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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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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腿毛略粗] 第一戰場指揮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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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30:38 |只看該作者
番外‧未來篇 番外九‧連教官及她的小夥伴們

  連勝利用紅隊對地圖的瞭解度低,距離感把握不好的確實,悄無聲息地繞到他們背後的計畫成功的時候,眾人已經明白,紅隊要輸了。

  然而紅隊還在各種打趣白隊的安排。

  一隊長說:「開始出現混亂了,應該馬上就要穩不住了!」

  「勝利招招手!」

  「堅持了那麼久,真是辛苦他們了。要給排個安慰獎,比我想像的厲害多了。」

  陳域舟嚴肅道:「對面確實發揮得很好。我們用了將近一半的子彈,才將防線推到三分之二的地方。不考慮他們的攻擊力,他們的隊形保持簡直完美,面對相同情況,我覺得你們做不到。」

  「總指揮,不要亂放flag!」

  「誰說我們不行?我們只是沒有那個機會好吧?」

  「對面指揮系的人多,估計每個隊伍後面都配了專屬的指揮,所以隊伍攻擊性不夠,但是會比較穩定。」

  「期待看見那教官輸了的樣子。嘲笑她還是給她留點面子?畢竟也是個女的啊……」

  場下教官看他們的眼神已經相當難以言喻了。

  理解。

  他們表示相當的理解。

  于洋瞄準自己的目標,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瞬間的遲疑。

  他想起連勝說的合作。她指責說他們只是同框而不是合作。

  于洋不禁思考,如果現在正遭受兵力差距攻擊的是他們,他們能不能一樣保持住自己的隊形,並爭取足夠的時間。

  答案是不能,因為在教官對抗賽的時候,他們已經體驗過一次。

  眾人逃得那叫一個狼狽。別說保持隊形了,他們根本沒有那個東西,也沒有那種意識。

  而白隊做到了。

  看似白隊犧牲慘重,但卻像鐵壁一樣牢牢攔在他們前面。如果白隊的攻擊力可能有稍許的提升,或者擁有他們這樣的配置,那場面估計已經完全翻轉了。

  于洋覺得很煩躁。丁學羲也是。他感覺自己正被一張網羅在裡面。

  怎麼打都打不穿,任誰都會出現脾氣。

  擊潰不了的,不僅是白隊的防線,還有白隊的士氣。

  隊伍氣氛的變化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白隊還沒有鬆懈崩潰,但紅隊已經開始漂浮。

  年輕人似乎在提前慶祝他們的勝利,這讓丁學羲相當不舒服。

  單單白隊的狀態,就讓丁學羲肯定,對面留有後手,且相當自信。

  黃浩身為副指揮,第一時間升起不安的情緒,他在隊伍中喊道:「別吵了別吵了。所有人報個位,我怎麼覺得那麼奇怪呢?」

  眾人鬧歸鬧,對待指令還是飛速給了反饋。

  黃浩跟陳域舟正比對著地圖進行確認,忽然前方出現一陣窸窣響動,隱隱有人影靠近。

  黃浩下意識抬頭問道:「誰?」

  保護兩位指揮的隊伍錯步下蹲,擋在他們身前。

  陳域舟明白過來:「……靠?!」

  來襲的人二話不說,直接衝了出來。看情況竟然已經是三面包圍了他們。對面不要命似地衝擊上前,並進行瘋狂掃射。

  仰仗著人數優勢和子彈狂轟,紅隊眾人很快集體犧牲。黃浩甚至沒來得及交代兩句「遺言」。

  陳域舟在倒下前,倒是重新指派了兩位指揮。

  隨後廣播大聲播報,紅隊指揮陣亡。兩個被點名的新指揮需要走馬上任。

  那兩人得知情況後,在原地懵住了。

  他們沒有黃浩的數據統計,也不瞭解目前的局勢,連各個隊伍所在的具體位置也不知道,縱然想要插手,此刻也只是有心無力。

  「所有人重新報位!田原你人在哪裡快點登記一下!」

  「臥靠我連地圖都沒有!筆和紙也沒有!你先過來找我匯合!」

  「別管這個了,先穩定一下隊伍!」

  「各隊長見機行事!不要混亂我們馬上接手!」

  「艸!對面怎麼過去的?什麼時候過去的?」

  「別特麼罵艸了!這種時候爭這個屁用沒有!快點報位別說廢話!別搶佔公共資源!」

  白隊端了對面的老家之後,又火速帶著他們的突襲隊伍返身殺至。

  白隊此時士氣大振,前後夾擊,從被動轉成主動,開始從後方從指揮「陣亡」以後,紅隊的弊端明顯暴露出來,互相間配合不緊密,快速地陷入了混亂。

  某小隊後方遭受攻擊的時候,因為軍心不穩,士兵做出的反應也各不相同。

  新任指揮因為還不瞭解各隊的位置,連調派支援都難以進行,這導致情況進一步惡化。

  當下形勢發生驚天逆轉,看得人一陣唏噓感嘆。

  兵敗如山倒,也就是吹口氣的功夫。

  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

  連勝指揮白隊的成員,放棄防守,在紅隊間穿插遊走,偷襲游擊,騷擾並影響他們的位置判斷。

  他們快打快走,對位置把握極為精準,簡直就像開了上帝視角的外掛。因為調動靈活,分配合理,看起來人數壯大,一點也不像是前期遭受過重創。

  紅隊到結束都沒能緩過神,焦頭爛額中,就聽見山上廣播宣佈結束。

  懵啊。

  他們死也想不明白,轉折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白隊怎麼就從他們的防線裡鑽過去了。

  陳域舟躺在地上,對著黃浩伸出一隻手,抽了抽鼻子,覺得自己能當場哭出來。

  「黃浩同志……」

  黃浩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

  陳域舟大驚:「你打我幹嘛?」

  黃浩:「你個辣雞指揮!」

  陳域舟怒道:「你個辣雞副指揮!」

  旁邊的紅隊隊友:「……」

  話都讓他們說了,他們能怎麼辦?

  兩人互相忿忿對掐了一陣,那股鬱悶根本發洩不出去,又覺得沒什麼意思,鬆開手爬起來,決定先去中心線集合。

  他們勾肩搭背,試圖將自己的身影最小化,藏在人群中。

  于洋距離中心點不遠,到了位置集合後,就坐在石頭上。

  輸的時候,閃過的第一種情緒不是震驚,而是果然。

  丁學羲緩步在旁邊走動,活動四肢。順便想逮個白隊成員問一問實情。

  輸得太難看,紅隊整體氣氛都相當壓抑。

  不久後,連勝帶著周師銳,從後山位置出現。

  所過之處陣陣歡呼,夾道歡迎。白隊眾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帶著光的,就差親自跪下喊爸爸。

  連勝站在被自己一手劈斷的無名樹旁邊,抬起手召集道:「這裡集合!」

  白隊眾生踩著驕傲的小碎步朝她靠近,只恨不能更近。然後抬頭巴巴看著她。

  連勝看向站在遠處有些尷尬的紅隊成員,說道:「你們也過來啊,幹嘛呢?不想聽聽整場戰局的分析嗎?我是你們的教官,教官什麼意思明白嗎?跟我扭捏是什麼心情啊?」

  紅隊眾人摸摸鼻子,招呼了遠處的同伴,朝著連勝那邊集合。

  因為聲音嘈雜,連勝給自己開了擴音。她站在石頭上,從上向下看去。

  「先說一下啊,白隊表現的非常好。」連勝拍手道,「跟我是不是指揮沒有關係,客觀評價。執行力很強。在戰局執行過程中,其實是可能出現各種意外的。雖然我不能原諒它的發生,但是,我也不能杜絕。士兵的素質就是戰場上最大的變因,而你們,成功的避免了。這一次的勝利是屬於你們的,完全可以為自己感到驕傲。」

  眾人喜形於色。

  他們也說不清楚,那種難以壓抑的興奮感是來自於連勝的誇獎,還是戰局的勝利。

  或許更稀罕連勝一點。

  連勝咳了一聲,繼續說道:「在戰局進行過程中,我相信有人為我點了很多蠟,如果你有這種想法,你需要深刻反思一下自己。接下去的話,我不是單單跟紅隊說的,我是指所有人。制定戰略,分析戰局的時候,首先你要認識到,影響戰局變化最大的潛在因素是什麼。不同的戰場,它的答案是不一樣的。」

  連勝看著低頭的紅隊成員,繼續緩緩道:「而紅白陣營戰中,最能決定走向的,其實不是一時的兵力差距,是指揮的存亡。因為紅白陣營戰中的數據,複雜又難以傳遞保存,也就是說,指揮這個職責是無法傳承的。在隊伍信息可以同步交流的情況下,掌握第一手數據的人,才是戰局的掌控者。」

  以當時紅隊的優勢,如果他們隊伍裡還有一個能瞬間吸收數據,並轉化進行全局安排的指揮的話,或許還有很大勝利的機會。

  可惜他們沒有。他們這邊是一個戰鬥兵種的集合。

  連勝本來想總體分析他們一下,到了嘴邊還是作罷。

  都沒有什麼好話,還是等魯明遠的分析報告出來再打擊他們,現在給他們一點喘息的時機。

  連勝低頭看了眼時間,說道:「好了,比賽已經正式結束。今天時間還挺早的,大家收拾一下心情,順便收拾一下裝備,排隊回場地,清點人數。最後,墊高枕頭,反思一下自我。」

  一男生小聲道:「我之前就很想問了,你們這棵樹是被雷劈了嗎?怎麼劈成這種形狀的?」

  眾人沉默。

  白隊一男生挑著眉毛領唱道:「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

  「壓心底壓心底不能告訴你~」

  「……」連勝,「……」

  紅隊:「……」

  這首歌,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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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番外‧未來篇 番外十‧連教官及她的小夥伴們

  眼看著紅隊都要崩潰了,連勝終於開口道:「人與人之間還是留點真誠吧。」

  她走過去拍了拍樹墩,抬起頭道:「這樹是我劈的。」

  「……」紅隊眾人,「……」

  這比「就不告訴你~」還要打擊人。

  黃浩摀住臉說:「教官,人與人之間還是留點真誠吧。」

  陳域舟:「教官,人與人之間還是互相尊重一下智商吧。」

  「哦。」連勝沒什麼反應,只是淡淡道:「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最近放假,正好校方邀請,所以過來兼任一下教官。姓連名勝,遠征六軍現役兵。」

  周師銳點頭:「周師銳。」

  她靠在那樹墩上,左手在上面拍了拍。眾人就聽見沉悶的折斷聲,連勝再將手拿開的時候,樹墩上留下了一個掌印。

  寂靜,全場的寂靜。

  眾人僵硬著身軀,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一片沉默。

  他們開始回憶從演習以來做過的每一件事情,還有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

  ……好像除了表達對教官的崇拜,什麼都沒有吧?

  白隊成員咧開嘴角狂笑,想要再皮一下:「夏天夏天……」

  紅隊喝道:「閉嘴!」

  連勝抬手一揮道:「走吧,現在下山。前面的同志向後轉。」

  學生們的反射弧似乎還在調整中,對待指令反應緩慢。因為現在人群太密集,應該先散開,他們向後轉了沒多久,就聽見一人慘叫,外圍的學生直接滾了下去。

  還好他們的裝備齊全,這邊的山林地勢也不算太險峻,那學生滾了兩圈就停下來。

  連勝擠出去問:「沒事吧?」

  學生飛速從地上爬起,侷促地抬了下手,又放下,然後重新抬起來,對連勝敬了個禮。

  眾生想笑,但是都憋了回去。

  連勝揮手道:「都小心一點,現在開始依次下山。」

  場下的教官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集合進行總結。

  魯明遠拿著光腦站起來,感慨道:「一場比賽下來我連瞎兩次。開頭和末尾。」

  旁邊的教官說:「你們都不覺得震驚嗎?遠征軍就是不一樣哈,我看比賽的時候老激動了。」

  「現在還能聽到連勝當年整教官的傳聞,今年終於大仇得報了。」一教官很是滄桑道,「不過是她自己給自己報的仇。」

  魯明遠笑說:「習慣了。我們以前跟她組隊,贏得都是很懵的。」

  方見塵在旁邊整理電線,說道:「唯有臥靠能表我心意!所有的演習訓練,我都跟她八字不合。被她整得夠嗆!」

  「開心?」方見塵沉下臉,「開心不起來。」

  幾人發笑。

  「感覺好久遠了啊……」程澤眯著眼睛道,「那時候還是學生,現在想想那時候真的太天真了。」

  無論是眼界、經驗,還是實力,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但那個時候就是覺得自己很強大,帶著莫名的自信。如今變得更強大了,卻認識到了自己的弱小。

  感謝成長讓他們學會了謙虛。除了某個人。

  趙卓犖拍著方見塵說:「那時候不都是你自己找的嗎?」

  葉步青贊同:「我們是天真,你是真蠢。」

  方見塵抖開他們:「我都不知道我們是怎麼維持下來的兄弟情!斷了吧!」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實戰型的學生演習誒。」季班興奮說,「感覺抓到了青春的尾巴。」

  趙卓犖好奇道:「你覺得的青春是什麼樣子的?」

  季班:「青春就是咋咋呼呼像個神經病。」

  魯明遠鼓勵道:「你現在也很青春。」

  季班:「謝謝!」

  季班:「……嗯?」

  學生成群下來的時候,連尋正搖擺著他的身體給眾人唱他新學會的那首洗腦神曲:「夏天夏天悄悄離去……」

  眾人:「……」

  對,掐指一算,這個夏天還沒開始,已經要結束了。

  連勝將他抱起來說:「別瞎唱唱。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學生要先集合進行宣佈成績,然後進行總結匯報,之後的時間,給他們用來自由活動,開展晚會。

  難得這次連勝等人來了,校方肯定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他們希望希望遠征軍能給學生進行一個針對性的評價。連勝表示先讓大家休息一會兒,別穿著一身汗臭的過來聽講座,反正這兩天還會留在訓練營地。

  於是學生們美美地過去洗澡了。

  等到了浴室,排起長隊,眾人終於冷靜下來,也有時間和閒暇去思考今天發生的事情。

  周圍一片都是細細的討論聲。

  一男生說:「你肥皂掉了。」

  前排男生呆呆回頭,木然道:「我好像看見連勝了。」

  兄弟摸摸他的頭:「可憐的兒子,把好像去掉。你還沒睡呢就覺得自己做夢了。」

  「我好像還跟她說話了。」

  「她是在跟我說說話。」

  「我擦要點臉那是對群眾的訓話!」

  那些細小的聲音越發壯大,畢竟都是在談同一件,乾脆放大聲音開始互通情報。

  一人驕傲舉手道:「我是白隊的!今天我們還在隊伍裡面聊天了!」

  「臥槽!」

  一言激起公憤,然而還沒等眾人準備修理,另外一人補充道:「還給我們講笑話!」

  「臥槽——!」

  怒氣值瀕臨破表。

  「講笑話算屁!手把手教我們站位射擊,她摸到我了!」

  「臥槽槽——!!」

  旁邊幾人上前一步,攔住那位男生道:「兄弟,知道這是誰的道兒嗎?我告訴你,腦殘粉是沒有理智的。把她今天說過的話一五一十地附屬出來!」

  「摸你哪塊地方了?兄弟們也幫你摸摸啊。」

  「臥靠你們太噁心了!」

  「丟肥皂了丟肥皂了!」

  現場開始混亂,隊伍都分不清了,眾人鬧成一團。

  又有男生喊道:「你們都不算什麼,別忘了于洋和丁學羲,他們還背過連勝的弟弟啊。」

  前排靠在牆上正在排隊的兩人睜開眼,忽然縮了下脖子。

  「這算什麼?」學生說,「基地大三單兵系的學生!跟教官親密接觸了那麼長時間!」

  男生說:「她弟弟是誰?捧在手心抱在懷裡的人!等於間接抱過了啊!」

  眾人:「喪心病狂——!」

  一男人蹦出來道:「同志們克制一下克制一下,要孟浪了。教官的宿舍樓在隔壁呢,都小聲一點!」

  眾人後知後覺地抽氣,收斂了聲音,也壓制了一下心情,又重新開題。

  「真的是連勝啊!沒近距離看一下她的手太可惜了,我好想摸摸傳說中的表情包啊。」男生很是嚮往,又很沒節操道:「我就說呢她怎麼那麼厲害,遠遠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那股女王大人的王霸之氣!看看她在山上奔跑的英姿,看看她罵我們痛心疾首的樣子!是愛啊!」

  他兄弟黑線:「你這是畸形的愛啊……」

  男生怒道:「滾!」

  「我記得有人說過她凶殘自大平胸又變態的。」

  眾人立馬失憶,否決道:「不,我們沒說過。」

  旁邊男生痛心疾首:「是我們自己太不爭氣,跟教官有什麼關係?」

  「瞧瞧我們那頹廢的樣子,低階未入門選手竟然敢在大佬面前裝逼。她肯定是沉痛於我們的自大無知,想讓我們改正錯誤,真是用心良苦!」

  眾人開始深刻反思自我。

  這場比賽看起來很有意義。

  「等等!等等!」一男人抱著他的臉盆,忽然:「除了連勝,還有其他人啊!今天山上那個副指揮說他叫周師銳啊!臥靠百米飛刀周獅子的弟弟對不對?是他們隊伍裡的副指揮!」

  「我男神謝謝啊。數據分析師的標竿。」

  「他們不會整個隊伍都來了吧?」

  「你這麼一說很有可能啊!」

  「聯盟大學這麼有後台的嗎?我未來十年吹噓的資本都有了好嗎?縱觀整個聯盟,哪所大學教官是從遠征軍前線小隊裡選的?可牛逼壞了!」

  「愛不起連勝我覺得愛校長!」

  「愛校長!」

  男生虎軀一震,吼道:「我單兵之王趙卓犖呢?是哪個?」

  「我偵查之神葉步青呢!」

  「那狙擊之神方見塵是哪個!」

  「老子還特麼用的是王你們謙虛點行不行?」

  「我手操機甲創世祖季萌萌呢!」

  丟了節操跟臉面之後,整個人特別輕鬆,感覺一口氣都能上天了。

  「我說今年教官各個不一樣呢,身披霞光口吐芬香!」

  「今天晚上幹啥來著?總結是吧?可以穿常服嗎?」男生捋捋自己的頭髮說,「我髮膠都帶了不枉我準備充分啊!」

  「臥靠小人!你不能獨吞!」

  「克制!兄弟們都克制!今天晚上做總結報告的時候,看見教官,一定給他們留下一個穩重的形象,大家千萬不要吼,不要太大聲,不要太激動。今夜我們都是龍傲天!」

  在前面擺著桌子,負責刷卡的人員冷漠地看著這群二貨。

  聯盟大學什麼時候改成精神病院的?進來的時候明明還都是好好的孩子們啊。

  可憐吶。

  等到天色黑下來,開始集體總結報告的時候,連勝等人也洗乾淨了臉,去清空暫時用作教室的食堂集合。

  一排八人站在他們面前,都穿著短袖長褲的常服。連勝那條銀色的手臂也就毫無遮蔽地露了出來。

  還真是拉了一個隊伍出來!

  學生們給自己做過心理工作,成功克制住了自己的四肢,但是顯然沒克制住自己的眼神。

  「我們廢話不多說,趁著大家還有感覺,還有記憶,我們先把陣營戰的總結給做了。」連勝摸了摸自己還帶水汽的頭髮,說道:「具體的比賽剪輯,到時候大家可以上官網進行下載,目前還在製作中。我建議你們能看一看,旁觀自己的蠢相,有利於發現自己的錯誤。除此之外,我們這裡還有針對部分人,部分隊伍的分析報告,由你們的學長,周師銳,魯明遠製作,結束之後發給你們。」

  眾人熱烈鼓掌。

  「紅隊失敗最主要的原因,是沒有分析好雙方的優劣勢。」連勝說,「為什麼你們會想不到呢?分析敵人,除了分析他們的弱點,還要分析他們的優點。你們可以看不起白隊的單兵作戰能力,但是你們不應該忽視他們的智力。我們手上有那麼多的數據分析師跟指揮,你們就要警惕,我們會不會在地圖上做手腳。而你們鬆懈了。在開場的時候,就已經因為過高的自信,埋下了失敗的隱患。」

  連勝說:「其實我的戰術並不複雜,只是難度大,風險大,後果嚴重。但是同志們,兵行險招很多時候是因為你無路可走,不是沒次都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你手上沒有牌了,你能不打嗎?」

  那邊陳域舟欲言又止,看著連勝,最後又洩氣,憋了回去。

  連勝看見了他的動作:「說啊。」

  陳域舟搖頭。

  連勝替他說道:「你認為,這種撕開防線的戰術,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實際操作存在各種問題。你不相信白隊能在一個晚上認遍整座山的位置,還將區塊劃分的足夠細緻,並在第二天進行熟練運用。也不相信指揮跟副指揮能有實力在沒有任何器械輔佐的情況下,高速處理混亂的數據,穩定並領導經驗不算豐富的白隊隊員實在突圍。總之這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對吧?」

  陳域舟點頭。

  事實啊!單單對指揮跟副指揮,這項計畫就是一個巨大的考驗。當然,如果他知道指揮是連勝的話,以防意外,肯定還是會做類似的準備。

  連勝:「你還覺得,白隊已經保持住了他們的防線,整體隊伍跟狀態也挺不錯,沒到鋌而走險的地步,還有反抗突襲的機會。對吧?」

  陳域舟點頭。

  白隊當時的狀態不說佔據優勢,起碼足夠穩定,有些許可能進行一戰。

  而突襲計畫,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

  連勝:「你看,我能猜到你怎麼想。而我能猜到你的理由,是因為我的經驗比你豐富。」

  每個人的戰術,是基於自己的水準跟自信來制定的。陳域舟在學生一輩算是佼佼者,但學生普遍都會忽略這種斷尾求生類的計謀,主要原因是他們對於急劇轉變的戰局沒有足夠的應變力。

  在沒有外界影響下,每個人都會下意識地用自己的實力,去判斷對方的實力,然後否定掉部分策略來進行抉擇。陳域舟就被帶溝裡了。

  周師銳在旁邊插話道:「數據化的年代,所有的東西都跟數據的傳遞分不開關係,就連戰爭也是。所有人都在追求第一手情報,數據分析們的實力,絕對不是由單單的武力來評價的。」

  「當然,讓我為你們的團隊協作能力表示一下哀悼。即便情有可原我也無法原諒你們那有如無頭蒼蠅一樣的盲目行為。」周師銳,「你們是一個個體,在團隊裡依舊保持著一個個體的特性。在佔據巨大優勢的情況下,你們甚至都沒有給指揮爭取到足夠反應和調整的時間。不可思議。」

  眾紅隊成員悻悻低下頭。

  周師銳繼續批評:「白隊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們能獲勝完全是靠著指揮的水平實現力挽狂瀾。缺乏一個領導性的存在,根本沒有做到身為指揮應有的素質。」

  白隊群眾一噎,跟著低下頭。

  連勝說:「白隊暴露出來的問題非常明顯了。單兵素質能力。別以為自己坐在後方,就不用鍛鍊身體了。指揮室裡可沒有那麼多位置。你們想上場,做好從普通小兵做起的準備。」

  連勝又點道:「于洋,丁學羲。知道我為什麼總針對你們吧?」

  兩人點了點頭。

  連勝:「我很看好你們,我希望你們能夠獨當一面。所謂的獨當一面,並不是你一個人做到足夠優秀,站到隊員面前就好了。也不是兩個單兵組合在一起,互相負責一邊就好了。號召力,凝聚力,判斷力,還有威信,都是你們應該具備的要求。」

  連勝兩手插在褲兜裡,冷冷看著他們道:「今天在後半場都體會過了吧,什麼叫潰如散沙。被少數人壓著打高興嗎?自詡單兵實力但就是突破不了對面的防線高興嗎?不會合作,多強的單兵都是一種浪費。你們要學會去關心自己的隊友,只有學會關注別人,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隊伍。」

  兩人一搭一喝,將他們訓了一通。沒人敢出口反駁,只覺得羞愧萬分。

  魯明遠說:「沒關係,我給你們調出了幾個比較經典的場景,到時候你們自己看一下,就能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了。」

  連勝拍著手,又笑起來,將沉悶的氣氛打散,說道:「具體我就說到這裡了。來來,現在大家說說演習的感想。」

  連勝直接拉了張椅子坐下,問道:「直說好了,我在你們心裡做了幾次的變態?」

  眾生兇猛搖頭。

  「其實這是正常的。別人瞎說,你們也別就瞎做。保留自我思考的能力,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連勝說,「開場我就是故意找茬,因為看你們太傲了,所以想打壓一下。」

  眾生盡顯窘態,顯然也是想到了最初的時候。

  氣氛又低下來。

  連勝摸了摸脖子,說道:「現在就是隨便聊聊,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演習結束之後大家又要各奔東西了。之前不是挺興奮的嗎?我們再隔壁吃飯,都能聽見你們的多重奏,樂此不疲吼了幾個小時呢。和厲害嘛,精力旺盛。」

  眾生:「……」

  連勝拍了拍旁邊的椅背,朝幾位兄弟招手道:「來來來,都坐下,答疑課要開始了。」

  學生們遲疑片刻,出聲道:

  「教官教官,你給我們講講軍隊裡的事情吧!」

  「教官你給我們講講格倫戰爭的故事啊!」

  「有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情嗎?」

  趙卓犖沉吟片刻,說道:「當時我在聯盟大學的時候,我嚮往著波瀾壯闊的生活。可是後來我才明白,原來不是。沒有什麼比安靜坐下來曬曬太陽更珍貴的事情了。」

  方見塵跟著說:「好像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畫面不是記得很清楚,就心情記得特別清楚。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季班說:「就出兵,收兵,出兵,再收兵……」

  程澤:「剛入隊,剛訓練的時候,我能說一籮筐,三天三夜不停吐槽都可以。現在嘛,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紀念啊……」連勝摸著自己的下巴道,「我覺得時間從來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情。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因為,當時還站在你身邊的人,可能沒能陪你一起走下來。」

  眾生重新安靜下來,看著她聽她說下去。

  連勝說:「我們小隊很幸運,都活下來了。但也有很多人,我們親自護送著他們的骨灰回到故土,看著親人跟他們道別,然後被葬在烈士的墓碑下。」

  「對於多數人來說,他們只是一個名字,甚至是一個平平無奇,你根本記不住的名字。聯盟成立至今,犧牲的先烈千千萬萬,我可以說,他們付出了生命,卻沒有得到多少的榮耀。」連勝說,「大家其實都是一樣,在挫折中成長,在眼淚中堅強,然後收拾好包袱,懷揣著對他們的思念,繼續負重前行。」

  連勝的聲音總是很有力,此刻裹著一股滄桑悲涼的味道,就好像一層砂紙磨著他們的心口。

  連勝說:「如果你們進了遠征軍,就會發現,光輝的外表下,更多的是傷疤。而我們的傷疤只能留給自己,不管多想哭,你都得笑出來。這就是你們選擇的道路。」

  連勝站起來,嚴肅道:「我相信有一天你們會成長,會變得很強大,甚至比我們還強大。從我們手中接過重任,承擔起保護聯盟的職責。而在這之前,你們不可避免地要經受磨難、考驗……」

  連勝抬手,朝他們行了一個標準的敬禮。

  趙卓犖等人跟著起立,敬禮。

  什麼都不用說。

  這不是一條輕鬆的路,連勝不會說讓他們堅持走下去,他們有選擇放棄的權力。但是她會對所有為此努力過的人表以敬意。

  學生們跟著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們,然後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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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31:08 |只看該作者
番外‧未來篇 番外十一‧康奈爾和哈里的旅途

  康奈爾跟哈里到這個名叫卡塔裡小鎮的時候,正好是春天。

  哈里莫名就覺得這個地方跟曾經的卡法很像,因為它太漂亮了。

  縱然是在這個科技高速發展,金屬機器幾乎遍佈聯盟的時代,卡塔裡依舊保留了它歷史傳承下來的浪漫氣息,花海蔓延在整個城市裡,花草遍佈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相比起追求簡潔簡約的現代風格,這個地方總是會出現一些奇怪的建築。它頂著奇怪的外觀,毫無道理的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而這個城市依舊選擇接受了它,會額外建造一條彎路避開這個地方。

  這裡的生活節奏很慢。人們願意花一天的時間坐在酒吧裡喝酒跳舞,到了月底再享受著被月光支配的恐懼。到了發工資的一天又繼續快樂的大手揮霍。

  或者也可以說他們懂得享受生活,從來也知道委屈自己。

  康奈爾跟哈里背著大包,從街頭緩步走過。

  哈里對著光腦,正在設計之後旅遊的路線。他苦逼兮兮地盯著屏幕,整個人都很苦惱。

  「我說……這什麼排什麼店,為什麼他們明明有那麼多差評但還是有人去呢?難道有股特別的魔力?」哈里說,「你看這個人已經打過六個差評了,從時間來看,他一個月去了六次。真那麼討厭的話他有毛病一個月去六次嗎?」

  康奈爾聽著他已經有點蠢蠢欲動的語氣,其實也很奇怪。

  為什麼不管多糟糕的評價,哈里都能給自己找到去看一看的理由呢?

  康奈爾沒做表示,反正去哪裡吃飯他都是無所謂的。

  哈里說:「我看看,卡塔裡這邊最有名的花海樂園需要排隊預約。我們現在搭車過去,幸運的話明天能夠玩一趟。然後下午出來吃個午飯,就去這個什麼排什麼店怎麼樣?吃完午飯就搭車去隔壁,正好還有車票,我們趕一趕,應該能在兩點前到車站。隔壁城有一個湖泊特別有名,聽說那邊的烤魚也很好吃。」

  他說著縮小了地圖,對著上面的紅點和勾勾高興道:「那我們即將走遍第四百個城市,超過聯盟百分之九十人群!接下去呢?要不要到別的區看看?」

  哈里抬起頭問:「你想去格倫看看嗎?」

  康奈爾想說無所謂,還沒開口,就被外放的一道聲音給攔住:「所有人聽我指揮——!」

  那熟悉的音色,鏗鏘有力的聲調,在街口響起,兩個人都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們偏過頭看向轉角的外放屏幕,上面正在轉播一則新聞。關於聯盟大學請現役遠征軍小隊,親自擔任實戰演習教官的公告。

  校方很高調地發出視頻剪輯用以證明,並不是從旁指導,而是全心參與。

  那隊遠征軍軍人是如今赫赫有名,前途一片光明的連勝小隊。

  連勝等人針對有素質的學生進行了個人分析,並在實戰演習的十幾個日夜裡,和學生們同吃同住,交流感情。

  校方非常誠懇地感謝了幾人的幫助,並代表全體學生表達對他們的思念。

  裡面寥寥幾句,已經說得人心馳神往。不得不說聯盟大學的校方真是深諳經營之道。

  一眾粉絲們看見「同吃同住,交流感情」八個大字以後,二話不說,直接報考聯盟大學。公告和視頻出現以後,聯盟大學軍事學院今年的報名人數,已經打破了新記錄。甚至還帶動了其他的其他專業的聯動發展。

  思念就先不說了,康奈爾都已經聽見路人們咬牙切齒的聲音。

  轉播視頻前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又是嫉妒又是崇拜,他們面色複雜地看著畫面,挪不開腳。

  「那群小的們根本就不夠看!他們最早還懷疑連勝來著,有眼不識泰山!」

  「為什麼季萌萌只是一個倉庫管理員?暴殄天物是這個意思嗎?」

  「雖然是倉庫管理員但是也貢獻了不少表情包。你看他出鏡率其實是最高的,因為其他人戴著頭盔而他沒有!還能吃糖!」

  「你說得對!季班是唯一可以舔屏的一個!」

  「相比起連勝,我覺得還是趙卓犖更有鐵血軍人的形象,站在那裡就一臉正氣讓人信服,連勝總是在找茬。」

  「人生不能那麼沒有樂趣啊,我就喜歡看大將軍找茬,不找茬的大將軍還能是大將軍嗎?!」

  眾人背著手評頭論足。

  「真不愧是遠征軍的隊伍,水平差距真的太大了。聯盟大學的生源不差的啊,這樣對比下來我都有些懷疑這些人不是聯盟大學的學生了。」

  「別說了,照你這麼說,當年連勝當學生的時候,你也要懷疑那些教官不是聯盟大學的教官了?」

  「額……我是懷疑過啊。」

  「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參照物很重要啊……」

  「不是,我說聯盟大學今年可厲害了,請得到他們,怎麼做到的啊?不會躺人家家門口堵了吧。」

  「可不是!我認識的好幾個學生都要報名聯盟大學!」

  「以命相搏,或者色誘了!」一人忽然拍手道,「我知道了!有可能是幫他們拉相親會了,單身狗們不容易啊……」

  「遠征軍裡的工作不是人幹的,不退役都沒時間談戀愛。我說他們怎麼還沒去二線?再磨蹭下去我兒子都會打醬油了。」

  「要是明年他們再去一次那就厲害了。我覺得現在報名聯盟大學的人,都是為了看一眼他們才去的。」

  「怎麼可能還會來第二次呢?遠征軍哪有那麼多空閒的時間?」

  「要照你這樣來說的話,他們連第一次都不會來!」

  「嗯……」

  「大將軍還是一如既往的風采,就是太可惜,她現在都不打遊戲了。」

  「誰說她不打遊戲了!前幾天我還看見她的帳號在AK系列登錄了!不過她開的都是天然外掛,沒人願意跟她玩。」

  說到這個,又不禁舊話重提。

  「他們隊伍就是八個人嗎?我記得不是啊。」

  「一直就是八個吧?早期宣傳活動的時候就是八個啊。」

  「我記得當時報導的是十人隊伍啊。還有兩個應該格倫戰役結束之後就退役了吧?」

  「那麼年輕就退役,不會是負傷退役吧?」

  「很有可能的。那麼危險的情況,負傷也說得過去。」

  一人不滿道:「為什麼媒體對軍人的報導那麼少,天天都是什麼明星出軌戀愛自拍,誰特麼有空看他們臉上長了幾根毛?我連個愛國都沒有機會。」

  「你就得了吧,你就是間歇性愛國。你的間歇性愛國能讓媒體吃上飯嗎?看看你光腦上的搜索記錄,指不定全是什麼金髮美女,波浪大卷。」

  「我可去你的!」

  康奈爾和哈里聽到他們說到自己,笑了一下。混在人群中看完了剪輯視頻,然後才重新上路。

  哈里說:「來不及我們的行程了,不然乾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往後推一天好了。」

  康奈爾點頭:「可以。」

  哈里問:「那去哪裡?吃什麼?」

  康奈爾:「隨便。」

  哈里:「那還是先去找住的地方好了。」

  兩人趁著天還沒黑,先去附近訂了一間賓館。特意訂了頂樓,外面還有一個露天陽台,可以看見全城的夜景。

  因為無法保證賓館的安全性,也習慣了背著東西東奔西跑,兩人刷完卡,上去看一眼房間,又重新背著大包出門。

  卡塔裡似乎每一個地方都飄蕩著鮮花的香氣。

  兩人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順便買一些看起來好玩的小玩意兒,然後一路吃下去。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街上人反而更多了起來。

  兩個正準備再逛一條街,然後就回去,一個年輕的女性迎面朝他們跑來。她腳步倉皇,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是狼狽。後面還追著三五個大漢。

  哈里身為軍人的自覺,直接抬手攔住了女士,將她推到自己後面,示意她不用害怕。

  那女士錯愕看了他一眼,在兩人直接抉擇片刻,最後橫跨一步,躲到了康奈爾的身後。

  哈里:「……」

  康奈爾:「……」

  這個看臉的世界不公平!!醜逼連英雄救美都沒資格的嗎?!

  哈里滿臉悲憤,扭頭看向來人。

  那幾個人一身酒氣,臉色通紅,跑了一路還帶著一點醉意,但已經清醒了不少。

  哈里說:「你們想幹什麼?不要亂來,否則我報警了!」

  「報警誰管你們?」一位大漢道,「我們就是想請她喝杯酒,她竟然就潑了我一身,難道不應該道歉嗎!」

  那女士這時候鎮靜下來,抬手理了理自己被吹亂的頭髮,說道:「是你們先動手動腳!我沒有接受你們的邀請,你們這就是騷擾!」

  「你少來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康奈爾直接一隻手拍在他的胃部。

  正在說話的人臉色開始憋紅,然後彎腰吐了起來,將胃裡還沒有消化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旁邊幾人猝不及防,都跳著退開一步,任由他進行地嘔吐。

  「咦……」那女士別開臉,很嫌棄地揮了揮手:「所以我討厭酗酒的男人跟酒品不好的男人。」

  後面正架著自己兄弟嘔吐的男人怒道:「那你還來酒吧!」

  女士說:「這樣正好可以確定你們酒品好不好。」

  那男人氣道:「我說你……」

  康奈爾從上衣口袋一翻,掏出一枚勛章,亮在幾人面前。然後手指又一翻,飛快將東西收了回去。

  男人眨了眨眼,似乎沒回過神來。

  好像是遠征軍的勛章?

  「少喝酒,不要在街頭玩鬧,還有不要強迫威脅女性。」康奈爾頓了頓補充一句,「也包括男性。」

  哈里偏頭問:「你說應該怎麼辦?要不要送去警局。」

  在哈里的心裡,聯盟的警局是萬能的,可以承接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包括審訊安撫仲裁和解。

  女士愣了一下,說道:「不用了,我也是心情不好,才直接潑了他們一杯酒。這種事情兩句話就說清楚了,不要浪費警力。」

  幾人這次是徹底醒酒了。估算著自己打不過康奈爾兩個,又不甘心放下自己的面子,喊道:「你先道歉,我們再走!」

  「……」女士,「那你們動手動腳的,也要道歉。」

  「道歉就道歉,我怕你啊!」那男人挺起自己的肚子道,「對不起!」

  「……」女士無語道,「對不起。」

  幾人成功掙回了自己的面子,終於滿意地離開。

  康奈爾和哈里:「……」

  他們不是非常理解這個城市的人。

  女士鬆了口氣,才轉身看向他們,說道:「你們真是好人,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們吃頓飯吧?」

  哈里搖頭說:「不用了。我們現在已經飽了。」

  女士堅持道:「那我明天請你吃飯吧。午飯可以嗎?」

  哈里:「明天我們要去花海旅遊。」

  女士:「不能推後一天嗎?我對卡塔裡很熟,正好帶你們逛逛。」

  哈里:「可是再往後我們要去隔壁城看湖泊。我們只有一天的時候在卡塔裡。」

  那女士後仰著身體,神色不明地打量他們,遲疑道:「你別告訴我,你們把後面的行程都安排好了,連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哈里不解道:「旅遊不就是休息嗎?我們想走遍聯盟,然後再去別的國家看看。」

  「你這怎麼會是休息呢?跟工作有什麼差別!每天固定時間起床,然後奔赴下一個地方,像完成任務一樣的遊覽景點。你們是開地圖還是去旅遊呢?」那女士有些激動道,「聽好,旅遊是因為開心才會去旅遊,那麼有開心的機會,當然要停下來體會一下。娛樂可不是心急能體會到的。」

  哈里跟康奈爾對視一眼。

  可是現在距離自己的目標還有很遠很遠。哈里希望能走遍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風景,做更多的事,這樣才能讓康奈爾的人生變得漫長一點。

  習慣了繁忙,就不想停下來。

  女士觀察著他們的表情,問道:「你們一直在這樣旅遊?多長時間了?」

  哈里點頭,有些驕傲道:「嗯,我們五年半的時間,逛了三百七十多個城市!」

  「天吶……」女士一副要暈眩的樣子,「你們該停下來休息一下了。」

  哈里尷尬道:「額……」

  女士忽然冒出一句:「想買房嗎親?」

  哈里:「……」

  女士拍了拍額頭:「……不好意思啊職業病,我是房地產公司的經理,但我真心的想推薦你們買一套房子。即便不在卡塔裡,也可以在你們熟悉的地方。」

  那女士對他們攤開手道:「世界是很大的親愛的,你不可能走遍每一個地方。實際上,也沒有那麼多好去的地方。世界上有多少不同的風景呢?無非就是春夏秋冬,陰晴雨雪,山川河流,看來看去其實差別並不大。卡塔裡不漂亮嗎?單單幾天,你們怎麼可能領略到一個地方的美麗?你在著急趕赴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就已經錯失一片美麗的風景了。你們這樣的態度,不是在旅遊,只是在錯過而已。」

  「親愛的,我不知道你們執著於旅遊是為了什麼,但是聽著,作為一名同意愛好旅遊的人認為,如果只是為了吹風,看看風景,去買一台新型的投影機就可以了。旅遊最大的魅力在於人,和你的朋友和親人,愛人分享,或者是去交更多的朋友。」女士問,「你現在還能記得自己走過什麼地方,看過什麼人,是什麼樣的心情嗎?毫無期待地從一個地方去向另外一個地方,不是更像流浪嗎?再漂亮的風景,也沒有跟朋友一起坐下來,安逸地喝喝小酒更快樂。」

  女士搭上康奈爾的肩膀,鄭重說道:「三百多個地方已經足夠多了!如果是為了快樂的話,你們真應該聽我的,停下來,先好好欣賞一個地方的美麗。」

  女士笑道:「家是個多麼讓人高興的詞?我喜歡旅遊,但是我更喜歡回家的感覺。不管走到哪裡,它都讓我惦記著回去。」

  兩人沉默片刻,留下了那位女士的號碼,然後回到酒店。

  他們放下包裹,洗完澡後靠在床邊。

  哈里拍拍輩子說:「這裡真漂亮。交通也方便。」

  康奈爾:「嗯。」

  哈里:「你想買房子嗎?」

  康奈爾說:「好像也可以。」

  哈里激動地蹦了起來:「對啊!我們可以自己買個房子!那樣就能隨便擺什麼東西,我覺得不會把浴室建在這個地方,我還要在客廳擺一張很大的沙發!」

  康奈爾:「好像也可以。」

  一個星期後,兩個搬進了在卡塔裡郊區的一座房子。

  兩人開始逐個通知他們認識的人過來做客。

  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面了,這次終於有理由喊他們出來坐坐。

  「嘿,連勝!」

  「對!我們買房子了!」

  「旅遊?旅遊以後再說吧,世界那麼大我們又走不完,不把旅遊安排的跟工作一樣。」

  「卡塔裡!九區的卡塔裡!你們什麼時候有空過來啊!」

  「喬遷?不啊我們已經住進來了。喬遷什麼?從旅館喬進來嗎?」

  「拜灶神?沒有啊,那怎麼拜?」

  「還沒開始做飯呢!」

  「好的好的,那我等你啊。」

  哈里掛斷了一個,又重新撥號。

  「喂——」

  「對!來我家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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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31:21 |只看該作者
番外‧古代篇 番外十二‧連將軍手下無弱兵

  邊關遍地都是黃沙。尤其到了冬天,空氣乾燥,北風凌冽,沙子隨風颳到臉上,跟刀子一樣叫人生疼。

  朝廷軍餉吃緊,等傳到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已經是渣都不剩。加之北胡民風剽悍,又驍勇善戰,戍城的士兵苦不堪言。

  長年累月,積患成疾。這座邊郡小城弁髦法紀,放蕩馳縱,最倒霉的反倒成了無辜的百姓。

  那種身在其中無處可逃,整日朝不保夕的憂慮,可不比打劫的胡兵還要可怖?

  不知朝廷是怎麼想的,或許是終於唸到了這個地方,便派了一位裨將前來。

  若說是重視,不對。那至少也該封一個有實權的臨時官職過來,縱是監軍也可以,好歹位置明確,說得上話。裨將乃守城將領左膀右臂,歷來由各將軍親信擔任,哪有無緣無故單單委任一位副將過來的?誰人都知,軍中自有派系,尤其是邊郡。就這樣過來,怎麼壓得住場子?

  說是不重視,也不對。這裨將來歷從未聽聞,年紀輕輕,毫無閱歷,就要直接帶兵上陣,想來陛下當很是看重。該是個能說上話的人。

  總之這舉動教人捉摸不透,但確確實實惱了守城右將軍的心。

  誰也不願意叫一個毛頭小子壓在自己腦袋上,一絲絲的質疑也不可以。過兩日人便要來了,他是已經明裡暗裡放過話,打定主意要給那人好看。

  眾人都等著看好戲。

  城中偏側的演武場,該是操練的時候,一群士兵卻零散地坐在場內。或曬曬太陽,或聊聊天,或欺負欺負新兵。

  今日在城中招到了幾個人。

  這幾個年輕人大多是因為沒地方去才來參軍。身材偏瘦又沒什麼力氣,自知底氣不足,被老兵指使著做這做那,也不敢出聲埋怨。被分派了最髒的屋子,中午又被他們捉弄沒領到吃食。不僅得悶頭幹活,還得給他們端茶倒水。

  那幾個新兵心中忿忿,又無可奈何。覺得這地方看起來不像軍營,倒是更像土匪窩。私底下聚在一起大倒苦水,罵兩聲「猢猻」。

  他們心裡這些想法其實都能看出來,但老兵沒點明,沒那必要。他們不指望自己欺負了人家,人家還感恩戴德,忒過分了。

  不過新兵中有一個人不一樣。她一直躺在演武場裡,穿著過於寬大的軍裝,對誰的話都愛搭不理。被分了營帳後,不去領被鋪,也不去整理,就那麼放著。

  老兵過去試探過一次。到了她面前,還未開口,對方輕飄飄抬眼朝他一掃,直接將他鎮住了。

  那眼神中帶著一股攝人的魄力,決沒有任何善意。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貿然開口,對方就會將自己的長劍架到他的脖子上。

  不錯,她手邊正提著一把長劍。劍鞘上沒有繁複的花紋,卻有不少磨損的痕跡。而那人手指跟虎口處都長著一層厚重的老繭。雖然身材瘦弱,手背上的青筋卻很粗壯,和其他新兵顯然不是一個水準。

  一般軍中都是帶長槍或大刀的,朝廷對兵器管制非常嚴格,城中不得攜帶兵器,常人連把開過刃的武器都拿不到,但是她帶著把劍。

  這說明她是個練家子。不好惹。於是老兵聰明地避開了。

  那老兵歪著頭,看向坐在箭靶邊上,已經幾乎一日未動的瘦弱青年,說道:「那人究竟什麼來頭?怎麼一動不動的?這都坐了多久了,是來打仗還是死了娘啊?」

  真有來頭,怎麼會來邊郡這種地方,做一個連飯也吃不飽的小兵?

  「管他做甚,你我管好自己就罷。」另外一士兵坐在地上,隨手拎了壺水,啐道:「這鬼日子。不知何時是頭。你我在這邊出生入死,卻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不同他支會一聲?今夜胡騎來襲,卻是亂跑,小心觸了霉頭,被殺去下酒。」

  「今晚大家都留在帳中,聰明的就不會強出頭了。若是不聰明,在這鬼地方,早死晚上,結果不都是一樣?他該是自認倒霉了。」

  「這次的新兵,不說多聰明,但是起碼聽話。除了那個人。」

  連勝看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扯起唇角笑了一下。

  日落西斜,下午演練的時間已過,該是吃飯的時候了。她站起來,跟著人群朝後營走去。

  明明剛剛到了時間,卻已經已經排了大半的人。

  軍營中煮飯用的多是陶器,陶器適合煮粥不適合煎炒。因為小米更適宜保存,所以軍中吃的最多的就是小米粥。裡面再加上一些野菜、野果,大豆用以調味。但整日吃這些,也有些不對味。

  一般吃飯得講個先來後到,新兵得排在最後。邊郡物資匱乏,沒個正經吃飯的地方,哪裡空閒了就坐哪裡。

  連勝不管那些規矩,抱著自己的長劍,不與他們打聲招呼,跟著排進了隊伍。

  老兵們回頭看她一眼,明面上沒有出聲,卻已經跟打粥的伙頭兵使了眼色。

  連勝聞到些許香味,腹中已很是飢餓。拿了碗遞到士兵的面前。

  那士兵頭也不抬,特意從粥的上面撇了半勺湯給她,沒有再補的意思,揮揮手示意她趕緊走開。

  連勝不見生氣,端了碗隨意找個地方,蹲下吃飯。從懷裡掏出一塊乾癟得發硬的麵餅,就著稀粥嚥下去。

  要說大梁的軍餉,雖然批得不多,但下批的時候也沒有剋扣,只是中間不知道流去了哪裡。

  原本軍中是明文規定,從事勞作者,早飯半斗小米,晚飯三分之一斗小米。她坐著觀察了一會兒,別說新兵了,老兵也吃不到足夠的伙食。

  窮,這裡是真窮。

  連勝將吃完的碗放到規定的地方,又一聲不吭地回了住所。

  床上連床薄鋪都沒有,她暫時也不想去領了,都記在心裡。用手隨意在木板上撣了撣,將劍放在旁側,直接坐下。

  不久後同房的幾人相繼過來,見著連勝沉默下來,各自靠在自己的床上。

  幾人抬眼偷偷打量片刻,覺得她面上表情看起來雖不好相處,但應該不是一個會故意滋事,脾氣不好的人。想著之後還得一起住上一段日子,總別得罪了才是,於是試探道:「兄弟,兄弟你是哪裡人吶?」

  連勝偏了下頭,壓著聲音道:「南方人。」

  「南方人?南方人你來北邊參軍?這也習慣的了?」

  「難怪說呢,我看你也像是個南方人。」那小兵笑了一下,「你明日還是去和他們道個歉,服個軟吧,何必與他們嗆聲?他們多的是為難你的方法。」

  「不錯。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啊。這地界,不是你我能硬氣的。」

  連勝輕笑道:「是嗎?」

  房間裡沒有點燈,窗子合上了,怕有風。天色很快暗下來,連勝又縮在自己的床腳,幾人壓根看不見她的表情。

  光聽聲音,覺得這人還不錯。

  小兵又問:「兄弟,我說你這劍是怎麼帶進來的?他們怎麼許你將劍帶在身邊?」

  連勝:「沒人跟我說不。」

  「是沒人敢跟你說吧。這邊的人都不想惹麻煩,你還一副閻王臉。」

  「還是藏起來吧,以免滋事。你今日是第一次來軍營,沒碰上管事的,若是撞上了屯長或是百將,沒你好果子吃。」

  「這不是朝廷委任的武官就快來了嗎,近日軍營中,誰都沒有好心情。不如安分一些。」

  這群半大的小夥兒剛到了新地方,白天忙了一天,這會兒放鬆下來,多的是說不完的話。絮絮叨叨地開始拉家常,又各種聊嗑。越說越高興。

  連勝靠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夜色,說了一句:「月亮出來了。」

  小兵抖了抖被子:「唉,睡了睡了,明日還要早起。說是得去鬆土開地,明年才有糧食吃。」

  「唉,開出來的地,也不是給我們吃的。」

  「那群猢猻,光會支使我們。」

  「唉,算了吧,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吃的不夠,也只能自給自足了。

  練兵,吃飯,種田務農,就是每日都要做的事情了。

  房間內漸漸安靜下去,連勝扯了扯衣袍,滑出床鋪站了起來。

  眾人只見黑影朝著門口飄去。

  「誒,兄弟!」一士兵忍不住,翻身而起:「天色已黑,你要去哪裡?」

  連勝手按在門閂上,回過頭說道:「隨意出去走走。」

  「軍營可不是隨意可以走走的地方,何況是晚上。」那士兵出口阻攔,委婉道:「晚上還是不要出去了,你見誰今夜出去了?」

  連勝提了提手中的劍:「我有分寸。你們睡吧。」

  說著直接推開門出去,不忘將門帶上,轉身融入夜色中。

  幾人裹著被子沒有動作。嘶嘶抽著冷氣,翻來覆去的在床上打滾。

  片刻後,一道細弱的聲音響起:「他這人……真不要命了嗎?」

  此時城裡的巡衛兵已經撤了,這日天黑得特別早。

  夜裡起風,城牆上的燈籠晃來晃去,又頑強地亮著黃光。不知是哪塊地方沒有關好,門扉撞擊的聲音「砰砰」傳來。

  百姓似乎已經有所察覺,早早緊閉門窗,躲在屋子裡。主動將一些吃的東西拿出來擺在外面,只盼他們拿了就走。

  連勝豎起衣領,遮住唇鼻,在城門口坐下。

  還是覺得餓,從懷裡掏出乾糧。掰了一小塊,在手裡捏了捏,然後才放進嘴裡。

  太乾了,想喝水。風大沙重,又不想張嘴。

  連勝眯著眼,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微微睜了下眼。睏意消去,看向前方的黑影。

  二十匹馬……不,得有二十五匹。或許有二十六匹。

  來者舉著火把靠近,那火焰被風颳成一道長線,最終來到了城門前面。

  幾人勒馬止步,沒料到這次在門口看見了一個人影,問道:「何人?」

  連勝拄著劍,稍抬了下頭:「在我大梁的地界,你問我是何人?」

  「哪裡來的小兵,不知天高地厚。」那胡人笑道,「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緊滾!沒人告訴過你,看見你爺爺,有多遠就給滾多遠嗎?」

  後面的人一陣哄笑。

  「今日爺爺心情好,這樣,你跪下求個繞,我等就放你離開。」

  連勝同樣不屑道:「我是大梁的士兵,自然是護我大梁的國土。狗,尚且知道護家,你等卻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對面動靜一頓,戰馬韁繩被勒緊,抬起前蹄,發出一聲嘶吼。

  為首之人冷聲道:「找好明日來替你收屍的人了嗎?」

  連勝站了起來,拇指扣上劍格,將它推開一指。

  「半仙。」連勝笑道,「他們說我活不過今晚,這是在砸你的招牌啊。」

  一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手執算命幡從街後走出。清朗緊勁的聲音混在風中飄來,他說道:「總說禍害遺千年。她的命可比你們都長著呢。自有閻王來收,不勞幾位掛念。」

  話音未落,又是六七道長影,從各處站了出來。

  為首那胡人像是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不屑呵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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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古代篇  番外十三‧連將軍手下無弱兵

  為首那胡人睥睨而視,眼中儘是不屑。手中彎刀一轉,冷光閃現,已經出鞘。

  他身下馬匹矯健,身後是二十幾位知根知底、身手矯健的兄弟。在這邊郡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從未遭受敗績。如今面對一干來歷不明的梁國士兵,哪裡有退卻的可能?

  梁國的那群士兵,不過是群踩在腳下,可以肆意羞辱的兩腳羔羊而已,聽話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他們倒想見見血,不然日子過得太過無聊。

  胡人打量著他們,道:「八具屍體雖然有點少,將他們拖回去,還是可以好好玩一玩。」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從陰影處走出來。他肩上扛著一把大刀,刀身上掛著兩個鐵環。一走動,就鐺鐺作響。

  他往連勝身邊一站,順便就顯得連勝尤為嬌小,幾乎連他一半的寬度都沒到。

  壯漢拿刀尖指著他們,嗤笑道:「你孟爺當年稱霸少陵山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喝奶呢。若不是我這朋友非要來這裡參軍,你們這群小崽子,都沒機會見孟爺一眼。在老子面前稱爺,活該命長。」

  連勝回了下頭,說道:「這都胖了一圈,動作小心點,可別折了腰。」

  壯漢說:「可去你的啊!」

  連勝眼皮一抬,對面戰馬已經衝撞過來。不過十來米的距離,她沒躲,也沒迎上。

  那馬顯然是匹好馬,蹄子跑了兩下,已經到了她的跟前。

  胡人不在意地下腰,手中大刀橫劈而去。

  他們沒有太多的武學路數,靠的是力道,原始的經驗,以及出招的速度。只要出招快了,招式就會靈活起來。

  躲不過去的。他想。

  然而就在刀身即將貼近那毫不起眼的矮個的時候,一雙手先行覆到了他的手腕上。那手指一片冰涼,瘦骨嶙峋。大抵是因為吹了許久的夜風,讓他覺得自己手腕是被一隻骷髏爪子給按下了。

  胡人稍抬起頭,瞳孔中倒映出矮個行動的身姿。

  哪怕自己方才突然發難,對方也不見絲毫慌亂。她神情淡漠,靜靜看著他靠近,腳步輕點,極為靈活的小步縱跳調整,然後旋身一轉,讓腰身看看擦過刀鋒。繼而伸出左手按在他的手腕上,用身體的重量朝後一拉。

  矮個並不重,但胡人坐在馬背上,兩腿得用力控住坐騎,此時上半身無法借力,依舊被拽得朝後稍仰。

  再看,視線中哪裡還有那人的影子?

  胡人感覺身後馬鞍一沉,有人貼了上來,暗道不妙,下意識地扭頭去看。

  幾乎同時,脖子上一陣冰涼觸感,視線已是天翻地轉,身體被推下了戰馬。

  那胡人睜著大眼躺在地上,鮮血從脖子飆出,至死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大哥——」

  後方幾位胡人撕心一吼,沒料到只是眨眼之間,兄弟便死了一個。再看連勝眼神,已是帶了濃濃殺意。

  連勝掂了掂手中長劍,無懼跟他們對視:「大意是會要人命的。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每每想起這一刻,連勝都覺得很詫異。

  在城門入口這種道路狹窄的地方,面對足夠靈活的敵軍,他們是怎麼做到敢一擁而上的。

  他們又是怎麼認為,連勝在這裡坐了一夜,就準備著正大光明地等著他們。

  仔細想想大概是覺得,這邊的人都不喜歡動腦子,還有就是,大概欺負人成習慣了。

  普通人看見一匹比自己還高壯的馬衝過來,下意識的動作是轉向撤逃,隊形該散就散。

  這幾個胡人是遊牧民族,自幼熟練馬術,便是再狹窄的空間,再多變的速度,也可以應對得當。連勝等人雖然比不上,但常年東奔西跑的江湖人士,也有一些技巧,不至於跟尋常士兵一樣,一潰千里。

  城門上頭忽然拋下幾根黑線,纏住了正在前行的馬蹄。一帶二,二帶三,馬匹成片撲倒,將背上的人甩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一時間耳邊全是馬吃疼的嘶鳴聲,地上的黃沙被揚了滿空,呼吸間,鼻子裡嘴裡全是泥沙的味道。

  胡人還未起身,上身就被一把長刀按住。

  火把已經落地,將將熄滅,他抬頭,看見一個模糊的長影隱在沙塵背後,朝他吐了一口:「呸!全特娘是沙子!」

  自己已經身首異處。

  半仙橫著自己的算命幡坐在後頭,也不管他們廝殺。給自己點了盞燈照明,靜靜等他們結束,好回去休息。

  其實就不必要出來,他們只是見不得自己睡個好覺。

  胡人向來以驍勇善戰聞名,但在這城門口,就在眨眼間,卻已經接連幾人折戟,連個反應的時間也沒有。

  後頭十幾人當即策馬停在原地,沒有繼續前行。

  夜黑風高,風聲作響。

  那七八人不急不慢站在前面,似乎就等著他們下決定。

  幾位思忖片刻,一人喊道:「撤!」

  「烏維!」

  「我說撤!不必在此處糾纏!快撤!」

  「大梁今日此舉,便是向我王開戰!且等著吧!撤!」

  打不打得起來,哪是這種小事可以決定的?只是看雙方有沒有意願而已。

  不想打,天大的事也可以裝作若無其事。想打了,雞毛蒜皮的紛爭也能引兵征伐。

  好比春秋的卑梁之釁,真是一片桑葉嗎?桑林也蓋不住吳王的勃勃野心。

  能救走的兄弟他們都架到馬上,已經倒在地上的不管。

  這群人來得猖獗,逃得也快。

  連勝看他們身影帶著沙塵消失在視線之內,收了劍,翻身下馬。

  長街上忽然傳來一聲哭腔,隨後又止了下去。

  連勝循聲望去。不知是哪家小孩被他們吵得睡不著覺,跑出來偷看,此刻被他母親發現了。

  二人躲在院裡,倉皇失措。

  連勝朝她笑了一下,對方並不領情。捂著少年的嘴快速將人拽回房裡。

  連勝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臉上想血漬,說道:連勝說:「把馬理理,我牽回去了。這邊的人你們處置。」

  一瘦猴模樣的男人出聲:「哼,倒是會指使人。」

  「留了六匹馬,還是不錯的。他們的馬就是養得肥壯。另外兩匹看看,還能不能再站起來。」連勝說,「屍首,就掛到城牆上去,以儆傚尤。」

  連勝先行去到他們住宿的地方,將這邊留給他們打理,半仙吹了燈,從後面跟上。

  她進了客棧,客棧裡空無一人,只有大堂還點著一盞油燈,提了就往樓上走。在房間將染血的外袍換了,然後靠桌坐下,拿著白布,開始仔細擦拭劍身上的血漬。

  等到幾人,告訴她都處理妥當了,才起身回軍營。

  同個房間的幾位士兵整夜難眠,這時候聽見動靜,紛紛抬頭看向連勝。

  一士兵裹著薄被沙啞問道:「你昨夜去哪裡了?」

  連勝將劍塞到床底下:「沒去哪裡。」

  幾人將信將疑,直覺沒有好事,便不再問。

  天色未亮,外頭響起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

  屯長扯著嗓音在外頭怒吼:「都給我滾出來!所有都滾出來!」

  新兵忙亂地開始套衣服,然後埋頭衝了出去,在外頭的空地上列隊。

  屯長此次前來氣勢洶洶,身後還站著好幾人,皆是一臉墨色。

  光色灰濛蒙的,眾兵不知發生了什麼,噤若寒蟬。

  屯長怒吼:「昨夜誰去了外面!外頭的人是誰殺的!」

  聽見「殺人」二字,眾人臉色都是一變。連勝旁邊幾位,下意識地將頭偏向她,卻見她神色未變,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樣,又不禁安心了一些。

  一士兵忐忑問道:「敢問,是誰……誰死了。」

  屯長手執長鞭,指著他們咬牙道:「城門口還吊著六具胡人的屍體,何其猖狂?昨夜是誰不守軍紀,擅自行動!」

  「如此興師動眾,我當是死了哪位親爺。」連勝一聲冷笑,「真是好惡倒置,令人不解。」

  此言一出,四方皆靜。

  旁邊士兵扯了下連勝的袖口,將拉她跪下。連勝輕瞥他一眼,又架住他的衣領讓他閃遠。

  屯長兩步走到她面前,舉鞭就抽。

  可惜他的鞭術顯然不佳。被連勝拽住了尾端,用力一扯,直接脫手。連勝又是一抖,那鞭子游蛇般,反打在他的臉上,當即現出一條紅印,開始發腫。

  屯長摀住嘴巴,臉色大變:「你——!」

  連勝道:「胡人既死在邊郡,那便是該死。貿然犯我國威者,殺之後快。不論怎麼說,都是他們不對。胡人尚未興師問罪,屯長您倒是先發難來了。不知食的是哪方俸祿?姓甚名誰,出生何地?」

  旁邊那士兵急道:「你想死不成?」

  正是這時。

  「百將!百將!」一小兵歪戴著帽子衝進來喊,「胡人來了!他們問罪來了!」

  百將:「怎麼會?!」

  天色還那麼早,竟然來得那麼快!

  眾人又將視線轉向門口。

  幾人已經騎著馬衝了進來,一路竟然無人敢攔。

  屯長看見他們,也不審了,迅速將連勝推了出去,說道:「是他,是他殺的人!就交由你們處置,此次絕非我大梁有意冒犯!且轉告單于,切勿動怒。」

  連勝環胸,好笑道:「先分清是誰冒犯誰,他們都打到梁國邊境來了,頂多不過自衛出手,到你這裡,怎麼就成了冒犯?」

  屯長:「你住嘴!」

  連勝冷笑:「你既要我死,我死前還不能說個遺言?」

  為首大漢厲聲吼道:「通通住嘴!」

  「先前是怎麼說的?爾等竟然詐我!」他上前一步,「單于何止生氣?你漢人說話,向來如此出爾反爾?」

  屯長冷汗直下,賠笑道:「誤會而已。昨夜……昨夜是新兵惹事。」

  壯漢直接抬腳一踹,將他踩在地上,喝道:「再說一遍!」

  那屯長痛呼,緊緊攥著手指,喉結一滾,閉上眼睛,卻繼續賠笑道:「是誤會。」

  眾士兵見這一幕,捏著拳頭,實在看不下去。再想想軍中所謂的戒律,出頭絕無好事,不敢做第一個站出來的人。

  「唬誰呢?」那壯漢說,「你孟爺當年稱霸少陵山的時候……」

  他話未說完,底下一聲輕語道:「胡人之中……還有姓孟的?」

  另外一兵同是好奇:「少陵山在何處?」

  連勝:「……」

  傳說中的孟爺:「……」

  他惱羞成怒,抬刀指去:「你嘟囔什麼?信不信老子一刀直接剁了你!」

  連勝搖頭。

  「非要這樣做牛做馬,畜生不如,也不願意站起來,舉刀反抗。看看他們才幾人,你們有幾人?脊樑骨都直不起來了嗎?既然如此,又何必過來參軍呢?」

  眾兵似有動搖,卻依舊沒有動作。

  得罪胡人,不是一件可以善了的事情。他們的敵人,又不是只有眼前這幾個。

  他們家中各自有老有少,擔不起年少輕狂的後果。就算逞一時之氣,朝廷亦不會嘉獎,只是白白喪命,還遭人口舌。

  前車之鑑太過慘重,心早也涼了,誰還敢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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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31:44 |只看該作者
番外‧古代篇 番外十四‧連將軍手下無弱兵

  「昨夜是誰守城,乾脆自己站出來好了。」孟爺看著他們說,「可別告訴我,昨夜就她一個人在城門,然後殺了我幾個兄弟?」

  無人出聲。

  旁邊一瘦猴模樣的人走上前,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鬍茬,哼笑道:「我聽聞中原有句話叫,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們兄弟也不能白死,六條人命,哪是你們這些賤民可以比的?別指望拿她一個就能消我們的火!」

  他扛著一桿長槍,朝士兵隊伍逼近:「那我就也隨便挑幾個,給我兄弟陪葬,省得他在下面寂寞。」

  說著就隨手扯了一個年輕的新兵,反擒了他的右手,按在自己前面。

  旁邊的士兵嚇得倒退了兩步,一人喝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瘦猴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身後已經有人先一步跨出去,將說話的那個單拎了出來,丟到屯長的身邊:「這個也挺不錯。殺起來應該挺有意思的。」

  幾人猖狂大笑,士兵們看著他們的臉暗自咬牙。他們扭頭,希冀地看向站在一側的百將,呼喊道:「百將!百將!」

  先是一人,隨後幾人跟著出聲,指望他能站出來出手相助。

  百將自己也是張徨失措。在聲音中忍不住想往地下縮去。他回頭狠狠斜了士兵們一眼,然後小聲問道:「去通知軍侯了嗎?」

  旁邊一人聲線顫抖道:「方才已經有人去了……可是……」

  可是那麼久還不過來,顯然對方並不願意趟這渾水。不如等胡人發洩完,事情解決了,他再出來安撫安撫,才好兩不得罪。

  打的好主意,但誰能想不到呢?

  那百將咬住嘴唇,臉上血色盡退。說到底出事了,還不是一階階責任擔下來,最倒霉的就是他們這些可有可無的武官。

  連勝看自家兄弟們玩得挺高興,卻並不想再看下去。

  她搖頭嘆了口氣,說不清是失望或遺憾,說道:「知道誰才能救你們嗎?只有你們自己。你們自己都膽小如鼠,不懂得反抗,卻指望著別人能豁出性命來救你?就算有這樣的人,你們又有什麼值得救的地方?救了,能得到什麼?一兩句的感謝?死了一個鐵骨錚錚的英雄,就換來一個任人踩捏的草包?」

  她奚落得字字誅心,撕開了他們往日的傷口,準準刺了上去,才叫人那麼難以接受。

  左側一士兵看著她,梗著脖子道:「你是英雄,可如果不是你,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嗎?你逞一時之快,倒是留下了英勇之名,可多少人要為你這名望,今日,他們不就在你面前!」

  那士兵只是低了下頭,就感覺衣領被大力提起,對方已經跨到他的面前。

  他錯愕之中對上連勝的眼神,那眼神中帶著冰冷的殺氣和隱忍的怒意,氣勢毫不遮掩地外放。只是看一眼,身體本能已經做出了反應,覺得比自己見著胡人還要可怕。

  連勝發出一聲冷笑:「什麼叫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每時每日這裡都在發生!因為被胡人欺辱,掠奪,多少人因為貧困缺糧而死去?多少人在衝突中不幸死在胡人的刀下?沒有輪到自己的身上,你就當看不見了嗎?還是你心底會覺得,他們是活該?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你卻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只是一味地渴求自己足夠幸運,不會成為其中的一個。我替你們,感到可憐。」

  連勝握拳,對著他的臉打去,絲毫沒有留力。

  那士兵被揍倒在地,久久不能回神。視線中一片頭暈目眩,嘴裡泛起血腥的鹹味。他咳了兩聲,摀住嘴角,吐出一顆牙齒。再看連勝,臉上滿是懼意。

  周圍士兵都是驚嚇,臉色蒼白道:「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有本事打他,你有本事打胡人去啊!逞什麼能?」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將這事解決了!」

  「都別吵了。」

  連勝吐出一口氣,跺了跺右腳:「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大梁的邊郡,不是胡人可以過來打秋風的地方!你們是誰?你們是戍守邊關,保家衛國的將士!我不管你們原先的將軍是怎麼教你們的,但是從現在開始,把你們身上那股奴氣給我去了!沒那麼多舒服的日子給你們,也別給我穿著身上的軍裝在這裡糟蹋百姓!」

  人群中一陣騷動,他們才發現這情況有些不對勁,小聲問道:「……你是誰?」

  連勝走出去,站到屯長面前。

  週遭的喧嘩聲都停了下來,靜靜看著她。

  屯長的臉貼著地,感覺前方罩下一片陰影。他喉結滾動,眼珠向上翻轉,看著她問:「你想做什麼?」

  連勝伸出手示意,老孟笑著將自己的刀遞過去。連勝抓著轉了個向,比對著屯長的肩膀位置進行比劃。

  那屯長立馬就慌了,尖聲吼道:「喂!你想做什麼!」

  他努力掙扎,想要擺脫這邊的禁錮。可背上的力道就像千斤巨石一樣緊緊壓著他,讓他最多只能像蟲子一樣左右扭動。

  「你們不是胡人!你們是誰?」屯長冷汗直流,面色驚恐道:「你們從哪裡來?為何冒充胡人,還擅闖我大梁軍營,綁殺我朝廷命官,你們是叛賊!是,你們一定是叛賊!拿下他們!快拿下他們!」

  士兵們摸不清他們的狀況,擺出了防禦姿態,小小朝前靠近一步。

  連勝刀鋒向前,手腕用力朝地上一摜,將大刀插入土裡。

  屯長閉眼尖叫,手臂上一陣刺痛,當自己是完了,急著去活動自己的手指。

  然而那刀只是擦著皮肉下去,最終還是給他留下了一條手臂,只是鮮血不斷湧出,很快就浸濕了他的長袖。

  連勝轉過身,兩手負後,正對著士兵道:「按說,所有與勾結胡人入城掠殺有關的人,照我大梁律例,當斬。再嚴重一些,譬如與此有關的武將,還得株連。你們這樣的,無異於通敵叛國,我就是一刀殺了你們,奏章上呈殿前,陛下也不會說我一句不是,明白嗎?」

  屯長還在吃痛地呻吟,眾士兵臉色白得近乎可怕。

  「可是,邊郡如今缺少將士,我可以先放你們一馬。所有士兵自領三十鞭,以作懲罰。今後,殺一胡人,記一功,什麼時候能把你們的罪過都抵了,什麼時候你們就能離開軍營。」連勝說,「我不想苛責你們,今日之事,絕非一人之錯。朝廷亦有不當之處,難辭其咎。只是我提醒一下諸位,那是從前,既然我來了,同樣的錯處,就絕不允許再次發生!」

  「你……你究竟是誰?」

  雖然那答案他們心中已經有數了。敢插手軍中事務,懲戒百將,又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人,只有朝廷新委任的裨將了。

  「我是誰?」連勝昂起下巴,鏗鏘有力道:「我是來教你們,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人。」

  眾兵被她震在當場。孟爺幾人也終於放開了屯長,退到一側,看著他們輕笑。

  連勝踱了兩步道:「我今日就放話了。朝廷命我來此,委以重任,是為鎮守邊關,以振國威。決計不可能再出現諸如與胡人勾結一事,如有再犯,立斬無赦。只要你們遵守綱紀,我在,我保你們。縱是戰死,死後撫卹,榮譽,一樣不缺。我會與你們一同守城,軍中爵位、功績,一切照軍紀清算。所有士兵,重新編制。軍中只看實力,看貢獻。對於作威作福之輩,歡迎舉證,如被查實,縱事已往,可以追究。」

  眾士兵又被驚住了,交頭接耳討論不休。

  連勝沒有阻止他們,但也從他們的語氣和表情中,看出了他們對自己的不信任。

  一人問:「你說了算嗎?」

  「當然我說了算。就這樣廣而告之。」連勝不屑道,「不然還是那個姍姍來遲,總是不見蹤跡的上官嗎?」

  一士兵從外面小跑著衝進來喊道:「軍侯,軍侯來了!還有,季將軍也來了!」

  眾士兵臉色聞言一變。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竟然連後將軍也來了。連勝怕是不妙。

  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先傳進來了。倒是渾厚有力。

  「簡直膽大包天!竟敢假扮胡人擅闖軍營,何人如此猖獗!將他速速給我拿下!」

  眾兵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一行人從外面帶兵趕了進來,為首那人身材魁梧,卻衣衫不整。在人群中掃視一番,暴怒道:「還不動手!」

  連勝冷眼一掃,那群士兵僵在原地沒有動作。

  那季將軍氣急,又朝著身後十幾人的隊伍點頭示意。

  連勝看他著裝,笑道:「將軍何必動怒,訓兵而已。下官乃朝廷新任裨將,連勝。多有得罪,切勿見怪。」

  準備動手的幾人頓了一下,其餘士兵也靜靜看著他們。

  將軍哼出一氣,指著地上的屯長道:「訓兵?你這也是訓兵?不過無故拿我手下出氣而已。你不過小小一裨將,來了長郡,為何不先來參見本將!」

  連勝問:「不知下官是哪裡做錯了。昨日胡人來襲,竟然恰巧無人守夜。明明是邊郡軍營,下官叫人假扮胡人擅長,竟暢通無阻,一路到了這邊。軍中勾結胡人證據確鑿,通敵叛國之罪,下官奉陛下御制前來,不過區區一位屯長,下官還處置不得嗎?」

  「你少拿陛下壓我!這裡是長郡,是邊塞!本將奉命管轄此處,就容不得你在這裡興風作浪!」季將軍從鼻尖哼出一起,對著她道:「你的任命文書呢?你尚未得本將允許走馬上任,有何資格處置武官!」

  「將軍您又錯了!下官尚未處置。而且,若要處置,將軍,下官方才說的是所有人。」連勝斜著眼,同他對視道:「品階越大,責罰應當越重。因為他們身居高位,卻屍位素餐,還明知故犯,您看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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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古代篇 番外十五‧連將軍手下無弱兵

  季將軍這時候倒也冷靜下來了,上前一步道:「說說,你想怎樣?」

  連勝謙虛抱拳,笑道:「下官不敢。」

  季將軍還未喝斥,連勝頓了頓之後,又恰好地趕在他前面出聲道:「但將軍既然開口,那就簡單說兩句。」

  「下官此次奉陛下之命赴任長郡,正是因為數月前,有朝臣聯名彈劾此處,道是我大梁軍官同北胡勾結,狼狽為奸,魚肉百姓,致邊關長郡民不聊生。陛下聞言大為震怒,心繫於民,數日輾轉難眠,最終決定讓我來探查一番。」

  季將軍臉色一白,想來是沒料到此事。

  長郡這邊消息閉塞,許多口風傳啊傳,指不定就傳成什麼樣了。加上連勝一行人來的匆忙,他根本沒來得及好好調查一番。原來狀紙都告到御前去了,只是不知道上面都寫了他什麼,捏住他什麼證據。陛下如今又是什麼態度。他總得找人支會打點一聲。

  季將軍低了下頭,越想越覺得驚駭。抬起眼皮再去看連勝,見她一臉真誠,又覺得有些不對。

  連勝來長郡赴任的消息他都知道了,受人彈劾的事情可能會不知道?

  季將軍吹了下鬍子,怒道:「你這人胡言亂語,假傳聖旨!你想詐我!」

  「下官還沒說完呢,將軍何必動怒?何況下官沒有騙您的必要。」連勝抬了下手說,「此事千真萬確,但陛下念及後將軍勞苦功高,平安戍守邊郡十數年,未叫蠻夷入我大梁。若單憑片面之詞,就拿將軍定罪,未免太過荒唐。陛下其實是相信將軍的,未免傷了和氣,誤入小人之心,於是未有聲張,只是派遣下官前來一探究竟,順便報效祖國。」

  季將軍悶聲哼了一句。這倒是說得通。

  連勝接著說:「陛下敲打過下官了,若所言為虛,便盡快書信一封回去,稟明真相,他也好嘉獎嘉獎將軍,以寬慰將軍。若是……」

  可究竟是不是……那也是連勝一句話的事。

  這話傳的很有意思了,她來這邊本是裨將的身份,可身負皇明,之後是不是裨將就不一定了,什麼時候可以轉換一下裨將的身份,也全看她心情好賴。從隻言片語中可以明白,陛下對比起季將軍,對面前的這個矮子更加信任。

  季將軍不悅道:「你初來乍到,莫非就想插手軍營事務?」

  連勝說:「下官於軍營事務確實不熟。年輕氣盛,又毫無經驗,所以想叫幾位軍侯長輩,多多指點下官,以免犯了什麼不應該的錯。將軍放心,下官唯一的長處就是,謙虛好學。」

  她說著倒是很有禮節地朝幾位鞠了一躬,季將軍身後的一行人,表情卻依舊是很難看。

  季將軍想說,沒看出她身上哪點還能跟謙遜兩字沾上邊的。

  連勝轉身,看向後面成排躲著的士兵。

  「不過下官也是一個乾脆人。下官就覺得,治下不需要太多規矩,乾淨就成。想打的,論功行賞,絕無虧待。不想打的,也慢慢算賬,從前做了錯事,不出點代價認個錯,沒有翻頁的道理。這樣一來二去,肯定是得得罪什麼人,要是人手要是不夠了,免不了還得向臨近的郡縣抽調一隊。下官做事向來沒有分寸,此行前也很是忐忑,便如實向陛下交代過這事,承蒙陛下賞識,已口頭應允了下官,道,可行。」

  連勝眼中泛著精光,掃士兵的時候,微微眯起,帶著一股難言的危險的味道。

  眾兵當下心中震撼,互相間用眼神進行思想交流。礙於季將軍和一眾軍官還在此處,動作間還算收斂,也沒出奇怪的聲音。

  明顯了這是新舊兩人在爭軍營的主動權,箭拔弩張的。

  在結果尚未出來之前,沒人腦抽,敢對任意一方支持表態。

  上層爭權,跟他們是沒什麼關係,但要是不巧撞上那就倒霉了。

  士兵們在兩方之間巡視,大多數人,還是偏向了連勝。好賴還是能聽出來的,跟著陛下的意願走才是聰明人。

  季將軍能察覺到氣氛的轉變,他冷笑一聲,說道:「如此說來,本將是死是活,還全賴你一句話了?」

  連勝說:「將軍你千萬別這樣說,下官來了,也不做什麼卑鄙的手段。就同您公平爭一爭。」

  季將軍簡直要把自己牙給咬碎了,

  還爭一爭?當這裡是什麼?這裡是軍營!軍令如山,說一不二,誰同你爭?

  季將軍的聲音幾乎是從後牙槽裡擠出來的,他也不掩飾自己對連勝的厭惡,陰陽怪氣道:「你想怎麼爭?」

  連勝退開了一步,跟他拉出距離,然後朝他招招手:「既然是軍營裡,當然是用拳腳爭。這次下官惹怒了胡人,因為身手不夠,還放跑了幾個,胡人個性猖獗,勢必不會嚥下這口氣,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領兵來討面子了。迎戰嘛,肯定是要迎的,我大梁不能落了下風。下官就先與將軍爭一爭,關於此次抗胡一戰中,誰任主將了。」

  一士兵聽完,脫口而出道:「還真是你殺的他們?」

  眾人紛紛朝他看去,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迅速閉上嘴噤聲。

  連勝笑了一下,沒有在意:「將軍,您看可以嗎?」

  季將軍:「有何不可?你既然這樣要求了,本將也奉陪到底。」

  比身手,連勝那身形恐怕都不夠他一根手指頭點的。季將軍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選這樣的方式,但結果注定會讓她失望了。

  眾士兵精神抖擻,繞成一圈,等著看這熱鬧。早上那些讓人一驚一乍的消息,都被拋到了腦後,只全心等著比武開始。

  乾脆不換位置,孟爺與對面一人,用武器在地上劃了個圈出來,直接當時比武的地方了,也不講究。

  二人各畫了半圈,最終收尾相連,孟爺回頭一看,高興。他畫的痕跡可對面深多了,這一比對,高下立見。

  姓季的身邊跟著的,也不是什麼厲害人,還不如自己這一波呢。

  但面上還是保持著嚴肅,小小退了一步,給連勝騰空。

  連勝輕裝上陣,進了比武的地方。

  她沒帶武器,身上更沒穿盔甲。季將軍於是也解了身上裝備,走到連勝面前。

  兩廂對峙之際,半仙拐著自己的布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圈子前排。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又是什麼時候站到前面去的,只是心安理得地佔了一個好位置,就默默在旁邊等著了……

  孟爺偏頭看見他,扯著他的算命幡說:「半仙,半仙你怎麼不給算算?」

  半仙漠然道:「這還用算嗎?」結果不是已經毋庸置疑的嗎?

  孟爺想想也是,只盼這姓季的能耐打一些,不枉他們期待一場。

  然而事實有點讓人失望。

  季將軍看起來身材魁梧,竟然是個不中用的花架子。是不知道他早點武力如何,但如今他在邊郡待了十數年,沒人跟他過招,手早就生了。

  更重要的是上年紀了,處處生出股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味道來。被上頭悠閒的生活掏空了身子底,只是他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

  季將軍是驕傲的來,可連勝哪給他留面。上前就攻,憑著自己的靈巧和速度,直取對方命門。

  季將軍抬手拆招,那腳尖忽然轉了方向,直奔他的臉而去。

  一招命中,季將軍直接飛了出去。

  飛得還挺遠,季將軍那噸位,都直接滑出了圈外。

  「喔——」

  季將軍整個人都懵了,那發懵的表情看起來特別可憐。

  那顯然不是裝的,所有士兵看見這變故都愣了。

  如此瘦小的身形,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剛才那一招絕對的後勁十足,高人風範。他們苦於沒有一個詞來準確形容這場比武,也許後世能解答他們的疑惑。

  ——叫秒殺。

  其實能不能秒是一方面,敢不敢秒是另一方面。大家更驚訝的顯然是後者。

  問題是連勝得手了,還不見停下。趁著季將軍摔倒在地,又是個不會服輸的人,衝著他的臉就是一陣猛揍,叫看著的人都驚悚了一下。

  最後連勝被拉開的時候,季將軍掛了一臉的彩,青青紅紅的,看著討人喜歡。

  士兵們抽氣都成了習慣,錯愕張著嘴,陷入無比的震驚之中。

  季將軍更甚,蠕動著嘴唇,指著連勝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全然不似剛才高高在上的表情。

  連勝冷眼看著他,甩了下手臂,然後說道:「來,送將軍下去休息,別給摔壞了。」

  兩位士兵上前,架著他的肩膀,要扶他出去。

  戰戰兢兢,不敢抬頭,匆匆離開了這個地方,就過去喊大夫。

  連勝拍拍手,繼續環胸看向自己的士兵們。

  眾士兵第一次看見如此喪心病狂的單方面毆打,被毆打的那一位,還是原先駐守長郡的後將軍。

  這場景許久都消化不了。

  鬧大發了!這新舊二間的矛盾簡直不加調和,也不加掩飾,全擺明面上了。

  這算是內訌嗎?如果是,照連勝所說,胡人早晚要來,他們兩個若是不和,豈不是要糟?

  眾士兵看著連勝眼神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連勝也看著他們,讓他們停下站會兒軍姿,反省反省。

  最後還是一個男生先受不了,站起來打破了這種寂靜:「敢問裨將,我等現在要做些什麼?」

  「現在?」連勝說,「現在嘛,拿起你們的鋤頭,種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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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32:08 |只看該作者
番外‧古代篇 番外十六‧連將軍手下無弱兵

  邊郡的戍守生活遠比想像中的要單調多了,沒有那麼多的熱血。

  平時士兵就得分派出人手去開地,務農。勞丁不夠的時候,還得去幫那些鰥寡孤獨的百姓開地播種,根本沒有太多閒暇的時間。

  邊城守將不僅僅需要抵禦外敵,在這種荒涼的地方,還得幫忙撐起一座城池。加上軍營缺衣少食,軍餉層層被污,胡人虎視眈眈,朝廷又不甚重視。

  不想主動去打,又不想被欺負。朝廷想得挺美,艱鉅任務留給了守城士兵。

  在長郡做士兵,平時活沒少幹,每天吃不飽飯,正面守不下來,立場進退兩難。這是一份即沒有保障,又沒有成就感,還得不到任何回饋的活兒。

  長郡的士兵們真的是太委屈了。他們只能自己在各方抉擇中艱難求生。

  連勝押著他們在田裡開地除草的時候,幾位軍官就時不時打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們想到之前連勝說過的懲罰,覺得應該為自己辯白兩句。又想想她剛才彪悍而強勢的作風,實在生不出勇氣。

  沒有主意,只能繼續憋著。

  連勝早就察覺到了,他們什麼想法能不知道嗎?其實她理解士兵們的處境,也理解他們會發展到今天的原因,並報以同情。所以她並不想拉追究這次的過錯,來了此處也是以裨將的身份,而不是要拉季將軍下馬。

  看看長郡軍營,烏煙瘴氣的。新兵備受欺壓,可老兵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

  軍中雖有不少的兵痞,無視軍紀,但也沒有不事生產。這邊的地開墾得兢兢業業。

  他們雖然與胡人勾結,卻也心照不宣地保證了百姓的安全。

  在朝廷不予支持的情況下,連勝覺得他們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說功多少,苦肯定是有的。

  只是,她理解不代表這就是對的,如今的處境完全就是飲鴆止渴,她需要清清餘毒。

  既然要改變,這樣的風氣必然需要扭轉。讓他們認識到這件事情的錯誤,最好的辦法就是處罰一頓,以正視聽。同時也可以讓他們快速接受自己成為他們的統帥。

  而且,要真開打了,不嚇嚇他們,都跑了怎麼辦?

  連勝坐在田埂上,打著扇子看他們勞作。

  日頭升起,天氣越來越熱,一群士兵們彎腰弓背,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依舊認命挑揀著地裡的小石頭。

  「這樣吧,邊幹活,兄弟們邊聽我說兩句。」連勝淡淡道,「長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人是少了些,但要守城也容易。胡人部落近日剛死了個單于,恐怕自顧不暇,不會分心派遣大兵力過來圍剿長郡。當然主要也是因為長郡略窮,沒什麼好剿。但這次我們殺了幾個胡人,他們囂張慣了,勢必不願善了,所以恐怕會讓小股隊伍來騷擾一陣。」

  士兵們偏頭看著她,眼神中赤裸裸地寫道:不要加那個「們」,他們沒碰過胡人。

  連勝面不改色繼續道:「抱薪救火,終究不是策略。如果想一絕後患,就得讓他們長長記性,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又窮,又不好惹的話,胡人就不會來騷擾我們了。」

  說的輕鬆,現實哪那麼簡單?怕不是算錯了招,最終落得玩火自焚了。

  胡人驍勇善戰,這想法已經根治人心。加上近幾年長郡一直被胡人奴役,他們對胡人本質上是畏懼的。這種畏懼,讓他們下意識想要逃避和他們對抗。

  打不過的。肯定打不過的。到時候如果真惹惱了胡人,他們一個都活不下去。

  「告訴你們,別想著渾水摸魚了,還是來點有用的。要是你們有人陽奉陰違,被我發現,或是本將因為你們退縮不戰不甚死在這邊了,你們照樣活不下去。與其叫胡人欺辱而死,不如做個血性男兒,復仇反抗。我知道胡人那群人可沒什麼慈悲心,折磨人的手段一等一的噁心。」連勝晃蕩著腿道,「我們這邊人多著,佔優勢,沒什麼好怕的。如果胡人來了一大批人,我們就封鎖城門,慢慢守。如果胡人只來了一支隊伍,我們就請君入甕,來個一網打盡。」

  眾士兵沉默不語。

  有這功夫,不如多挑點土,多開點地。

  連勝咳道:「有沒有自告奮勇,選擇支持我的?表忠心的時刻到了兄弟們,機會難得啊,這時候出來的我先記他一功!」

  哪裡都不缺膽子大的人。就算大家心裡不屑一顧,但形勢擺在眼前,他們再不願意,也得接受。不如謀點福利,還能體面一些。

  於是舉手的人就有一大片。

  連勝挑了幾個長得醜,看起來體格又弱的人,領著他們出去談話。又挑出了一隊年輕體壯的士兵,交給孟爺代管。其餘人接著這在這邊開地。

  她咋舌兩聲。都是一群鬆懈了的傢伙,得練,路長著呢。今天暫時算了。

  氣氛一片祥和,絲毫沒有胡人即將打過來的緊迫心態。士兵們感覺有股踩不到實處,飄飄然的感覺。

  連勝是想,不能光為了等胡人,就荒廢了軍營的事業。

  半仙說了胡人大約晚上才來,那大概率是晚上來。而且已經讓瘦猴去城外候著了,他馬快,得到消息再做準備也完全來得及。

  誰曉得城中有沒有胡人的眼線,士兵們若是做得太明顯,也容易暴露他們的目的。種地,挺好。

  果然入夜之後,胡人才掠過沙地,朝著長郡的城池過來。

  瘦猴騎著馬,沒有打火把,聽到動靜後先一步趕回來通報。

  今夜連勝讓士兵們都提早睡了,好好休息。這時候敲鑼打鼓地再將人都喊起來。

  連勝既然已經表明身份,自然換到了新的單人房間,她出來的時候,發現隔壁季將軍的屋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禁笑了一下。

  說這人莽撞,其實他聰明的很。說這人聰明,其實這人又衝動得很。挺有意思。

  連勝沒讓他們點火把,也沒讓他們出來,所有人準備好應對。然後跟孟爺、瘦猴等人一道,去了演武場中間的空地上,用繩子在身上粗粗纏了幾圈,假裝自己被綁著。

  來的一隊胡人囂張的很,近百人突破城門,直衝軍營,推翻了攔截的柵欄,舉著火把叫喊一陣,將眾人都喊出來。

  士兵們披著外衣起身,出門迎接。圍在旁邊,神情忿忿,咬牙切齒,又帶著一絲恐懼,一位受過連勝交代的老兵戰戰兢兢走了出來,給他們鞠躬。

  胡人騎在馬背上,哼道:「不用我多說了吧?」

  「是是。」老兵顫抖道,「出了幾個不懂事的,我們實在沒有想到。可與大梁沒有關係,鬧事的人已經抓到了,也教訓過了,這就帶幾位過去,處置也全交由幾位,只請單于千萬不要動怒。兩軍友善共處才是。」

  身後的胡人顯然不願意善罷甘休,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

  他兄弟的命,跟這群賤民的命哪能一樣?想這樣就打發了他們,何必半夜帶著人辛苦趕來?

  胡人眼含精光,在他們身上巡視了一圈。暫時按捺下心神,說了聲好。

  至於是對哪件事情的好,就不一定了。

  旁邊的士兵小聲道:「那幾人被吊在演武場上,這邊過去的路不方便騎馬,幾位爺看看?」

  思忖片刻,前排胡人相繼翻身下馬,卻也不放心大梁這邊的士兵。留了一半人在原地看守馬匹,帶著另外一半人去演武場親自報仇。

  數十胡人穿過走道,浩浩蕩蕩朝著演武場走去。幾位士兵提著燈,在前方領路。

  到了空地,就見演武場一側的木架下,並排坐著幾個黑影。

  胡人靠近,遠遠道:「我道你們有幾分骨氣。昨夜不是囂張的很?如今怎麼就落到這田地了?」

  連勝呸道:「你走近一點,看看你爺爺是誰。」

  胡人抽出刀,朝著他們靠近:「不識抬舉。那就先砍下你的手腳,再將你送去餵狗!」

  他刀鋒還未貼近,眼角中冷光一閃。孟爺從屁股底下抽出武器,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喝道:「受死吧孫子!」先一步甩刀,割在胡人的脖子上。

  其餘幾人紛紛站起,活動一下手腳。哪裡有半分被禁錮過的樣子。

  變故驟生,胡人大慌,口中唾罵不已。想去抓身邊的士兵,卻發現他們不知什麼時候鑽出去了。

  此時遠處火光大盛,前後左右的廝殺聲一併傳來。箭矢從空中破風落下,胡人接二連三的倒地。

  昨日一次,今日一次。雖然不知道緣由,但,大梁變了。

  胡人被梁兵圍攻,軍營各處出口都安排了人把守,無人得以出逃。

  半夜的時候,廝殺聲減緩,人影晃動,尋找殘餘胡人的蹤跡。

  演武場和軍營空地,其實沒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基本是有去無回的一趟。

  到天亮的時候,連演武場的沙子都翻過一批,地上的血漬和屍體已經被處理乾淨了。

  胡人來的人不多,但馬匹卻不少。眾人坐下來清點一番,發現收穫也是頗豐。

  這是連勝帶領他們打的反胡第一戰。在長郡小城,也是士兵們揚眉吐氣的第一戰。

  除卻妥協和退縮,用武力換來了一夜安穩。

  他們原先以為走上這條路,要面對更艱難的局面,要危險的處境,前進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氣的事情。但事情臨了,被推著跨出第一步之後,反而沒有太多糾結,倒是鬆了一口氣。

  從長郡起,連勝的名字開始出現在邊疆的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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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後續 番外十七‧相親

  在第二年的春天,假期中的連勝小隊自覺報名了戰後重建的志願者工作,帶著康奈爾一同回到卡法。

  卡法的重建工作已經基本步入正規了,各行各業也有專業的人在指導進行。他們這些志願者的工作,就是體驗人生。

  組織者給他們遞了一大袋的不同花的花種,又將他們帶到一片剛開墾出來的花田,讓他們自由發揮。

  趙卓犖拿著鏟子挖了一個坑,連勝丟進去一枚種子。趙卓犖又挖了一個坑,連勝繼續丟進一枚種子。

  趙卓犖問:「你能不能多放兩顆?」

  連勝說:「為什麼?你不就一個坑嗎?」

  趙卓犖:「長不出來怎麼辦?如果種子是死的呢?」

  「那養料不夠怎麼辦?如果幾顆種子都是活的呢?」

  「……」

  趙卓犖說:「他們都是一把抓的,不然種到明年也種不完。」

  連勝:「不過就是一項體驗活動而已,怎麼可能這麼一點種子種不完?一台機器,整個花圃都搞定了。」

  泥猴子方見塵在遠處喊道:「機器種出來的花沒有靈魂!沒有靈魂的好嗎?!」

  連勝:「……」

  可去他的靈魂吧。

  季班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台小型挖土機,在前面開來開去,將整片地鏟得亂七八糟。

  哈里跟他搶控制權,兩人互不相讓。

  很快這片土就被他們荼毒乾淨了。

  正經在這邊挖坑種地的,就他們兩個,完全趕不上另外幾人闖禍的速度。

  中午的時候,連勝也放棄了。幾人躺在地上,吹吹風曬曬太陽。

  不得不說卡法的天氣糟起來是真糟,但好起來也是真的好。這不冷不熱的溫度,偶爾拂過的清風,天空一片透徹,空氣質量也很好。

  躺著躺著就容易覺得睏了。

  方見塵將手伸進腰間的口袋,抓出一把種子,張開五爪往上一拋。躺在下面的幾人全部中招。

  眾人呸了兩聲,將花籽吐出來,怒道:「你傻逼嗎?」

  方見塵好奇問:「這樣種出來的花是不是人形的?」

  程澤:「我覺得你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腦殘!」

  方見塵揍過去:「滾!」

  傍晚的時候,上級過來巡查。眾人站成一排等待他的講話。

  他來的時候高高興興,來了以後臉色蠟黃。沒想到一個體驗項目也能弄成這個的樣子,這群人是仗打多了腦子進水了嗎?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破壞力?

  連勝望天說:「跟我無關的。」

  她是會種地的,但是不大會種花。可就算不會種花,也肯定霍霍不成這樣。

  領導對著她喝道:「你別說了,事實勝於雄辯!看看你們幹的都是什麼糟心事!」

  魯明遠扯了她一下,懇求她保持安靜。

  領導非常失望,劈頭蓋臉將他們罵了一頓,讓他們自己站在希望的田埂上,眺望遠方,把自己的罪孽深深記在腦海裡。

  領導義正言辭道:「你們這是在破壞兩國和諧關係!破壞我們之間的深厚友誼!」

  眾人:「……」

  領導:「知道錯了沒有?!」

  眾人慫道:「知道了。」

  「作為懲罰,明天要讓你們去接受愛的教育,並宣傳參與相關活動,努力讓世界充滿愛。」領導咳了一聲,「軍部新一代單身聯誼會要開始了。這次除了軍部裡的精英人士,還有許多自主報名,經過我們篩選,確認信息準確的社會青年才俊。有帥哥有美女。有學生也有社會人士。大家可以一起過去捧個場。」

  「……」眾人,「……」

  十個人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我覺得我的錯誤反省的還不夠深刻,雖然我只是被動地破壞了兩國和諧關係,但是身為隊長,我沒能及時阻止我的隊員犯錯,就應該要為他們的錯誤負責。」連勝說,「我決定待在這裡,修復這片花田。」

  領導揚手指向遠方:「那就再看!看到你們知道錯為止!」

  於是眾人繼續站在希望的田野上,眺望遠方。

  夜裡風寒露重,天上群星閃耀,腳下是生機勃勃的黃土厚地,身後是一位搬了椅子正在監督的上級領導。

  這個夜晚過得特別充實。

  自戰事結束以後,上級領導們對他們這群年輕士兵們的終身大事很是關心。尤其是百米飛刀。

  說年輕其實也不年輕了。軍隊裡還有不少年近三十的單身士兵。現在三十,談幾年戀愛,再結個婚,生個小孩兒,估計就成高齡奶爸了。本來平時見的女生就少,再不努努力,最終結果很可能是成為第二個百米飛刀。

  於是近期百米飛刀成功蛻變為百米中刀,承包了所有下級單身士兵,以及非他下級的單身士兵的黑鍋。

  「看,就是因為他不以身作則,軍隊裡才全是這種風氣。」

  連勝等人選擇繼續服役,而遠征軍的部隊是一個直男氣息過於濃重的地方。平時任務就重,滿世界亂飛。加上戰事剛剛結束,部隊裡英雄主義很是盛行。

  談什麼戀愛,牽什麼手?要什麼自行車?多玩玩機甲打打比賽不好嗎?

  年紀大了的人,總是很喜歡拉郎配的。看見他們這個樣子,心情很是沉痛。

  男生不好安排,連勝總是很受歡迎的。多漂亮一小姑娘是不是?只要有一對人出來撒撒狗糧,總會有人按捺不住的是不是?

  所以連勝已經連續收到好幾個類似的請求。

  第二天大早,幾人迫於身後那道攝人的眼神,還是去了聯誼會的現場。

  康奈爾和季班留在了賓館,因為這兩人實在太不樂意。其餘幾人穿著正裝。連勝習慣了穿軍裝和褲子,還是那麼搭配。司機過來載人,將人送到會場。

  負責撮合的組織隊伍看見他們甚感牙疼,這不是故意找事嗎?但也不能在這時候給他們找茬,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見。

  除了他們幾個,這次還來了不少軍人,還有一些是從其他地區輸送過來的。主要也算是為了照顧組織內部的單身狗們。

  這種時候就出現問題了。找軍人過來是為了讓他們相親的,可是這群混蛋,全都圍著連勝等人,跟他們瞎聊天瞎討教瞎約比賽,將被邀請過來與會的普通成員生生逼到自成一派。

  看他們對這次的聯誼會應該特別滿意,各個說的眉飛色舞。偌大一個宴客廳,光霸著這角落的位置。

  中途連勝去上了個廁所,出來的時候身邊終於是沒人的。一個男人端著酒走了出來,含笑跟她打了聲招呼。

  結果連勝還沒說話,後面一排男人先站了出來。

  各個人高馬大,挺胸收腹,高昂下巴,眼神犀利。探究般地看著對面,哼哼道:「怎麼,找我們連隊啊?」

  那男人乾脆俐落地彎腰鞠躬:「我先走了,不好意思。」

  連勝:「……」

  領導過來巡視,看見這一幕,隨手抓著東西就要抽他們。

  搞事情啊搞事情!都特麼搞事情!

  眾兵捂著屁股,毫無形象的亂逃:「沒有!我們什麼都沒做!我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讓他知道,我們遠征軍的門面,那是有後盾的人!以後放聰明一下!」

  領導:「你們連隊需要你們給後盾?啊?她自己的盾核彈都要打不穿了!」

  連勝看著他們鬧呢,隨手端了一杯飲料——這次提供的大部分都是飲品,大概是怕他們這群不常喝酒的人喝醉了鬧出什麼事來——然後半靠在桌邊。沒一會兒,就發現趙卓犖站到她的對面,擋住她的視線。

  連勝挑眉:「幹什麼?」

  趙卓犖說:「其實不想相親可以找個理由,我也不喜歡。」

  連勝心道小樣兒繼續,若有所思點頭:「嗯……你說。」

  「沒有我合適,也沒有我優秀。」趙卓犖低頭彈了彈自己肩上的勛章,「更沒我在乎你。」

  連勝斜過杯子湊到嘴邊,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對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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