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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衛小游 -【America萬人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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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5-9 01:16:17
第八章

    加菲從沒為一件事這麼後悔過,她後悔昨天為什麼要為一時的好奇,偷看了傑老爹的衣櫃抽屜。

    他們正在開會,而他衣冠楚楚,風度翩翩,一身非凡品味讓眾女子為他傾心不已。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用眼睛扒掉他身上那些衣服,猜測他今天究竟穿了哪一條內褲?說不定就是她昨天拿來“觀摩”的那一條……啊!她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思想如此下流。

    不行!太熱了,她要出去透透氣。

    心動行動,她立即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向她。

    “加菲,你去哪?”傑格叫住她。

    由兩部人馬共同組成的創意小組正在開會,他們準備爭取一家電腦公司的廣告計畫。這家公司同時邀請了幾家同業進行比稿,必須在限期內提出企畫案,由於廣告金額龐大,競爭相當激烈。她卻從一開始就沒進入狀況,心思都不曉得飛到哪去了?這不像她。

    “廁所。”去洗把臉,把腦袋裏那些荒謬的想法用清水洗掉。

    “快去快回。”交代一聲,他回過頭繼續和其他同仁討論剛才中斷的議題。

    加菲狼狽的走出會議室,奔到洗手間,扭開水龍頭。

    水壓過大,水噴了出來。

    “呀!”來不及跳開,白上衣被噴濕了大半,水珠從頭髮滴下來,讓她看起來像只雞——落湯雞。

    “媽的!”早向上頭反應廁所水龍頭水壓過大,卻還沒見人來修理。

    衣服都濕了,白綿布料幾乎半透明,這下可好,也不用洗臉了,痛快乾脆。拉起衣服下擺抹了抹臉上的水珠,關上水龍頭,她心情惡劣的走出去。

    回到會議室,裏頭開會的人一見到她的模樣,反應不一。

    美力堅持她一貫嘲諷的口吻:“有人掉到馬桶裏了嗎?怎沒聽見撲通一聲?”

    加菲冷冷回道:“沒聽見自然就沒有人掉進“美力牌”馬桶裏了。”

    男職員則目不轉睛的盯著加菲的胸部看,濕衣服讓她曲線畢露。

    加菲是穠纖合度的那一型,不大不小,罩在白色胸衣裏,配上清純的臉蛋,讓她看來好不勾動人心。

    “看什麼看,沒看過你媽的啊!”加菲一人賞他一拳,心情夠惡劣了,這群臭傢伙剛好給她當出氣筒。

    粗魯的言詞和暴力的拳頭無損她天生自然的四射魅力,只是沒幾個男人有勇氣敢招惹,每個人被追打的抱頭鼠竄,紛紛躲到總監大人身後避難,她總不會連總監也戕害吧!

    追打到傑格身前,加菲的拳頭才硬生生的停住。

    “你是來鬧場還是來踢館的?”

    如果是,他就要請她出去了。這裏不容她如此放肆!也不容許她……穿這麼“清涼”來勾引他的眼睛。傑格很難不低下眸欣賞她胸前的美景,他也是男人。

    想把身後那群男人的眼睛統統挖掉,但這是只能想想的事,傑格只得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身後狼群的目光。

    “我——”加菲低下頭盯著他的腰帶。“我只是沒有辦法不去想……”她也很討厭把注意力這麼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啊。

    “不去想什麼?”她低著頭,語調柔軟,像個懺悔的女孩。他就原諒她這一回。

    “你不會想知道的。”她推開他,轉過身去。

    “你說,我洗耳恭聽。”為什麼她耳根這麼紅?病了嗎?

    加菲又轉過頭,決定上教堂懺悔。

    她不該打開他抽屜的,像西洋童話的“潘朵拉寶箱”一樣,一打開,什麼罪惡都跑出來了。主啊,原諒她一時被撒旦迷惑,還她一顆清淨自由的心吧!雖然她沒拜過上帝,但從今以後她會反省的。

    “你真的要聽?”加菲不確定的問。

    傑格點頭。

    既然他這麼堅決,好吧!“你要我在這裏說,還是私下說?”她讓他選。

    “在這裏說就可以。”他希望趕快解決她的問題,會議還要進行下去。

    加菲不曾這麼扭捏,她絞著手指。“呃,那個……我不好意思說啦!”

    天要下紅雨,核子大戰已經開打了嗎?還是世界要滅亡了,彗星尾巴掃到地球表面?加菲居然也會“不好意思”,這簡直是世界奇觀!一票人聞言絕倒,噓聲四起。

    “噓什麼噓!”加菲兇惡的瞪他們一眼。

    “加菲……”他沒時間聽陪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這下子是被逼上梁山了。“傑老爹,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好奇不是什麼罪過,對不對?”她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小嘴湊了過去。“我其實是只是想問你……你今天究竟穿什麼顏色的內褲?”

    傑格愣在當場。

    而,別以為加菲壓低音量就沒有人聽見她說了什麼?

    這些八卦男女日子太無聊,早練成了一對對順風耳,他們全都聽見了,曖昧的眼光盯的傑格全身不對勁。這場企畫會議,因而被迫宣告終止,擇時再開。

    “你還沒回答我?”加菲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勁。

    反正形象也被她一句話輕易抹黑了,他不客氣的拖她下水。“加菲,你明知故問,我們不是向來都穿同一色系的嗎?”

    白色!大家都聽明白了沒有?所有人一致點頭。

    立捷八卦大隊長姚姚帶著小組人馬直奔加菲所在。

    她拿著餅乾甜筒採訪下一期“立捷人”月刊的八卦事件女主角。“加菲小姐,聽說你一個小時前在企畫會議上開CD的黃腔,請問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請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能否請你回答。”

    加菲向人借了幹衣服換上,回到崗位上忙。她拿著筆,屌屌地插在耳翼上,搔搔癢,學電視上的緋聞人物打起官腔。“關於這件事,本人無可奉告。”

    “燈光、攝影,別愣在那裏,快拍照!”她吆喝著編輯小組的組員辦事。

    一時間,快門與鎂光燈不斷。加菲被光線刺得睜不開眼,心想:原來那些大明星老戴墨鏡是為了防止光害。

    “加菲小姐,觀眾有知的權利,逃避並不能解決事情。你可以否認,不過當然你得承認,我們才有八卦可以寫。”姚姚八卦大隊長之名可非空穴來風。

    “台塑小牛排。”加菲突然說。

    “啥?”姚姚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客。”

    姚姚總算會意,大拍桌子。“獅子大開口,你平常吃了我多少零嘴?全都給我吐出來。”

    加菲做嘔吐狀。“在廁所馬桶,要回收嗎?”

    “少惡了!”姚姚打她一下。“總編輯請可不可?”

    “立捷人”是董事長為了讓公司加強團結力而創辦的,董事長就是總編輯。

    “可,有人請就可。”加菲只管吃,不管那些細節的。

    姚姚將權充麥克風的甜筒狀餅乾遞給她。“那麼請你回答我剛剛問的第一個問題,加菲小姐。”

    加菲接過“麥克風”,悠哉遊哉的拆開外包裝,咬了一口,發現新大陸一般的驚喜。“姚姚,裏面有草莓夾心耶。”

    “這是客戶的新產品喔,我還有藍莓和檸檬口味的,待會兒分你。”

    “謝啦。”突然想到什麼,加菲低下頭,把桌底下的喜餅禮盒拿出來。“差點忘記有這個,大家分一分吧!”

    她打開餅盒,裏面采精緻的小包裝,是法式烘焙餅乾。禮盒中間還放了一盒心型的巧克力,上頭印了燙金字“Jet′aime”,是法文“我愛你”。“愛”這個字,也不知是誰發明的,全世界語言裏都見得到它的存在。

    “喜餅?”姚姚敏銳的像頭獵犬。“加菲,你老實說。”

    “好,我老實說。”加菲拿了一塊抹茶薄片,將餅盒推給眾人。大家分一分,很快就分完了,嗜吃巧克力的姚姚則搶奪了那盒“心”。

    “這是不是你的喜餅?”

    拆掉外包裝,塞進嘴裏,含糊不清道:“是啊。”是客戶送她的,當然是“她的喜餅”嘍。

    “是?!”姚姚驚叫。什麼時候的事?都沒聽她說。

    加菲咽下餅乾。“喂,誰有空去泡壺綠茶來好嗎?”

    “我去。”一個人應聲,匆匆到茶水間去。

    他們就這樣光天化日的開起茶會來了。

    姚姚捉住加菲的肩,用力的像是怕她會逃走。“加菲,對象是誰,快點招來,不准隱瞞。”

    “對象?”加菲眯起眸,彈了彈姚姚嘴邊的餅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你送喜餅給我們吃,不是要結婚了嗎?”這可是比她開CD黃腔更八卦的大頭條。

    是這一回事。加菲抿起嘴,啐道:“鬼才結婚哩!本人還沒想不開到那地步。”

    姚姚猶不太相信。“那這是……”

    “你忘啦?我不是幫“喜悅”弄了幾支廣告嗎?他們送我試吃的啦!”

    總算恢復記憶,似乎是有這回事。“原來如此,不早說。”

    加菲痞痞地摸了摸下巴。“對不起喔,讓你失望了。”

    “什麼叫做沒誠意的道歉,就是像你這樣子。”

    “我不結婚是我的事,為什麼要道歉?所以沒誠意也是應該的嘛。”加菲覺得自己很有道理。

    “你當然要跟我道歉嘍,害我少一條頭條八卦可以報導,這不正是你大小姐的罪過嗎?”論道理,姚姚也不輸人。

    “冤枉喔!”加菲哭天搶地起來。“照你這樣講,那總統大人不搞搞外遇,民意代表不三不五時作作秀,讓記者沒有八卦可報,不就罪無可赦了?”臺灣媒體之病態,是有目共睹,不用再多說什麼的了。

    “別把話題扯遠。”還有重要任務呢。“三客牛小排該換你幾句話呢?”

    加菲非常之阿莎力。“隨意。”

    “那還不老實招來?”

    加菲叫來阿魯。

    “什麼事啊?”吵死了,打個盹都不能,就聽見這群女人嘰嘰喳喳。

    加菲拉來了阿魯。“這位先生是我的發言人,你有問題都問他,他絕對知無不答。”

    阿魯頓時清醒過來。“什麼?”他什麼時候成了加菲的發言人,他又知道什麼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加菲橫他一眼。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才要他“知無不答”嘛!笨蛋。

    “加菲,你別耍賴!”姚姚揪住她衣領。

    “別拉啦,我承認就是,行不行?”衣服是借來的耶,萬一拉破了,還回去時多不好意思。

    “當然行,你承認什麼?開CD黃腔,還是你跟CD發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她其實是來挖後面那條內幕的。

    不可告人?這指控未免太荒唐。“你讓我覺得自己犯了罪,我有權保持緘默。”

    “小姐,你認命吧,我們這裏是沒有法律的國度。”

    “正巧,本人也不甩那一套,咱們各自為政,OK?”

    “不OK,加菲你很皮耶!”

    “算你瞭解我。”加菲大笑,順手接起剛剛響起的電話。“喂,哪位?”等了許久,對方都不說話,加菲又喂了幾聲。“快說話,不然我掛了。”

    對方終於傳來細微的聲音,加菲傾耳去聽。

    “加菲……”

    “阿M?幹嘛啦,你那邊電話有問題嗎?聲音怎麼聽起來怪怪的。”想到阿M就想到結婚這件事。順手翻了翻桌曆,他們婚期也快到了,剩不到兩周時間呢。

    “加菲……我在機場……”

    “機場?你們要提前出國蜜月啊?”不是還沒結婚嗎?

    “不是——”電話那頭,阿M突然傷心的哭了起來。

    加菲一驚。“笨蛋,你哭什麼?那個死男人拋棄你了,還是你這個月沒來?”

    “加菲,我下個月也不會來了。”強忍著哭音說完,阿M又開始吸鼻子。

    “你真的有了?”好個英治,難怪她怎麼瞧他,就怎麼覺得他手腳非常俐落快速。居然先上車後補票。

    “不是——”阿M哭音濃得化不開。

    加菲糊塗了。不是沒來,那她到底在哭什麼?

    “阿M,你冷靜一點,把話說清楚。”她到底出了什麼事?這笨女人,不要只會哭、哭、哭啊!哭什麼勁?要把事情說出來,她才幫得上忙啊。

    “我要去歐洲……”

    “去歐洲,好啊,去度假嗎?別忘了我的紀念品。”出去玩有什麼好哭的?登機恐懼症嗎?怕墜機?以她對她的認識,這種事的確有可能發生在阿M身上。

    阿M無法一次把話交代清楚,其實是加菲的錯。“加菲,我去歐洲這段期間,偶爾幫我探望一下我媽。”

    “你要去多久?”

    “……直到他忘了我。”阿M難過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想掛了電話,加菲的聲音從話筒裏暴吼出來——

    她總算搞清楚這女人在擺什麼烏龍了!“笨蛋,你在幹什麼?再兩星期你們就要結婚了,你要英治在婚禮上等無心愛的人是不是?”

    “沒有婚禮了,沒有了……加菲,我不能嫁給他。”阿M痛哭流涕,幾乎說不下去了。

    “什麼叫你不能嫁給他,你們喜帖印好玩的,婚紗拍好玩的嗎?”

    “我不能……我愛他,可是我好怕。加菲,我要走了,到了歐洲再寫Mail給你。”

    “笨蛋阿M,不准掛我電話、不准掛,聽到沒——”

    阿M掛了加菲的電話,帶著簡單的行囊,登上飛往巴黎的班機,離開這個有愛人在的島國。

    “笨蛋!”加菲咒駡一聲,耙耙頭,心情紛亂不已。

    姚姚關心的問:“怎麼了?誰打來的?”瞧她激動的樣子。

    “一個大笨蛋,好笨好笨的人……”笨到令人心疼,阿M這個笨女人啊,幹嘛那麼想不開……“姚姚,你有沒有手?”

    “有啊。”姚姚不明就裏,怎麼加菲看起來一副要暈倒的模樣?

    “抱我一下。”她哽咽的偎入姚姚懷裏,想尋求溫暖。

    溫暖不要太多,只要一些些,她們太貧窮,往往承受不起過多,所以一些些就夠……

    阿M不敢要的,換成她,她有勇氣去追求嗎?

    有時候,人就是莫名其妙會慵懶起來。什麼也不想做、不想思考、不想說話,連走路都變得遲緩,無精打采,提不起勁。

    這可能是一種病。

    楊sir曾說,如果這些症狀是生理造成的,就叫過度勞累;如果是心理影響生理呢,就叫懶病。

    別以為裝懶是不好的事,偶爾偷偷懶,對身心健康其實是有幫助的。現代人生活壓力太大,慵懶,可以是一種治療。

    於是她當時就很Happy的“裝懶”,才裝了兩天,就被楊sir拎回辦公桌前,在截稿日的前一天晚上,拚命擠了一個晚上的腦汁。

    懶,要挑對時候,這是當時學來的教訓之一。

    很久沒犯過懶病了,一復發起來就不可收拾。

    楊sir前幾天回來公司辦交接,他要正式退休了,以後兩個總部就真的是由傑老爹一統天下,上頭會不會再找一個CD來,要看挖不挖得動常駐在同業裏某位正被密切觀察中的重角。

    廣告這一行就是這個樣子,你挖我牆角,我穿你壁孔,因為淘汰率與人事異動率太高,這始終是一行需要源源新血加入的行業。

    也許哪一天,能力傑出的傑老爹也會被其它公司以高薪挖走。人情,只是一種掛在嘴上說給自己聽的東西罷了,不怎麼實際。

    話雖這麼說,但,人總是感情的生物嘛。不管有情、無情,多情、薄情、親情、友情、愛情,都是情。再怎麼無情的人,也很難跳脫情感的羈絆。

    每個人的心都重重的,只有那些出家的修行人稍微輕了些。修行的緣故,他們比一般人能“舍”,可他們舍了私情,對世間的大愛、對信仰的虔誠卻又那麼的重,比較起來,孰輕孰重,也很難說。

    或者,其實大家都一樣重,只是重視的東西不一樣而已。

    若果真放不下,就什麼輕,重都別提了。

    收到阿M從法國南部寄來的E-mail,她安頓好了自己,在當地幫一名麵包師父賣法國麵包。她放下了嗎?大概還沒有,不然她信裏,字裏行間不會有那麼多霧霧的情緒,她又不是去倫敦,法國南部太陽可以曬死人了。

    英治在一個雨夜跑來按她的門鈴,問她阿M的下落。她只有阿M的E-mail,沒有她落腳的確切地址。這個人更不用跟他談什麼放下不放下的了,他是她見過的人當中,很重情、很重情的一個,癡心極了——至少在目前看來是如此。會不會變心,就讓時間來說話嘍。

    她沒有告訴他阿M在法國南部。因為他就算追了過去,找到了她,問題還是無法解決。阿M躲的不是他這個人,她躲的是自己的過去。地點或距離不是絕對問題,問題在,他肯不肯等——等阿M想清楚以後,回來他身邊,那或許就是幸福的開始。

    這是跟時間的拔河,阿M心結太深,除了她自己釋懷以外,沒有其它辦法。他人能給予的僅是幫助,不是勇敢,勇敢是要從自己的內心深處醞釀產生的。阿M什麼時候才能勇敢面對?很難說,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三年……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夠,都是有可能的事。

    世上有很多事,不一定都能找到結果。

    就像馮哥跟美力。

    昨天她不小心在樓梯間聽到他們在談話。馮哥很激動,他要美力嫁給他,美力卻甩都不甩。

    馮哥的深情連她這局外人都感動,而美力卻棄若敝屣。她本來要出去替馮哥叫屈了,卻剛好聽見美力說了一些話。她說:

    “你追我追了這麼久,說一點都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我沒有辦法愛你並不是我不願意嘗試,你又何必那麼堅持非我不可呢?人啊,對感情的事不要陷得太深,那不僅會造成別人的困擾,更是作繭自縛,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纏著我了。”

    美力說完就上樓了,馮哥則懊惱的頹坐在樓梯階上。整個人看起來似乎又更瘦更黑了些,好消沉。

    她不敢打擾他。因為美力說得其實沒有錯,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就像威希那痞子,追她追得快煩死她了,偏偏729就是729,不是全台大停電,而是不來電啊。聽說他再過一陣子就要回美國去了,真是萬歲!

    將心比心,她也不該怪美力。馮哥自己需要好好想想,是要繼續作繭縛住自己,還是剪破情繭飛去,人生裏總還有一些未曾尋覓過的角落等著發掘其中光輝。

    想著想著,出現的不是光,而是一道影來到了她面前。

    修長的手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倏地攫住,放進嘴裏咬了一口,隨即又吐掉。呸!這種香蕉不能吃。

    果然香蕉還是本地出產的比較能入口,外國貨,閃邊去吧!

    傑格皺著眉看指上殘留下的齒痕。

    “你的懶病究竟要發作到什麼時候?”上回交給她的Case據說到現在還沒弄出下文,聽聞這女孩最近犯了懶病,下來關心,卻發現她坐在樓梯上發呆。

    “病入膏肓,一輩子都治不了。”

    “是不想治還是治不了?”

    加菲連挑眉都懶。“結果還不是一樣沒救?”求生意志跟醫療技術同等重要。

    “沒那麼絕望吧,起碼我就知道有個方法可以醫你這種病。”

    加菲興致缺缺。“你是醫生喔?”她不知道他也會醫病。

    “不,我只是你的上司——限你兩天以內把“華電”的DM文案稿擬出來,交到我桌上,逾時你看著辦。”舉起手腕,他笑道:“現在開始計時。”

    加菲的全身上下的懶蟲嚇飛了大半。“傑老爹,你不能這樣對我。”原本是預計一個禮拜提出的,現在不過才過了三天。

    “很遺憾,我可以。”他低下頭,和她額抵額。

    “你不能。”她咬住下唇,神態萬分可愛。

    “為什麼不能?”她何以能夠這樣篤定?

    加菲仰起臉。“因為……因為……我如果熬夜不睡覺,會醜得像鬼,會嚇到你。”

    他點點頭。“考慮得很周全。”

    “對嘛,我真的是為你好喔。”眼見著拖延目的即將得逞,她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傑格撫撫她白皙的臉頰。“那麼照原訂計畫交來,總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很敬業的。”加菲拍胸脯保證。

    傑格笑笑離去,其實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起碼,他醫好了她的懶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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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5-9 01:16:43
第九章

    飯照樣吃,覺照樣睡,時鐘照樣在走,日子照樣在過。

    初夏時節,他帶著一身孑然來到立捷,遇見了讓他心動的女孩,轉眼間過去了半年,他跟她之間卻始終停留在朋友的階段,便再也踟躕不前。

    今天是冬至,大家大多提早下了班,回家進補吃湯圓。加菲也早早搭同事的便車離開,他下樓時,已經沒見到她的人影。

    她行蹤無定,很不好找。這半年來,他們玩捉迷藏的時間比其它時間還要多上好幾倍。

    她有技巧的閃躲他幾次幾欲流露的真情,也有技巧的堵住他的嘴,讓他說不出她不願意聽見的話。

    他一個大男人,摸不清這小女子的心思,偶爾捕住了一片影,下一刻,她又滑溜的逃出。

    倘她像雲一樣飄到他身邊,他尚能知道她的去向,但她化作一陣風,輕輕拂過掌心,除了麻麻的感覺留下來之外,他連她從哪里來,都不知。

    即使明明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女孩,他仍懷疑他在作夢。

    “你從哪里吹來?”

    加菲舉了舉手中的袋子。“你家附近的超市。”

    傑格完全清醒了。那說話的調調的確是加菲,作假不了。

    看清楚她,以及她背後的一群人。

    “嗨!sir。”是美力。

    “嗨!傑老大。”是阿魯和馮哥。

    “我們買了火鍋料、湯圓和冬菜,來這裏借鍋子煮,方不方便啊?”她又是先行動了,才問他行不行。

    她都進來了,他能說不嗎?“一起進來吧。”傑格讓開一步。“最後進來的關門。”

    一進屋裏,就看見加菲瞪著他的貓,似乎在欺負它。

    “死貓,離我遠一點,不然我叫人把你煮來吃。”

    花貓加菲竄到主人腳邊,一副受驚的可憐樣。喵嗚喵嗚。

    看它膩著他,她有些不爽。“真討厭。”

    美力隨後進來。“拜託你成熟點,別連貓也欺負。”她打開電視,清冷的屋子總算熱鬧了些。

    阿魯和馮哥提了火鍋料走進廚房裏。“傑老大,你的鍋子放哪邊啊?”

    傑格看了廚房一眼。“我進去幫忙,你別欺負它。”

    加菲沒答應。

    男人都進了廚房,女人則留在客廳裏等吃。

    美力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加菲趴在地毯上跟貓咪玩捉迷藏。

    美力拿著遙控器一台換過一台,所有頻道切換過一遍,喊了聲無聊,跳下沙發走到加菲身邊。“喂,小籠包。”

    “叉燒包,有何指教?”加菲正在研究要怎麼把花貓從角落捉出來又不會被它捉傷手。人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她則是君子報貓仇,三年不嫌晚。

    “小籠包”者,“裝可愛”是也。

    “叉燒包”就是“包騷”嘍。

    這兩個女人很喜歡給對方取新綽號,連這行為也取了名,叫“激蕩創意”。

    美力在她身邊蹲下來。“你常來CD這邊?”

    “不常,幹嘛?”

    美力細看了她一眼。“沒事。”

    “沒事你幹嘛問,無聊啊。”

    “我看你是米苔目,比白目還白目。”

    停止戲弄貓咪。“我哪里米苔目了?”這女人怎麼搞的,連吃湯圓也要“餐前禱告”一下才爽快嗎?

    美力伸出食指按了下她的額頭。“你呀,分明是蝦子有眼。”蝦眼就是瞎眼!

    “你亂講。”加菲眨巴眨巴她那水汪汪的大眼。“人家明明有一雙晶瑩剔透、閃閃動人的眼睛。”

    “別小籠包了好嗎,本人對這食品已經倒盡胃口。”美力咬牙唉歎。

    加菲不懷好意的笑。“是喔,我還以為是因為某人最近在減肥的緣故——那你還跟來吃湯圓?!”

    本來加菲是打算自己來的,這群人不曉得從哪里聽到風聲,硬拗著要跟來,說他們也無家可歸,她才大發善心,一個個把他們撿到傑老爹這裏來。

    美力懶得跟她要嘴皮。“剛剛我注意到傑sir的表情,還以為你們很熟。”

    加菲不扭捏。“是熟啊,三分熟。”真是病,又想到電視上手機門號的廣告去了。

    “哪三分?”

    “帶血的嫩牛肉,惡。”她不喜歡吃生食,半生的也一樣,生魚片是敬謝不敏。荷包蛋裏的蛋黃一定要凝固,不可以有蛋汁,牛排吃九分,這是她的習慣。

    “不要規避話題喔。”跟這傢伙拌嘴拌了好幾年,早摸清她有什麼底細。

    冤枉,她哪有規避?“自始至終都沒有。”

    美力一眼就看穿她。“老在騙自己。”

    “我——我才沒有!”那為什麼理直氣壯不起來?加菲不敢問自己。

    “笨蛋!”美力忍不住打她一下腦袋,想把她打聰明點。

    加菲見到從廚房玄關走來的人,撲了過去。“傑老爹,美力欺負我啦!”

    傑格連忙閃到一旁,讓她撲了個空,他手上正端著熱燙燙的湯鍋。

    連他也閃她。加菲不爽,又撲上去。

    傑格避之唯恐不及。“別過來,鍋子燙!”

    隨後出來的阿魯捉住加菲。“青瞑喔,沒見看CD手上端了熱鍋,你要弄翻它害我們餓肚子是不是?”

    “我剛剛就說她是“蝦眼”白目。”美力不放過損人的機會。

    “你太客氣了吧,你剛明明還說我“米苔目”,你不要敢說不敢承認喔。”

    傑格趁機將鍋子端上桌,他實在怕加菲撲上來會燙傷。打開冰箱,發現一瓶酒都沒有,前陣子喝完了,還沒時間去添購。

    “沒有啤酒了,我去買,你們先吃吧,不必等我。”

    “那怎麼行,CD是主人,我去買就好了。”馮哥才從後面端了另一鍋甜湯圓走出來,放下後,又往門外走出去。

    他其實本來就不是很想跟來,是因為美力的緣故,才來參一腳。他當然明白死纏爛打不會有好結果,他也看開了,他不纏她,他只想默默守候。

    加菲掙脫阿魯的手,拉住馮哥。“那也不行,吃湯圓就是要團圓,我們等你回來一起吃,不然乾脆就不要買酒了——喝咖啡也行啊。”

    “喝咖啡?”大家都奇怪她突發異想。

    加菲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不行嗎?傑老爹很會煮咖啡耶,不喝可惜喔。”回頭看他,還自以為很有默契的用手肘頂他。“我說的對不對,麥斯威爾?”

    傑格摸摸她的頭。“是喔,謝謝你的宣傳。”去他的麥斯威爾!

    其他三人則面面相覷。雖不太明白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多多少少感覺到一點不尋常。這點不尋常,真的是很“尋常”的那種“不尋常”。或許就是因為“太尋常”了吧,所以反而不尋常。

    冬至的這一頓湯圓大餐,就在一種很詭異又很愉悅的氣氛下進行。

    這些人,個個都像蝗蟲。

    蝗蟲過境是怎生景象?請繼續往下看——

    “最後一顆芝麻湯圓我要,不准跟我搶。”加菲很霸道的說。她碗裏已經盛滿了各種口味的湯圓,包括抹茶、紫米、花生、豆沙、杏仁果……等等。臺灣湯圓市場競爭激烈,什麼新口味、新花招都出來了。市場競爭的結果不知是幸或不幸?

    大家搶著吃湯圓,根本沒空理她,搶晚了,就吃不到了。

    一瞬間,杯盤狼藉。加菲只得猛吃,卻吃不過某人。“抗議、抗議!阿魯嘴巴太大了,一次可以塞兩顆,你要吃慢一點啦!”

    想當然耳,抗議無效。

    吃飽喝足以後,傑格順應大家要求,為大家煮了咖啡。

    美力品嘗了一口,驚異道:“sir,真不曉得原來你煮的咖啡這麼棒,以後如果不搞廣告了,考不考慮開一家店?”

    “未來的事,還說不準——”花貓跑來傑格腳邊撒嬌,傑格撫了撫它的背,它躍到他腿上,相當享受的窩著,打起盹來。

    這真不像他們眼中的CD大人會說的話,他們總以為他該是對自己的人生相當有規劃的人,隨性隨緣,不像他。

    注意到凝視的目光,傑格抬起頭來。“要續杯嗎?”看著壺中咖啡所剩無幾,他又重新磨起咖啡豆來。

    “我來。”阿魯自告奮勇的接過磨豆機,轉呀轉,磨呀磨,幾顆巴西咖啡豆跳了出來。

    加菲打他一下,罵道:“笨手笨腳!”

    阿魯不服氣。“我笨手笨腳,你來。”

    “我只動口不動手。”加菲是標準的好吃懶做。

    “誰娶到你誰倒楣。”阿魯實話直說。

    也確實是如此,沒有一個女人像加菲這樣不適合婚姻,沒有人有辦法想像她披上婚紗會是什麼模樣?總覺得那離她太遙遠,更遑論她穿上圍裙,洗手做羹湯。是不可能的事。

    加菲哈哈大笑。“看來本人決定不結婚,是善舉一件,死後該上天堂。”

    傑格皺著眉看她。大概是笑聲的頻率驚動了傑格腿上的花貓,它突然睜開眼,跳離開傑格的膝,跳到小桌上,打翻了沒喝完的咖啡。

    加菲瞪著衣服上的咖啡漬,生氣道:“臭貓,我們梁子是結定了!”

    花貓不甩加菲,又窩回主人膝上,挑釁的喵叫兩聲。

    “傑老爹,把它交給我。”她要烹了它!

    “別跟它計較。”傑格捉起花貓,拉開落地紗窗,把它放到陽臺外,又拉起窗,沒讓它進來。

    花貓扒著紗窗,被主人遺棄在外,它可憐兮兮的哀鳴,喵嗚喵嗚的,銳利的腳爪幾乎把窗紗捉破。

    加菲蹲在窗邊,心思複雜的看著花貓。

    阿魯神經大條的說:“我看這只貓一定是母的,這麼愛撒嬌。老大,它從哪弄來的啊?”

    “在垃圾推附近撿來的。”他注意到加菲的背影肩膀瑟縮了下。什麼原因讓她的背影顯得那麼孤寂?不用看她的表情,她的肢體語言已經說明一切了。

    稍後,加菲回到小桌子旁邊坐下,卻沒有再笑過。

    接近午夜時,傑格送走了客人。

    回到屋裏,他把花貓加菲從陽臺外抱回來,貓咪巍巍顫顫縮在他懷裏,小爪子不斷抓著他的羊毛衫,抓的緊緊的,一件羊毛衫就這麼報銷了。

    門鈴又響起,他打開門,不意外看見她站在門外。

    加菲走了進來,看見他懷裏瑟縮的花貓,不禁伸手撫了撫它。“你好殘忍。”

    “因為你的緣故。”

    “如果我是它主人,明知它怕被遺棄,就算是再心愛的人討厭它,我也不會為了誰而把它關到陽臺上去。”她後悔了。

    他撫著她沾淚的頰。“以後再也不會了,你已經準備好接受它了,不是嗎?”要等到何時,她才會連貓的主人也一起接受?

    加菲掩著臉搖頭。

    “別流露出這種表情。”棄兒式的哀傷,會害他忍不住跨越兩人之間的界線。

    她捶他。“討厭,你害我哭的!”加菲不想自己這麼脆弱的,偏偏就是控制不住眼淚。今天還是多感傷啊。“不許你安慰我!”

    他聳聳肩,就站在她面前,看著她哭,沒有伸手擁抱、安慰她,她一向復原得很快。

    然而他開始覺得,自己稍稍踏進了她的心,只是速度很慢,很慢……

    那是很微妙的變化。

    原來相看倆相厭的人事物,可以因為某些原因,而變得能夠接受、包容。

    加菲接了一個貓食廣告,可她對貓一點研究也沒有,跟傑老爹商借了它的加菲貓幾天,是為了要觀察。

    “你要保證你不會欺負它。”傑格在借她之前,殷殷叮嚀。他擔心加菲不會照顧貓咪,會把它弄死。

    “不會,你當我什麼了!我既不會吃掉它——因為我不下廚。我也不會讓它餓著——除非我不小心忘記了。這樣子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傑格更不放心了。

    花貓則死緊捉著主人褲管,不肯跟加菲走。

    看著一人一貓演出生離死別的爛劇碼,她有些不爽。

    “喂,跟我住幾天真有這麼可怕嗎?”這句話是對花貓講的。伸手抓它,它卻躲到主人身後。

    花貓用力的點頭。如果貓會說話,它一定是在說:Help!它怕死這女人了,她一定會把它活生生餓死的。

    “真不給面子耶,不管了,為了廣告,你就犧牲吧!”加菲揪起貓,往自己背包裏塞,提了一袋貓食和貓砂就走了。

    傑格留不住加菲的腳步,只希望過幾天後,他還見得到他的貓。

    回到家以後,加菲開始研究貓的習性,她跟它一起吃飯、睡覺,並且很勤勞的做了筆記。

    第一天,她拿筆記問傑格:

    “如果它耳朵有點朝後,是代表什麼意思啊?”對這只貓,她總搞不清它那些肢體語言。聽說貓是靈長類以外最聰明的動物,也不知是真是假?可以確定的是,傑老爹這只貓很皮,很“陳水”——欠扁。

    傑格邊處理公事,邊回答加菲的問題:“那表示它心情有點鬱悶。”

    “那如果它尾巴緊緊靠著圈繞著身體呢,那是什麼意思?”

    “它怕你,可是它想把你嚇跑——加菲……”她真的有好好對待他的貓嗎?

    Soga,原來這只貓是用這種臉色給她好看。“幹嘛那樣看我?我真的對它很好,是它不理我耶。”

    “繼續努力吧!你對它好,它會感覺到的。”傑格也只能這麼說了。

    於焉,第二天,加菲又帶著筆記來找傑格。

    “它一直喵喵叫。”加菲昨天被它吵了一夜,沒睡好,眼睛有點睜不開。

    “你沒喂它吃東西嗎?”

    “有啊,我喂它溫過的牛奶還有從你那裏拿的貓食。”

    他不好說出實情。“會不會你那裏有老鼠?”

    老鼠,怎麼可能,她就從沒在住處見過,她懷疑它是故意找麻煩的。“那如果它尾巴下垂,有什麼意思嗎?”

    “嗯……它可能是不想理你。”傑格吞吞吐吐的說。看來她們還是合不來。

    加菲一聽,打開背上的背包,把它倒出來,拋給傑格。“你教教它,讓它配合一點。”

    花貓一回到主人身邊,便喵呀喵呀,耳背摩擦著傑格的手。

    加菲一看,又問:“這是幹什麼?”

    傑格微微笑。“它喜歡我。”

    “變態貓!”加菲伸手要碰觸它,它的尾巴和毛卻向上豎起。“這又是什麼意思?”

    傑格訓斥了花貓一聲:“不可以!”

    “它想抓我嗎?”加菲有點不爽,怎麼這貓差別待遇那麼大?難道真的是同性相斥?她一直覺得很好奇,為什麼同性之間總是很難有姊妹情誼?

    傑格有些無奈的看著貓咪。“加菲,你要不要換其他的貓試試看?”

    加菲一聽,立刻拒絕。“不要,本人不懂放棄兩字怎麼寫。”把貓拋進袋子裏,她決定再回去再接再勵。

    花貓又依依不捨的和主人揮別。

    下班回到住處以後,加菲照例先幫花貓溫了一盤牛奶。她將紙盒放進微波爐裏,設定十五秒,取出後,把三分之二的牛奶倒進盤子中,剩三分之一盤子裝不下,她留著自己喝。

    這只貓還是很現實的,有東西吃時,它不會笨到委屈自己。可能是真餓了吧,它喝得很快,加菲見它喝得起勁,把手上剩餘的牛奶也倒進盤子裏。

    花貓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加菲覺得奇怪,正想拿筆記記下,貓咪喝牛奶的動作卻突然停下來,她困惑的看著它。

    “小貓,你究竟要我怎麼辦呢?”原來,不能夠進入心靈的世界,而妄想去瞭解它,根本是不能夠的事。

    但要如何能夠進入心呢?心指的,不是左胸口下那一顆血肉之心、意義的心,形上的心看不見、摸不著,即使敞開了自己的心胸,兩顆心都未必能相應。

    “你知道嗎?傑老爹說你是棄貓,我聽了好難過,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一生下來就要被遺棄,你算幸運,有傑老爹把你帶回家,說來你還比我幸福呢。”加菲聲音沙沙啞啞的,似在壓抑什麼。

    “好啦,你吃晚餐吧,我去泡碗面來吃。”

    晚上,她上了床,剛熄燈,一道小黑影就跳上床腳。加菲伸手把燈打開,看見花貓喵喵幾聲,蜷成一團,縮在她腳邊。這是三天來它第一回有這舉動。

    加菲習慣又想拿筆記,貓咪喵嗚一聲抗議,她放棄了做筆記。“好吧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意思的話。”

    加菲側身又睡下,花貓則滿足的的睡在她腳邊。

    這一夜,夢裏,加菲夢見她變成一隻貓,在垃圾堆附近徘徊,被傑格發現帶回家。她真高興,因為她終於不用再流浪了。

    後來,那一支貓食廣告拍得很成功,廣告主因為這支專門為貓設計的CF賺進了大把利潤。

    年關將至,大家忙著把手邊的Case做一個了結,就要準備放年假了。

    年假是廣告人最重視的假期之一,因為平常的勞碌,大多很難得能回家和家人好好聚一聚。

    廣告這一行競爭很激烈,如果不比別人多付出一些時間,就等於把生意送給別人。家庭與工作相衝突下,家庭溫暖往往被犧牲。

    放完了年假,就是春酒。公司在酒店訂了席位,采自助式,準備好好犒賞旗下這一群敬業的員工。

    下了班,沒事的人都出席參加這一年一度的聚會,平常不容易見到的公司大老,都會在這時候出現,為大家做一點精神喊話。

    去年總年度,立捷獲益近十億元,在臺灣經濟不景氣的時候還能有此漂亮成績,實在是值得慶賀的事。董事長站在臺上為大家報告去年的收益數字,嘉勉員工的辛勞。

    “能有這樣的漂亮成績都是各位的辛勞換來的,感謝各位為立捷的付出。你們的努力,永遠是立捷最有力的資產……”

    下班,換了衣服的男男女女在台下各個可站的地方聽臺上人講話。

    小小一處角落,聚集了幾個男男女女。這幾個人,難得穿上較正式的服裝,而非奇裝異服來赴宴。

    阿魯打扮得像是個高級宴會裏的服務生,黑燕尾外套、白絲襯衫,據說他身上這套行頭是他新任女友替他選的。他總與圈外人交往,完全順應公司裏“免兒不吃窩邊草”的“二草”法則之一。然而聽是聽說,大家誰也沒真正見過他女友的真面目,不知是吹噓出來的還是事實如此。不過,誰管他真假呢?高興就好。

    阿魯一捧來滿盤的食物回到角落,立即被加菲和姚姚搶攻。她們是真把他當成服務生了。

    “加菲,壽司給我。”

    “喔,請慢用。”跟孕婦搶食物是不道德的,加菲改向其它食物進攻。

    是的,姚姚已經懷孕了。

    前陣子聽說她因為工作必須加班晚回家的關係,被她婆婆叨念,還好懷了孕,婆婆也不好對她太嘮叨,母憑子貴就是這一回事吧!

    連婚姻都是現實的,姚姚曾經自嘲。

    幸好她這人也天性樂觀,合則來,不合就算了。反正……人生啊,唉,想那麼多也無濟於事,遇到了、面對了再說,誰知道睡著後不會一個強烈地震來,一條命就在夢裏結束呢?每天早上還能夠睜開眼醒來,應該感謝自己臉上的痘痘,感謝痘痘這缺點,讓她知道她還活著。

    聽姚姚這麼說時,加菲想起了明末清初的張陶庵曾寫過這麼一篇文字:“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大旨是說,癖與疵,讓一個人“真”,“真”的人,是一往情深的人。有時候,缺點反而成為一個人的特色,而與他人有所差別,不然這世上人有千千萬萬那麼多,自己,在哪里呢?

    眼見著盤中食物一下子就被這兩個“餓女”搬空,阿魯不禁大叫:“喂、喂、喂!你們這兩個懶鬼,好歹也留點殘羹剩飯下來給我呀。”辛苦去跟人搶食物,回來又被搶,到底是誰搶誰呀?

    話才說,兩“餓女”有默契的各拿一塊食物堵住他的嘴——加菲拿的是炸蝦,姚姚用的是日式壽司。說過這人嘴大,一次可以吞兩顆湯圓的。

    阿魯強把嘴裏的食物吞進去,語焉不詳的咕噥:“這還差不多。”

    加菲和姚姚爆笑出聲,加菲頭一偏,看見馮哥站在另一個角落,點著菸,在那兒吞雲吐霧。她走過去找他,抽走他嘴上的菸,咬在自己唇邊。

    馮哥看她一眼,又抽出一根菸,點燃,叼上嘴。

    加菲吞吐一回,拉住馮大中的手臂。“馮哥,你知不知道我好崇拜你?”

    顯然馮大中完全沒料到加菲會說出這種話,他無法反應。

    加菲自顧自地又說:“我崇拜你呀,怎麼能不崇拜呢,你那麼性格、那麼落拓,女人都愛照顧男人的,我喜歡你,不如你跟我在一起吧!”

    馮大中訝異得連嘴上的香菸掉了,燙在手上都不自覺。“加菲,你開什麼玩笑?”

    加菲攬著他的頸子。“我喜歡你不行嗎?還是你討厭我?”

    加菲今晚因為被姚姚強拉去打扮的緣故,與以前的隨便特別不同,孩子氣褪了幾分,像只剛破繭的蝶。

    毛毛蟲跟蝴蝶,差別在於蛻變,而蛻變,不過是願與不願的選擇罷了。如果加菲願意,她可以美麗,甚至是誘人的。

    今晚的加菲無疑是美麗的。他不禁也為她的朝氣美感到絢目。

    但是他心有所屬,然而愛情,是兩個人的事——突然間,他真正明白了那種我愛、我不愛的感覺。他笑了,雖然還是很蒼涼。

    “加菲,你是妹妹,男人對妹妹只會想疼。”他揉揉她又削短的俏麗短髮。

    “為什麼從沒見你留長過?”這髮型,從第一次見到她時,似乎就沒有變過。

    他發覺,他居然在加菲身上找到了“不變”的因子。大染缸裏,誰有辦法數年如一日不改變?這女孩堅持做自己,意志堅定的令人佩服。

    “懶得變啊。”加菲慵懶的說。“每次長了一點,就覺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不去把它剪掉,就渾身不舒服哩。”這也算是個“癖”吧!怪癖呵。

    台下上演了一段人生,臺上則仍然在發表演說。

    “……這半年多來,我們最要感謝西蒙先生的帶領,現在就請我們的創意總監上臺來為大家說幾句話。”

    台下掌聲雷動。

    加菲笑說:“看來傑老爹也被拖下水了,不對,是拉上臺才對。”

    馮哥深深看了加菲一眼,突然問:“加菲,你是不是有戀父情結?”不然怎麼老喊CD“老爹”。

    加菲的笑容突然僵住。“什麼戀父?你不要胡說喔!”

    又變成毛毛蟲了,這女孩每次遇到不想深究的問題,就會變得凶巴巴的,還以為別人不知她的底細哩。真是鴕鳥一隻。

    傑格在人群促擁下被捉上臺,不得已捉起麥克風,對全場說:“感謝大家這麼抬舉我,但實在不必把功勞都推到我身上,業績的成長是每一個同仁辛苦工作累積來的,我上臺來,只是代表大家,為我們的明天,乾杯。”他高舉酒杯,風度翩翩的向所有人敬酒。

    台下眾人情緒激昂的也舉起酒杯。“乾杯!”為明天乾杯。

    他何時下了台來,已經不再重要。他怎麼在一片人群中找到她的所在,也不重要了。

    “加菲……”想觸摸她,想擁她入懷,想請求一個吻……她知道他這念頭有多強烈嗎?如果知道,會不會跑開?

    加菲迷惘的看著他的接近,還沒理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又被眾人拉走。

    “傑sir,你來幫大家抽個簽好嗎?”幾個公關人員拉走傑格。

    這是春酒的活動之一。將公司裏未婚男女的名單作成簽投進箱子裏,每年抽出一男一女,希望把廣告人中,一大票娶不到老婆、嫁不到老公的曠男怨女送做堆,以免這國家人口高齡化。

    哈!多偉大的構思、多惡爛的措施!見要抽籤了,加菲決定早早離席,她怕自己帶衰中簽。

    傑格先抽男性的籤筒,一抽出來,女性同仁為之尖叫瘋狂。

    “傑sir抽到了,是傑sir抽到了!”

    傑格竟然把寫有自己名字的簽抽出來了。他困擾的看著這結果。“我看,換一張吧。”

    女性同胞怎麼可能願意讓他換。加菲見這情形,覺得好笑,遂止住了腳步,打算看他笑話。

    “傑sir,請抽女生簽。”那公關笑嘻嘻的捧著女性籤筒。抽中傑sir是女性同胞的一大福音啊。

    這像不像古代帝王選妃?而且還是強迫中獎哩,加菲決定待會兒要去訪問他的感受。

    傑格迫于無奈,應觀眾要求,抽了一張。他連看都不敢看,只看加菲。這傢伙,正躲在那裏偷笑呢。

    “報——抽中第二事業總部……”

    天啊,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這麼帶衰!

    聽到了那被抽中者的名字,加菲駭得手上的菸掉了地都來不及撿。她拔腿就跑,可惜光速比人腿快得多了。

    天花板上的燈光四處搜尋著被抽中的女孩,光束一把把打照在加菲身上。

    她倏地蹲下來,雙手掩著臉,不出聲,一動也不動。地上有沒有洞啊,真想借躲一下。

    直到一雙大手攫起了她,她尷尬的擠出笑。“嗨,傑老爹,真巧啊,你偷偷放了我吧!”

    放她走,就如同太陽從西邊升起那樣不可能。傑格感謝上帝給他這個機會。“加菲,你怕什麼呢?”

    “我哪有怕什麼?”加菲那固執不認輸的脾性又被激出來了。

    “你比我早到這公司,你該比我清楚這遊戲的規矩吧?”他藏住笑意。

    加菲要當鴕鳥。“什麼規矩?我不知道耶,我第一次參加公司的春酒。”

    “只不過是一個吻,你不敢嗎?”

    說得好像親吻跟刷牙一樣簡單,她怎麼能輕易認輸。

    “我……笑話,天底下除了殺人以外,有什麼事我不敢做。”她乾笑。

    “我就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女孩。”傑格對著她溫柔笑說。

    阿魯和姚姚那票損友帶著人在一旁起哄。

    “加菲,你好好表現,我會把你跟CD打啵的美妙鏡頭拍得很唯美的。”姚姚拿著V8,權充攝影。

    死姚姚!加菲在心裏詛咒。

    “傑老大,你小心點啊,這只貓的爪子很利喔。”

    “謝謝,我會注意的。”傑格低笑答應。回過頭,他低頭看她,“箭在弦上了,怎麼辦?”很狡猾,把問題丟給她決定。

    加菲一副很認命、很阿莎力的說:“還能怎麼辦,唱國歌吧。”從容就義去也。“姚姚,你鏡頭給我捉穩一點,我要讓你們統統羡慕死。”

    攬著他強壯的肩頸,加菲眯起眼,在他耳邊道:“傑老爹,你閉起眼,讓我吻你好嗎?忍耐一下,很快就會結束的。”

    她要主動吻他?“你確定要這麼做?”

    “我確定。”她以為他不相信她的保證。這件事該怎麼講才好呢,算她出馬拯救他免於被一群蜘蛛女纏死。哇,算功德一樁。

    “好吧。”這也算新鮮事。傑格閉起眼,像一個乖乖等待他人宰割的藝術品。

    他真的美得像一件藝術品。濃濃的眉、長長的睫、挺直的鼻樑以及那兩片等著她“蹂躪”的薄唇。該用什麼樣的心態來對待這一個吻?加菲猶豫了許久,選擇了“麥斯威爾”式的接觸。

    一個朋友的吻。

    她吻他前額,吻他鼻尖,最後吻他緊閉的唇,離開寸許,勉強裝作毫不在意。

    “好了。”

    傑格閉著眼品味她軟唇的香味,直到她離開,他戀戀不捨的睜開眼。

    傑格不容許她這樣草率,這吻,他企盼了多久!將她拉進懷裏,反客為主,他蜜意憐愛的深深吻住她,傾注一生溫柔。

    他巧妙的誘哄她放棄死守的城郭,打開大門歡迎他的接觸。

    加菲一點防備都沒有,她傻住了。這算什麼?她以為、她以為他們只是朋友,而他不應該、不應該……

    她不許他這麼暗示她,他知道她愛的暗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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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5-9 01:17:05
第十章

    一早出門,就見他倚在她的門扉外。

    “早。”傑格跟她打招呼。

    加菲瞄了他一眼,從容的套上鞋,背包甩上肩,大門用力關上、落鎖,便快快跑下樓,直接跳上停在馬路旁那輛黑色吉普車的駕駛座。

    奈何鑰匙快一步被抽走,她只能對著握在手中的方向盤乾瞪眼。

    “去旁邊坐。”傑格催她。

    她不甘不願的移動尊臀,老半天,才動寸許。“屁股黏住了。”

    “需要我代勞嗎?”他伸出魔掌。

    加菲嚇得跳起來,離他遠遠的。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傑格從容上了車,將鑰匙插回車上,並不急著開車。他看了下表。

    “啊,還沒七點呢,離上班時間還很久,你說我們該去哪里殺時間比較好?”

    “百合豆漿店。”加菲不情不願的指派。

    傑格一笑,掉轉了車頭,往三條街外的早餐店開去。

    到了目的地,他們各點了一大杯豆漿,兩份培根蛋餅,揀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兩個人都沒說話,專心的吃著早餐。

    等到桌上的早餐都解決掉了,不曉得接下來要做什麼,加菲又追點了一份,繼續吃。她不想讓嘴巴有空閒,她不想說話。

    傑格靜靜看著她吃,他等她吃完。

    加菲吃東西的速度向來很快,她就是慢不下來,很快的,盤子上的東西又空空如也。抬頭就看見他對著她笑,她胃開始有些痙攣,招手又跟老闆叫了一份。

    “太多了,你會吃不下。”他勸她。

    加菲不聽。

    食物來了,她繼續吃。吃完第三份早點,她皺起眉,覺得自己快吐了。

    傑格見她眉頭深鎖,知道她胃不舒服,付了帳,他拉起她。

    “我們出去走走。”散散步,幫助消化。

    加菲是真的不舒服,也就沒有異議的跟他走。

    附近有一個公園,老人在空地裏打太極拳,左一個瓜,又一個瓜。

    在公園裏繞了幾圈,加菲才覺得舒服了些。然而,也無法再繼續沉默了,非關找不到藉口,而是她已認知到,這男人很會等,不管她找出幾個藉口,他總會等到她。

    可,要怎麼開口呢?

    如果不能再是“麥斯威爾”,他們之間,要欺騙彼此沒有其它,很困難。她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你……我們——”

    傑格按住她的唇。“噓,別說話。”

    “啥?”

    他握著她的手。“我們再走走。”他知道她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他給她時間沉澱。

    可是……再走下去,要走到什麼時候?又要走到哪里呢?

    把話攤開來說,不一定好,因為情緒很亂,用語言,不見得能表達得清楚。但是、但是如果就真的這麼走下去,要是、要是走到交會處,怎麼辦?

    “我要走平行線。”她要求、她希望。

    “不可能,一開始角度就不對,西北西跟東南東,總有一天我們會相遇。”

    “不要!”她甩開他的手。

    沒甩掉,他握得老緊。“我不是在逼你!”

    “不是逼我,那你今天出現在我門口是什麼意思?”

    他鎖住她星眸。“我怕你逃。”昨天他情不自禁吻了她,她如一只受驚的小鹿。他知道他嚇到她了。

    被猜著正計量著的事,加菲像只洩氣的皮球。她蹲下身,委屈的說:“我沒有要逃,我只是、只是……”

    他彎下腰,與她面對面。“只是怎麼樣?”

    加菲推開他突然因靠近而放大的臉,她跳起來,插著腰。“先生,我不必事事跟你報備吧。”

    “你偷看我放內在美的櫃子也沒先跟我報備。”

    加菲紅了臉。“那又不一樣。”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很故意喔。

    “哪里不一樣?”

    “你故意寫下引誘性的文字,叫唆我去開的。”如果不是他留下的便條裏,那些文字的強調,她才不會被他勾動好奇。這伊甸的蛇,害她中毒的人是他。

    “這也算理由?”他哼笑。“你強詞奪理。”傑格一把刀,不留情的刺進她心裏。

    加菲心痛了下。“我沒有!”

    “你有,你強詞奪理,為的只是怕人看穿你的脆弱。”

    加菲後退一步。“才沒有。”

    他靠近一步。“真的沒有嗎?你敢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嗎?”

    他藍色的眼眸深邃如海,騙她跌入他設下的偽裝,他將她淹沒。

    她發誓她下輩子要當魚。

    “加菲……”

    加菲瑟縮了下,她急得快哭了。“不要這樣,我不認識你呀!”

    “認不認識真有那麼重要嗎?”他以為他們認識的不是對方那些外在表面的那些背景,而是對方的心。

    “當然重要!”加菲吼道:“我不認識你,而且一點都不想認識!陌生人,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

    “藉口,不是嗎?”他攬住她的腰,將她一寸寸拉向自己。如果可以離她遠一點,又怎會弄到今天這地步?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從他第一次見到她開始,他就移不開目光,那時他就有預感,他將會淪陷。

    “不是不是。”加菲猛搖頭。

    “好,你堅持說你不認識我,那好,我們現在就來自我介紹。”如果他吃了秤鉈鐵了心,都是被她所逼。

    “無聊。”

    “加菲……”他拿她沒轍。

    “你不准說!”她霸道的掩住他的嘴。

    他拿開她的手,執意與她“認識”。“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

    加菲猛搖頭。“我不知道。”

    傑格知道她有聽進去。“朋友家人都叫我傑,你也可以這樣叫我。”他實在不喜歡她叫他“老爹”,他不是當她老爸的料。

    叫他傑?“噁心。”

    傑格捉著她繼續說:“我是天秤座AB型——”

    “天秤座的人很自大。”加菲插嘴。

    “本人今年三十有一——”

    “年紀太老了,我喜歡幼齒小弟弟。”

    “是嗎?我倒覺得配你剛剛好,何況,成熟的男人比較會調情啊。”他擁住她,困住她。

    又吃她豆腐。“放開,放開我啦。”

    他不放。“我出生在美國波士頓,父親是船長,目前在地中海,母親已經過世,尚有一個姊姊、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加菲怪裏怪氣的說:“你家人可真多。”難怪隨隨便便都能遇上幾個。先是麗莎老闆,後是牛皮糖。

    傑格覷她一眼,他語調柔軟的傾吐:“現在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卻不敢跟她說,因為這個女孩太膽小,她不敢面對她的愛情,一味的想逃——我只好在她面前,告訴她所有她想知道的事。加菲,還有什麼事是你想知道的嗎?”

    她一手捂起耳朵,她死命搖頭。

    “包括我今天穿什麼顏色的內褲。”他軟下語氣。

    加菲猛抬起頭,她又笑又哭的打他。他以為她是色女啊。

    他甘之如飴的擁住她,唉,這怪脾氣的女孩啊!

    許久,她忍不住好奇的捏他一下。“到底什麼顏色?”

    敗給她了!大掌按住她發頂。“你現在要哭還是要笑?”

    “我又沒有哭。”

    他揩下她臉頰上一滴眼淚。“那這是什麼?”似乎只要不談到愛或不愛,她就恢復正常了。但難道他與她就這樣繼續下去?

    加菲看了一眼。“口水。”她睜眼說瞎話的功夫一流。

    傑格深深瞅著她。“你就是不談我們之間,對吧?”

    加菲躲開他的眼。“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談的。”

    他知道現在這問題不是他退讓,就是她退讓。

    他決定投降。“好吧!加菲,現在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今天不算數,我們從頭來過。你如果夠勇敢,明天就照常來公司,你如果要當鴕鳥,我不會去找你。”

    說的像恩賜似的,什麼叫“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她不想愛他、不想談戀愛、不想跟他有牽扯是天大罪惡嗎?就算他們明明已經有牽扯,她故意想忽略,難道不行嗎?

    念在他說“我不會去找你”這句話,她考慮接受這個提議。那表示,如果她要走,他不會攔她,她一樣可以過著自由的日子,不必被愛情毒害。

    “你給我等一下。”加菲捉住他一隻袖子。

    “還有什麼疑問嗎?”他回過頭。

    “你載我出來的,當然得載我回去。”

    “還有呢?”他看見她眼中分明還有一個問號。

    “你還沒說……到底什麼顏色?”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她把他弄糊塗了。“為何獨獨對我內在的顏色這麼執著?”

    加菲傲然仰起下巴。“sir,你忘記我是搞創意的嗎?”

    指尖留戀她的膚觸。“很好,明天我等你給我一個創意的回答。”她會怎麼選擇?

    隔天。

    八點五十七分。

    辦公室裏的傑格開始坐立不安。他站起來,看了看窗外。

    八點五十八分。

    他拿起話筒,然而終究還是放下。他相信她會來的,就算她一時畏縮,她畢竟是個不畏挑戰的女孩,她會來。

    八點五十九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加菲沒有來報到。

    這傢伙還是決定要當鴕鳥,不肯面對擺在眼前的事實。傑格有些生氣。

    一直到中午,都沒見到加菲人影,傑格讓人去買便當,中午也沒跨出辦公室,他把自己埋進成堆的工作裏,把內心那極欲想沖出去把加菲捉回來的念頭沉澱、再沉澱。

    六點,下班。他忘了時間,直到有人跟他說再見,他才驚覺這一天已經將要結束。

    晚上加班,他一直到快午夜才離開公司。

    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為一件事失魂落魄過,他踩著蹣跚的影子往回家的路上走。

    再隔天,他如往常一般去上班,踏進無人的電梯裏,正要上樓。

    一道人影從遠遠的地方奔來。

    “等一下——”

    他訝異的看著那朝電梯奔來的人。

    他不想等。按下關門鍵,她卻比他早一步按了等候鍵。

    擠進電梯裏,她抱怨道:“等一下會死喔,趕著上天堂嗎?”

    “我昨天已經下過了地獄。”傑格冷道。

    她認真的從頭到尾看了他一眼。“地獄?你真好運耶,我連兒童樂園都沒去過。”

    “兒童樂園?”

    “對呀。”她哀怨的瞅著他說:“沒人要的小孩三餐溫飽都有問題了,那種遊樂天堂,我們連想都不敢想。”

    “我帶你去迪士尼。”舊愛前仇放一邊,他心疼她把慘澹的過去看的這麼雲淡風清。

    “不要。”她搖搖頭。

    “怎麼不要?”

    加菲咧嘴一笑。“因為……本人對那種地方本來就沒什麼興趣。”哈哈哈,被騙了吧!

    “你博取我的同情,又丟棄在地。”

    她不滿意他的指責,纖纖玉指戳著他。“你自以為是的施捨你的同情,卻不問別人接不接受。”

    同情?她把他的愛當成是同情?“昨天的事呢?你失約。”

    加菲環起手臂。“我本來就沒答應你什麼。”

    “為什麼不來?”他在意的是這個。

    “如果說我昨天不小心睡過頭了呢?”這在平常是很發生的事啊,又不是第一回。她只要睡過頭,那一整天就懶洋洋,不想上班。

    她簡直不把他的心情當作一回事!“那你今天又來做什麼?”

    她突然嫵媚一笑,伸手貼上他的額。“sir,你發燒了還來上班?本人在這裏工作,既未被炒魷魚,又未自動走路,為何不來呢?”

    “加菲……”他握住她的手。

    “放輕鬆一點嘛。”她用力貼他一巴掌,卻被他按在他臉上。他的臉,熱熱的,跟她的掌心同樣一個溫度。

    他想他懂她的意思。他們都太緊張了,自自然然的發展,不是很好嗎?如果她看得見他的心,總有一天,她會願意融化在他手裏。假使她不願意融化,那麼,就由他來包容。

    見他沒反應,加菲有些擔心,卻不肯表現得太明顯。“Sir?”

    傑格回神過來,既無奈,又不得不愛的看著她。

    “你是生來折磨我的。”

    加菲露齒一笑。“我寧願你說我是生來荼毒你的。”雨過天晴了嗎?只是,她還能逃多久?

    “兩者有何差別嗎?”他仰頭看電梯頂,又低頭看她。

    “有啊,天下最毒婦人心。”若他識相,就趕快把他對她那“不良”的壞念頭收起來。

    “等你嫁了人,你才有資格當“婦人”。”現在的她不過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開始懷疑他有戀童癖。

    “需要那麼麻煩嗎?我以為只要有個一夜情就可以。”加菲調皮道。

    傑格瞪她一眼。她若敢隨便找人玩,他非綁她上教堂不可。

    “幾樓?”他問。

    加菲不知他眼中噴火是為了哪樁。“十九樓,謝謝。”

    “十九樓?”她想做什麼?

    加菲眨眨眼,勾住他的手臂。“昨天沒睡好,待會兒來一杯“麥斯威爾”吧!”

    也許,就這樣過了一輩子。

    也許一輩子只是一年那麼久。

    若問他們做廣告的,對“聖誕節”有什麼心得,千篇一律絕對是“賺冤大頭的錢”的節日之一。當然啦,這樣說實在太市儈了,換個說詞好了,聖誕節就是促銷的好時機,商家提供優惠的服務讓客人度過一個美好的平安夜。

    入夜,走在臺北的街道上,應景的緣故,一些行道樹上懸掛了不少的燈,一陣陣閃爍的燈光把這夜色妝點的美麗又嫵媚。

    入冬來,一波波寒流冷得加菲縮起了脖子,整個人埋在厚重的衣物下。不該提議要散步回家,這下可好,天氣冷的讓她回去准犯頭痛。

    “好冷喔。”

    傑格見她冷得將臉埋在他背後,拉著她鑽進路旁一家暖色調的酒館裏,點了兩杯琴酒,暖暖身體。

    酒館裏開放暖氣,加菲啜了口酒,才覺得漸漸暖和起來。

    聖誕夜,到處的餐廳酒店都擠滿了人,他們沒預定位子,端著酒就站在落地窗前。

    加菲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經過眼前的,大多是手牽著手,肩並著肩的情侶。愛情的附加價值讓商人賺飽了荷包,而她恰巧就是幫商人賺錢的人。他們幫客戶做促銷,一直忙到今天下午才結束,大家散了,就剩她和傑老爹兩人。

    不知道怎麼搞得,怎麼所有人都認為她跟這男人有一腿?看見他們在一起,不是掩著嘴偷笑,像姚姚那群;不然就是頻頻向她射來穿心毒箭,像那些孔雀。這些人也未免太無聊了吧,她跟他是什麼關係?她自己會不清楚嗎?

    啥,什麼關係?就是、就是“那種”關係啊。

    “暖點沒有?”他站在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著窗外的行人。

    “嗯,暖點了。”對於他的靠近,加菲似已習以為常。習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偏他已成功的讓她習慣了他的存在。

    “我們待會兒去吃麻辣火鍋好不好?”把空酒杯放到一邊。“唔,我看現在就去吧。”

    “肚子餓了?”

    “餓死了。”她誇張地道。

    傑格不自覺寵溺的揉亂她的瀏海,把脖子上的圍巾捉下來圍在她頸子上。“我們一口氣跑到對街那家火鍋店。”

    “好。”加菲摩拳擦掌,準備待會兒一踏出酒館大門,就直奔那家店。

    兩人來到大門前,熟知才一離開暖氣房,加菲就瑟縮的縮回身後男人的懷裏。“啊,風好冷。”

    站在避風的牆面後,望著那離他們尚有一街之遠的火鍋店,又低頭看看縮在自己懷裏取暖的女孩,他做了一個動作——擁抱她。

    早知她這麼怕冷,也許他該叫人把立捷的空調調冷一點,讓她自動靠近他取暖,也許她會早一點承認她對他已動心。

    他等得很辛苦。

    加菲貪婪的從他身上汲取溫暖,氣息不穩的道:“我以前就好想看雪,看來這願望是很難達成了。”

    看雪?一個計畫在心中緩緩成形。

    傑格拉拉身上的外套,緊緊包覆住她。

    “加菲,我們快跑,吃了麻辣火鍋就不冷了。”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裏等到氣溫回升,那可能得等一個季節。

    加菲皺著眉,她不敢離開這大暖爐半步。

    “再等會兒,等會兒再去。”現在先讓她好好取個暖吧!她知道她很鴕鳥,但她實在貪戀這溫度,不想太早離開。真的,只要再一下下就好,再讓她抱一下就好。

    至於火鍋,她想,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等,不是嗎?

    隨著大陸冷氣團的南下,兩張紙片飛到了加菲桌上。

    正在忙碌的她抽空拈起那紙張,問來人:“借問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傑格站在她面前,帶著笑意道:“臺北到溫哥華的機票。”

    “溫哥華?”加菲質疑的看著他。他什麼意思?

    “看雪。”他丟下話,轉身回樓上辦公室。

    加菲愣在位置上反覆咀嚼他的話意。看雪……純粹只是看雪嗎?

    好傢伙!她拿起機票,追上樓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8-5-9 01:17:20
終曲

    阿M:

    還沒當成你的伴娘,沒想到自己就先當了新娘。

    現在我和他在機場等飛往溫哥華的班機,馬修神父在當地的機場等著為我們證婚,也就是說,下了飛機,我就要嫁給他了,一點反悔的餘地都沒有,他很詐,對不對?雖說想看雪的是我。好吧,我承認,嫁給他並不壞,起碼有人可以陪我一起賞雪。

    聽說加拿大冬天很冷,可是我不怕,因為我帶了一個超大型暖爐,偷偷告訴你,他抱起來很溫暖喔,以後冬天我都不用開暖氣啦,省電又安全,哈哈……

    英治在等你呢,你走了那麼久,也該回來了吧。

    青春飛得很快,幸福是要自己追尋的,我找到了永恆,你呢?

    加油!

    登機時間快到了,不多寫了,掰!

    愛你的加菲登機前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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