻是那麼悅耳動聽。

　　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替她解圍，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今年才三十一！”路人氣呼呼地要理論。

　　駱允焰沒理會他，繼續數落她。

　　“你連發問卷的物件都搞不清楚，這麼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好，會不會太誇張，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他罵起人來氣勢十足，神色冷酷，身材又高大，顯得壓迫感十足。

　　“我……我一時沒注意，你凶什麼凶？”

　　上一秒鐘，歐陽琛琛還把他當成來解救她的英雄，對他感激涕零，哪知道他立刻變臉，還是一樣地壞，頓時所有的感謝煙消雲散，她好悶。

　　“還會頂嘴，很好。”氣候炎熱，但駱允焰的眼神卻冷得似極地，讓人不寒而慄。“經濟這麼不景氣，求職的人那麼多，如果不是看在你苦苦哀求的分上，你以為我會容許像你這種笨手笨腳的人出現在我面前？”

　　這傢伙怎麼這麼可惡？！她哪是什麼求職的人，又哪里笨手笨腳了？歐陽琛琛氣得咬牙切齒，好想送他那張酷臉幾個黑輪。

　　路人原本想要為自己理論，見狀也有些惶惶不安。

　　他只是看這個小女生漂亮，想跟她開個小玩笑，又沒惡意，若真的害她失業，那他就罪過了。

　　“這位先生，別這樣，其實我看你們這位小姐很認真，你再給她一次機會，相信她會做得很好。”男子連忙卷起袖子。“不然我來幫忙發問卷好了。”

　　“不用了，謝謝你，是我們小姐自己的錯，對你真的很抱歉，這是公司送的一點心意。”

　　駱允焰取出兩張百貨公司的展覽室公關票，送給那位路人。

　　“呃，不用不用，我只希望你別開除她。”

　　“謝謝關心，沒問題。”駱允焰露出一個善良的微笑。

　　等到路人離開以後，他又變臉了。

　　“看什麼看？連發問卷都做不好，我看你回去休息算了。”駱允焰說完，也不等她回話，便邁開步伐領著她走。“走吧。”

　　他剛剛和協力廠商開完會，有點不放心，才臨時起意前來看看，而她果然沒讓他“失望”，真是個大麻煩。

　　見到她被路人糾纏的那一瞬間，他的心頭突然燃起一把火，氣自己沒有盡到顧好她的責任，又心疼她，恨不得上前把路人一腳踹開。

　　他慶倖自己決定來看看她的狀況，否則真的出了什麼事，他怎麼原諒自己？畢竟這是他的主意，是他要她學習、感受這種最基層的工作，卻沒將她照顧好。

　　可是，這種保護欲又是什麼？來得突然，來得強烈，讓他一時間難以厘清。

　　“我才不要，我可以的。”

　　歐陽琛琛不服輸。其實踏出第一步之後，她發現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而且憑勞力工作，不偷不搶，她不需要感到丟臉。“我可以繼續做問卷。”

　　她堅定明亮的眼神，讓他內心複雜的情緒霎時消散，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看來，寶貝大小姐是有點長大了。

　　“不用了。”他還是不放心讓她自己一個人，隨即想到一個方法。“你去幫阿櫻的忙。”

　　他……是在擔心她嗎？

　　歐陽琛琛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剛剛還氣得泛紅的臉頰，轉為笑臉盈盈。

　　她喜歡他緊張她的樣子，那讓她覺得自己在他心中其實很重要，他在乎她，他放心不下她……

　　“好啊。”明白他的心意後，現在不管他說什麼，她都願意配合。“駱允焰，你剛剛是不是知道那個人會有那種反應，所以故意罵我？”

　　“你以為我是神？”駱允焰收起笑容，嘴角冷冷一撇，無情地戳破她的美夢。“我罵你，是因為你真的很欠罵。”

　　被人糾纏還不會閃開，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真是個傻瓜，這樣怎麼教他放心讓她獨立作業呢？

　　“你又想惹我生氣，我偏不上當。”歐陽琛琛揚起一抹笑。

　　他和她認識的其他人不同，默默幫助她卻不會向她邀功，他想讓她親力親為，想讓別人看到她努力認真的那一面，一定是這樣。

　　“那你不用陪我，我可以自己去找阿櫻。”她試探地說。

　　“算了吧，大小姐，你別給我惹麻煩，我就感激不盡。”

　　“呵呵，被我猜到了。”歐陽琛琛得意洋洋。“你是故意要保護我，所以才會陪我走這段。”

　　這小女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精明，還是他表現得太明顯？駱允焰有些不自在。

　　“哼，我是怕你又給我惹麻煩，笨蛋。”他又開罵。“阿櫻在那裏，你去吧，別又惹是生非了。”

　　將她丟給阿櫻以後，他才能安心去處理其他事。

　　歐陽琛琛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心頭突然有一抹騷動，好像有只魚住進心裏，游來遊去，牽動著她敏銳的心思，讓她難以平靜。

　　她發現其實他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明明沒有惡意，偏偏喜歡裝酷，愛說一些讓人氣得跳腳的話，其實對她是真心的好。

　　就像這回的企劃案，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也使不上力，明明是他的點子和意見，他卻交由她去指揮，讓大家以為她是真正的決策者，害她一度誤會他是故意要整她。

　　還有剛才，他心裏擔心她，表面上卻又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

　　她知道，他才是真心對她好，不像有些人，表面上對她很恭敬，其實笑意未達眼裏，非常虛偽。

　　一瞬間，她的心暖暖地融化了，因為他的體貼和關心，化為甜蜜的糖水。

　　“阿櫻，其實那傢伙不像表面上那麼討人厭，對吧？”

　　她的視線還是在他身上，直到他消失在眼前。

　　“是啊，駱先生真的很棒。”阿櫻笑咪咪地稱讚。這次如果不是有他，他們D組就算搶到了企劃案，也只有等著被電的分，而且他好關心她家小姐，這一點讓她稱許。

　　阿櫻也知道駱允焰很棒？

　　歐陽琛琛的心裏不自覺地湧起一股止不住的酸意，好難受。

　　她不希望別人看見他的好，她不希望跟別人分享他的好，她希望他的好，只有她知道。

嗜酒態睡

第五章

　　情人節的企劃工作，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

　　隨著時間的漸漸逼近，行銷D組的每個人都忙得像陀螺，沒得休息，就連歐陽寶貝大小姐也不例外。

　　“佩君，麻煩幫我把這份資料傳真給‘點石金金飾’。”組員高嚷。

　　“我來，我去傳真。”歐陽琛琛順手接下工作。“還有誰要傳真嗎？”

　　“我啦，麻煩組長幫我把這兩份資料傳給‘寶麗精品’和‘友善禮品’。”

　　“沒問題，交給我吧！”歐陽琛琛輕快地應聲，拿起資料快步走向傳真機，幫忙傳真檔。

　　所有人都發現，歐陽琛琛真的變了，她總是九點未到就已經進公司，下班時，若是大家還在忙，不需要別人要求，她也會自動留下來加班，看看有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就算是只跑跑腿、影印或傳真東西，她也很樂意。

　　她臉上總是掛著甜甜的笑意，似乎在工作中真的找到了樂趣，她忙得很充實也很愉快，當然最主要的是很有成就感。

　　畢竟她從小到大除了念書以外，還沒做過一件像樣的事情，這一次，她絕對要讓所有人吃驚，用她的認真和誠意做出最好的成績，讓大家見識，也讓她以自己為榮。

　　這一切，駱允焰都看在眼裏。

　　對她這樣的大小姐來說，這一切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事，她願意放下身段和大家一起努力，就夠讓人驚訝了，可是她還做得更多、更好，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夠、經驗不足，她願意學習，願意和大家同甘共苦，這一點令人動容。

　　“老是看你團團轉，你在忙什麼？”

　　他忍不住走近她身邊，欣賞她的忙碌之姿。

　　“影印啊，這些還有這些統統都要影印。”發現影印紙沒了，歐陽琛琛蹲低了身子開始補紙。

　　她那認真的模樣，好像自己正在做一件大事。

　　“影印？你是組長，怎麼叫你做工讀生的工作，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了？”他故意開玩笑。

　　“怎麼會？大家互相幫忙，這樣很好。”她才不在意自己做的是跑腿或工讀生的工作，她在意的是有沒有將工作做好，對組員們有沒有實質的幫助。

　　還有，她也要他對她刮目相看，讓他知道她有多認真，不是玩玩而已。

　　他含笑調侃。“大小姐真的變了喔，越來越像個上班族。”

　　駱允焰的確看到了她的執著、她的專注和用心，褪去了公主的外衣，原來她可以這麼容易親近、這麼貼心。

　　凝視著這樣的她，他的眼中閃過激賞之意，表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

　　“我本來就是。”歐陽琛琛嬌嗔。“喂，你很閑喔，居然有空在這裏混。”

　　“大小姐講這句話就冤枉我了，其實我正在工作。”駱允焰收起笑臉，指著她手上的資料。“這些要影印幾份？”

　　“全部都要十份，怎麼，有什麼不對？”聽他的語氣，好像正在盯她工作，太看不起她了，她怎麼可能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十份？”他沉吟了一下。“我看影印機上顯示的數位好像有點怪怪的。”

　　歐陽琛琛只覺得他是在找碴。可惜，他一定會失望的～～

　　她自信一笑，將視線移回影印機上，這才發現她不知道是不是太在意他的存在而一時不察，竟然多按了一個零。

　　當場，她覺得好糗，面子有些掛不住。

　　她真的很認真啊，誰知道會在他面前出這種差錯，害她狼狽地直低頭。

　　駱允焰也不是真要取笑她，他沒有繼續落井下石，幫她調回正確數字。

　　“其實我很驚訝，我一直以為你只是玩票性質，不相信你信誓旦旦說要認真，沒想到你很讓我意外，看來，我真的應該重新認識你。”

　　他神情未變，依然一臉酷樣，仿佛脫口而出的只是平常聊天的話而已。

　　但他的一番話，讓原本有些沮喪的歐陽琛琛瞪大眼睛，黯然的眼霎時發亮。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他說她令人意外？他說他應該重新認識她？

　　歐陽琛琛心臟怦怦跳。這傢伙拐彎抹角的，就是在讚美她很認真吧？

　　笑意重新爬上了她的臉，他的一句話，比任何甜言蜜語，比任何人的讚賞更有意義、更讓她開心，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她已經得到了最大的肯定。

　　歐陽琛琛好開心，她眉飛色舞，動作更加俐落地整理好影印資料，一副很專業的模樣。

　　“你以後會發現，我的優點不只如此。”歐陽琛琛心滿意足地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出影印室。

　　駱允焰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笑意直達眼底。

　　真是可愛的女孩，她臉上因工作而散發的自信光采，耀眼奪目，她忙碌的身影宛如彩蝶，在辦公室裏翩然飛舞，有時，他會不自覺地看傻了眼，直到桌上的電話響起，或者有人喊他，他才會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間，她就這樣進駐他的心裏，帶給他驚喜，還有更多的樂趣，讓他越來越習慣見到她，越來越捨不得移開視線。

　　他發覺，自己開始慢慢地欣賞她了──

　　***

　　經過一連串的開會研討、計畫編寫、問卷統計分析，以及執行運作，在大家不分日夜的分工合作之下，“海鷗百貨”推出的七夕情人節活動──“海鷗夕情”，果然造成大轟動。

　　這次合作的協辦廠商──金飾店和禮品店雖然被D組拗了許多贈品，頭獎甚至還送出兩隻價值不菲的碎鑽戒指，但得到的卻是加倍的利益，每個專櫃幾乎都開出紅盤，讓廠商笑得合不攏嘴，活動帶來的人潮，也使百貨公司裏的其他廠商受益，所有人都讚不絕口。

　　在眾人的歡呼中，活動總算圓滿結束。

　　歐陽丹豪得知寶貝女兒創下了佳績之後，那成就感比自己賺到一億還痛快，立刻決定舉辦慶功宴，準備好好地犒賞愛女以及相關有功的人員。

　　今晚，大家都高興極了，尤其是D組的成員們。

　　“哇，我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是啊，我好久好久沒見到我親愛的史奴比大抱枕，它一定很想我。”

　　“呿，我才可憐，我的黑眼圈不知道要睡多少美容覺才補得回來！”

　　“就是說咩──”

　　D組的幾個組員聚集在一起埋怨，可事實上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滿滿的笑意，因為這回的績效紅利比他們一個月的薪水還多，睡眠不足算什麼？黑眼圈也不夠看，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有滿滿的成就感，現在再也不會讓公司的人看不起，走路有風，說有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他們終於感覺人生是彩色的。

　　“恭喜恭喜，大小姐真的很厲害，青出於藍。”

　　“年紀這麼小就有這麼亮眼的成績，將來還得了，歐陽總裁真是好福氣！”

　　“就是，兒子和女兒都這樣優秀，歐陽總裁可以享清福了，真讓人羡慕。總裁來來來，讓我敬你一杯──”

　　“哈哈，我家寶貝就是這麼棒，我也覺得她很好。”歐陽丹豪樂不可支，明明醫生交代不可貪杯，但是他就是太高興了，忍不住呀！

　　“琛琛真的很厲害，居然想得出讓情人先體驗走紅地毯的浪漫活動。說真的，以前我一直認為結婚走紅地毯是一件很無聊的事，但是那天我有在現場，現場營造出的唯美和浪漫，幸福和甜蜜的氛圍，真的真的太感人了，讓我整個人都感動到快哭了，差點想隨便抓個人跟我一起走紅地毯，享受那種眾人羡慕、被灑花瓣的滋味。”林嘉薇當然不會錯過好友的大日子，說起情人節活動當天的情景，夢幻的表情好像還陶醉其中。“哇噻，星座書上寫說琛琛以後會當女強人，果然好准。琛琛你好棒，我以你為榮。”

　　看似簡單的東西，再添加一點氣氛，那種感覺就出來了，活動當天，許多人都被那幕幸福畫面感動到落淚，甚至有兩對情侶當場求婚成功，將活動氣氛推到最高點。

　　“拜託，看當天活動的氣勢，就知道琛琛一定花了很多心思。但我覺得當女強人太辛苦了，琛琛你真的要想清楚。”鍾郁喬也來恭賀好姊妹，但是她才不想跟自己過不去，覺得還是當個大小姐比較幸福。

　　聽著眾人的稱讚，歐陽琛琛好不心虛，真的聽不下去了。她連連搖頭。

　　“你們在胡說什麼？我哪里是女強人，這一切根本不是我的功勞。”她坦承告知。

　　眾人一聽，全部都傻住了。

　　不是她的功勞，那是誰的功勞？

　　“是駱允焰。”歐陽琛琛眉開眼笑地宣佈。“所有企劃都是駱允焰一手包辦的，我們只是聽他的指揮。”

　　回想那段水深火熱的日子，她依然覺得心有餘悸。那時候，她常常很想跟他說：你不是說要離職？OK，我同意。

　　幸好她沒有付諸實現，現在回想起來，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熬過了那一段，就是海闊天空。

　　“駱允焰？”歐陽丹豪心裏不能說沒有失望。“真的嗎？”

　　在他心目中，寶貝女兒永遠是最棒的，他一直以她這回的成績為榮，難道這一切都不是女兒的功勞？

　　他懷疑地抬頭望向D組成員。雖然他很瞭解寶貝女兒誠實的個性，但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剛剛還嬉鬧成一團的D組成員，現在個個很低調，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雖然寶貝小姐說的是實情，但是看他們老總裁的臉色，現在如果附和，總裁恐怕無法負荷這個事實呀！

　　“當然是真的。”歐陽琛琛抬頭四下張望。“咦，駱允焰人呢？剛剛好像有看到他，他人呢？”

　　眾人跟著眼睛看過來、看過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叫做駱允焰的男人。

　　“報告組長，特助他好像走了耶，他說他還有事要忙。”平常跟駱允焰交情還不錯的亞斯提供情報。

　　“有事要忙？有什麼事會比自己組裏的慶功宴重要？”歐陽丹豪眼見女兒這麼緊張一個男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爸，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說不定駱允焰他真的有事要忙。”歐陽琛琛嘟唇。

　　那傢伙搞什麼低調，今天的日子是屬於他的，她只是配角而已，她還想將他介紹給爸爸認識，順便跟爸爸說說他的厲害，誰知道他居然走了也沒跟她講一聲，好過分。

　　歐陽琛琛心中突然一陣失落，他不在，她的心變得空蕩蕩的，好心煩。

　　大家努力了這麼久，如今成功了，她想跟他一起分享這份勝利的喜悅，可他居然不在這裏……

　　為什麼，這麼在乎他的身影呢……

　　歐陽琛琛不知自己的舉動，讓一向將女兒捧在手心上的父親深受打擊。

　　“寶貝，你怎麼可以為一個外人這樣跟我說話？”

　　歐陽丹豪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女兒從小的偶像就是他，她最愛的人也是他，他很難接受小女兒突如其來的轉變，更難接受她的心中有別人。

　　“爸，駱允焰是我的夥伴，怎麼可以算是外人？今天如果沒有他，我也成不了事啊！”歐陽琛琛難得激動地為他辯解。

　　歐陽丹豪更是難以置信。那個駱允焰在女兒的心目中就真的那麼重要，讓她願意為他跟爸爸起爭執？

　　就算那個男人只是女兒的“夥伴”，也讓他很不開心。

　　他輕哄女兒。“琛琛，既然你完成了工作，學校也快開學了，你該收收心，回家好好陪爸爸幾天。”

　　寶貝女兒還年輕，他絕不容許她被哪個男人拐走。

　　“不行，我不能半途而廢，我喜歡這份工作，喜歡這種大家一起同甘共苦的感覺。”她笑容滿面地看著D組成員。“你們說對不對？”

　　D組成員小小聲地回答：“……對。”

　　這位大小姐真不會看人臉色，老總裁的臉色都那麼難看了，她還刺激他，真讓人替她捏把冷汗。

　　“爸，你如果要人陪，可以找阿衡或阿策他們，他們不是也正在放暑假？”歐陽琛琛建議。

　　她口中的阿衡和阿策，都是她哥哥的兒子。

　　但歐陽丹豪才不要，他大兒子和二兒子分別生了三個兒子，三個臭小子現在念國中，正值叛逆期，見到他老是喊老頭，一點敬意都沒有，又總是跑來跑去讓他眼睛都花了，真想把那三個小鬼抓起來。看來看去還是小女兒最可愛、最漂亮，像朵小花，養在家裏才賞心悅目。

　　現在，他超後悔讓她出外打工，甚至這一場慶功宴，似乎也沒有那麼值得高興了，他後悔給女兒這個機會，讓她“玩”出了興趣。

　　“算了，反正再過一個多禮拜就開學，你好好跟同事們道別吧。”歐陽丹豪安慰自己，還好女兒才剛要升大二，終究得放棄工作回到他身邊，姓駱的想拐他女兒，哪有這麼容易？！

　　“喔，好討厭。”歐陽琛琛的確做出了興趣，有點不想回去念書了。

　　都怪駱允焰，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陷”得這麼深。

　　***

　　隔天。

　　行銷部D組辦公室裏，歐陽琛琛支開了阿櫻，好跟駱允焰單獨相處。

　　“駱允焰，昨天的慶功宴你怎麼落跑了？”

　　昨晚，因為沒見到他，她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好想見到他，好想跟他一起面對眾人的慶祝和鼓勵，但是他就這麼瀟灑地先走了，而且說都沒跟她說一聲。

　　怎麼會這樣，難道成功了他不開心、不想慶祝嗎？

　　“那種場合，有我沒我都沒差。”

　　駱允焰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對他而言，活動當天看到每個人滿意的神情，得到佳評如潮，那就是他最大的喜悅。

　　至於慶功宴，就留給歐陽琛琛吧，畢竟她才是組長，何況若不是她，他根本沒有這個機會一展長才，所以他願意將所有的光華都留給她，讓她接受眾人的讚美。

　　她那麼愛熱鬧，昨天的慶功宴又是為她舉辦的，她應該玩得很開心吧？

　　“怎麼會沒差？差很多。”歐陽琛琛好懊惱。“沒有你，我就覺得慶祝好像沒有什麼意義。”

　　她發現，自己少不了他，發現自己好喜歡跟他在一起，就算是聽他罵她，她都覺得好快樂好甜蜜，她是不是有被虐狂啊？

　　歐陽琛琛一雙含情的眼直望著他。

　　她覺得自己好像喜歡上他了，不然怎麼會見不到他便一直想他，還想了他一整晚，徹夜難眠。

　　可現在一見到他，她又覺得好開心，仿佛所有的煩惱都離她遠去，只要有他就好了。

　　她真摯的眼神、純真的言語，讓駱允焰怔了怔。

　　不知道何時開始，他發現自己喜歡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喜歡追著她的身影，總是不自覺地看著她，想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麼，是不是需要幫助，是不是需要提點，有時，還乘機跟她鬥鬥嘴，鬧她一下，好欣賞她一臉氣呼呼卻又拿他沒轍的小女兒嬌態。

　　尤其這段時間以來，一開始他覺得她只是個沒用的嬌嬌女，漸漸地，他看到她堅毅認真的一面，看她跟組員們一樣，早早來上班，工作多了也會主動留下來加班，他看得出來，她很專注於完成每一件分內的工作，並未因為身分，或時間一長就怠惰。工作慢慢磨去了她的嬌氣與天真，也慢慢讓感動在他心上堆疊。

　　或許是欣賞她欣賞得上癮了，此時面對她晶瑩明亮又坦率的眼，他的心有一絲蠢蠢欲動……真是見鬼了。

　　駱允焰回過神來，強迫自己避開她的視線，故作面無表情，繼續翻閱手邊的檔。

　　“大小姐，你在說笑，慶功宴的主角是你。”

　　歐陽琛琛不滿他的刻意忽視，更討厭他的口是心非。

　　他看起來似乎也有點在乎她，但為什麼他不願意承認？

　　她一手按住他桌上的文件。“別故意裝忙。”

　　“大小姐──”

　　“我發現，我很喜歡你。”她毫無預警地表白。

　　不，不能說毫無預警，說出口的這一刻，她發現自己早就喜歡上他了，否則不會一直注意著他，不會那麼喜歡跟他在一起、跟他說話的感覺，也不會那麼喜歡有他在的地方。

　　將心事坦白出來，她覺得整個人輕鬆愉快。呵，她喜歡他呢……

　　很少有什麼事能讓駱允焰驚訝，而這一次，他差點駭掉了下巴。

　　她也說得太……直接了吧？

　　“你喜歡我，真是我的榮車。”駱允焰努力鎮定心神。事實上，他面對她的求愛告白，立刻就變得像個不經世事的小男生，手足無措。

　　拜託，誰會這麼大膽地當面示愛？

　　駱允焰發覺自己的心也因為她的告白而躁動，有一瞬間，他有股衝動想回應她，告訴她，他其實也很喜歡跟她在一起，喜歡看著她，更喜歡她對他的滿心依賴。

　　但是，凝視著她純真無邪的臉蛋，他的心猛地一抽，心神才收回來。

　　自己怎麼會像個小毛頭似的差點忘我失神？他怎麼會沒想到，她大小姐口中的喜歡到底是什麼？

　　她那麼單純天真，她說的喜歡，應該……只是“那種”喜歡吧──對他的欣賞之情，無關男女情愛。

　　意識到這一點，忽然，駱允焰心頭一驚──難道他期待的“喜歡”，是她對他有意思？

　　歐陽琛琛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喜不喜歡她有這麼為難嗎？需要想這麼久嗎？

　　“那你喜歡我嗎？”歐陽琛琛不等他回答，逕自說出答案。“我知道，你也很喜歡我。”

　　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否則他不會以激將法要她接下重要的活動，培養她的工作能力，不會處處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也不會要她去分派工作，讓人以為所有企劃都是出自於她，讓她享受成功的果實，將所有光彩榮耀都奉獻給她。

　　就某一方面來說，歐陽琛琛很天真，但是另一方面，她其實心思敏銳，從小在那麼富裕的環境長大，早就看盡圍繞在身邊的人的嘴臉，她分得清楚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

　　“你……你又知道？”她說她知道他喜歡她？哪種喜歡？

　　“我就是知道。”他沒有否認，那就是承認嘍！歐陽琛琛忍不住歡呼。“太好了，我們彼此喜歡！”

　　她開心撒嬌的樣子，讓駱允焰忍俊不禁，揚起了一抹笑意。

　　這麼天真的笑容……她這麼單純，她說的喜歡應該只是欣賞沒錯，雖然，他承認心底有一絲落寞，不過，能夠讓這麼可愛的大小姐欣賞、喜歡，也沒什麼不好。

　　“好，你說怎樣就怎樣。”

　　駱允焰敗給她了。他是喜歡她沒錯，她這麼純真善良，也少了大小姐的驕氣，誰會不喜歡她？

　　“哇，你說的，你承認了！”歐陽琛琛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這個常常口是心非的傢伙居然會親口承認自己喜歡她耶！

　　呵呵呵，害她差點笑得合不攏嘴，她想，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歡她，才會願意承認──

　　“大小姐，現在可以放過我，讓我好好工作了吧？”他們不是做完一個檔期，就“功德圓滿”，什麼都不用再做了。

　　“不行，我還有問題問你。”

　　“問吧。”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他很忙，以前忙於課業，退伍後又忙著跟父親爭取繼承麵包店，進入公司又忙著替她收拾殘局。

　　他的人生就是一連串的忙碌，忙忙忙呀！

　　“我也沒有男朋友。”歐陽琛琛笑嘻嘻地回答。“既然我們都沒有物件，又互相喜歡，那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好了。”她甜蜜地喊：“允焰，今天下班，我們就去約會吧！”

　　駱允焰一聽，差點摔下辦公椅。這……什麼跟什麼？

　　“大小姐，你在開什麼玩笑？”他強烈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有問題。

　　她說她喜歡他，原來不只是欣賞他而已，她的喜歡，是希望他當自己男朋友的那種喜歡？

　　這……怎麼可能？他難以相信。坦白說，他也知道自己對她的態度不太好，總是喜歡逗她、氣她，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

　　“別再叫我大小姐了，喊我琛琛吧！”她眼眸帶笑。“還是你要喊我寶貝？這樣也可以啦。”

　　駱允焰這才更確定，她是說真的。

　　他的心裏一陣又甜又酸。不能否認的，他聽到她的告白，說要當他的女朋友，震驚過後湧現上來的其實是一股喜悅。被一個這麼認真又可愛的女孩喜歡，誰會不開心？可是，瞬間的喜悅過後，現實與理性又讓他立刻清醒過來。

　　他們之間橫亙了太多的差異，家世背景、生活環境、年齡、想法都不同，怎麼在一起？何況，他的事業才剛剛開始，正是打好基礎的時候，有心力、時間談感情嗎？

　　以前，駱允焰或許可以開玩笑地喊她寶貝，但現在心境、狀況不同，他怎麼也喊不出口。

　　“大小姐──”

　　“琛琛。”

　　“大──琛琛小姐，別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歐陽琛琛的臉上寫滿真摯。“如果你懷疑我有虛假，我現在可以立刻到辦公室外宣佈，讓你有安全感。”

　　駱允焰苦著一張臉。他要什麼安全感？他根本沒想過他們會有這麼一天好不好？

　　“不用，你別這麼任性，我對你……沒有那種意思。”他覺得自己必須說清楚。

　　他是很喜歡她，喜歡她臉上的笑、她可愛不做作的個性，還有她負責認真的態度，但從來不曾想過兩個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更從沒想過要高攀她。

　　突然的告白跟情感的衝擊，一時之間，讓他措手不及。

　　“沒關係，我不介意，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歐陽琛琛平時很好說話，可一旦決定的事，誰都沒辦法改變她的心意。“不然我倒追你也可以。”

　　“大小姐，別鬧了。”她越說越離譜了，好像真的一樣，害他的心也難以平靜。

　　一般女孩子遇到這種事不都扭扭捏捏、緊張萬分的嗎？她說得這麼自然、直接，會不會……只是她一時興起的遊戲？因為她從未遇過像他這麼不討好她的人，因為他是她現在的生活中最常見到的男人，一切只是因為新鮮而已……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我們不適合？”歐陽琛琛無比認真。“你別以為我是花癡，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你是第一個讓我有這種想要告白衝動的人。也許你覺得女孩子跟你告白很厚臉皮，但我就是喜歡你。”

　　她的眼神很堅定，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擊中他的心，他只能強裝鎮靜，緊緊捉住自己越來越薄弱的理智。

　　“你別這樣說，現在是什麼時代了，我不覺得女孩子先表白有什麼不對。”他試著安慰她，也是顧左右而言他。

　　“我就知道你不一樣。”歐陽琛琛笑容更甜。“把我當成普通女孩子一樣喜歡，跟我交往吧？”

　　“這──”駱允焰搖頭。“抱歉，我沒辦法答應你。”

　　或許，她並不是一時興起，可是感情並不是互相喜歡就夠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太大，現在他的事業也不算穩定，又怎麼照顧得了她？

　　況且，她還年輕，將來還會遇到很多很多的機會……

　　既然一開始就這麼猶豫，又何必浪費時間。

　　拒絕她，也許她會因此受傷，但他是為了她好。她很年輕，想法也很單純，喜歡就直接說出口，可是他沒有辦法像她那樣率性而為，他不能不顧慮她、為她著想。他可能想得太多，但他不希望她後悔，更不希望自己輕率隨意地答應，鑄下真正的傷害。

　　“沒關係，你會改變心意的。”歐陽琛琛很有自信。

　　她年輕漂亮、甜美可愛、個性單純，又很喜歡他，很想對他好，或許家世背景是太過雄厚了些，但是有錢又不是她的錯。

　　等著看，她一定會讓他改變心意！

　　***

　　下了班，歐陽琛琛真的約駱允焰去看電影。

　　駱允焰知道拒絕也沒用，乾脆自掏腰包請全組的人一起去，讓歐陽琛琛有夠悶的。

　　“你居然這麼狡猾。”

　　他們座位相鄰，可惜身邊還有其他組員，想單獨多說兩句話都有困難，讓她氣結。

　　駱允焰故作正經。“我只是覺得好電影就該跟大家一起欣賞。”

　　他很清楚，再過幾天，歐陽琛琛就要開學，他們也即將分離，到時候學校多采多姿的生活，很快就會讓她將他放下。

　　而她對他的喜歡，也會成為過去，她會有自己的世界、更多的朋友，而那些人當中，應該不會有他。

　　一思及此，他的心頭竟然有一絲鬱悶。

　　他不可思議地搖頭輕笑，或許是這個寶貝小姐太寶貝了，以後都見不到她，生活就少了許多樂趣，有點遺憾吧？

　　而他自己呢，原本想要依計畫回家接下父親的麵包店，但這份工作的成就感實在太誘人，讓他難以放下。

　　電影散場後，歐陽琛琛悶悶不樂地走在他身邊。

　　看著她嬌小的身影，駱允焰有些心疼和不舍。她的人生向來順遂，沒有人會忤逆她的意思，他的拒絕才會讓她這麼難過。

　　只是，這是成長中必須學會的事，人生不可能事事都如意，他相信她是喜歡他的，但長久不見面，這種喜歡很快就會隨著時間而淡去，畢竟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而感情，是不能勉強與強求的。

　　“大小姐，好電影值得回味，但是再好看的電影都會落幕，我們要試著接受它。”

　　就像他們之間，既然一定要分開，那麼也不要依依不捨，徒留傷感。

　　“人生和電影不同，人生不會落幕，除非死亡。”

　　她知道，大家都覺得大小姐任性貪玩，但歐陽琛琛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沒有那麼容易，不是只有兩情相悅就可以。

　　她也知道跟她交往，他必須承受的壓力很大，畢竟她的背景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但她的心和全世界陷入愛河的女孩沒有不同，她對他的喜歡，不是一時興起，她知道自己有多認真。

　　既然下定決心，她就不後悔，反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被她感動，也會瞭解她的心有多真。

　　“是嗎？”駱允焰但笑不語。

　　歐陽琛琛也不急，反正她會讓他看到她的決心。

　　不相信她的人都等著瞧吧！

嗜酒態睡

第六章

　　歐陽琛琛開學了，但她沒忘記她的追男大計。

　　每天上學前，她親自送一份早餐到公司給駱允焰，平常三不五時傳簡訊給他，或者親自來找他吃飯。

　　這樣毫不掩飾的行為很快地傳遍了整個“海鷗集團”，很多人都知道，他們集團裏的寶貝公主正在倒追一個行銷部門的小組長。

　　上次的活動結束後，由於駱允焰表現優秀，D組的成績也比預期的好，因此歐陽琛琛離職後，這個原本預定會被裁撤的單位意外地留下來，他也成為行銷D組的組長。

　　在他的強勢領導之下，D組和其他組一樣，擁有同樣的機會、站在同樣的起

　　點，一起搶奪案子，一起比創意、執行力，比活動完成後的效果……

　　駱允焰和組員們有革命情感，大家一起合作，很快地在短短三個月內，D組成了行銷部門的新寵兒。

　　他的大出風頭，當然讓某些人很眼紅，酸溜溜的流言自然不少，被說得最多的，自然又是他靠著裙帶關係往上爬。

　　但駱允焰不在意別人說什麼。有能力的人不怕質疑，他只在意自己到底做到了多少，只想挑戰自己。

　　唯一頭痛的問題，還是歐陽琛琛。

　　“還在忙？”歐陽琛琛拎著剛出爐的奶酥麵包，一臉甜蜜地走向他。“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儘管說喔！”

　　她若沒課，就會直奔公司，為的就是想見駱允焰一面。

　　儘管知道這樣難免會影響他的工作，但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說也奇怪，沒見面時，她的心總是懸著，腦子裏想的都是他，有時候還會想得有些胸悶、頭痛，全身都不舒服；但只要見到他，所有的不舒服又消失無蹤，留下來的只有滿滿的幸福。

　　想念讓她不舒服，不舒服又讓她更想念他，這種病症，只有見了他才會痊癒，使她恨不得每天一睜開眼就能看見他，飛奔到他身邊。

　　“又是你。”駱允焰看了她一眼，濃黑的眉頭立刻皺起。

　　天氣漸漸變涼了，她居然只穿著薄T和短裙，不怕著涼嗎？

　　而且下課都往他這裏跑，又一天到晚傳簡訊給他，書到底有沒有在念？

　　“當然是我。”歐陽琛琛低下頭，輕歎一口氣。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來，但是一定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每次見到她都皺眉，好像她是上門來要債的。

　　她又沒逼他做什麼，他暫時不喜歡她也沒關係，她只是想先跟他當朋友，然後慢慢地讓他接受她，難道她連追愛的權利都沒有？

　　“這間珍之味的奶酥麵包很香，剛出爐的，給你吃。”歐陽琛琛怯生生地遞上親自排隊購買的麵包。

　　駱允焰喜歡口味特殊的麵包，有幾次，他收下她送來的麵包，也愉快地品嘗，她好高興，興奮著又找到了彼此另一個共同的嗜好。

　　為此，她每次來公司找他，都會帶著她到處找尋的美味麵包。

　　駱允焰的眉頭皺得更深。他之所以收下她的麵包，是為了父親的店。

　　持續不斷地開發新產品，是讓麵包店永續經營的不二法門，歐陽琛琛的品味很好，她喜歡的麵包有相當的水準，他的工作量逐漸增加，沒有時間如往常那樣到處探訪其他商店的招牌麵包，只好利用這個機會嘗嘗鮮。

　　如果覺得味道不錯，他會推薦給自家店裏的師傅參考看看。

　　但是幾次過後，他發現歐陽琛琛對於買麵包給他這件事過度熱衷，那種想討好的模樣，實在太明顯了。

　　每次看他收下麵包，她的臉上便露出滿足的笑，他不忍心讓她失望，又貪看她的笑容，因此那些無情冷漠的拒絕都已經到了嘴邊，他總是又默默吞下，讓她以為他喜歡她這樣送麵包給他。

　　她真傻，以她的條件，她想要什麼樣的男人都可以，為什麼如此執著，讓自己在他面前變得這樣委屈？

　　他為她難受，同時也厭惡自己曾經那樣漫不經心地收下麵包，這樣不是無謂地給她希望？

　　明明不能接受她的心意，卻又這樣不乾脆，再牽牽扯扯下去，對彼此根本沒有好處。

　　所以，駱允焰只能這樣說：“不，你拿給其他人吃吧，我不喜歡甜膩的東西。”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不拒絕，只會讓她越陷越深。再也不能被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給影響，他必須快刀斬亂麻，免得讓她繼續懷抱過於浪漫美好的夢想。

　　為了她，他必須更強硬、更冷淡。

　　“胡說，你明明就喜歡麵包。”

　　她知道，他是為了拒絕而拒絕。察覺這個舉動，讓歐陽琛琛很受傷。

　　“我喜歡什麼，自己很清楚。”

　　“既然是這樣，那你更應該收下，我知道你喜歡的。”

　　“我沒有喜歡，我只是收過幾次麵包，你就以為我喜歡麵包，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

　　“不，我注意到你身上常有麵包的香味，代表你應該常常進入麵包店，怎麼可能不喜歡麵包？”歐陽琛琛很堅持。

　　“拜託，大小姐，那是因為我家開麵包店，我以前有空會去店裏幫忙。”只是最近自己的工作很忙，他父親又已經決定讓幾個一起打拚的老戰友人股，分擔他肩上的擔子，麵包店也就不需要他煩惱了。

　　當然，駱大福會那麼做，也是為了讓兒子無後顧之憂，好好專心自己的事業。

　　現在忙於集團工作的他，當然不會再有那種味道。

　　“你家開麵包店？”歐陽琛琛並未因為這個答案而失望，一雙眼睛反而張得好大，眸子整個發亮。“真的？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她猜了好久的秘密，竟然是──他家開麵包店。這個答案比麵包味道的香水還要令她驚奇又驚喜。

　　他們真有緣分！她好愛吃麵包，而他家是開麵包店的，她相信這就是緣分！

　　“免了吧，你專心念書比較實在。”駱允焰下逐客令。“抱歉，我要工作，大小姐請回，麻煩以後別來了。”

　　無論對她的好感有多少，漸漸動搖的心又多想看她滿足的笑容，他都要堅定地拒絕她，逼著自己對她的失望與氣憤視而不見。

　　“允焰，我不會放棄的，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認真。”

　　但歐陽琛琛並不失望，也不生氣，她神色堅定，好似什麼事都不會讓她退卻，她會堅持到底。

　　駱允焰頭好痛。這個小女生也太執著了吧！

　　他不明白她這麼執著的理由是什麼，會不會是她太習慣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能擁有，所以得不到都是最好的……

　　其實，說他沒有被感動是騙人的，她這麼單純美好、可愛善良，對感情又這麼專情執著，被一個女孩如此認真地愛著，是一件幸福的事。

　　只是可惜，可惜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可惜他有太多顧慮，可惜他不能接受這麼純真、無雜質的感情，和她的心……

　　***

　　寶貝女兒倒追自家集團一個小組長的事，自然很快地傳進了歐陽丹豪的耳裏。

　　歐陽丹豪起初並不相信，但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又是氣惱又是憤怒，忍不住將女兒叫到跟前。

　　“寶貝，你還小，這麼小談什麼戀愛，你還是專心讀書就好，其他的事別亂想了。”歐陽丹豪苦口婆心。

　　“爸，我不是玩玩的，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歐陽琛琛也不怕父親知道，反而驕傲。“爸，你記得吧，那次情人節活動就是允焰主導的，那時候的他還沒有經驗，就可以把活動辦得那麼好，他能升為組長就代表他確實很優秀，而且我還親耳聽過行銷部王經理在別人面前稱讚他呢！”

　　歐陽丹豪撇撇嘴。能夠讓小女兒念念不忘的人，其實也引起了他的好奇，他調查過駱允焰，也發覺他是個不錯的人才，只是聽到女兒左一句很優秀、右一句很捧地稱讚另一個男人，就教他好心酸。他的寶貝女兒都快被拐跑了，他真的好傷心

　　懊惱沖上腦袋，理智頓時被燃燒殆盡，不管那個叫駱允焰的男人有多優秀，他都不想知道！

　　歐陽丹豪下令。“不行，我不准你再跟他見面，或者跟他來往。”

　　“為什麼？”歐陽琛琛抗議。“我已經十九歲了，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爸，難道你要將我留在身邊一輩子，你不希望我幸福嗎？”

　　“我……”嗚，寶貝女兒的指控好嚴重，做父親的更加心痛。“怎麼會，你是爸的心肝寶貝，爸最愛你了，怎麼會不希望你幸福？這樣吧，如果你想談戀愛，爸可以幫你挑選物件，保證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華有才華，要人品有人品，當然外型也一定配得上我的寶貝，這樣好不好？”

　　身為父親，歐陽丹豪根本不希望寶貝女兒這麼快就交男朋友，但是轉眼間，她已經到了動情的年紀，他很清楚，做老爸的一再制止，恐怕她的反彈更大。因此他決定親自挑選適當人選，畢竟自己挑的人選比較安心，一定要讓寶貝女兒一輩子都過得幸福無憂、快樂美滿。

　　“不好，我就是要駱允焰，除了他以外，我誰都不要。”歐陽琛琛一旦固執起來，誰也拿她沒辦法。

　　完了完了，寶貝女兒怎麼會陷得這麼深，那個姓駱的給他女兒下蠱嗎？

　　看來他得親自出馬會一會這個姓駱的傢伙，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能讓他女兒如此著迷？

　　***

　　但是──歐陽丹豪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近年來，他年紀已大，加上南個兒子都很優秀出眾，因此他幾乎不管事，也很少到公司走動，但為了寶貝女兒，這次他還是得走一趟。

　　集團主管們一聽到老總裁駕臨，誠惶誠恐、競相討好，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組長居然敢讓他等？！

　　坐在行銷部的會客室裏，歐陽丹豪臉色越來越難看。

　　“呃……對不起，最近的活動很多，所以駱組長他有點忙，我再派人去催他，請總裁稍坐一會兒。”行銷部王經理都快急白了頭髮。

　　最近行銷部真是多事之秋，一下子是大小姐要來“打工”，一下子又是總裁親自駕臨，幸好還讓他幸運地撈到了駱允焰這個人才，替他分擔不少工作，否則他頂上所剩無幾的頭毛恐怕掉得更凶。

　　但是，這個駱允焰也太白目了吧，忙歸忙，但總裁召見，連他這個做經理的都要小心在旁伺候了，他還不趕快過來，耍什麼大睥？

　　“行銷部真忙，這是好事。”歐陽丹豪面帶微笑，卻說得言不由衷。

　　臭小子，這是要告訴他，他工作認真，連他這個總裁到訪，他都撥不出一點空閒“接見”嗎？

　　越等，歐陽丹豪的臉色越難看。

　　“是啊是啊，好事……好事。”王經理冷汗涔涔，眼睛一瞄，遠遠見到駱允焰，立刻飛奔上前將他推到老總裁面前。“駱組長來了，你們聊、你們聊。”

　　關上會客室大門，王經理用力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已經快虛脫。

　　“總裁，我是駱允焰，行銷部D組組長，幸會。”

　　駱允焰不卑不亢，甚至連神情也沒什麼變化，好像對方只是一般客人。“請問總裁親自召見，有什麼事嗎？”

　　“你說呢？”歐陽丹豪不動聲色，暗自打量他。

　　這個小子是不錯，見到他一點懼色也沒有，又不像別人那樣急於討好他，是很有骨氣，他女兒看得上眼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不過，他誇個什麼勁？這傢伙想要拐走他女兒啊！

　　“聽說你在追我家寶貝？”歐陽丹豪單刀直入。“我先說清楚，我不會同意你們交往，你別以為自己挖到了金礦，哼，沒有我的同意，你什麼都不是，不要作夢了。”

　　這個姓駱的出身小康，家裏經營自己的事業，一般人的心態他很清楚，大多數男人以為自己追到一個千金小姐，就可以少奮鬥三十年。而他雖然寵女兒，但也沒那麼盲目，傻到對女兒百依百順成這樣。

　　駱允焰神色端正地直視歐陽丹豪，毫不畏縮。“抱歉，總裁可能誤會了，我只是平凡人，知道自己配不上寶貝小姐，而且我的年紀也不適合作夢了。”

　　“什麼？！你是說，是我家寶貝自己賴上你，你並不喜歡她？”

　　歐陽丹豪原本對他還有一點點欣賞，但是一遇上女兒的事，他就無法平心靜氣。

　　在他的心目中，女兒是人見人愛，而他竟然輕描淡寫地解釋是女兒倒追他，他這個父親怎麼受得了？這小子也太囂張了吧，居然連他的寶貝都不屑！

　　“總裁，很對不起，感情的事我無法控制。”

　　“你──”他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的確很有膽識，敢在他面前承認他不喜歡寶貝，而是女兒倒追他。

　　可惡！雖然這是事實，但他也不用表現得一副急於擺脫她的樣子，簡直是讓他很沒面子、下不了臺！

　　歐陽丹豪一臉慍色。“你這小子，膽子不小。”

　　“總裁，我只是實話實說。”駱允焰真誠地說。“其實大小姐真的很好，我祝福她找到一個能給她幸福的人。”

　　他希望，在家人的保護下，她能永遠這麼無憂無慮，天真樂觀，能夠得到一輩子的幸福，那麼即使他要獨自承受放棄一個好女孩的苦，也甘之如飴。

　　只要見到她好，他怎樣都無所謂。

　　“哼，你以為自己的祝福很重要嗎？！”

　　“對不起。”他的心意對他們而言，的確微不足道。

　　歐陽丹豪氣惱歸氣惱，見他這麼坦白且冷靜，也發覺自己好像過度激動。

　　“抱歉，是我話說得重了點。”

　　他也不是毫不講理的，既然自己誤會對方是那種想要少奮鬥三十年的僥倖傢伙，本來也是有錯，應該道歉。

　　“沒關係。”駱允焰搖頭，反倒欣賞他老人家願意承認自己錯誤的風度。“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回去工作了。”

　　“不，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歐陽丹豪直直看著他。“我希望你能辭職。”

　　“什麼？”駱允焰怔住。“不可能。”他好不容易才站穩而已，怎麼能突然放棄？

　　“我會補償你，我幾個朋友的公司很不錯，我可以幫你推薦，你可以得到比現在更好的待遇。”

　　歐陽丹豪明白，若要女兒徹底死心，第一步就是得先讓他離開這裏，只要女兒找不到他，時間一久，感情自然會淡掉。

　　“總裁，如果是我自己不想做，或者工作表現不好，那我無話可說，但我不可能因為這種原因而辭職。您是位是非分明、令人敬愛的長者，相信您也不會為此強逼我辭去工作。”駱允焰先用話堵住他。“抱歉，如果沒事，那我先走了。”

　　“你──”歐陽丹豪吃了悶虧，心裏氣極了。

　　好小子，是有兩把刷子，有膽量而且還能言善道，一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如果現在真的逼他辭職，好像有失身分。

　　歐陽丹豪不得不承認自己很欣賞他，可惜他是“敵”非友，再欣賞也沒用。

　　哼，以為這樣他就拿他們沒辦法嗎？那他歐陽丹豪豈不是白混了？

　　***

　　歐陽丹豪曾下令不准男人靠近女兒，但現在為了女兒的未來幸福著想，他不得不解除那條禁令，但前提是──想追求他女兒，要先經過他的同意。

　　當然，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配得上他的寶貝，不過情況緊急，他也不得不降低標準。

　　消息一放出去，一時間，得知消息的企業家第二代，或是家世相當的名門公子，紛紛摩拳擦掌、蓄勢待發，都想過關斬將，成為“海鷗集團”的駙馬爺──

　　“不要再跟著我了！你很煩！”

　　歐陽琛琛快受不了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突然桃花大旺。

　　也不是說以前沒有人追求過她，以她的樣貌，招蜂引蝶是難免的，但她身邊有個孔武有力的阿櫻，只要有人越雷池一步，就會先受到阿櫻的“招待”，所以大家對她敬而遠之，只敢遠遠觀望。

　　現在，歐陽丹豪為了讓那些想追求女兒的青年才俊們方便行事，因此將阿櫻撤離了她身邊。

　　因此，除了接送她上學的司機以外，她開始過著渴望已久的“獨立”生活。一開始她有點不習慣，不過漸漸覺得這樣也不錯，只是追求者太過癡纏，讓她很苦惱。

　　所有的追求者中，以“名泰企業”第二代陳俊明最為熱烈。他擁有國外知名大學的企管和經濟雙學位，身材好、長得又帥，被認為是最有希望贏得美人歸的人選。

　　“琛琛小姐，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是真心的。”陳俊明捧著一大束花追到校園來，在大小姐身後當跟屁蟲，只求博得美女青睞。

　　歐陽琛琛煩不勝煩，開口了斷他的念頭。“對不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時節進入冬天，氣候有點冷，校園裏的大樹由翠綠轉為枯黃，甚至只剩光禿的枝幹，眼前一片蕭瑟的景象，正如她現在的心情。

　　愛情停滯不前，父親又反對，加上身邊的狂蜂浪蝶騷擾，讓她的心情跌到穀底，臉色怎麼都好不起來。

　　“怎麼可能？我知道你是故意這麼說的，請給我一次機會。”

　　“管你信不信，那不關我的事。”

　　“琛琛小姐，我是真心的。”陳俊明很少被拒絕，越挫越勇，他相信以自己的魅力和外在條件，就算是公主都會臣服于他。

　　“我也是真心的。”歐陽琛琛斷然回答。“我是真心地拒絕。”

　　“沒關係，日久見人心，我會等你。”

　　歐陽琛琛困擾不已，幸好司機來接她了，她立刻跳上車。

　　但陳俊明不死心，沒多久，也開著騷包的紅色跑車追了上來。

　　“小姐，後面那台車好像在跟著我們。”司機也注意到了。

　　歐陽琛琛回頭仔細一看，發現那個跟她擠眉弄眼、揮手打招呼的人，正是陰魂不散的陳俊明。

　　他怎麼這麼閑啊？！

　　歐陽琛琛快抓狂了，她要司機將車停在路旁，果然，陳俊明也跟著將車子停下。

　　“你幹麼一直跟著我？我要去約會！”歐陽琛琛拋開了氣質，再也受不了地大聲嚷出來。

　　“琛琛小姐，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從沒交過男朋友。”

　　這種純情又有錢的大小姐，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他可是歐陽丹豪親口同意的人選，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樣樣都站在他這一邊。

　　“我有男朋友，你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怎麼證明？”

　　“跟我走。”

　　歐陽琛琛回到車上，看見陳俊明依然開車跟在後面，知道若不解決他這個纏人的麻煩，自己就永無寧日。

　　她想了想，拿起電話撥給駱允焰──

　　電話一接通，她便可憐兮兮地說：“拜託，請幫我一個忙。”

　　“大小姐，我很忙。”說完，駱允焰掛掉電話。

　　歐陽琛琛又再撥一次，依然受到同樣的無情對待，但她不死心，繼續撥。

　　“不要掛我電話，拜託，就幫我這一次。”她苦苦哀求。“有個人一直糾纏我，阿櫻又沒跟在我身邊，拜託你幫我，很簡單的，只要你假裝是我男朋友，讓他知難而退就好，我保證我不會再去煩你了。”

　　聽到她軟軟弱弱的嗓音說有人糾纏她，駱允焰的心裏突然一把無名火狂燃。

　　可惡，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敢騷擾她，害她擔心受怕，簡直是找死！

　　他火了、慌了，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故作冷漠，明明手邊還有一堆重要工作等著他，卻已經被他拋到腦後。

　　“你在哪里？”

　　即使知道自己不該再跟她有接觸，知道他應該狠心拒絕，但他就是做不到！

　　電話裏，模模糊糊地傳來她慌亂焦急的聲音，他的心就無法安寧，他無法忍受有人靠近她，一想到她身邊有另一個男人，以充滿愛戀的眼神凝視她，知道屬於她的美、她的好、她的良善和可愛、她的單純和天真，就教他妒火中燒、煩躁不安。

　　他根本不想祝福她。

　　“你只要下樓來，說是我男朋友就可以。”

　　“好，待會兒見。”

　　駱允焰答應了……歐陽琛琛高興得想哭。他答應了，他真的答應了……

　　她就知道他心裏是對她很好的，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一定會救她。這表示她對他而言是有意義的吧？不是無開緊要的人吧？他絕對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麼無心無情。

　　她真的好快樂。她的愛情不是沒有希望。

　　天氣有點冷，但此時此刻，她的心很暖。

　　陰霾的心情瞬間一掃而空，她仿佛飛揚在空中，化作一團團的棉花糖，甜蜜滲進了心裏。

嗜酒態睡

第七章

　　駱允焰匆匆忙忙下樓，如火的目光四處搜尋，很快便找到目標。

　　他看歐陽琛琛一下車就像在找尋什麼似的，一張小臉著急地張望，臉上流露的不安、慌亂看得他的心狠狠一緊，心裏的最後一點掙扎消失無蹤。

　　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的佔有欲、保護欲變得如此強烈……

　　駱允焰不敢再深入探索自己的心，害怕那個答案是違背自己的理智。他無法接受她，卻也無法狠下心地放開她。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他心裏又酸又苦。

　　他鎮定心神，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至於她……唉，再想辦法說服她專心學業，別胡思亂想吧。

　　他注意到歐陽琛琛身後有一輛紅色跑車也跟著停下來，一個膚色蒼白的男人跑下車，急急奔向她。

　　駱允焰面露不悅，黑眸眯起，幾個大步走到歐陽琛琛面前，高大的身影有意無意地將她藏在自己身後，輕聲問：“琛琛，怎麼了？”

　　一時間，歐陽琛琛怔愣得瞪大眼睛，眼眶泛紅，鼻子有些酸澀，感動到快哭了。

　　他居然叫她琛琛……琛琛耶，他從來沒用過這麼溫柔的聲音喊她的名字，從來沒有這麼溫柔地凝視過她。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捧在手心上保護著，被他呵護的感覺，讓她全身暖洋洋的，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陽光裏，好幸福。

　　他的身材好高大，身上的氣息好好聞，好有安全感。

　　如果這是一場夢，歐陽琛琛好想就這樣一直依偎著他，永遠不要醒。

　　“你是誰？你也認識琛琛小姐？”陳俊明大聲叫囂，對這個程咬金的出現很不滿。

　　駱允焰心裏有數，知道歐陽琛琛說的人一定是他。

　　儘管這傢伙外表看起來人模人樣，但看在駱允焰眼裏，就是覺得他怎樣都不順眼。皮膚那麼白，很娘，身材那麼瘦，超娘，講話輕聲細語……還是一句話──娘透了！

　　這種男人怎麼配得上歐陽琛琛，他第一個宣佈他出局。

　　“他是我男朋友。”歐陽琛琛有了駱允焰壯膽，聲音也堅定多了。

　　“他就是你男朋友？我不信，看起來根本不怎樣。”

　　陳俊明也一樣看駱允焰不順眼，他太過野蠻，下巴太方正，看起來太凶，根本和大小姐不配，反倒像個討債集團的。

　　他上下打量著駱允焰，發現了一件事。

　　“哈，你才不是琛琛小姐的男朋友，你只是‘海鷗’的員工！”陳俊明像是抓到什麼把柄，笑得一臉奸詐。“別騙人了，你身上還有‘海鷗’的識別證！”

　　“那又怎樣，誰規定‘海鷗’的員工就不能是琛琛的男朋友？”駱允焰的聲音不溫不火，卻充滿威脅。

　　好帥、好威風、好讓人崇拜，歐陽琛琛一雙眼睛發亮地看著他，欣賞之情溢於言表，心頭一陣激蕩。

　　藏在他身後，她覺得自己像個小女人，真想就這樣讓他保護著，永遠和他在一起……

　　“是啊，他就是我男朋友。”歐陽琛琛相挺回答。

　　“怎麼可能？！你們聯合起來唬我，我不會上當。”陳俊明不敢相信。難道歐陽老總裁欽點的追求者不只他一個？

　　駱允焰故意放大聲量。“琛琛，這個無賴就是你說的大色狼，一直騷擾你的傢伙？”

　　“什麼大色狼？！”陳俊明暴跳如雷。“我在哈佛拿了兩個學位，‘名泰企業’是我家的，我還是歐陽老總裁欽點追求琛琛小姐的人選！我是──”

　　突然，他的雙眼張大，舌頭像是被叼走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因為駱允焰低下頭，封住了歐陽琛琛的嬌唇。

　　雖然那只是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吻，輕輕掠過歐陽琛琛的唇，但是已帶來了無比震撼。

　　她的唇瓣和他想像的一樣，甜美清新，就像含苞待放的茉莉，幾乎讓他理智盡失。如果不是他強自克制，他要不顧一切地與她深吻，好好品嘗屬於她的滋味。

　　歐陽琛琛被吻傻了，她臉蛋酡紅，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處於放空的狀態，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然後，她做出了一個讓人更驚訝的舉動──她踮起腳尖，主動奉上紅唇。

　　她想要的更多，不是只有輕輕的一吻而已，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憑著本能吸吮他的唇。

　　一瞬間，駱允焰有些怔愣。她生澀而急躁的舉動有點弄痛了他，但她的美好又讓他再次失控，最後的一分理智也跟著消失。

　　他溫潤的唇奪回主導權，封住了她有些不安的紅唇，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攬住她嬌弱的身子，靈活的舌撬開她的唇瓣，挑弄著她的貝齒和舌頭，與他一起糾纏──

　　大庭廣眾之下，就在公司大門正前方，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他們激烈纏綿地吻著，旁若無人。

　　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他們眼中只剩下對方──


　　好久好久，直到雙方都快喘不過氣了，他們才放過彼此，緊擁著對方喘息。

　　混沌的腦袋逐漸接收到旁人的嘰嘰喳喳，理智也慢慢地歸位。

　　駱允焰第一個發現不對勁。他眼睛一瞄，發現陳俊明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倒是有不少人圍在他們身邊，指指點點──

　　“瞧，那不是行銷部最近很得意的駱組長，他和誰接吻？”

　　“是大小姐，寶貝大小姐啊！你看不出來嗎？”

　　“什麼？！是大小姐……”

　　尖銳吵雜的噪音，幾乎快將駱允焰淹沒。他猛地回過神來，立刻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歐陽琛琛眼神還有些茫然，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駱允焰皺緊眉頭。完了，該死，他做了什麼？

　　黑眸裏閃過懊惱、後悔和歉疚，他覺得自己是個大混蛋。

　　既然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就該把持住自己，他明明知道的！

　　他明明知道的，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駱允焰生起自己的氣，懊惱不已。他只是想為她趕走一個糾纏不清的人，怎麼會當眾做出這種事？

　　但他又不得不對自己承認，那個吻的感覺有多美好。他也談過幾次戀愛，可是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投入，沒有擁抱過一個與他如此契合的身軀，沒有嘗過如此甜蜜的吻。方才那幾分鐘經歷過的一切，全部是歐陽琛琛帶給他的，獨一無二的滋味，所以如此忘我……

　　該死的！就是這樣，他們也太忘我了吧？

　　歐陽琛琛雙眼迷蒙地抬頭，看到他的眼神，頓時好像被刺傷了，人也清醒了過來。

　　他後悔了嗎？後悔吻她嗎？

　　為什麼看起來這樣沮喪，他是不是後悔幫她？她好害怕。

　　剛剛的感覺是那麼美好，為什麼他要抗拒？

　　“允焰，我們在一起吧？”說著，她眼眶紅了，更是楚楚可憐。

　　“不。”駱允焰搖頭。“對不起，剛剛……真的很對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我感覺很好，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的道歉只是再度傷害她！

　　她相信，那一吻是兩情相悅，更不需要抱歉。

　　“大小姐，我──”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琛琛。”她忍住淚水。“不要推開我，我的家世背景不是我的錯，你為什麼用這個理由懲罰我，讓我們不能在一起？！”

　　她雖然天真單純，但不愚蠢，她知道他在顧慮什麼。

　　說來也真可笑，多少人因為她是“海鷗集團”的大小姐而熱烈追求她，只有他，只有他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好諷刺啊……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駱允焰別過頭，不敢看她。“剛剛是我太衝動了。”

　　他知道自己反反覆覆的行為讓她傷心，但是他能給的，也只有抱歉。

　　“真的不用對我說抱歉，其實，你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至少，如果不是他，歐陽琛琛真的不知道怎麼甩掉陳俊明這個牛皮糖。

　　駱允焰沈默不語。他知道，一切不是在幫她，而是出自於內心的渴望。

　　他根本不想讓任何男人接近她，不想讓任何男人知道她的美好，那個吻之後，他不敢探索的答案無法不浮上心頭──他喜歡她，喜歡到想要獨佔她，把她鎖在自己身邊，把她藏起來，不讓任何男人看見！

　　歐陽丹豪最近表態，願意讓青年才俊追求他的寶貝女兒。

　　有朝一日，他也可以是青年才俊，那麼，他是不是也有帶給寶貝幸福的資格？

　　如果他的事業站穩了，達到自己想要的成績，到時候是不是能夠名正言順地追求她？

　　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他還需要一些時間，這也是對彼此的一個考驗──只要他事業有成之時，她還在身邊，彼此心意不變，那便代表他們命中註定要在一起。

　　來日方長，他們還年輕，不是嗎？

　　“琛琛，你還是先好好讀書，別胡思亂想。”他決定先說服她完成眼前的目標。如果現在就答應她的求愛，她這個被愛沖昏頭的丫頭，反而更會把時間花在他身上，怎麼專心念書、完成學業？愛女心切的歐陽丹豪自然會更加反對，這樣只是讓他們的感情增加變數，也更辛苦。

　　可是歐陽琛琛無法想得這麼深，她等不及了，她希望感情能安定下來，才能專心念書。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她給他一個堅定的微笑。“你怕我爸爸反對吧，那如果他不反對，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不可能同意。”駱允焰無奈一笑。

　　那天，從她父親的態度就能明白這一點。其實他不是不能理解，換作是他，他也不會同意女兒跟一個前途不明的小職員戀愛，而他也不想卑躬屈膝地討好歐陽丹豪。

　　他相信自己，他會盡一切能力給她幸福──到時候，他們對彼此的感情不變，他會奉上自己的成績，親自來到歐陽丹豪面前，請求他將女兒交給他。

　　“別擔心，我會說服他的。”歐陽琛琛笑意更深。“我爸很疼我，他會答應我的。允焰，你等我，我這就回去跟他說。”

　　說完，她便興沖沖地跳上車。

　　“琛琛、琛琛──”

　　駱允焰看她充滿希望地離開，心中一擰，認識她以來的種種片段，忽然又酸澀又甜蜜地浮上腦海。

　　當初，好友宋志成帶他到歐陽家參加她的十六歲慶生宴，宣稱說自己如果能跟她說上一句話，真是死也甘心。

　　誰知道三年後，他不但能跟她說話，跟她共事，還得到她的垂青。

　　一時間，他難得地思緒紛亂。一方面希望歐陽丹豪別答應，這樣歐陽琛琛就會暫時死心，好好專心課業；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希望歐陽丹豪答應，讓他們可以立刻在一起。

　　唉，這矛盾難解的愛情……

　　***

　　這天下午在公司大門前發生的熱吻事件，被八卦人士一傳播，就像燎原的野火，一下子便傳遍了整間公司，也傳進了歐陽丹豪的耳裏，讓他氣到極點。

　　他的女兒向來乖巧懂事，怎麼會當眾做出這種事？一定是那小子帶壞他女兒的！

　　嘖，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見了他，雖然家世不怎麼樣，但也算得上是個有志青年，沒想到居然鬧出這種事！

　　可惡，女兒的名聲那麼重要，豈容破壞？！

　　“……爸，我跟你說的你到底聽見了沒有？”歐陽琛琛大聲嬌嚷，喚回父親的注意。

　　“聽到了。”歐陽丹豪仰靠在皮沙發上，嘴裏銜著煙斗，大手拍拍女兒的肩，安撫她，說起另一件事。

　　“琛琛，我聽說你們學校有交換學生，你要不要參加？去國外學學語文也好。”

　　雖然這樣得忍受和寶貝女兒暫時分離，但為了拆散女兒和駱允焰，他不得不這樣做。反正他有的是錢，又幾乎可算是退休了，如果想念女兒，只要飛機一坐，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不然也可以當女兒的“陪讀”，跟她一起住在國外，多好啊！

　　“不要，我要跟允焰在一起。”歐陽琛琛跟爸爸撒嬌，苦苦央求。“你就答應讓我們在一起……”

　　歐陽丹豪回答得斬釘截鐵。“別說了，我不可能會答應。”

　　不管駱允焰有多爭氣、多優秀，但他畢竟還只是個小職員，他捨不得女兒吃苦，絕不可能同意寶貝女兒跟一個這麼平凡的人在一起。

　　“爸，我不管，反正你不答應，我還是要跟他在一起，我還是喜歡他！”

　　“寶貝琛琛，他到底是給你下了什麼降頭？”歐陽丹豪簡直不能相信乖巧的女兒竟然會變成這樣。“你別嚇爸爸，你從小就很乖呀。”

　　“我現在還是你的女兒，沒有變，只是我戀愛了，我真的很愛他。”

　　“愛？”歐陽丹豪對此嗤之以鼻。“寶貝，你才幾歲，這種話別亂講。爸爸見多識廣，我會幫你挑到一個好人選，讓你一生幸福。”

　　“不，我說過了，我只要他。”

　　“反正我不同意。”

　　“爸，我從小什麼都聽你的，可是我一個小小的心願，你都不願意幫我，還一直扯我後腿……”

　　歐陽琛琛眼眶泛紅，強忍淚水的模樣，簡直讓人看了就要心碎。

　　“我……我要搬出去。”

　　歐陽琛琛說完便跑回房裏，找出一隻小旅行袋，走到一旁的更衣間開始塞衣眼。

　　歐陽丹豪簡直慌了手腳，匆匆追上去。他從沒想過，寶貝女兒竟然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男人跟他翻臉，太讓他傷心了。

　　“寶貝，你不要衝動。”雖然很不滿，他還是不敢讓女兒走。

　　“除非你答應我們的事，否則我不回來了。”歐陽琛琛唰唰唰地拉上旅行袋，拿起來就往外走。

　　“寶貝、寶貝琛琛……”眼看女兒執意反抗，歐陽丹豪也火大。女兒長大了，翅膀硬了，居然連老爸的話都不聽，真是氣死他！“好，你走，反正你眼裏只有姓駱的，爸爸不算什麼！你走啊，像你這麼不聽話的女兒，給我滾得越遠越好！我不管你了，聽到沒有？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別再鬼吼了。”歐陽媽媽從外頭進門，就看見他們父女倆又鬧得不愉快，忍不住開念。“歐陽丹豪，我女兒真的離家出走了，你知不知道？！”

　　“……哼！”他怎麼會不知道，但他有什麼辦法呢？

　　可憐的老父親，縱橫商場數十年，就是拿自己的小女兒沒轍，這也不是他願意的。

　　多看屋外兩眼，歐陽丹豪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如果寶貝真的不回來，那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歐陽媽媽也疼女兒，生氣地嚷著：“這下好了吧，將女兒激走，你高興了吧？！我告訴你，如果女兒出了什麼狀況，我唯你是問！”

　　“狀況……能有什麼狀況？”頂多被姓駱的拐走而已，但他是不可能容許這種事發生的。“琛琛從小被我們寵壞了，每個月的零用錢是一般公司經理級以上的薪水，放心，她很快就會受不了平凡的生活，自己會回來的。”

　　歐陽丹豪想安撫老婆，但說也奇怪，他的眼皮突然沒來由地跳個不停……

嗜酒態睡

第八章

　　衝動、瀟灑地跑出家門，接下來呢？現在的她該往哪里去？

　　深夜十一點，當駱允焰打開家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美麗而無措的小臉。

　　剛才，坐在計程車上的歐陽琛琛想過很多地點，包括好友薇薇和喬喬的家，或者住飯店，可是到處繞了繞，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這裏──駱允焰的家。

　　當初她還在公司時，曾去人事處調過他的資料，並偷偷將他的住址和電話抄下來，一直藏在包包裏。

　　他的家是她最想來的地方，她想看到他，想跟他在一起，她會離家出走也是因為他，她想要跟他證明，她真的很愛他，可以為了他不顧一切，甚至拋下家人的寵愛，就算得跟著他吃苦，她也不以為意。

　　只是……這麼晚了才唐突到來，她原本滿腔熱血，覺得自己願意為他拋下一切的愛很偉大，他一定深受感動，但是一看到他錯愕的臉色之後，她又變得心虛了。

　　她發現自己的做法好像太一廂情願也太幼稚了，她這麼衝動，就算駱允焰收留她，也只是讓爸爸對他的印象更差，一定更反對他們在一起。

　　也難怪她的出現，讓他的眉都皺在一起。

　　可是能怎麼辦，人都來了，她已經沒辦法回頭。她好害怕，怕他不收留她，到時候她怎麼辦？她無處可去。

　　“我……我離家出走。”歐陽琛琛像只無辜的小鹿，張大一雙水眸望著他，盼望他收留。“我現在無家可歸了。”

　　“什麼？！”

　　駱允焰不敢相信這個寶貝小姐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你在開玩笑吧，夜深了，趕快回家吧。”

　　“不，我不回去。我爸反對我們在一起，他不尊重我的意願，也不在乎我的感受。”歐陽琛琛扁扁嘴。“我不回去了，我要獨立生活。”

　　“獨立？”駱允焰瞄了她一眼。“憑你？”

　　她以為獨立真有這麼容易嗎？他都替她捏把冷汗。

　　滿懷希望的歐陽琛琛一接觸到他銳利的目光，有些退縮，不自覺地低下頭。

　　“我可以……”她小小聲地說。

　　“傻瓜，你今年幾歲？超齡才搞叛逆這一套？”駱允焰忍不住責備她。“再說你來找我做什麼？想跟我同居？”

　　他不能收留她。他很清楚，只要今晚收留了她，她就會一直跟著他不放，不會乖乖回家，也更難得到家人的諒解。況且以歐陽琛琛的個性和生活習慣，不要說獨立，她現在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大小姐；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不是現在的他能給她的，他也不想見她跟著他吃苦。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讓她回歐陽家，回到父母的身邊。即使他必須見到她傷心失望的神情，即使他也很不好受。

　　他怎麼說話這麼難聽……歐陽琛琛又覺得眼睛熱熱的，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離家出走需要多大的勇氣，他怎麼就這樣否定她，以為她只是在搞叛逆？

　　“我……我想借住個幾天……幾天就好。”她低聲囁嚅。“我……我找到適合的房子就搬出去，我……我不會帶給你麻煩的。”

　　“你本身就是個大麻煩。”駱允焰垂下視線。“回去吧，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快點回家吧。”

　　回家當歐陽家的寶貝大小姐，當父母的乖女兒，不要跟著他受苦、受傷……

　　“只要讓我借住個幾天就好，就幾天吧！”歐陽琛琛繼續哀求。

　　“對不起……我送你回去好了。”這麼晚了，他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亂晃。

　　知道他對她不是真的漠不關心，歐陽琛琛咬住下唇，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不回去。”她的小臉上寫滿真摯。“真的，相信我，我也可以過一般人的生活，我和一般女孩子沒什麼不同，請你不要推開我，我不在意能不能享福，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的快樂，就是跟他在一起。

　　駱允焰搖頭。他在意，他也想要留住她，想要跟她在一起，想要天天看到她，但是愛一個人是長長久久的事，不能讓心愛的人安心無憂地生活，讓她辛苦，那又算什麼愛？

　　他也喜歡她，他會追求她，但不是現在──

　　等著他吧，再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一步步往上，走到他想要的位置，才能給她幸福的未來──如果到時候她還愛他的話。

　　如果，到時候她已愛上了別人，他也會默默承受，承受自己的選擇。既然希望她得到幸福，應該為她著想，不是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強將她鎖在自己身邊，讓她跟著自己吃苦，還讓她跟家人鬧脾氣。這種好似誘拐人家女兒的行徑，他做不出來。

　　“現在的我沒辦法談感情，只能努力追求事業。很抱歉辜負了你，但……你走吧，我明天還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我得去休息，再見。”

　　為了讓她死心，為了別讓自己心軟，駱允焰不得已地關上大門。

　　眼睜睜看著駱家大門無情地在眼前闔上，歐陽琛琛的眼淚就這樣泛流下來。

　　她只是喜歡上一個人而已，為什麼這麼難？

　　父親反對她，駱允焰不理她，她就這麼討人厭嗎？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覺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原本讓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寶貝，轉眼間變成了小可憐。

　　她哭得失去力氣，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用力捂住嘴唇，才不至於大哭出聲。

　　她真的這麼沒用，真的這麼無能，所有人都看不起她是嗎？

　　“汪汪──”

　　人在倒楣的時候，連路上的狗都欺負她，對她狂吠。

　　天氣好冷，連外套都沒穿就跑出來的她現在終於感覺到冷意。

　　這種冷，還是打從心底竄上來的心寒。

　　歐陽琛琛又落下更多的眼淚，覺得自己好淒慘，活到這麼大，才發現自己一無是處，連談戀愛都失敗。

　　哭了好半晌，她終於站起來，腿有些酸麻，視線也被眼淚模糊了，她搖搖晃晃地往前離開駱家。

　　別哭……她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告訴自己要堅強。

　　沒有人相信她，只有她相信自己，她會做給大家看，她歐陽琛琛不只是個無能的公主，她可以獨立生活，她做得到。

　　“我會做到的，我會……我一定會……”她的聲音慢慢消失在夜色裏。

　　她離開駱家大門口的下一秒鐘，身後的門悄悄地打開了。

　　駱允焰一直藏身在門後，注意門外的歐陽琛琛。

　　當他聽見她逐漸離去的腳步聲，立刻開門，跟在她身後。

　　他知道她在哭，邊哭邊喃喃自語。

　　多想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把她留下來，不管她將來會不會後悔，不管她父親會有多反對，不管她是否會與家人決裂，他什麼都不想答了

　　但是他壓下了自己的衝動，因為衝動才是對她最大的傷害。

　　此刻的他只能催眠自己，這都是為了她好……

　　對了，她怎麼不叫計程車？外面這麼冷，她只穿著單薄的毛衣，這樣夠嗎？

　　見她冷得有點發抖，好幾次，他想追上去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

　　只是他不能。他的溫柔對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殘忍，他只能遠遠地走在她身後，確認她平安地回家。

　　這段漆黑而漫長的距離，是不是也代表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時間已經晚了，路上行人寥寥無幾，車道上的車也少了，但車速遠比平常要快上許多。

　　歐陽琛琛兀自深陷在悲傷的思緒中，沒注意自己已逐漸靠近車道。跟在身後的駱允焰看得心驚膽跳，終於禁不住想上前拉住她。

　　這時候，一輛蛇行的汽車忽然以極快的速度竄出來，帶著可怕的聲響，直直朝她沖了過去──

　　“我一定可以做到……啊──”

　　沉思中的歐陽琛琛回頭，但已閃避不及，整個人就這樣被撞飛出去。

　　眼看著歐陽琛琛像是一隻破碎的娃娃，跌落在暗夜的車道邊，車頭燈照過柏油路上漫流的腥紅色血跡，沭目驚心。

　　那輛闖禍的汽車卻沒有停下來查看，反而加速逃逸。

　　深沉的夜色裏，車道上又恢復了平靜，好似什麼也沒發生。

　　只有駱允焰目睹了一切，心神俱裂的他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

　　誰也沒想到，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歐陽琛琛，在芳華正盛的十九歲，竟然以那樣戲劇的方式走完人生的旅程。

　　寒冷的深夜裏，一個酒駕的年輕小夥子，一輛蛇行的轎車，就這樣斷絕了一縷芳魂。

　　那不是駱允焰在作夢，而是事實。他清清楚楚看到她被撞飛，看到路人驚愕地打電話求救，看到警車和救護車急駛而來，他才驚醒過來，火速上前跟醫護人員表明身分，跟著上了救護車。

　　他看著渾身是血的歐陽琛琛被推進手術室，而豔紅的“手術中”燈亮著，極度刺眼。

　　他渾身冰冷地守在外頭，腦袋無法運轉，仿佛受到沉重的敲擊。

　　而後歐陽家的人趕到，他被當成了不相干的人驅離，從此以後，歐陽琛琛便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也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切雖然是五年前的事，但駱允焰依然記得清楚。

　　聽說歐陽丹豪受不了這個打擊而病倒，將集團事務交給兩個兒子後，這幾年來已鮮少露面。

　　歐陽家的人對此事也很低調，沒有傳出葬禮于何時、何地舉行。關於歐陽家的寶貝公主的消息，完全被封鎖。

　　五年了，距離事情的發生，整整過了五年的時間。

　　站在出事地點的駱允焰還有些難以置信。

　　五年來，他家外面的這條路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只多添了一棟大樓而已。

　　想起來，那些仿佛還是昨天的事。

　　他還記得那天她站在他家門外，含淚的祈求眼眸，記得她到底有多執著。她想要跟他在一起，甚至不惜跟父親翻臉，離開溫暖的家，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她是那麼地誠摯，那麼地真。

　　後悔幾乎逼瘋了駱允焰。當初為什麼他要那麼固執？為什麼不答應她？

　　如果她過不慣平凡生活，如果她後悔愛上他，嘗到苦頭之後，就會乖乖回家，不過是少女芳心受一點傷，在家人的愛護下，她應該很快便恢復過去的活力，也不會有這樣的憾事發生……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那麼固執？為什麼總以為來日方長，所以不在意？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以後，再來後悔？

　　歐陽琛琛說：人生不會落幕，除非死亡。

　　她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對他的情有多深嗎？

　　仿佛承受不了了似的，駱允焰掩住自己的臉，眼淚在掌間悄悄流下。

　　這麼多年了，他始終無法釋懷，是他害死了她。

　　在她剛離開的那幾個月裏，他幾乎夜不成眠，只得依賴安眠藥才能入睡。

　　他的心充滿了罪惡與愧疚，對她，也是對歐陽家。

　　聽說歐陽丹豪最喜歡女兒送他奶酥麵包，因為那也是女兒的最愛。

　　駱允焰拎著剛出爐、香氣四溢的奶酥麵包，在出事現場弔祭完歐陽琛琛後，他回到停在不遠處的車裏，將車子駛向歐陽家。

　　他想，也許歐陽琛琛的芳魂會回到家裏，畢竟這是她成長的地方。因此每到這一天，他會來到這裏，帶著她生前最愛的奶酥麵包，下車走到歐陽家大門口，讓奶酥麵包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他想她會開心吧？

　　這是你最喜歡的奶酥麵包，琛琛……

　　他總會默默站上幾十分鐘，直到腿酸了、麻了，沒有知覺了，他才輕歎一口氣，依依不捨地轉身離開──


　　駱允焰的車子離開之後，歐陽家的厚重鐵門隨即也打開。

　　歐陽丹豪就站在門內，神情冷酷地看著車子駛離。

　　“老蔣，以後這傢伙再來，直接開門將他轟走，不用客氣。”他交代。

　　人都不在了才來弔唁，有什麼意義？

　　聽說他在每年的今天都會出現，那又怎樣？想表現他的深情？還是期待人死可以複生？

　　“是，我知道。”看門的老蔣遵照指令。

　　而後，歐陽家的鐵門再度關上，恢復平靜──

　　***

　　駱允焰正想在車上好好休息一下，可一上車，放在車裏的手機就響個不停。

　　那是公事用的手機，平常他會帶在身邊，不管人在哪個國家，或者時間有多晚，他都將公事擺在最前面，隨傳隨到，只有這一天例外。

　　現在，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才戴上藍芽耳機，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劈哩啪拉的鬼叫聲──

　　“我的駱大爺，你終於接電話了，我還以為你消失在地球上了～～天啊，找不到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

　　“儒生，請將你肚子裏的廢話全部吞進去，給我說重點。”駱允焰低聲警告。

　　明明名字就叫儒生，個性為什麼名不符實，這麼聒噪多話？要不是看在他工作能力不錯，又是公司的開朝元老，他早就把他踢得老遠去了。

　　林儒生只好乖乖噤口，只說重點。

　　“嘉祥很龜毛，事情都已經談定了，早上又一直來電說我們的價格太高，想當面跟你談。我們家美麗的小總機聯絡不到你，已經快被煩死了；聯達說我們的網頁還需要加上一些東西，還有，華仙飯店的促銷方案已經完成了，就等你回來簽收。”林儒生一口氣報告完畢。

　　“嘉祥的事，我待會兒會回電。聯達的問題，你應該找工程部的小豬，而不是找我。”他沒那麼萬能。“我現在就回公司，華仙的促銷方案我待會兒給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林儒生一聽問題解決了，聲音總算輕快起來。“嗯，還有個好消息，這回我們規劃的義賣活動又多了家贊助廠商，還說可以提供一些義工幫忙。”

　　果然，只要能找到他們家總監，什麼事都可以迎刀而解。

　　五年前，歐陽琛琛發生意外之後，駱允焰受到極度的打擊，辭去“海鷗集團”的工作。

　　他的狀況讓父親駱大福非常憂心，他自己也知道繼續萎靡不振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好友宋志成找他創業，他便答應了。

　　“智群行銷顧問公司”于焉誕生。

　　這是一家行銷企劃公司，服務內容包括網站架設、行銷活動規劃、中英文型錄製作、國內外市場調查等。

　　宋志成的父親是知名飯店的董事長，母親則是保險業的高階主管，他們擁有的廣大人脈，對他們的創業之路很有幫助。

　　在努力和勤奮之下，“智群”慢慢地做出口碑，目前已經擁有穩定的客戶群，而駱允焰和宋志成也晉升為老闆，收入也逐年增加，早已超過一般的上班族。

　　他們有鑒於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的概念，每年都會協助規劃義賣活動，分文不取還出錢出力，目的便是回績社會。沒想到此舉獲得不少好評，讓更多企業願意將案子交給他們。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駱允焰微微一笑。能夠幫助別人，是他目前唯一能感到快樂的事。“對了，義賣從禮拜六開始，你再去看看場地，打電話跟贊助廠商連絡，問問看有沒有什麼其他需要。”

　　林儒生是他的特助，這些細節自然是交給他。

　　“沒問題，多謝駱大爺賜教，一路小心。”林儒生這才心滿意足地掛上電話。

　　駱允焰拿下耳機，心裏還是有一股揮不去的惆悵。

　　現在的他功成名就，什麼都有了，雖然跟“海鷗集團”無法相比，可比起一般白領階級要好得多。

　　這是他夢想中的情景，這就是他要的成功。

　　只是他成功了，卻失去了一生的最愛，心底那無限的遺憾，又怎能形容……

　　當初一直覺得他們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他不需急著向歐陽琛琛表白，事業比較重要，以為時間到了，一切自然會水到渠成。

　　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想起歐陽琛琛，心痛的感覺，又再度襲向他。

　　原來人生這麼無常，原來他是這麼地自以為是，錯過了最美好的她，他早就失去快樂了。

　　收回飄遠的心神，他要自己投入工作，思索該怎麼將義賣活動辦得更臻完美。這是現在的他唯一能做的。

　　幫助別人，成為他僅有的嗜好。

　　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