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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楊眉 -【巧戲薰然(帝國四美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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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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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5:33 |顯示全部樓層
楊眉 - 巧戲薰然(帝國四美之二)

紀薰然沒有想到她的新任長官是這種人。           
早上不但遲到還邊咬著三明治上艦橋;           
下屬沒大沒小隨意取笑他極爛的畢業成績,           
這……這副散漫得過分的模樣,  
哪像一個號稱市國頭號戰將的軍事天才啊?           
這個一點軍人風範也沒有的男人,           
會是令敵人聞之喪膽的“軍神”?           
所謂的“軍神”應該是副冷酷威嚴的模樣,  
應該流露一股強烈的企圖心,           
應該……總之,軍神絕不會像他那樣,           
站姿慵懶得像個花花公子,   
唇邊泛著令人氣絕的笑意。  
軍神!他哪里像軍神了?           
想想她第一次宿醉、第一次遲到、           
第一次在背後批評長官被逮到……           
全都是在遇見他之後才發生的!  
一向嚴謹的她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而他居然閑閑地吻了她!           
他是在調戲她嗎?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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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5:51 |顯示全部樓層
悶騷心情  楊眉

嗨,很高興又有機會跟各位讀者談心。

剛剛校完了自己的小說稿,竟然又忍不住對自己創造的男女主角發起花癡來。

首先,談談男主角——如果是看過《銀河英雄傳說》的讀者大概可以猜出“軍神”這個角色是根據哪一個人物典型設定的。沒錯,就是那個書中最了不起、私生活卻又最散漫無章的軍事天才——

“魔術師”楊(好友岱最崇拜他,這本書可以說是在她半強迫之下寫出來的)。當然星揚的個性比起楊來主動多了,也沒有他優柔寡斷的缺點,這是因為考慮到身為言情小說的男主角,其性格要更強勢一點才容易吸引女人的關係。因此最後才有軍神這個“有點像楊又不會太像楊”的角色誕生。

至於女主角,她可也是我千辛萬苦琢磨出來的女性典型呢。

出類拔萃又有些矯情的薰然,一向把維持端嚴的形象視為在嚴厲的軍事組織裏生存之要件。而我,愛極了薰這種表面正經八百,私底下卻可愛得可以的“悶騷”女子。

事實上,在這個系列登場的四名女主角——夕顏、薰然、忘塵、梅生,全都是我欣賞不已的女性典型。正因為如此,她們也才配得上那些讓我匍匐在地的男主角們。各位以為如何?

接下來談談本人的私生活吧。

最近我深深迷上了日本動畫,也開始研究為劇中人物配音的聲優們。我發現聲優真可以說是一出動畫的靈魂所在,即使是一個平淡的角色,如果經由好的聲優詮釋,也往往讓人感到不尋常的風采。更令人佩服的,是那些聲優在為不同的角色配音時便會融入不同的腔調特質。讓人難以置信,是由同一個人配的。舉個例來說,為“魔術師”楊配音的富山敬竟然也為櫻桃小丸子的爺爺配音。

想想看,楊威利跟小丸子的爺爺耶,不可思議吧。(岱說要殺了我,竟然揭發她心中的最痛)我個人欣賞的聲優,綠川光名列第一,他配過“銀英傳”的萊因哈特,“鋼彈W”的希洛,“灌籃高手”的流川楓等等。每一個都是耀眼的男主角,也都因為他獨特的詮釋而顯得更加迷人。

其他像緒方惠美、林原惠、折笠愛,都是讓本人迷戀不已的聲優。

談到緒方惠美和林原惠,就不得不提目前正于衛視中文台播出的EVA,這部動畫因為殘忍地揭發了人性的陰暗面,在日本引起相當大的爭議。而幕後的聲優更為男女主角注入了撼動人心的靈魂,如果喜歡這部動畫,請務必要聽聽它的原音。

好像說太多了(遠遠超過編輯要求的字數),沒辦法,只得向各位道別了。

最後,送給大家EVA主題曲裏的一句歌詞:人類總是一面創造歷史,一面編織著愛情。

謝謝各位,再會。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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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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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6: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銀河曆四二零年奧斯丁行星靖城六月息麥廳凡是在靖城居住的居民,不,該說是全奧斯丁行星,甚至大靖帝國大部分的人民,都曾聽說過這家餐廳“六月息”。

這家名聲遠揚的餐廳在前朝蘭奧帝國時原本是一家貴族俱樂部,一般平民即使是腰纏萬貫,亦不得其門而入。但蘭奧帝國滅亡後,情況就不同了。

“六月息”改裝成一流餐廳,接受任何付得起錢的人訂位。

但對許多人而言,到這家餐廳用餐仍是他們一輩子遙不可及的夢想。因為在“六月息”吃一頓飯,很可能會花掉一個普通中產階級將近一個月的薪水。除非是那些花錢如流水,能一擲千金而面不改色的名流富紳們,才有資格成為這家餐廳的常客。

不過,儘管消費昂貴得令人咋舌,“六月息”每日的客人依然川流不息。想要在這裏享受一頓精緻餐點,往往得在好幾個星期以前訂位才行。

當然,那些真正有錢又有權的大人物們是不需忍受此種待遇的;任何時間,即使忘了事先訂位,只要他有辦法,自然可以讓服務生替他們特別安排席位,不需等候。

至於是什麼樣的辦法,那得各憑本事了。

所有上流社會的人士都明白一點,一家名聲遠揚的餐廳或飯店,其服務生的名字往往是最高機密。如能在平日與這些服務生們打好關係,緊急的時候自然大有妙用。千萬別瞧不起服務生,一個一流的服務生其年薪也是一流的呢!

至於“六月息”裏的服務生,其待遇自然更加不同凡響了。這跟一般市井小民心目中所謂的“侍者”,可說是完全不同的形象。

岱琳娜.伍德──“六月息”首屈一指的高級服務生──一邊為一對男女推薦搭配主餐的酒,一邊自眼角偷瞄了對面的落地長鏡一瞥。

她滿意地點點頭,在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忙亂後,她身上的衣著依然不見一絲皺褶,系在頸上的花式領結亦保持著最佳狀態。她的髮型完美,微笑完美,儀態完美。一切都和往常一般,非常完美。

“要搭配這道主菜,我的建議是三九四年聖荷迷迭香葡萄園產的紅酒,”她對臉部線條剛硬的男客說道:“那一年聖荷的氣候相當好,幾乎每一座葡萄園都種出了品質優良的葡萄,其中又以迷迭香為最。我相信這瓶酒絕對能為這道主菜增添不少風味。”

男人微微頷首,“那就決定這一瓶吧!”

岱琳娜好奇地瞥了一眼坐在他對面,有一雙深邃黑眸的女客,“不問一下小姐的意見嗎?”

通常一位紳士在點菜時應該都會先徵求女伴的意見的。

男人朝她揮揮手,“不必了,你下去吧!”他似乎有些責怪她的多言。

岱琳娜低垂眼簾,躬身退下,心底卻不懷好意地詛咒著。

這個男人──要是讓她替他打分數的話,絕對是不及格。十足的大男人主義者!她不明白為何那個與他同桌,氣質看來非比尋常的女客能忍受他的自以為是?要是她的話,才不會跟這種男人多相處一秒鐘。

紀薰然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竟然能忍受瑞德•恩尼斯那麼久,她當初究竟是看上他哪一點的?尤其在點心上桌後,他又提起了她最痛恨的話題,讓她的心情更加陷入穀底。

“薰然,退役吧!”瑞德以他一貫強硬的語氣說道。

“我們非得現在討論這個問題嗎?”最近為了這件事,他們不知爭論過幾百次了,她覺得好累。

“我們最好現在談清楚。”

“你到底想怎麼樣呢?瑞德,”紀薰然平淡地回應他強硬的態度,“我很早以前就已經跟你說得清清楚楚,從軍是我的抱負,我不想放棄。”

“那麼或許我們還是分手的好,”瑞德冷冷地接口,“你知道我父母不會允許我娶一個女軍人。”

“女軍人有什麼不好?”身為奧斯丁行星聯盟軍裏軍階最高的女性軍官,紀薰然對他話裏隱含的侮蔑相當不以為然。

“從軍是男人的工作。”瑞德簡單一句,仿佛這樣就解釋了一切。

紀薰然秀眉微揚,“我沒想到你也是如此守舊之人。”她的語氣充滿諷刺。

“我的確是如此,你一向最瞭解我的,”瑞德直盯著她,“不是嗎?”

紀薰然平靜地回應他充滿挑戰性的眸光。

瑞德的確不是什麼新派的人,他一向堅持秩序與規律。事實上,就連他們這兩年來的交往,亦是按照著秩序與規律進行的。每個禮拜二、四、六,他們都會固定見面。通常都是上餐廳吃一頓燭光晚餐,然後再去跳舞或游車河,幾乎都是准十二點,瑞德便會送她回到家。

兩年來都是如此。

她的許多朋友都認為這樣的交往方式太無趣,但個性傾向嚴謹與注重規律的她並不覺得維持這種舒適的關係有何不妥。

只有一件事他們一向意見相左,那就是她的軍人身分。

瑞德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執著於當一名軍人,在他看來,她在軍事指揮中心的工作根本是毫無意義的。

可是紀薰然卻很喜歡自己在那裏專任情報分析的工作。事實上,她可以說是這方面的最佳人才,許多次戰役都是因為她關鍵性的分析與建議而獲勝。這也是她今天能升任中校的主因。

她曾經多次向瑞德解釋她對這份工作的熱愛與理想,但他好像從來不曾真正瞭解過。

或者是他根本就不願意去瞭解。

“我看不出我的工作有什麼不對勁。”紀薰然微蹙雙眉,“我甚至不像許多軍人那樣得長年待在艦隊上。”

“你根本沒搞清楚,”瑞德不耐煩地,“重點是我們這種有名望的家族需要的是一個能拓展社交的媳婦,不是一個在外面工作的女人。就算你真想工作,”他停頓一會兒,“可以到家族企業來幫忙啊!”

“很抱歉,我對你們的家族企業沒興趣。”她淡淡地。

“為什麼?反正一樣是工作嘛!”

“我工作的原因是為了自己的志向,”她嘲諷地輕扯唇角,“可不是為了打發時間。”

瑞德眸子一冷,“顯然你是不願意嫁給我了?”

紀薰然一怔,“我不記得你曾開口向我求婚。”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瑞德舉起酒杯,啜了一口,“現在也差不多是我們討論婚事的時候了。”

為什麼?因為時間表是這樣安排的嗎?

紀薰然幾乎就要衝口而出這句充滿諷刺意味的問話,但她還是極力忍住了。

她不明白自己怎能和這樣一個呆板無趣的男人交往這麼久,雖然她的個性嚴謹,也不嚮往太過多彩多姿的生活,但就連她也開始受不了他這種任何事都要按照行程表的個性,甚至連結婚都得依計劃進行。

紀薰然開始懷疑當初他決定追求她,是不是也是因為依照他人生的行程表,那時應該是他認真開始選妻子的時候。而自己就那樣恰巧又“方便”地出現在他面前。

“你真的有心要娶我嗎?”她一雙秋水直盯著他。

“那得看你願不願意辭職了。”他淡然地。

這算什麼?討價還價嗎?紀薰然心底驀然燃起一把怒火。

她再怎麼實際,也想不到自己的婚事要用這種談條件的冷酷方式決定。他說話的口氣根本不像求婚,反倒像是在和他的客戶談判。

“我不會辭職。”她語氣堅定。

瑞德原就冷肅的神情倏然一凝,“那我們也沒有再繼續交往的必要了。”

“我同意。”紀薰然的語氣同樣冷靜。

她毫不驚慌失措的鎮定神情令瑞德自尊受損,她竟然連一句開口求他的話也沒有。

他黝黑的臉頰微微泛紅,“其實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我受不了你的冷感。”他眸光嘲弄地凝住她,“我只是不願傷害你才一直忍住不說。”

紀薰然愕然,但不是因為受到刺傷,而是因為她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沒風度的男人,在決定分手後還要說這些侮辱她的話。

她弧度優美的唇勾起一絲冷然的微笑,“看來我還得感謝你的寬宏大量。”

她依舊維持冷靜的態度令一向要風得風的瑞德失去理性,他不能忍受即將被他拋棄的女人表現得仿佛決定分手的是她。

“你是應該感謝我,”他恨恨地,“為了你,我甚至一再漠視我父母要我與一名銀行家女兒結婚的建議。”

“你現在自由了,”紀薰然微微頷首,“隨你要不要去接受那個提議。”

“我當然會接受。”瑞德嘲諷地瞥她一眼,“畢竟她是名門千金,既溫柔又熱情,不像你是個只重工作的男人婆。”

她沒有必要再待在這裏接受他的侮辱。紀薰然自座位上起身,“我祝福你們。”語畢,她轉身就要離去。

瑞德拉住了她,“我不准你先走。”他用力將她壓回椅上,低聲而憤怒地說道:“你知道這裏有多少認識我的人嗎?你沒有權利先走,讓我像個被甩的男人呆坐在這裏。”

紀薰然簡直不敢置信,這個男人荒謬得令人忍不住想笑。

她臉上真的泛起一抹微笑了,“好吧,那你先走。”

她忽然展現的甜美笑意令他一愣,“什麼?”

“你先走啊,我不在乎人家怎麼看我。”她慢條斯理地。

“你……”瑞德直瞪著她。

“快離開我的視線,”她平平淡淡地,“否則我可不顧你的面子了。”

瑞德憤然地瞪了她一眼,迅速起身離去。

不到兩秒,他又旋身回來,拿起桌上的帳單,“我不會讓女人替我付帳的。”他傲然地聲明。

紀薰然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唇邊那抹嘲諷意味十足的笑意不斷地加深。

這種男人居然讓她白白耗了兩年青春!她的眼睛到底是長在哪里啊川她向一名正經過她身旁的服務生招招手,“麻煩你,”她語音輕柔地,“給我一杯雙份威士忌。”,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

開始覺得包廂裏空氣有些悶的賀星揚向好友們告個歉,決定一個人出去透透氣。

說實在的,和他那三個少年時代的好友打橋牌是一件相當費神而傷腦筋的娛樂,他得隨時讓腦子保持在最清醒的狀態才不至於兵敗如山倒。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如此喜愛和彼此打橋牌,這種腦力激蕩的感覺是他們和別人相處時找不到的──或許,這就是他們會成為死黨的原因吧!

他對自己微微一笑,信步走向了位於主廳外頭一座漂亮的花園。

夜晚的空氣果然清涼如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到頭腦清晰多了。

獨自散步了一陣子的賀星揚原本打算回去繼續與好友鬥智的,但彩色噴水池旁一個略微搖晃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她看起來快要摔到池裏了。

“嘿,你還好吧?”他急忙奔過去扶住她。

因被他扶住而穩住身子的女人,回眸朝他微微一笑。“我很好埃”她清亮的美眸在蒼茫夜色裏顯得格外璀璨。

賀星揚微微一怔,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外貌出色的美人。出於直覺反應地,他立刻放開了她。

因失去重心差點又要跌倒的紀薰然勉力穩住腳跟。“我好像真的醉了耶。”她朦朧地凝視著他。

賀星揚這才注意到她右手端著一杯酒,液體的顏色令他聯想起其中一位好友的眸色——是威士忌。

“喝這麼烈的酒當然會醉了。”他微聚眉峰,不知為何有一股想要好好教訓她的衝動。

紀薰然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才是我的……”她舉起手中的高腳杯研究似地盯著杯中的液體,“第三杯吧,我就已經有些頭暈了。”

“既然酒量不好,為何要喝?”

“我是在慶祝啊!”她甜甜地笑。

“慶祝什麼?”

“我呢,”她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剛剛和男朋友分手了。”

“什麼?”賀星揚先是一愣,繼而瞭解地頷首,“所以你藉酒澆愁。”

她凝思了一會兒,“或許吧!”

“既然捨不得與他分手,就應該想辦法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啊!”

她訝異地瞥了他一眼,“誰告訴你我捨不得分手的?”

“否則你為何要藉酒澆愁?”他不解地。

“我才不是因為離開他而難過呢!”紀薰然揮揮手,“我是在哀悼我的青春。”

賀星揚簡直被這個顯然有些酒醉的女人搞糊塗了,“哀悼你的青春?”

“難道不對嗎?”她醉意盎然地望著他,“我在一個完全不值得我愛的男人身上浪費了兩年的時間呢!你知道嗎?”她美麗的唇角漾著朦朧笑意,“我已經快二十九歲了。”

賀星揚現在完全可以確定她的神智並不清醒,因為一般女人是絕不會如此大方地對一個男人公佈她的芳齡的。想起她清醒後會如何後悔她現在的舉動,他性格的唇角就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

“你的確不怎麼年輕了。”他玩笑道。

紀薰然白他一眼,“你這傢伙一點也不體貼。”她抱怨著。

“我不體貼?”

“對呀,”她強調似地用力點頭,“普通的男人聽見女人這樣說,都會講一些甜言蜜語來安慰她才是。哪像你……”她睨了他一眼,“我猜你一定沒有女朋友吧?”

“的確沒有。”他金棕色的雙眸閃著笑意。

“我就知道,”她滿意地微笑,“因為女人不會喜歡你這種男人的。”

“是嗎?”賀星揚不禁輕扯嘴角,語氣嘲弄。

他可是眾家千金愛慕的對象呢!每次在公共場合,女人直追著他的仰慕眸光常常會令他喘不過氣來,而她居然認為他不受女人歡迎?

“不過沒關係,”她仔細地打量他一會兒,好心地建議,“你長得還不錯,只要對女人體貼一點的話呢,一定會有女人喜歡你的。”

“我長得還不錯?”

他好笑地重複她的話,原來令眾女子心醉神迷的“軍神”,在她眼中不過長得“還不錯”而已,她可真懂得如何打擊一個男人的自尊。

紀薰然再打量了他一陣子,忽然微蹙雙眉,“我覺得你有些面熟,我見過你嗎?”

她竟然到現在還認不出他,他還以為經過那些多事記者們的努力,所有帝國人民都認得他了呢!

“我想我們應該沒見過。”他微微一笑。

“我想也是。”她點點頭,亦微笑著,“酒精果然對人體不好呢,”她倒轉酒杯,讓杯中液體向噴水池裏灑落,“它可以讓一個人神志不清,也可以令人產生錯覺。”

“那以後就別再多喝了。”他語聲溫柔地。

“沒問題,長官。”她戲謔地朝他行了個軍禮,唇邊的笑意加深,瑩潤的左頰一個小小的酒渦浮現。

她戲謔的舉手禮及頰邊迷人的酒渦令賀星揚一陣失神。

紀薰然將手中的酒杯塞給他,逕自蹲下身來用池中冰沁的水潑自己的臉,藉以冷卻因酒精而顯得燒燙的雙頰。

“我感覺清醒多了。”她用她那清柔的嗓音宣佈著,沾滿水珠的清秀容顏看起來像一朵夜晚盛開在池中的睡蓮。

“真的?”賀星揚深深地凝住她,不自覺地伸手用衣袖替她拭幹濕潤的臉龐。

“看來你進步很多哦,”她眨眨一雙漂亮的黑眸,“懂得體貼女人了。”

驀然驚覺自己做出此種破天荒的舉動,賀星揚不禁一陣怔忡。

“謝謝你,我要回去了。”紀薰然再次對他微笑。

“你一個人可以回得去嗎?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賀星揚對自己皺眉,他怎麼會提出送她回家的提議?他一向堅持遠離女人的,這個提議實在有違他的哲學。

她搖搖頭,“我有自己的車子,它會帶我回去。”

“你……”他專注地凝視她,“真的沒事了嗎?”

“我很好埃”她回應著他關注的眸光,保證著,“真的。雖然我剛剛才結束了一段愚蠢的戀情,可是並不表示我得歇斯底里吧?”

“可是你還是難過,不是嗎?”他靜靜地。

紀薰然仰首凝望燦爛的星空一陣子。“是有一點。”她輕聲歎息,“不論再怎麼不值得的感情,要將它收回時難免還是會有一些遺憾。”

賀星揚的心微微一緊,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笨蛋呢?竟會放過如此動人的女子?

“我要收回剛剛那句話。”紀薰然忽然將眸子調向他。

“哪句話?”

“批評你不受女性歡迎的話啊!”她的眼眸閃著調皮的笑意,“其實你人頂好的,應該有很多女人欣賞你吧?”

是有許多女人欣賞他,但可不是因為他“人頂好”的。

“謝謝你的讚美。”他自嘲地扯開一抹笑容。

“不客氣。”她揮揮手,“那麼再見啦。”

紀薰然旋過身子,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還是我送你出去吧!”賀星揚搶上去扶住她。

她輕輕掙脫了他,“不用了。”她朝他微微一笑,“你得讓我保有一個女人的自尊呀!”

然後她便毅然決然地邁開步伐,向花園的出口走去。

賀星揚怔怔地凝望著她昂然的背影。一個相當堅強而且自傲的女人──他還有機會見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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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6: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紀薰然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的酒量這麼淺。只不過是幾杯威士忌而已,竟然就讓她嘗到了宿醉的滋味。她現在頭痛得讓她只想拿一把錘子好好敲敲自己的腦袋,或許乾脆將它敲碎算了,免得自己還得受此折磨。

“我求求你們,”她哀求著在她腦袋裏工作的小人們,“你們別那麼認真行不行?偶爾也休息一下嘛!”

但他們顯然完全不理會她的懇求,因為她的頭還是痛得像要裂開來一般。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或許喝一杯咖啡吧,據說它有解酒的功效。

紀薰然立刻自床上起身,下床時還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她真的喝太多了。

她腳步微踉地走進廚房,準備為自己煮一壺咖啡。

雖然她對料理一向沒什麼天分,事實上,她貧乏的料理技術連自己都不禁汗顏。但對煮咖啡,她可是有絕對的信心的。凡是品嘗過她親手調製的咖啡的人,此後再去哪里喝都會覺得索然無味,因為他們再也找不著能煮出和她的咖啡一樣香醇濃郁的人了。

可是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平日對煮咖啡駕輕就熟的她,竟然一下子不小心弄了一地的咖啡豆,一下子被滾燙的咖啡壺給燙傷手。最後她終於宣告放棄,請電腦替她煮一壺。

當濃郁的咖啡香溢滿一室時,她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

她閉上眼,吐了一口長氣。好像沒什麼效果嘛,她的頭還是痛得令她想殺人。

原本打算再喝一杯的她驀地想起太多的咖啡因對身體不好,急忙克制住自己的衝動。

健康清淡的飲食是她堅持的原則。

她瞥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表──八點四十五!她遲到了。

她從來不遲到的。在軍事指揮中心工作的這幾年來,她一向是准七點起床,然後盥洗、吃早餐、看新聞,准八點出門,八點半到辦公室。數年來如一日,規律得很,別說遲到,甚至連假都沒請過一次。

今天真可說是創紀錄了。

她迅速沖回臥房,換上聯盟軍銀黑相間的英挺軍服,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家門,開車朝星際軍事指揮中心呼嘯而去。

在這匆忙的期間,她卻還是同平常一樣冷靜自持,連一句詛咒的話都沒有。

紀薰然匆忙地走進位於指揮中心第八十層樓的星際情報分析部門,幾乎所有部門的同仁都神色驚異地盯著她。

今天是下紅雨了嗎?他們不自覺地將視線調向窗外。否則那個說話語調嚴肅、做事態度嚴謹的女長官怎麼會遲到?而且比平常晚了四十五分之久。

當他們發現外面一切正常,甚至還陽光普照時,唯一的反應是面面相覷。

紀薰然自然發現他們的神情有異了。她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裏面卻不住申吟。這下全毀了,她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全完了!而這都要怪她昨晚一時失去理智,喝了過量的酒。

她盡力維持平靜的神情,以一貫的步調走進她專用的辦公室。才一合上門,她立刻全身虛脫地坐倒在她那張金屬制的辦公椅上。

她揉著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第一次上班遲到,她燙傷了手指,她的頭痛欲裂,還有辦公室外她的屬下正在議論紛紛。好一個精彩的早晨!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使她立刻坐正了身子。“進來。”

隨著自動開啟的門,進來的是一個略為豐潤的女人身影,她塗上亮橘色口紅的唇邊泛著笑意。

“紀中校居然也會遲到?”

紀薰然看清是她之後,松了一口氣,“別糗我了,莫妮。”

莫妮.海勒威上尉,情報分析部裏專屬於紀薰然的秘書官,也是她的好友。

“就是因為這樣才稀奇啊,”莫妮眨眨她琥珀色的眼眸,“值得好好宣傳一番。”

紀薰然白她一眼,“你可別破壞我辛苦建立的形象。”她驀地一頓,長聲歎息,“其實我的形象也毀得差不多了。”

對她哀怨的歎息,莫妮的反應是輕笑出聲。

“放心吧,你的形象夠嚴肅了,這種遲到的小事根本破壞不了它。”

“別安慰我了。”紀薰然拿起桌上一杯開水,飲了一口,“想必現在外面一定熱鬧得像挖到敵方的重要情報了吧!”

莫妮伸出一隻手指,“是一級情報。”

紀薰然忍不住申吟,“有那麼誇張嗎?”

“絕對有。”莫妮誇張地揮揮手,“我看外頭震撼的程度僅次於傳來‘軍神’打敗仗的消息。”

“真是太棒了,莫妮,”紀薰然喃喃地,“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如此懂得安慰人的朋友。”

她的語調充滿了諷刺。

“說真的,”莫妮忽然恢復一本正經的表情,“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不然怎麼會創下遲到的紀錄?”

“我宿醉。”她簡潔地道。

莫妮聞言瞪大一雙美眸,“你是說飲食一向節制的你居然也會喝過多的酒?”她語調誇張地,“為什麼?”

“昨晚我跟瑞德分手了。”她淡淡一句。

“瑞德.恩尼斯?”

她點頭。

莫妮在呆愣兩秒後,唇邊開始泛起笑意,她拍了兩下手掌。“所以你為了慶祝才喝酒的!”

紀薰然不禁逸出一串輕笑,“知我者莫妮是也。”

“說實話,我一向搞不懂你為何會忍受那個無趣、傲慢、又自以為是的傢伙那麼久?”莫妮顯然相當不滿瑞德,“你決定跟他分手,實在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了。”

“我也一直後悔浪費了兩年的時間呢!”紀薰然輕扯唇色,語氣是自嘲地。

“現在回頭為時不晚。”莫妮安慰她。

紀薰然聳聳肩,“也只好如此寬慰自己囉!”

“對了,你昨天第一次醉酒,有沒有做出任何驚世駭俗的事?”莫妮盯著她的眼眸是充滿好奇的。

“你想在我身上收集情報嗎?”紀薰然嘲弄她。

“只是好奇嘛!”她舉手做發誓狀,“我答應你絕不會把它送去給部門同事分析的。”

紀薰然微微一笑,她這位好友的個性相當可愛,只是旺盛的好奇心有時會令人莞爾。

“好像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吧。”她凝思數秒,“我只記得在‘六月息’的花園裏跟一個男人聊了一會兒。”

“男的?長得怎麼樣?帥不帥?你們聊了些什麼?”

莫妮連珠炮似的問題,令紀薰然頭痛還未完全消退的腦子似乎又開始昏昏沉沉了。

她朝莫妮討饒似地搖搖雙手,“拜託,我那時根本醉得不曉得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那個人的模樣我也記不起來了。”

其實今天早上在她趕來上班的時候,也一直不停地在腦海裏拼命回想昨夜的一切,無奈卻什麼也記不清楚。她只依稀記得那個男人似乎很溫柔,很善解人意,還有──他凝望她的眸光相當醉人。她還記得那種令她短暫失魂的感覺。至於他們到底說過什麼?她有沒有做出失態的事?那男人長什麼模樣?她是一律都不記得了。

“你連他是誰都搞不清楚?”莫妮大驚小怪地,“你是在‘六月息’呀,薰然。”

“那又怎樣?”她不解地。

“能在那裏出入的人都是有錢有地位的,你怎麼可以白白錯失這個釣上金龜婿的機會?”莫妮痛惜的語氣仿佛是她自己錯過了機會似的。

紀薰然望見她那滿是遺憾的神情,忍不住唇邊一抹硬要浮現的笑意。

“莫妮,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是在宣佈我已經沒有嫁人的希望似的。”

莫妮雙頰染上一層紅暈,“我只是替你可惜嘛!”

“謝啦。”紀薰然眨眨雙眼,“如果法官大人已審問完畢的話,能不能容我退庭呢?”她的語氣戲謔。

莫妮不好意思地輕吐舌頭,將手上一疊光碟放上紀薰然的辦公桌。“請過目,長官。”

紀薰然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忍著尖銳得像有根針鑽著她腦子的痛楚,開始閱讀起文件來。

“薰然。”莫妮望著埋頭于公事中的好友,輕輕喊了一聲。

她無可奈何地揚起眼簾,“又有何指教?大姊。”

“告訴我,”莫妮的語氣相當認真,雙眸亦緊盯著她,“你難過嗎?”

紀薰然的心微微一動,體會到莫妮的關心。

“或許。”她語音輕柔地,“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莫妮微笑點頭,悄然轉身離去。

當紀薰然強迫自己將莫妮送來的那堆東西全部看完後,早已經過了午餐時間。

莫妮也不進來催她吃飯,她知道這個上司要不把手邊的事做完是不會想要休息的。她只是靜靜地坐在外間等著。終於,紀薰然傳她進去了。

“你這個工作狂終於想吃飯了。”她語帶嘲弄地。

紀薰然緊蹙蛾眉,“我現在頭痛得只想躺下來休息。”

“怎麼搞的?”莫妮責備她,“你身體不舒服也不早說,應該請個假好好休息一天才是。”

紀薰然搖搖頭,她根本沒想到要請假,那會破壞她工作的原則。

“我想,去花園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應該就會好過的多。”她自座椅上起身,和好友一起走出辦公室,“能不能請你帶些吃的過去那裏給我?”

“當然,”莫妮點點頭,“還是老樣子?”

“嗯。”

所謂“老樣子”,是指紀薰然的午餐。

這個強調健康飲食的女人午餐堅持只吃少量,通常是一盤生菜沙拉和一杯牛奶。莫妮實在很佩服她,像自己雖然口口聲聲嚷著要節食,中餐卻無法只吃一些填不飽肚子的蔬菜。更可惡的是,紀薰然身材好得根本不需節食,她只是一個崇尚清淡飲食的素食主義者而已。

莫妮對自己略嫌豐潤的身材搖頭,真正該茹素的是她才對。“好,那就花園見了。”

紀薰然點點頭,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前進。

在情報分析部門的樓上,有一座十分漂亮的人工花園。

花園裏的四壁是以透明玻璃圍成,因此紀薰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午後陽光灑落的溫暖。整層樓共分割成五大部分,依序是雨林區、森林區、高山區、沙漠區、溫室,每一區各有不同的仿其自然環境的空調設備,營造出一個適合該區植物生長的空間。

因此在這座花園裏,可以見到許多平常難得一見的植物,是愛好植物者的天堂。

不過紀薰然並不是因為喜歡植物而來到這裏,她之所以常來是因為這裏環境幽雅又十分寧靜,不會有閒雜人等打擾她。

她轉進森林區,在一張藤制長椅上坐下,全身隱在一叢盛開的黃玫瑰後面。這個隱蔽的角落是她和莫妮發現的,現在幾乎已成了她們固定用午餐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長氣,清新的空氣果然使她的腦子清醒多了。

“嘿,你們知道嗎?”花叢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陣頗悅耳的女聲,紀薰然微微一怔,“聽說軍神已經回到奧斯丁了。”

“咦?真的?”大概同時有兩、三個女人回應著,嗓音十分興奮。

紀薰然垂下頭,埋入雙膝之中,暗自申吟一聲。她就連在這裏也不得安寧嗎?

“真的,聽說他昨晚就到了,還跟殿下一起出現在‘六月息’。”

“哇,真想見他一面。”一個女人語音充滿嚮往地,“他會來軍事指揮中心嗎?”

“當然,他總得回來向總司令報到吧!”

“可是我每次都見不到他。”

“能讓你輕易見到的話還配稱為軍神嗎?所謂‘神’當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啊!”

“上回他回來那天,我特地到直達頂樓的專用電梯門口晃了好幾次,也沒逮到他。”

“好可惜哦!”

紀薰然仰起頭,無奈地瞪視前方。

天啊,這群女人究竟在搞什麼?簡直像青少年在追逐偶像明星嘛!

“我曾經親眼見過他一面哦。”

“什麼時候?在哪里?怎麼以前都沒聽你說過?”

“我求求你們快走吧。”紀薰然以自己才聽得到的音量低語道:“讓我清靜一點好嗎?”

但那些女人顯然沒聽見她的哀求,依舊高談闊論著。

“就在這裏啊!”

“這裏?”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可是那一天居然就在這座花園碰到他了。”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沒有,他一看到還有人在這裏就馬上回身走了。”

當然,紀薰然撇撇嘴角,要是她早知道今天會碰上她們,就算在辦公室裏悶死也不會來這裏的,現在這種進退不得的處境還真令人難受。

“一定是你的魅力不夠。”一陣笑聲輕揚。

“討厭,你怎麼這麼說嘛!”

“他本人長得怎樣?”

“他啊──比螢幕上還帥哦。”

一陣尖銳的尖叫聲與笑聲夾雜,讓紀薰然好不容易才稍見好轉的頭仿佛又更疼了。

“你們想他今天還會在這裏出現嗎?”

千萬不要,拜託。

“等等看嘛!搞不好真能碰上哦!”

饒了她吧!

“我看我們到離入口近一點的地方等會比較好。”

對,沒錯,快離開這裏吧!

“走吧!”

終於,紀薰然的周遭又恢復靜寂。感謝上帝。

“怎麼啦?薰然,”莫妮帶著關懷的嗓音使她揚起頭,“你看起來很痛苦呢!”

“我是很痛苦。”紀薰然翻翻白眼,“我方才被迫聽一群女人不間斷的尖叫聲跟笑聲。”

“為什麼?”莫妮好奇地望著她,在她身旁坐下。

“她們在討論軍神。”

莫妮聞言輕笑出聲,“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也難怪,”她俏皮地眨眨琥珀色的美眸,“畢竟他可是堪稱銀河系第一的軍事天才,帝國的頭號戰將,許多女人都把他當成偶像了。”

“我就不明白。”紀薰然語帶抱怨地,一邊自莫妮手中的袋子裏掏出一瓶牛奶,“就算他再怎麼戰功彪炳好了,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嘛,幹嘛非一提到他就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莫妮搖搖頭,拿起一塊特大號三明治,“女人要都像你這麼理智的話就太沒意思了。”

“理智不好嗎?”紀薰然飲了一口牛奶。

“工作上保持理智可以,感情上就不行了。”

“我不懂。”

“還不懂?”莫妮瞥了她一眼,“你就是因為太過理智,才會忍受瑞德那傢伙這麼久。”

“你非得提起我的痛處嗎?”紀薰然可憐兮兮地望著好友。

“我是提醒你記得教訓。”莫妮毫不同情她,慢條斯理地吃起午餐。

“我倒認為是我不夠理智才會看不清瑞德。”

莫妮不禁歎息,她這個好友最大的缺點就是固執。“總之,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剛結束了一段感情啊,總該有一些新計劃吧!”

紀薰然一怔,“我還沒想過。”

“想不想認識一些真正的好男人?”莫妮雙眸閃著笑意,“我可以介紹給你哦。”

紀薰然逸出一串清朗的笑聲,“你留著自個兒用吧,小姐。”

“真的不要?”

“不要。”她堅決地,“我不要再輕易談感情了。”

“你該不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莫妮深深地凝視她。

紀薰然搖頭,“沒那麼嚴重,”她微微一笑,“我只是覺得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

“胡說。”莫妮駁斥她,“好男人多得很,只是你沒遇到而已。”

“是嗎?”紀薰然淡淡地。

“譬如軍神吧,他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紀薰然瞥了她一眼,語帶嘲弄,“怎麼?你也是軍神迷啊?”

莫妮聳聳肩,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咀嚼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只要是正常的女人哪有不欣賞他的?”

“那就是說我不正常囉?”紀薰然唇邊泛起一抹笑意。

“沒錯。”莫妮狡獪地瞥她一眼。

“我只是覺得,光憑一個人在戰場上的功績和外貌就斷定他是理想對象很奇怪。”

“是,我知道紀中校一向是理智至上的。”莫妮嘲弄地。

“你不認為嗎?”紀薰然一雙黑眸閃著奇特的光芒,“或許他脾氣很糟,或許他有怪癖,或許他表面上英挺迷人,實際上卻是個惹人厭的男子。”

她還想繼續舉例時,一陣帶著笑意的低沉男聲止住她。

“很高興知道有人對我的評價如此之低。”

紀薰然和莫妮同時驚愕地回首,眸光和一名唇邊漾著笑意的英挺男子相遇。

他的黑髮微卷,有一雙迷人的金棕色眼眸,兩道宛若刀刻的劍眉,直挺的高鼻,唇型性感,下巴的線條堅定。非常吸引人的一張臉龐。

是軍神!

不會錯的,她們曾多次在螢幕上看見他。

紀薰然幾乎要哀嚎出聲,她今天怎麼那麼倒楣啊!她連忙起身行禮。

賀星揚悠然地回禮,金棕色的眸光定定地鎖住她。

紀薰然一陣怔忡,他的眼神竟令她有一股奇特的熟悉感,仿佛他曾經這樣凝視過她似的,她的心跳開始失速。

“對不起,賀少將。”她急忙低斂星眸,臉頰燒燙,“下官方才並不是有意的。”

賀星揚輕笑出聲,“別介意,我倒很想多聽聽你的高論呢!”

紀薰然暗自歎息,一邊迅速在腦海裏凝思以下犯上最大的罪狀是什麼,她不可能被軍法審判吧?她閉了閉眼,不會那麼慘吧!

“中校還記得我們曾見過面嗎?”賀星揚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紀薰然一愣,“下官不記得了。”

賀星揚微微頷首,“我想也是。”他自唇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微笑,仿佛在嘲弄著什麼。

“長官,請原諒下官的冒犯。”她再次道歉。

“放心吧,中校。”他微微一笑,“我的脾氣可不像你想像得那麼糟。”

紀薰然感覺自己的臉頰溫度繼續直線上升。

“我可以請教中校的芳名嗎?”

“紀薰然,情報分析部。”

“原來你就是那個超級女軍官啊!”賀星揚似乎久仰她的大名,唇邊的笑意加深,“很高興認識你,紀中校。”

“哪里。”她卻一點也不高興,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他真是糟透了。

“我們會有機會再見面的。”他微笑地拋下這句話後便倏然旋身離去,就像他來到她們後面時一樣突然。

紀薰然怔怔地凝望著他的背影。“我這輩子就屬今天最倒楣了。”她喃喃低語。

“倒楣?”從頭到尾都震驚地說不出話的莫妮終於恢復了說話能力,她揚聲輕喊:“剛才那個是軍神耶,我們居然有幸親眼見到他,你甚至還跟他說了一大堆話,這麼幸運的事你卻認為是倒楣!”她的語氣是不敢置信的。

“冷靜點,莫妮。”紀薰然握住好友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高興見到他,可也用不著這麼激動啊!”

莫妮直直瞪著她,“我不明白你怎能如此鎮靜。”

“我鎮靜?”紀薰然張大一雙美眸,“我緊張死了。我在背後批評長官而且還被逮個正著,你知道嗎?我一看到是他站在我們後面,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撞牆。”她悠然長歎,“我看我的工作不保了。”

“不會吧,你是情報分析部裏的第一把交椅呢!”莫妮安慰她,“總司令不會找你麻煩的。”

“但賀星揚可是帝國頭號戰將呢!又是太子殿下的好朋友,”紀薰然無法保持樂觀,“連總司令也不得不讓他幾分。”她頓了兩秒,“我想我絕逃不過這一劫的。”

她的頭又開始抽痛了。這精彩的一天究竟要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

顯然地,這精彩的一天依然在持續當中。

在下班前一刻,紀薰然被叫上了軍事指揮中心的最頂樓──總司令官辦公室。

她瞪著辦公室以厚重金屬制的大門,平穩著稍嫌紊亂的呼吸頻率。

怎麼這麼快?她是知道自己一定會因為下午在花園裏冒犯長官的事被斥責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個軍神的肚量未免太小了吧?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一狀告上總司令那裏。這種幼稚的事簡直不像一個已經年過三十的男人會做的!他難道不能忍個兩、三天嗎?等她……比較有心理準備的時候。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打直身子,抬頭挺胸地走進總司令官辦公室。

普羅汀上將顯然正等待著她,他坐在一張大得不可思議的辦公桌後,滿面笑意地望著她。

在紀薰然看來,他平常親切的笑容現在只令她覺得詭異。這是所謂的“先禮後兵”嗎?

“紀中校,”普羅汀終於開口了,蒼厚的嗓音似乎同平常一樣親切,“最近在情報分析部的工作還愉快吧?”

普羅汀從來不會這樣問她,他知道她一向熱愛工作的。難不成──真的要開除她?

她不過是犯了個無心之過嘛,何必如此小題大作?

“謝謝長官關心,”紀薰然盡力保持平靜的表情,微微一笑,“一切都很好。”

“想不想換個工作環境?”普羅汀語調緩慢地。

紀薰然負在背後的雙手不自覺地絞緊,“我不明白長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普羅汀微笑,“想調你到別的地方去。”

“長官,”紀薰然無法再假裝平靜了,她語音激越地,“我自認對工作一向認真負責,而且這幾年來也一直不負長官所望,表現出色。長官不應該因為我犯了一點小錯就降我的職,至少請聽聽我的解釋。”

她黑亮的眼瞳直視著普羅汀,神情激昂。

普羅汀則是被她一番語調鏗鏘有力的話給怔住了,好一會兒,他才用慢條斯理的腔調,靜靜地開口:“紀中校是不是誤解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要降你職位。”

紀薰然一愣,“那長官的意思是……”

“我記得前陣子就跟你提過了,我想送你上艦隊去累積一些實戰經驗。”

紀薰然怔怔地望著頭髮已呈花白的宇宙艦隊總司令官。

她想起來了,大概是兩個禮拜前吧!普羅汀建議她到艦隊上去磨練自己,增加一些實戰經驗。

“紀中校卓越的情報分析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你願意的話,總部想外派你到艦隊上去。相信多一點實戰經驗,對中校的能力增進絕對有益的。”

這番話亦暗示了她若想在軍界再更上一層樓,就必須先到軍隊上受訓。

當時的她聽到有機會被外派時雖然十分興奮,但考慮到瑞德的想法後只得黯然拒絕。

“那個時候我請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普羅汀微微一笑,“怎麼樣?有結論了嗎?”

當然,紀薰然感覺心情一陣飛揚,她可以實現多年來的願望了。

自從在情報界嶄露頭角以來,她一直希望能有機會上軍艦去體驗真正的軍隊生活。

“我願意。”紀薰然黑眸璀璨,唇邊泛著愉悅的笑意,“長官。”

現在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實現夢想了。今天畢竟也不算太糟嘛,至少還有這個好消息。

“很好。”普羅汀點點頭,頗為滿意她肯定的回答,“現在正好有一個機會。”

紀薰然期待地盯著他。

“第十艦隊的參謀長最近調到總部來了,我打算讓你去接替他。”

紀薰然唇邊的微笑消失,“第十艦隊?”那不是軍神的艦隊嗎?

普羅汀微微頷首,“這個機會不錯吧?有許多人都渴望能跟在他身邊呢!有他的帶領,你一定可以學到不少東西的。”

這個機會實在是太好了,她怎麼會這麼幸運呢?難道沒有任何其他的艦隊可以考慮嗎?

紀薰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目前的感覺,那就好像面前擺了一道她最喜愛的菜,上頭卻淋了令人不敢恭維的醬汁,讓她不知從何下箸。

她要收回方才掠過心頭的想法,今天還是很糟,而且糟透了。

“長官,”她猶豫地,“賀少將知道這個安排嗎?”

“他中午來見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了。”

那麼是他們在花園相遇之前的事了,難怪賀星揚聽到她的名字時會一副久仰的表情,而且還很篤定他們會再見面。天啊,她哪來的顏面再見到他,而且跟他在同一個艦隊上共事?

“賀少將不反對這個安排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在見識過她的無禮之後,他難道沒向司令官大肆抗議嗎?

普羅汀聞言,禁不住輕笑出聲,他想起了賀星揚當時的反應。

“別開玩笑了,”他眉峰緊緊,語音高揚,“我為什麼要負責替你訓練菜鳥?”

“她雖然沒有實戰經驗,但是能力過人,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不行,我反對。”他依然不同意,“你明知道我不習慣跟女人共事。”

“放心吧,我可以保證,她絕對不是那種會黏著你的女人。”

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軍神還是服從了長官的命令。

“別擔心,紀中校,”普羅汀充滿笑意地看著她,“賀少將他很‘樂意’接受這個安排呢!”

那是在還沒見到她之前,現在的他,心情一定大不相同了。紀薰然不禁微微苦笑。

“第十艦隊目前正停泊在星際軍港做例行保養,你下禮拜一就直接去報到吧!”

“是,長官。”

“還有,既然你要上第十艦隊,就順便替那些軍官們上上情報學。”

“上課?”

“你知道的,每支艦隊回到母港時,我們都會趁這段時間替艦上的官兵們上課,讓他們繼續進修的啊!”普羅汀瞥她一眼,“你從前不也常常替艦隊官兵上課的嗎?”

可是她從未替第十艦隊上過課,而且只要一想起她每次替那些軍官們上課時所遭遇的狀況,就會令她的腸子忍不住打結。

“替未來的同僚上課似乎有些奇怪。”她委婉地想推掉這份苦差事。

“這正好有助於你們認識彼此啊!”普羅汀微笑道,“我覺得挺好的。”

當然,負責上課的又不是他。

“是的,長官。”她略帶無奈地,“那麼下官告退了。”

“等一下,紀中校。”普羅汀似乎還不打算放過她,“我對你一開始認為我想降你職的想法感到很好奇,你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他銳利的眼眸直盯著她。

紀薰然心跳一陣加速,“沒什麼,長官。是我一時判斷錯誤。”她怎麼可能自己招認一切?

普羅汀凝視她兩秒,才緩緩開口:“紀中校,情報人員最忌在還未掌握狀況時就妄下判斷,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才是。”

紀薰然一陣赧然,“是,下官絕不會再犯。”

“好,你去忙你的吧!”

紀薰然旋身走出總司令官辦公室,深深吐了一口氣。

她中午剛冒犯了那個鼎鼎大名的軍神,下午就被派到他的艦隊擔任參謀長,還得順便替他的軍官們上情報學,方才臨走時又被總司令削了一頓;而且她一整天都在忍受宿醉造成的頭痛。

這真是她一生中最混亂、最倒楣、最精彩的一天了。

從明天開始,她絕對要恢復同以往一般有規律、有條理,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生活。

這是她對自己的承諾。

奧斯丁星際軍港第十艦隊旗艦“星塵號”司令官辦公室潔姬.菲爾中尉無可奈何地整理著司令官那亂得不能再亂的辦公室。

這個男人顯然毫無秩序觀念,所有的紙張、檔案、光碟,甚至用過的咖啡杯,全部淩亂地堆在辦公桌上。積壓的東西竟然有辦法把他那張超大型的黑色辦公桌占滿,找不著一點剩餘的空間可供利用。

真是了不起。潔姬搖搖頭,軍事學校不是一向強調井井有條的內務嗎?像他這樣子居然也能順利畢業?

這間辦公室還好有她這位副官替他整理,至於司令官的起居室,她就不敢想像了。一定是亂得可比擬垃圾山了吧!

這麼亂七八糟的男人居然有許多女人渴望親近他,甚至露骨地挑逗他,將他視為理想情人的對象?

自她被派到他身邊擔任副官以來,她見過不少女性對他表達愛慕之意。不論在麥哲倫或奧斯丁,只要司令官不出勤時,總是會接到一大堆邀請函。許多王公貴族、社會名流都仰慕他“軍神”

的美名而渴望與其會晤。

可是他卻很少應邀參加這些數不清的宴會、酒會,他一向就討厭那些無謂的交際應酬。除非實在推不掉,他才勉強赴會。而只要他一出現在會場,必定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他那了不得的功勳及盛名,固然使每個邀他與會的主人感到面子十足,他那出色的容貌和氣度更使在場的所有名媛淑女心醉神迷。

潔姬知道她們之間有一個半公開的競爭,她們在暗中較勁,比誰有辦法、有魅力,讓軍神成為自己的入幕之賓。

如果不是她曾親眼目睹那些仕女們當眾朝他獻媚,用盡各種方法誘惑勾引他,她是不會相信竟有女人可以如此露骨地去挑逗男人的。何況這些人都是有財、有貌、有權勢的名門千金,或者更可怕的,是已經嫁入豪門的貴婦。

司令官的魅力令她瞠目結舌。不過如果她們看到他如此不修邊幅的一面,還會那麼想得到他嗎?

潔姬很想知道答案。

“潔姬,辛苦你了。”賀星揚溫和的聲音忽然自她身後傳來。

潔姬旋過身子,“長官,能不能麻煩你以後別再把辦公室搞成這樣?”她頗有怨言地,“我簡直都不知從何收拾起。”

賀星揚無辜地看著她,“連你都不知道怎麼收拾了,何況是我?”他攤攤雙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潔姬輕聲歎息,看來她是休想讓這個人感到一絲愧疚了。

“長官,我請你帶回來的東西呢?”她轉開了話題。

“在這裏。”賀星揚自上裝口袋裏掏出一方包著一團東西的手帕,“你知道嗎?為了替你偷渡這玩意,我差點被一群神經兮兮的女人逮個正著。”

潔姬不理會他的抱怨,自他手中搶走手帕,迅速打開來檢視著。

“就是這個!”她棕色的美眸一亮,“太好了,我終於得到它了。”

讓潔姬興奮不已的東西其實只是兩、三顆不起眼的種籽,不過它們雖然外觀醜陋,卻是一種很珍貴的花種,只有在麥哲倫行星的高山才能見到這種花瓣迷你、香氣卻十分濃郁的花。

“謝謝長官。”潔姬小心翼翼地收起花種。

她是個十足的園藝迷,“星塵號”上有一座人工花園幾乎全是她一手負責照料的。自從得知軍事指揮中心裏有一座植滿各種珍奇植物的花園後,每次只要賀星揚要上那兒去,她一定會請求他替她帶一些種籽回來。

“長官方才說遇上了一群女人?”潔姬的注意力終於回到了司令官的身上。

賀星揚瞥了她一眼,語帶嘲弄,“菲爾中尉總算記得有我這個長官的存在了。”

潔姬俏皮地輕吐舌頭,“我不是故意忽略長官的,你也知道我是個‘植物狂’嘛!”

“你呀,根本就不應該來從軍,去當園丁才比較適合。”賀星揚在他皮制的辦公椅上坐下。

“反正這裏也有花園啊,我這叫一舉兩得。”她走近一張擺著咖啡壺的小茶几,替長官倒了一杯。“那群女人有沒有對你說什麼?”她將咖啡遞給賀星揚,好奇地問道。

“怎麼可能?我一看到她們就躲到花叢裏了。”

潔姬禁不住輕笑出聲,真想見識一下司令官當時的狼狽樣。“真是不好意思,長官。為了我你可受委屈了。”

她這番不具一絲誠意的道歉可唬不了賀星揚,“得了吧!我保證這件糗事不到一天就會傳遍整個旗艦了。”

司令官果真瞭解她。

“不過,躲到花叢裏倒讓我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賀星揚飲了一口咖啡,語氣是充滿深思的。

“什麼人?”潔姬十分感興趣。

賀星揚只是自唇角勾起一絲迷人的微笑,思緒跌回當時……躲在花叢裏的他原本是充滿了不耐地,卻在發現了另一株花叢後的女人被勾起了興趣。

那個女人就是他前一晚在“六月息”遇到的女人,沒想到竟然會在軍事指揮中心又再次見到她。

他不曉得該如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只模模糊糊地有一種被命運擄獲的感覺。

他的眸光一直離不開她,而欣賞她表情豐富的容顏的確是一件頂有意思的娛樂。

從那群女人一開始吱吱喳喳,到她們終於離開她的聽力範圍,她神情的變幻多端直追當今影后。

然後便是她和她的朋友之間的對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一點也不像其他女人一般對他充滿了無聊的英雄崇拜情結,他一點也不覺訝異,也許是昨晚她就在他腦海裏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吧,她不是那種會盲目崇拜的女人。

她很理性,很有自己的主張。這一點從她朋友的口中輕易地得到了證實。

她甚至假設他是個心理變態的男人。

憶及她見到他時臉上那副後悔莫及,恨不得有地洞可鑽的神情令他不自覺地加深唇邊的笑意。

她要是得知普羅汀要派她到他的艦隊來,一定會暗自詛咒吧!他可以清楚地想像她那副充滿無奈的神情。

可是他卻相當高興,原本在總司令官辦公室的不滿一掃而空。

他發現自己居然在期待一個女人到他的艦隊來了。

要是他那些損友們得知他現在的念頭,一定都會震驚無比吧!互相確認彼此的神智清醒、聽力無誤,是他們必然會做的動作。事實上,連他自己都很想確認一下他現在的神智是否處於正常狀態呢!

“長官,你究竟在想什麼?”潔姬高揚的語音將他自沉思中拉回,“這麼入神。”

她不解地盯著賀星揚那帶著笑意的神情,她從來沒見過司令官臉上出現這種略帶傻氣的笑意。

賀星揚微掀唇角,“本艦隊即將有一位新的參謀長了。”

“真的?總司令官已經決定了嗎?”潔姬一連串地發問:“他是誰?什麼時候來報到?”

賀星揚閑閑地啜了一咖啡,“她是個女人。”

“什麼?”潔姬一愣,陷入一陣怔忡之中。

就在此時,有人敲門了。

“請進。”賀星揚按了桌上一個開啟大門的鈕。

隨著他沉穩聲音後進門的是一個長相俊秀討喜的年輕人。

他一進門便注意到了潔姬呆愣的表情,“這裏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嗎?”他好奇地問道。

“如風,你沒休假啊?”

因為第十艦隊目前正在保養中,許多官兵們都趁此時機回家享受天倫之樂,要到下禮拜一才會回艦。

杜如風上尉,第十艦隊旗艦艦長聳聳肩,“我反正是單身漢,回不回去無所謂。”他再次瞥了潔姬一眼,問著賀星揚,“潔姬怎麼了?中邪啦?”

潔姬瞪他一眼,“你少胡說八道了。”

“那你剛才幹嘛一副呆滯的模樣?”

“我是聽到一個不得了的大消息。”

“什麼大消息?”杜如風一雙灰眸立刻充滿了興味,顯然也是個好事分子。

“我們艦隊即將有一個女參謀長了。”

“真的?”杜如風的反應是相當興奮地,“長得怎樣?是美人嗎?”

對自命風流的他來說,旗艦上若能多一名美女,不啻是一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

潔姬對他的反應十分不屑,“你就只關心這個嗎?她可是‘長官’呢!”她特地強調了“長官”二字。

“長官?”杜如風像是忽然恢復了理智,“多高的軍階?”

“這個嘛……”潔姬將視線調向賀星揚。

一直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的賀星揚悠然地開了口,“中校。”他簡潔地。

“中校?”杜如風誇張地重複,搖搖頭,“是個老女人嘛!”

他對上了年紀的女人可沒興趣。

“你怎麼知道?”潔姬莫名其妙地。

“想當然耳,想想看,一個爬到中校的女人能多年輕?”他理所當然地,“不信你問問星揚。”

潔姬再次望向司令官。

賀星揚輕扯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她的確不年輕了。”

“難怪……”潔姬仿佛恍然大悟,“難怪司令官知道這件事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是平常早就開始發牢騷了。”

所有旗艦上的軍官都知道賀星揚討厭與女人共事,只有潔姬例外,因為她不像一般女人一樣會迷戀他。

“你呀,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杜如風嘲謔著她。

在這個艦隊裏,他和潔姬可說是一對冤家,每次在一塊兒沒有不鬥嘴的。現在兩人自然是“依照慣例”,又鬥起來了。

賀星揚只是帶著滿面笑意,聽著他們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他根本不想多做解釋。現在的他,只想欣賞這兩人在親眼見到紀薰然後臉上會出現的絕妙表情。

那必定是價值連城的。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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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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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6: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星期一早上七點半。

對紀薰然而言,今天可以算是個嶄新的開始,她就要去軍神的艦隊報到了。

和那個神乎其技的軍神共事,是許多帝國軍人心中最深切的渴望,也曾經是她的夢想。但現在的她對自己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實現夢想,只感到一陣深切的悲哀。

她居然在還未開始新工作時就先得罪了上司、這對一向堅持正直、嚴肅、敬業、負責的她不啻是青天霹靂。

自從上禮拜四晚上在“六月息”醉酒之後,她一向井然有序的生活似乎就突然陷入一團混亂。

她過了有生以來最精彩的“黑色星期五”。而原本應該休假的週六又因為必須交接清楚工作上的事務而加了一整天的班,從早上八點半到晚上九點半,整整十三個小時。

十三,多不吉利的數字!

結果,這個美麗的星期天她便因為這十三個小時而被迫躺在床上──她發燒了。幾乎從不生病的她居然會因為工作過於疲累而被病毒乘機侵入體內肆虐,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禍不單行”吧!

即使是現在,她的額頭依舊微微發著熱,而方才接到的一封電子郵件仿佛在向她宣告今天即將又是一個繽紛熱鬧的日子。

瑞德竟然寄結婚喜帖給她!這傢伙跟她分手才三天,竟然就馬上決定結婚,而且已經開始發喜帖了。效率高得令人咋舌,不愧是商家子弟。至於對象,自然是那個銀行家的千金了。

紀薰然當時只能直直地瞪視著螢幕上設計得精緻華美的喜帖。

薰然:

        或許你會願意來參加我的婚宴,對你的前任男友表示祝福。

        期待你的光臨。

瑞德

他甚至還加了後段這句極富挑戰意味的話。

她可以確定瑞德第一個寄發喜帖的對象一定是她,甚至可以想像那個男人是如何地為此感到志得意滿。他一定認為如此一來,她必定會後悔不已,甚至痛不欲生吧!或許他希望她會馬上直奔他懷裏,痛斥自己的愚昧與不識大體,並且表示願意辭去工作。

而瑞德的反應,紀薰然亦可以完全預料得到。他會以說教的態度洋洋灑灑地發表一大段高論,然後再充滿遺憾地對她宣佈:一切已經太遲了。

一念及此,紀薰然禁不住自嘴角扯起一絲充滿嘲弄意味的微笑。她一口仰盡手中那杯用來當作早餐的柳橙汁。

或許她真的會去參加他的婚宴也說不定。

她瞥了一眼喜帖上印的時間。這個週末晚上七點。

很好,她正好趁此打打牙祭。

星期一早上七點半星塵號司令官起居室他在作夢。

賀星揚躺在他那舒適無比的大床上,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自己在作夢。

同樣的夢他早已經歷過千百回,但他仍不願醒來。

他感覺自己身處於麥哲倫行星首府附近的家鄉,躺在搭在茂密森林一角的吊床上,感受著自棄隙灑落的陽光。當然,身旁依然有一張圓形小桌,上面擺了壺熱騰騰的咖啡,香味四溢。

他閉著眼,聆聽著萬籟:間關婉轉的鳥啼、斷斷續續的蟬鳴、遠處淙淙的流水聲、頂頭微風輕拂樹梢的沙沙聲──不對,這是人踩在樹葉上的聲音。他微微蹙眉,以前沒這個聲音啊!

他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窈窕的儷人身影。

她眨了眨水瑩的眼眸,紅灩的唇邊漾著甜美的笑,柔潤如凝脂的雙手捧了個銀盤,盤上盛了他最愛吃的精緻糕點。

“長官,下午茶的時間到了哦!”一陣清亮如銀鈴的聲音自她迷人的紅唇流泄,霎時回蕩在整座森林。

是紀薰然,她怎麼會往這裏出現?不過沒關係,他很樂意有她的陪伴。

他半夢半醒地朝她揚起一絲愉悅的微笑,正欲發話時,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忽然侵入了他的夢境。

“主人,該起床了。”

賀星揚選擇不予理會,依舊閉著眼。

“主人,已經七點半了,請起床。”

可惡,這傢伙就是不肯放過他嗎?他翻了個身,將頭埋進柔軟的枕頭裏。

“主人……”

“別吵我。”他用充滿睡意的沙啞聲音說道,在半夢半醒之間掙扎著。

“不行,你一定得快點起床。”

賀星揚重重歎了口氣,“逍遙,你知道我為什麼替你取這個名字嗎?”他第一千次對負責掌控他起居室一切事務的電腦解釋道:“那是要提醒你日子應該優閑地過。現在又不是執勤期間,那麼早起床做什麼?”

“根據艦隊生活守則,”逍遙亦是第一千次對他宣佈道:“即使是非執勤期間,官兵仍應于早上七點半以前起床,司令官尤其要以身作則。”

“去他的生活守則!”賀星揚依舊賴在床上,“我命令第十艦隊的全體官兵可以不必理會這一條。而且今天還是在休假中呢!”

“主人,我可要用非常手段了。”逍遙威脅著。

所謂非常手段是指讓室內充滿令人神經緊繃的噪音,像是用指甲刮門的聲音、切割特殊金屬的聲音、或是賀星揚最討厭的那種沒一點韻律惑的合成音樂。

這可是逍遙嘗試過無數種強迫主人起床的方法後,所找到最有效的一種。

“我要退役。”賀星揚終於認命地撐開眼皮,瞪視著天花板,“一定要想辦法讓喬那小子答應我這件事。”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躍下床,隨意披上睡袍。

“退役以後,我就可以過著每天喝咖啡、發呆、領退休金過活的日子了。”在走向浴室時,他還喃喃叨念著。

“主人,一個少將的退休金夠用嗎?”

“湊合著就行了。頂多我再寫一些戰爭評論文章賺稿費好了。”

“誰會想看一個年紀輕輕就退休的人寫的東西?”逍遙似乎頗不以為然。

“逍遙,”賀星場邊刷牙邊口齒不清地說道:“你什麼時候也成了毒舌族的一員了?”

“什麼叫‘毒舌族’?”

“就是講話專潑人冷水,語帶嘲諷。”

“原來這種談話模式就叫‘毒舌’。”逍遙若有所悟,頓了一會兒,“這種談話模式是我觀察主人與艦上軍官們交談時的互動情形揣摩出來的。”

“我瞭解。”賀星揚翻翻白眼,連一部電腦也跟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屬下們學會以譏嘲他為樂了。

他這個司令官當得還真悲哀。

“我需要一杯咖啡。”他對自己說。

旋身進了那以淺綠色為主色的廚房,他打開食物的遞送口,果然見到一壺熱咖啡和一份特大號三明治躺在一個銀白色的餐盤上。

這個遞物口是人類一個懶惰的發明,利用艙房和旗艦大廚房之間的真空運輸管,將食物從大廚房傳過來。當然,也可以反向將用過的餐具傳回去。當你想吃什麼時,只要打開通訊設備吩咐廚房一聲就行了,方便得很。

不過,這麼便利的設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享用的。那些沒權沒勢的士官兵們,還是只能乖乖地擺著兩條腿,晃到餐廳用餐去。

哎,當個軍官畢竟也還不錯嘛!

一大口咖啡灌進胃裏,賀星揚總算感到有那麼一點朝氣了。

“都八點了,主人,你也該上艦橋去了。”賀星揚才剛咬了第一口三明治,逍遙又開始催了。

“我才剛開始用早餐呢!”

“那也沒辦法啊,誰教你老賴床,才會每次都遲到。”

“反正他們也習慣了,等我吃完早餐再說吧!”

“不行。”逍遙斬釘截鐵。

“為什麼?我那些寶貝軍官都還在休假,而我這個堂堂司令官卻還得這麼認真工作。”賀星揚似乎頗不平衡。

“誰教司令官自己要擅自給他們休假?他們早該在昨晚就收假了。”逍遙毫不同情他。

“管家婆,”賀星揚一邊自餐桌上起身,一邊抱怨著,“我早應該把你的系統關掉的。”

“那可不成,要是沒有我,你的生活秩序就會大亂,連帶整支艦隊都完了。”

“所以囉,”賀星揚走回臥室換衣服,“我還是及早滾出艦隊得好,就不會害了底下那些官兵了。”

看來,這個軍神倒還真是無時無刻不想退役呢!

在對艦橋做了一番例行性的巡視後,賀星揚帶著只咬過一口的三明治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一進到他那間寬敞無比的辦公室,賀星揚便發現居然有兩名不速之客已經坐在舒適的沙發上等他了──旗艦艦長杜如風上尉和司令官副官潔姬中尉。

賀星揚劍眉微挑,潔姬在他的辦公室他可以理解,不過如風一早來這裏做什麼?

“有什麼事嗎?如風。”他躍上了難得桌面上乾淨無比的辦公桌,調整著最舒適的坐姿。

潔姬秀眉一揚,“長官,我千辛萬苦替你整理辦公桌,可不是讓你方便坐在上頭。”

賀星揚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咬了一口三明治,“說吧,兩位一早來有何貴幹?”

杜如風扯出一抹帶著三分邪氣的微笑,這個招牌笑容可讓第十艦隊上不少女性士兵為他癡迷,“我來是因為想搶先目睹未來的女長官。”

“聽說紀中校今天早上會來向司令官報到,”潔姬補上一句,“所以我們才會待在這兒。”

賀星揚自嘴角牽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微笑,“主角兒還沒登場,配角倒搶先上戲了。”他嘲弄著兩名屬下。

“難道你對未來的參謀長一點也不好奇?”杜如風的灰眸閃著光芒。

“她以第一名的成績自軍事情報官校 畢業,是軍事指揮中心的第一把交椅,因功得過數枚獎章,無不良紀錄。雖然沒有實戰經驗,但總司令官保證她的學習能力很強,絕對是個十年難得一見的秀才。”賀星揚重複著那天在總司令官辦公室普羅汀用來說服他的話。

“聽起來和長官是完全不同的人物嘛,”潔姬唇邊泛起一抹嘲諷的微笑,“光是從學校 畢業的成績就可說是雲泥之別了。”

“的確。”杜如風點點頭表示贊同,“這下可有好戲看了,”他調皮地對潔姬眨眨眼,“女秀才對抗劣等生,精彩可期。”

“是呀。”潔姬亦是雙眸閃亮,“真期待好戲快開鑼。”

對這兩個人的一搭一唱,賀星揚的反應是閑閑地丟下一句話。

“兩位何時感情進展的如此神速?記得從前都是話不投機,今天居然心思如此契合。”

杜如風與潔姬同時雙眉齊蹙,異口同聲地反駁道:“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會跟這種人心意相通?”

語畢,兩人對彼此竟說出一樣的話先是同時一愣,繼而相互瞪視對方一眼。

“你是什麼意思?”

賀星揚禁不住一陣朗笑,“兩位果然有默契啊!”他嘲謔著他們。

杜如風和潔姬聞言還想繼續辯解時,賀星揚辦公桌上的通話器傳來一陣清亮的聲音,“報告司令官,紀薰然中校 報到。”

“主角要上場了。”潔姬喃喃地。

杜如風則是俊眉一揚,“這個長官的聲音聽起來不老啊!”

賀星揚微微一笑,按下了桌上一顆開啟大門的鈕。“請進。”

隨著向兩側滑開金屬制大門進來的果然是紀薰然窈窕有致的身影,她穿著奧斯丁聯盟軍銀黑相間的軍服,看來神采奕奕。她以最標準的行進姿勢走向賀星揚,三人皆忍不住以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她完美無缺的步伐。接著,她行了個無可挑剔的舉手體,“長官。”

賀星揚專注地凝視她兩秒,唇邊一抹笑意不知怎地變成了朗聲大笑,心情似乎亦一下子飛揚起來。“紀中校,我們又見面了。”

他這句開場白著實令兩名屬下一愣,原本在見到紀薰然後便微張的雙唇又更張開了一些,他們疑惑地互望一眼,心底亦同時泛起一堆問題:司令官是在哪見過這個漂亮的女長官的?他們從前就認識嗎?是哪一種關係?

紀薰然可沒注意到他們臉上充滿好奇的神情,正確地說,她甚至沒注意到旁邊還站了兩個準備看戲的觀眾,她的心思完全被“未來”的長官──不,該說是現任的“長官”給占滿了。

這個傢伙,竟然坐在辦公桌上,一手拿著啃了一半的三明治,還毫不客氣地朝她大笑。

這、這……這副散漫得過分的模樣,哪像一個身為少將的人啊?

這個看來一點軍人風範也沒有的男人會是那個令敵方聞之喪膽的軍神?

紀薰然儘量不著痕跡地悄悄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她迅速地將他從頭至腳,再從腳到頭掃視一遍。沒錯啊,他就是那個家喻戶曉的軍神,而且跟那天她在軍事指揮中心遇到的是同一個。

她對自己的眼力極有自信,她不會認錯人的。

“紀中校對在下評估的結果如何?”賀星揚金棕色的眼眸閃著笑意。

紀薰然雙頰微微一熱,他敏銳得令她吃驚。

“對不起,長官。下官想先為那天無意中冒犯你的事道歉。”她勇敢地直視著他,星眸澄澈。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賀星揚搖搖頭,“我不介意。”

真的嗎?世上的男人哪一個能容忍遭受女人背後批評的?更何況那個女人還是自己的下屬!他真能一點也不介意?

紀薰然忍住想沖口而問的衝動,維持一貫的嚴肅表情。“謝謝長官的大量。”

賀星揚對她近乎冷漠的客套感到有些不適應。

“在我的旗艦上用不著如此拘束,紀中校,”他微笑道:“或許我們可以直呼彼此的名字?”

這是什麼鬼提議?這個男人難道目無軍紀嗎?

“長官,下官不宜直呼上司的名諱。”她客客氣氣地拒絕。

“沒關係的,長官,”在一旁觀戲良久的杜如風忍不住插嘴,“這裏的規矩很少。”

紀薰然這才注意到他和潔姬的存在,她掃了一眼他的肩章,一個上尉。

“顯然是。”她自唇角勾起一絲頗具嘲諷意味的微笑。

杜如風一陣不自在,他知道一個軍階較低的軍官不應該隨意打斷長官談話的,但多年跟隨在賀星揚身邊使他淡忘了這一點。

“我為你介紹一下吧!”賀星揚解救了不知所措的杜如風,他比著兩位下屬,“這兩位分別是旗艦艦長杜如風上尉和本人的副官潔姬,菲爾中尉。”

兩人連忙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舉手禮,“長官好。”

紀薰然亦按規矩回禮。

然後兩名尉官便識相地向司令官請求告退,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恭謹。

賀星揚不禁輕歎一口氣,他一向最厭惡這些繁文縟節了。

紀薰然迥然不同于私下和朋友相處的嚴肅態度令他煩躁,他有一股衝動想替她撕掉這張正經嚴謹的假面具。這不是真正的她,那個在“六月息”醉酒的女人,那個在軍事指揮中心表情豐富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她。

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個軍人罷了,不是他一心期待能再次見到的女人。

在杜如風和潔姬退出辦公室後,他凝望她許久,“紀中校現在和那一天簡直判若兩人。”

“我不明白長官的意思。”紀薰然防備地盯著他。

賀星揚淡淡一笑,“以紀中校的聰明才智應該早就理解我話中真意了吧?何必定要我多費唇舌?”

當然,可是她無法理解她這樣有何不對?他幹嘛要用那種略帶輕蔑的口氣說話,彷彿很看不慣她現在的表現。難道他希望她像那天一樣踰越上下的分際,對他不禮貌嗎?

莫名其妙,她簡直弄不懂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男人,不論是像他這種漫不在乎型的,還是像瑞德那種正經八百型的,全都可笑至極!

“長官,”她轉開話題,“總司令曾交代下官為艦隊上的軍官們講解最新的情報系統和目前的國際情勢,我想確認一下今天什麼時候能開始上課?”

“恐怕要令紀中校失望了,本艦隊的軍官們大部分要今天晚上才會歸艦報到呢!”

紀薰然秀眉微揚,“可是本艦隊的行程表上明明是安排軍官們從今天起開始上課的啊!”

賀星揚微微一笑,“我想他們都很久沒回奧斯丁了,所以就多放他們一天假。”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公然允許其艦隊上的軍官漠視總部的指示。

她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傳聞軍神是個我行我素的人物,果然不錯。

“紀中校似乎很不以為然。”他回視她的眼神,語氣嘲弄。

“長官是艦隊司令官,”紀薰然星眸低斂,“自然有權決定這種‘小事’。”說到最後兩個字,還稍微加重了語氣。

“其實若不是為了你,他們晚上還不會回艦呢。”賀星揚有意無意地補上一句。

“為什麼?”

“今天晚上七點,有個歡迎紀中校的酒會。”

“歡迎我?”

“沒錯,歡迎你。”他躍下辦公桌,懶洋洋地靠在桌邊,金棕色的雙眸直盯著她,“這可是他們一番誠意,希望你別辜負他們。”

什麼意思?難道他認為她會對新同事們擺架子嗎?

“長官請放心,”她極力抑制自心底燃起的一股怒氣,“我保證令你滿意。”

瞥見她咬牙切齒的神情令賀星揚禁不住微微泛起笑意,她終於稍稍失去冷靜了。雖然距讓她表現出真正的自我尚遠,但總算是小有進展。總有一天,他暗暗對自己承諾著,他會讓她在他面前卸除偽裝的。

“那麼紀中校可以回你的起居室休息了,或者你想要出去也行,”他聳聳肩,有意更加刺激她,“反正本艦隊尚在休假中。”

“下官明白。”她自齒縫中逼出一句。

軍神!他哪一點像軍神了?

所謂的軍神應該是一副冷酷威嚴的模樣,應該流露出一股強烈的企圖心,應該身體僵直得有如一座雕像,應該……總之,軍神絕不會像他那樣。

絕不會像他那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站姿慵懶得像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唇邊泛著令人氣絕的笑意。而且古希臘神話裏的軍神是個醜八怪,才不像他那般該死的英浚

他根本不是什麼鬼軍神!甚至連軍人都稱不上。

進入專屬於自己的起居室後,紀薰然第一件事便是沖向廚房,替自己倒了一杯冷開水,狠狠地一口灌荊

要不是她現在正處於憤怒異常的狀態,她一定會被這間屬於她的軍官起居室吸引的。

七十平方公尺大的空間隔出了臥室、廚房、浴室、客廳及工作間五個空間,設計完全以舒適為前提,在現代化的擺設下,營造出溫馨的氣氛。

臥房裏擺了一張普通的水床,但假如按了門邊一排按鈕中最右邊那一顆,嵌在壁內的一具快速睡眠艙便會被送出來。這種睡眠裝置是二百多年前一位聰明的科學家發明的,在裏面躺上四小時,可以達到八小時充分睡眠的效果,但長期的使用會對人體造成不良影響,因此只有在軍艦上才見得到此種特殊裝置。

整間起居室是以鵝黃色為基調,顯得相當柔和淡雅,既女性化卻又不會予人過分柔弱的感覺,顯見設計師是下過一番工夫的。

紀薰然走進工作室。她一腳剛踏進去,照明裝置就自動亮了起來,所有的儀器亦馬上進入備用狀態。

她在看來相當柔軟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背部放鬆地靠著椅背。

“你是第一個使用這間起居室的人。”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自天花板流泄出來,回蕩在整個房間。

“你是負責這間起居室的電腦嗎?”她輕聲問道。

現代社會在房子裏裝一部中樞控制電腦是一件相當流行的事,由它來負責許多瑣事,人類就可以享受更輕鬆的家居生活。當然,設備齊全的軍官起居室通常也是會有這樣一部電腦存在的。

“我的名字叫Genius。”電腦自我介紹著。

“Genius?”她咀嚼著這個名字,這並非出自奧斯丁語系的名詞,設計它的人是外國人吧!

“是‘天才’、‘精靈’、或‘守護神’?”

“用奧斯丁語詮釋的話,我偏好‘精靈’這個名詞。”

“好,那就叫你‘精靈’。”紀薰然微微一笑,“幫我和艦隊圖書館連線。”

“主人想找什麼?”

“書,介紹賀星揚的傳記。”她要好好再研究這個男人一次。

“艦隊圖書館沒有這方面的書。”

她秀眉一揚,“為什麼?”

“司令官下令不准收藏。”

這傢伙不喜歡別人研究他嗎?

“我可以幫你從首都圖書館調閱。”精靈建議道。

“好。”

不到五秒鐘,精靈就開口了,“有關賀司令官的書有七十六種,主人想看哪一本?”

七十六種!這世上的好事之徒還真不少。

“隨便,只要是介紹他個人的傳記就衍了。”

“‘麥哲倫英雄’、‘最年輕的艦隊司令’、‘第十艦隊的傳奇’、‘從星座看賀星揚’、‘軍神的少年時代’……”精靈不停地念著。

“等一下,”紀薰然打斷它,“你在做什麼?”

“我在選一本最好的書啊!”

她翻翻白眼,“隨便一本都行,就那本‘軍神的少年時代’好了。”

“沒問題。”精靈迅速回答:“主人想先看哪一章?”

“你挑一段最精彩的念給我聽吧。”

精靈停頓了兩秒,“軍神在軍校裏有著與其功績不相稱的成績,讓我們看看他畢業時的成績單──”

連他以前的成績單都挖出來了,這作者也真有一套。

“戰爭史六十二分、戰略理論六十七分、戰術運用技巧六十五分、格鬥技訓練六十三分、射擊演練六十分……”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紀薰然不敢置信,“他的成績難道都是像這樣低空飛過的嗎?”

“只有戰術實習這一科他拿到九十五分。”精靈肯定她的疑問,“其他的都不到七十分。”

也就是說,雖然課本上的理論他懶得花一點心思去弄懂,但在戰術運用上他卻有獨特的天賦。

的確很像他魔術般的作戰風格,她不該太驚訝的。

不,她還是很驚訝。這麼差的成績居然也能從軍校順利畢業,而且還成為鼎鼎大名的軍神。這對那些以優異成績畢業的秀才們,豈不是一大諷刺嗎?

“賀司令官的畢業成績是倒數第三名。”精靈繼續說道。

他該不會是故意裝傻的吧?或許他根本想被軍校退學也說不定。

“可是他是個軍事天才……”她喃喃地。

“是的,從麥哲倫保衛戰開始,司令官共參加了三十三次大小戰役,沒有一次敗北。”

所以他才被封為軍神啊,因為他的確用兵如神。只是她沒料到堂堂軍神在學校時竟是個超級劣等生。難道他從少年時代開始,就是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會故意裝傻以掩飾其精明冷酷軍事家的本質嗎?

“你說他是不是一個莫測高深的人?”

“主人,我不能提供有關分析此類問題的服務。”

紀薰然一怔,她差點忘了,人類在設計電腦時並未賦予它分析人性的能力,這是為了防止科幻小說中電腦控制人腦的情形真的在現實生活發生。

“不過,根據我的情報,”精靈補上一句,“總共有五百六十二人公開批評他莫測高深。”

果然,紀薰然對自己點點頭。並非只有她一人持此看法,看來她得小心應付他了。而且這個新任長官似乎對她頗有不滿,要是稍一疏忽,搞不好工作會不保呢!

她開始整理著明天要上課的資料,絕不能讓那傢伙有挑她毛病的機會。

六點整。

幾乎一整天都待在工作室的紀薰然小睡過一陣子後,被一段相當迷人的音樂給拉離了夢鄉。

她自床上坐起,揉了揉仍處於睡眠狀態的眼皮,“相當明快的旋律,是什麼曲子?”

“主人喜歡嗎?”精靈的語氣似乎相當得意,“這是我作的曲哦,曲名是︹讚美精靈︺。”

讚美精靈?紀薰然不禁失笑,她遇上一部有自戀狂的電腦了嗎?

她晃進浴室,先沖了澡,然後徹底洗了個臉。接著她回到臥房,對鏡整裝。

“依照人類的標準看來,主人算是個相當出眾的美女。”精靈忽然開口評論道:“雖然跟我欣賞的型不大一樣。”

紀薰然莞爾一笑,“謝謝你的讚美。”

她套上銀白色的軍禮服。這件剪裁不失軍裝風格卻又添上幾許貴氣的禮服是帝國女性軍人參加宴會時的標準穿著,雖然和一般女性晚禮服的變化多端不能相比,但卻流露出一股獨特的帥氣。尤其穿在紀薰然身上,更顯得英姿煥發。

“我喜歡的型是像麗薇公主那樣的。”精靈繼續方才的話,“你知道她嗎?主人。”

紀薰然一邊整理著領子,一邊凝思,“你是說即將前來我國訪問的麗薇公主?”

這幾天最熱門的消息大概就是號稱銀河系最美麗的皇家公主要來奧斯丁做親善訪問這件事了,這件事在靖城造成的轟動,連一向不甚關心此類新聞的紀薰然都略有耳聞。

“對,就是她。”精靈似乎很興奮,“我的眼光不錯吧?”

她聳聳肩,“我沒注意她的長相。”

“她的秀髮是像陽光般的金紅色,紫色的眸子像紫水晶那般璀璨,肌膚瑩潤地如凝脂,唇色紅潤地像玫瑰,”精靈的口氣就像一個男人在描述自己心儀的對象,“還有一副世上最完美的身材。”

紀薰然聽見它這一大串的讚美幾乎笑出聲來。

“精靈,我不知道你還是個詩人呢!”

“這是我從一篇報導上學來的。”精靈回道:“麗薇公主曾經被選為銀河系最令男人渴望的女人哦!”

“精靈,”紀薰然輕扯唇角,“你呀,真是名副其實,專門注意一些古靈精怪的事。”

“主人想看她的相片嗎?”

“不想。”

“那張相片很棒哦,我可是找遍全銀河系的網路才找到最滿意的一張。”精靈不死心,“你真的不看嗎?”

紀薰然噗哧一笑,食色性也,就連電腦也不例外。“不必了。”

精靈沉默了一會兒,“我還以為女人對別的女人的容貌會特別有興趣,尤其是與自己姿色不相上下的美女。”

“你從哪里得來的觀念?”

她拿起一把梳子,開始梳理她剪得短短的黑髮。

“我看書的埃”

“看書?”她微微一笑,“你滿有上進心的嘛!”

只不過專門學一些有的沒的。

“因為我的程式是這樣設計的啊!”

她發現自己很想知道是哪一個天才創造出這樣一部愛嚼舌根的電腦。

“是誰創造你的?”

“我來自專門生產智慧型電腦的哥倫布行星,而且是由最注重品質的公司出品的。”精靈仿佛對它優良的“血統”很感驕傲,“至於負責設計我的程式的人,那是天機不可洩漏。”

“為什麼?”

“因為他討厭出名。”

“該不會是你自己也不曉得吧?”紀薰然嘲弄它。

“這也不能怪我啊,”精靈頗感委屈,“我也是想盡各種方法想找出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我瞭解,”紀薰然微笑點頭,“就像人類也是會想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的道理一樣。”

她竟然和一部電腦討論起親情的問題來了?紀薰然對自己搖搖頭,她已經開始被這部多話的電腦影響了。搞不好她有一天會變得和它一般長舌呢!

“主人,有一件很奇怪的事。”精靈忽然話鋒一轉。

“什麼事?”她漫應著,邊上著紫紅色的唇膏。

“司令官在門外等你。”

“真的?”她忽然凝神,黑亮的眼眸直瞪著鏡子。

他來做什麼?該不會是來找麻煩的吧?

“要讓他進來嗎?”

紀薰然心跳一陣不規則,應該是順便來帶她的吧,何必那麼緊張呢?

她極力保持鎮定,“請他進來。”

“是。”

然後,紀薰然做了一件破天荒的事。她居然在臨出門前,對著鏡子再次檢規自己的儀容。

即使是和瑞德第一次約會時,她也沒有這樣做過。

當她走出房門,一眼望見斜倚在大門邊的賀星揚時,禁不住呼吸微微一窒。

她沒想到他穿著軍體服的模樣竟如此英挺迷人。銀黑相間的軍禮服仿佛是專門為他訂做的,不論是袖上的金扣、肩上代表將官的穗帶、或胸前那枚閃閃發亮的勳章,都合宜地襯托出他與眾不同的氣勢。

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竟有一副模特兒的骨架,而且他閒適地倚在門上的姿勢竟也能令人心跳加速。

紀薰然開始有些明白為何那天在花園裏那些女人們談到他時會如此激動,只要能見他一面就仿佛是天降神跡般地狂喜不已。他果然是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這個男人不僅莫測高深,而且危險。沒錯,他的確是危險的。紀薰然提醒自己。

“紀中校已經準備好了嗎?”

“長官……”她的微笑有些不自然,“我沒想到你會來帶我。”

“你第一次上這艘旗艦,我怕你會迷路。”

他是專程來嘲弄她的嗎?紀薰然猛然抬頭瞪視他,卻被他若有深意的眼神搞得更加心慌意亂。

她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女孩,自然明瞭他眸光深意。他的眼神告訴她她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女人,而他──十分享受眼前美景。

可惡!他沒有權利把她當做一隻花瓶來欣賞,她上艦隊可是來擔任他的參謀長的,不是來應徵他的崇拜者,沒必要屈服於他不尋常的魅力之下。

她深呼吸一口,“謝謝長官好意,我們走吧!”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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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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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塵號”高級軍官俱樂部晚間七點這間位於六樓的軍官俱樂部開始湧進了人群,不一會兒,伴著輕音樂醉人的旋律,整個俱樂部笑語頻聞、熱鬧非凡。

負責安排這場酒會的潔姬,正端著一杯香檳,站在隱密的一角。

站在她身邊的是最愛和她鬥嘴的杜如風。

“司令官也真是的,竟然要我一個人負責辦這場歡迎酒會,”潔姬抱怨著,今天她已經是第二次抱怨賀星揚了,“害我差點忙不過來。”

杜如風聞言微微一笑,環視周遭一圈,“看來頗像回事嘛!”

“當然囉,”潔姬亦泛起一抹微笑,“我辦事效率可是一流的。”

“得了吧,”杜如風慢條斯理地啜了口香檳,“我不過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啦!”

潔姬棕色的濃眉倒豎,“杜如風,你別瞧不起人。”

“味道真好,”他舉起手中盛著金黃色液體的香檳杯,欣賞著液面上細緻的氣泡,“不愧是聖荷王國,只有他們有辦法造出這麼棒的酒,我期待他們能快點加盟奧斯丁行星聯盟。”他緩緩搖晃著香檳,一點也不在意潔姬逐漸上揚的怒氣。

潔姬只能氣惱地盯著他,無計可施。

“喂,如風,”一個矮小精悍的中年男子扯著與他體型甚不相稱的大嗓門,插進他們的對話,“聽說你們已經先見過那個女人了。”

“告訴我們她是怎麼樣的人,漂亮嗎?”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亦湊上來問道。

這兩個人一個是艦隊左翼指揮官田中上校,一個是右翼指揮官舒茲上校,兩人並立在一塊兒造成絕妙的視覺效果。

“她——”杜如風思索著適當的形容詞,“很嚴謹。”

“嚴謹?”田中瞪大他那圓圓的眼,“該不會是個老處女吧?”

“不會吧?聽說她才二十九歲呢!”舒茲轉身向侍者要了一杯酒。

“不愧是上校,果然消息靈通。”潔姬一副崇拜的模樣,“不像某個自以為是的人,以為人家是個老女人,”她若有所指地,“結果在看到人家時眼珠子差點都凸出來了。”她的語氣十足地嘲謔。

“潔姬,你別光知道嘲弄我,”杜如風灰眸嘲諷地盯著她,“你自己不也驚訝得很?”

“我可不是那個斷論人家是老女人的人。”

“可是你同意我的推論,不是嗎?”

潔姬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向正經過她身邊的侍者要了一杯香檳。她淺啜了一口,品味著香檳氣泡衝擊口腔的感覺,“你說得不錯,聖荷的香檳果然名不虛傳。”她閑閑地。

杜如風一愣,看樣子他被反將一軍了。

“搞了半天,你們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舒茲歎口氣,“她到底長得怎樣?”

“舒茲,你是怎麼搞的?盡關心人家的相貌!”田中教訓著同僚。

“是我一個在指揮中心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她是個美人,我不相信,所以才問的嘛!”

“我看是你的朋友耍你的。”田中大放厥詞,“大凡女人從軍,相貌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這輩子除了咱們的潔姬,我還沒見過長得美的女軍人,尤其是軍官。”

潔姬雖然高興他贊許她的美貌,但對他以帶點輕蔑的語氣談論女軍人,仍感到極不舒服,“長官,這次你可料錯了。”

“什麼意思?”田中不解地。

“問杜上尉吧!”潔姬輕扯唇角,“他可是真的經過慘痛教訓呢。”

杜如風瞪她一眼,看樣子以後只要有機會,她都會拿這件事嘲謔他的。

“如風?”舒茲和田中同時將視線調向他,眸光充滿興味。

杜如風感到一陣窘迫,他猶豫了一會兒,忽然眼眸一亮。

“你們自己看吧!”他朝門口的方向點點頭。

兩人聞言同時回頭,果然看見司令官伴了個女人,正穿過那扇以玻璃製成的落地自動門。

“那就是新任參謀長嗎?”田中嘴唇微張,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那個女人,怎麼說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出眾的女人,容貌出眾、身材出眾、氣質也出眾。即使她穿著軍服,他還是清楚地感覺到她是個女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嗯,稍微打點折扣啦,如果她臉上的神情不那麼森冷的話。

當司令官致詞介紹她時,她的表情一樣森冷。甚至當她進行她那簡短的致詞時,也只有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看樣子,她的確很嚴謹。

“好酷的女人。”在她致詞完畢後,田中忍不住評論道。

“她好像不大好相處。”舒茲補上一句。

潔姬則不發言,眸光直盯著賀星揚。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真的看見司令官在參謀長致詞時眼眸帶著興味?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對一個女人表現出興趣呢!

而且他們以前似乎見過面,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實在非常非常好奇。

“潔姬,你是不是也在想那件事?”杜如風忽然低聲問了她一句。

潔姬瞥了他一眼,“你呢?”

沒想到這傢伙居然也轉著和她相同的念頭。

“什麼事?”耳尖的田中注意到他們不尋常的對話,好奇地追問著。

兩人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瞥,潔姬搖搖頭,“他們來了。”她回避著田中的問題,將目光調向正朝他們走來的一對人影。

一直到進了俱樂部,紀薰然的心跳才逐漸平穩。她微蹙雙眉,厭惡讓一個男人奪去她的冷靜,更厭惡自己這麼久才恢復冷靜。

她抬頭很快地掃了這間以高級石材為設計的俱樂部一周,精緻優雅的裝潢令她兩道秀眉更加緊聚。她一向反對在旗艦上設置軍官俱樂部,這不是公然允許軍官們放縱享樂嗎?雖然“星塵號”的這一間並不是她所見過最豪華的。

賀星揚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紀中校不打算享受這場專為你辦的酒會嗎?”

紀薰然瞥了他一眼,“我會好好享受的,長官。”她略帶嘲諷地,“遵從你的指示。 畢竟這是大家的一番誠意。”

話雖如此,紀薰然卻不認為自己真能放開心胸享受這場酒會。

方才她在打量會場時,亦悄悄地打量了聚在此處第十艦隊的軍官們。她清清楚楚地接收到兩個訊息:第一、他們認為她是個令人驚豔的美女。

第二、這麼漂亮的女人出現在這裏做什麼?

對於他們的反應,紀薰然早已司空見慣。

自在進軍校以來,就有不少同學抱持此疑問。等她進了軍事指揮中心情報分析部以後,更面對許多男性同事對她的質疑。而當她工作表現優異,軍階越來越高的時候,他們開始在私下議論她的一切。

這些還不算什麼,有時上級會派她到艦隊上為官兵們上一些情報學方面的課,這時底下那些許多年紀比她大的“學生”們就會惡作劇了。礙於她的軍階較高,他們或許不敢明目張膽地挑釁她,但暗箭才真正難防。每次上課都好像鬥法似的,嚴重考驗紀薰然的應變能力。

她從未為第十艦隊的官兵們上過課,不過正因為今晚是她與他們第一次見面,才需要給他們一個深刻的印象。

她知道他們一定對她這位“空降部隊”感到十分好奇,再加上她毫無實戰經驗,或許他們甚至已在心中暗覺不滿,所以今晚她一定得給他們一個專業的印象,而且絕不能讓他們將她看成一個隻適合當花瓶展示的美女。

賀星揚盯著她,她清麗的容顏看來極端的嚴肅,讓人不敢輕易冒犯。站在她身邊,似乎可以感受到一股端凝的氣氛。只要在人群中,她就是這副模樣嗎?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公事公辦的模樣。

在她致詞時,他依然研究著她。他很訝異她在森冷的神情裏居然能出現一抹淡然的微笑,那就好像在極端酷寒的雪地裏綻放了一朵小花一樣奇特。

“紀中校打算整晚都維持這種表情嗎?”當她致詞完畢後,賀星揚朝她微微一笑,語氣卻是略帶挑釁的。

“咦?”紀薰然一怔,她的表情哪里不對勁了?

“你臉上的神情仿佛第十艦隊的軍官們得罪過你似的。”他補充道。

“我沒那個意思。”她斷然否認。這傢伙非要找她麻煩不可嗎?

“是嗎?”賀星揚聳聳肩。

或許她的神情是嚴肅了點,但那是因為她不希望大家把她當成花瓶美人,絕不是她生性就愛故意板著一張臉。

她開始對他完全不瞭解狀況卻任意挑她毛病的態度感到有些被激怒了。不,她早就被激怒了,只是先前一直拼命忍著不發作而已。她默默地在心中數數,平穩著激動的情緒。

“要喝杯香檳嗎?”賀星揚仿佛渾然不覺她的憤慨,遞了一杯香檳給她,然後轉頭吩咐侍者,“給我一杯咖啡。”

紀薰然秀眉微揚,“這不是酒會嗎?”她輕輕搖晃著手中冷冽如冰的香檳,淺淺啜了一口。

賀星揚微笑,“我喜歡喝咖啡。”

侍者很快就回來了,遞給他一杯咖啡,顯然他們早有準備。

紀薰然瞥了他一眼。 怪胎!她暗暗在心中罵著,哪有人在酒會裏喝咖啡的?

“你不喜歡嗎?”他舉高以上等骨瓷精製的咖啡杯,朝她微微一敬,濃郁的香味直撲她的鼻,“我每天都得喝上好幾杯呢!”

每天好幾杯?他怎麼沒因此而導致咖啡因中毒?

“咖啡因對人體不好。”她語氣平靜客觀地說道。

賀星揚品了一口他最鍾愛的飲料,“紀中校連飲食都如此節制嗎?”他迷人的眼眸閃著笑意。

“長官喝太多咖啡了,”紀薰然表情不變,“尤其是產自諾亞行星的咖啡,更不宜多喝。”

賀星揚聞言訝異地揚眉,“你知道這是諾亞的咖啡?”

“這種香味是屬於它的。”

他凝視她一會兒,“你真獨特,能分辨得出咖啡的產地,卻不願品嘗它的美味。”

她淡淡一笑,“我只是不願意多喝。”

像他這樣毫不節制,遲早會嘗到苦果的。

“我可就不同了,咖啡是我的第二生命。”他的眼眸閃著亮光,“假若有一天我窮到沒錢買咖啡豆時,恐怕會選擇賣掉我那些勳章換咖啡豆吧!”

不可能吧。紀薰然對自己搖搖頭。他竟然對其他軍人夢寐以求的榮譽勳章如此不屑一顧,寧可拿它們去換咖啡豆?他一定是在說笑。

“長官真是體貼,是為了使我心情放鬆而故意說笑的呢?”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認為他體貼了,他自嘲地輕扯唇角。從前他一直認為“體貼”這兩個字是專門造來形容他的好友喬的,沒想到也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

“我可不是在說笑。”他的神情十足認真。

她搖搖頭,“長官真幽默。”她不相信。

賀星揚聳聳肩,大家總以為“軍神”該是個具有高度的軍人節操、極度渴求勝利的人物。當他表現出真實自我時,反而沒人相信。他對這種情形感到十分厭煩,卻又無能為力。幸而有一點值得安慰的是,第十艦隊的眾軍官們,倒都是認清了他的真面目。

“我替你介紹一下這個艦隊的軍官們吧!”他將以上等骨瓷精製、具有良好保溫效果的咖啡杯隨手往會場中央一張擺滿精緻美食的長桌上一放,領著她往靠近角落一架乳白色演奏用鋼琴的方向走去。

紀薰然尾隨著他,眸光先往那個方向掃了一遭。

那邊總共站了四個軍官,圍成一個小圈。三男一女,最高的一位有著沙金色的發色,臉頰瘦削,身材也是竹竿型的,肩章上釘了三顆星星。

他旁邊站了一個和他截然不同典型的人物。灰黑色的頭髮有些稀疏,個頭兒不高,約莫只有一六二公分左右,一對眼睛圓滾滾的。至於他的軍階──紀薰然迅速瞄了一眼,跟前一位一樣。

還有一位背對著她,不過那挺拔的身影倒有些熟悉。她思考了兩秒,是杜如風上尉。

最後一個女人正對著她,所以她一眼就認出是賀星揚的副官──潔姬.菲爾中尉。

潔姬深棕色的秀髮盤在頭頂,強調出她優美的臉型,亦露出弧度恰到好處的頸項。五官自然是端雅秀麗,身材也相當窈窕,是個氣質相當不俗的女人,也是紀薰然今晚見到的唯一女性軍官。

“紀中校,讓我為你引介一下,”當他們走近那群軍官,並攫取他們的注意力之後,賀星揚開始用手一一比著,“舒茲上校,本艦隊的右翼指揮官;田中上校,左翼指揮官;至於杜上尉和菲爾中尉你見過的。”

紀薰然開始發揮她超強的記憶力,一一記下他們的特徵與身分。由於近看的關係,她可以由他們臉上的紋路推測出他們大概的年紀。高個子的舒茲上校大概四十多歲,田中也差不多這個年紀。

杜如風二十五歲左右吧!潔姬則比他小個一、兩歲。

在和她一番客套之後,田中將注意力轉向了賀星揚,“老大,”他這個稱呼著實令紀薰然一愣,“沒想到你穿起禮服來還人模人樣的嘛!”

他這句話更令她陷入一陣怔忡之中,她真的聽見一個上校對上級如此出言不遜嗎?

賀星揚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對話,他只是微微一笑,原話奉還。“田中,你也不比我差啊!”

紀薰然再次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真的聽見一個上級如此不莊重地同下屬開玩笑嗎?“別開玩笑了,老大,”田中搔搔一頭略嫌淩亂的黑髮,“下官怎麼能和你比呢?”

“是呀,”舒茲亦湊上一腳,“田中這副呆瓜樣哪能跟玉樹臨風的司令官相比嘛,”他語帶嘲諷,唇邊泛著一絲狡獪的微笑,似乎在報方才田中嘲弄他的一箭之仇,“簡直是雲泥之別。”

“喂,舒茲,咱們是半斤八兩,”田中端起香檳杯,和他的輕輕一碰,“一起幹一杯吧。”

這一回合又落下風了,舒茲略帶無奈地一笑,和田中乾杯,將香檳一口飲荊

其他人則是一起哈哈大笑。

紀薰然表面上不動聲色,神情從頭至尾都是一副鎮定如恒的模樣,但內心可像在驚濤駭浪中行駛的船,起伏不定。堪稱全宇宙最了不起的一支艦隊居然一點軍事倫理也沒有。

“長官這麼年輕就升上中校了,真是了不起。”潔姬忽然轉向她,清澈的眼眸直盯著她。“很榮幸能認識你。”

紀薰然將注意力轉向這位年輕美麗的副官,微微一笑。“哪里。能在這裏認識中尉,我也很高興。”

“長官當初怎麼會想到投身軍旅呢?”潔姬好奇地問.。

“是呀,”田中亦插上一句,“通常像中校這麼漂亮的美人,應該都會選擇更活潑的工作,像是模特兒之類的。”

眾人聞言不禁一起將視線轉向紀薰然,似乎在期待著這位嚴肅的新任參謀長會有怎樣的反應。

尤其是賀星揚,明擺著就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紀薰然抑制著瞪他一眼的衝動。

他以為她會因田中的問題而感到大受侮辱嗎?雖然她的確有這種感覺,但她可不打算讓他知道。她清亮的眼眸直盯著田中,表情絲毫不變,“我想那是因為我沒有遇到一個好的經紀人的關係。”她淡淡一句。

當她這句腔調平淡的話說畢後,眾人先是一陣呆愣,然後才恍然明白這是一句玩笑。

她竟然可以用那麼嚴肅的神情,那麼平淡的口氣開玩笑。他們同時搖頭,不知該大笑或是歎氣,看來這個新來的大參謀長很難捉摸呢!

賀星揚倒是頂不客氣地選擇大笑一番。

紀薰然瞥了他一眼,對他如此明目張膽的朗笑似乎不確定該如何應對。

“紀中校,”他金棕色的雙眸發亮,專注地凝住她,“你還沒告訴我們當初為何選擇投身軍旅呢!”

“因為不服氣。”她發現當他如此滿懷笑意地望著她時,她很難對他繼續保持不滿的心情,“我的三個哥哥從小就以逗我哭為樂,所以我發誓,”想起她的寶貝哥哥們,她漂亮的唇角禁不住勾起一絲笑意,“長大後一定要成為比他們更威風的人。”

賀星揚瞥見她唇邊的笑意,性格的唇色弧度亦忍不住更彎了。“所以你才選擇念軍校?”

比起他來,她讀軍校的理由有趣多了。

“原來你從軍的理由是這個啊,”從頭到尾完全沒感受到氣氛變化的田中又開了口,“還滿有意思的嘛!”

舒茲臉上亦浮上笑意,“我可是看在軍餉不錯的份上才加入的。”

“老大八成是因為被外面的學校退學了才改念軍校的吧?”田中又將炮口對準賀星揚。

“說得是,所以在軍校的成績才會一塌糊塗,慘不忍睹。”舒茲和田中對望一眼,“這一點我們可就比司令官強多了。”

紀薰然見他們一搭一唱拿賀星揚在軍校的成績作文章,目光焦距忍不住對準這位只是掛著一抹漫不在乎的微笑的當事人。她實在很好奇,軍神在軍校的成績怎麼會如此難看。

“你們錯了,”杜如風像是好不容易才逮到開口的機會,“星揚親口告訴我他念軍校是因為不必交學費。”

“喲,老大家這麼窮埃”

“時運不濟嘛,”賀星揚故作無奈地歎息,“哪里比得上田中兄銜銀湯匙出世的呢?”

“可別嘲笑我,”田中急忙搖搖雙手,“誰都知道打我二十歲接掌家務,這根銀湯匙就開始生銹了,比一根木頭湯匙還不如。”他長歎口氣,“所以才會淪落至此的。”

“這麼說你對待在司令官艦隊裏的遭遇感到委屈不已囉!”舒茲語帶嘲弄。

“那倒也不是,如果非要待在軍隊的話,還是老大這裏最好。 畢竟咱們是所有宇宙艦隊中存活率最高的一支。”

田中這句話可是十足的真心話。放眼天下,也只有軍神所率領的艦隊有辦法以最少的傷亡達到最大的戰果。只要稍有腦筋的軍人,一得著機會便會往這裏鑽。所以賀星揚雖然只是個區區少將,跟隨他的人才可不少。這一方面促使他的戰績更加輝煌,另一方面卻也使其他將官對他十分眼紅。

對於他吸納人才的強大磁力,紀薰然早有耳聞。只是這群現在看來沒大沒小,專愛互揭瘡疤的軍官們,實在很難相信他們在戰場上的能耐。

就拿舒茲上校來說,記得一位同期同學和他在第八艦隊共事時,形容他是個冷面秀士,怎麼到了第十艦隊變成這副德行?是賀星揚個人隨興的作風影響了他們嗎?

這份疑惑在見了其他軍官們更加深了。

領航官雷恩中校、運輸補給官奈思比少校、武器官弗蘭次中校、情報官烏茲涅夫少校──他們或許長相特徵互不相同,但共通的一點是,他們都同樣的沒大沒小,毫無尊卑概念。這倒並不表示他們瞧不起賀星揚,相反地,他們望著他的眼神都潛藏著敬意。

紀薰然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

這個漫不經心、我行我素的男人看來很得屬下的敬仰呢!

替她引介完所有參加這個酒會的軍官們之後,賀星揚將她往俱樂部一面完全透明的牆邊帶。這面牆在戰時會罩上一層與艦體同材質的外殼,平常時候則打開外殼,讓外頭璀璨的點點繁星盡入眼簾。

“見過那麼多人,你一定累了,”賀星揚替她拿了一盤點心,“吃點東西吧!”

她的確感到饑餓,接過盤子,“謝謝長官,長官不吃嗎?”她對他微笑。

這男人雖然愛找她碴,但有時也滿體貼的嘛!

她這抹真心給他的微笑竟令他沒來由地感到驚喜,不禁亦回她一笑。

“當然得吃,”他對她眨眨眼,“雖然人家叫我軍神,但可不表示我可以像神仙一樣不吃東西。”

她望著他耀眼得像陽光的金棕色眼眸,禁不住沖口而出,“‘軍神’這個外號不適合你。”話方出口,她便後悔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賀星揚劍眉一揚,“為什麼?”他感興趣地問。

紀薰然默不作聲,因酒氣而被蒸得粉紅的臉頰似乎更加嫣紅了。

為什麼?她總不能告訴他說是因為他帥得出奇,迷人得直追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跟那個醜陋的軍神一點也不像的關係吧。

“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賀星揚自嘲地輕扯唇角,“我那群損友們也評論過‘軍神’這個外號不適合我。像我這麼散漫的人怎麼會跟那個威風凜凜的軍神扯得上邊?”他微微一笑,自她手中的盤子拿了一塊點心塞入口中,咀嚼了一會兒之後,他接下去道:“適合我的外號應該是……”他側頭凝思,艾略特是怎麼說來著?

“亞歷山大。”紀薰然再次沖口而出。

“咦?”賀星揚一愣。

“上古時期的英雄──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賀星揚宛若雕刻的兩道劍眉微挑,“我怎麼會跟那個傢伙扯上關係?”他的語氣是莫名其妙地,“我可沒他那種征服世界的雄心壯志。”

“我很明白這一點。”紀薰然儘量掩飾因失言而對自己升起的不滿情緒,她拈起一塊糕點在嘴裏咀嚼著,仿佛意欲藉此發洩。

“不過你這個比喻可比艾略特的好多了。”賀星揚忽然微笑道:“他把我跟戰爭女神比。”

“你呀,頂多就只能和從宙斯頭上蹦出來的雅典娜相比,專門供喬使喚的。”艾略特說這句話時臉上那嘲諷的笑容清楚地浮現在他腦海。

“戰爭女神?”紀薰然一怔,“他把你比成女人?”

賀星揚見她那呆怔的表情禁不住一陣朗笑。“沒錯,夠毒吧!”他眨眨眼。

她亦禁不住微笑,“這個艾略特難道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侯爵’?”

“你也知道他?”

“只要是帝國人民鮮有不認識他的。”

“看來他的花名滿天下了。”賀星揚嘲弄著好友。

紀薰然深幽的黑眸直盯著他。他自己也是帝國眾女性的偶像呢,難道他不知道嗎?

“紀中校還想再喝杯香檳嗎?”他忽然問道。

她搖搖頭,微微一笑,“我的酒量很淺,喝太多恐怕會醉。”

“紀中校喝醉酒後是不是會忘了所有發生過的事?”

她很訝異他會這樣問,“沒錯,長官。”

所以她才會忘了曾見過他。賀星揚發現自己竟有些失望,他原本期待她會想起那晚的一切。想起她曾那樣毫不設防地對他傾吐心中的話,想起她曾讚賞他的體貼,想起……他搖搖頭,她當然會忘了,畢竟那時她的神智早已不甚明晰,進入半渾沌狀態,否則她也不會對他說那些真心話。

“不過我倒想再多嘗嘗這些糕點,”紀薰然充滿讚賞的語音將他漂浮的神思拉回,“相當好吃,不輸名餐廳的甜點呢。是艦上的廚師做的嗎?”

“是羅伯特。”賀星揚微微一笑,“他是前不久才從總部的餐廳請調過來的。”

天啊,連夥頭兵都慕他的名氣而來嗎?

她實在懷疑他的魅力究竟在何處?除了極端地英俊迷人,還有偶爾的體貼之外,他這副散漫的模樣怎麼看也教人不放心。一點軍人該有的樣子都沒有,真令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在戰場上威風八面的軍神。

“軍中所有的廚師,就屬他的烹飪技巧最棒了。”賀星揚繼續說道:“也只有他有辦法煮出那樣風味獨具的咖啡,是我品過最令人口齒留香的極品。”

看他臉上欣悅的神情,仿佛這一點才是他答應羅伯特來到“星塵號”的原因。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味道?”紀薰然發現自己很想知道什麼樣的咖啡能讓他如此盛讚不已。

“是用來自諾亞行星高山的咖啡豆研磨製成細粒,再以他超人一等的技巧煮成的。雖然有些苦卻不澀,醇厚無比,”他似乎正在口腔品嘗那特殊的感覺,“如果再加微量的糖,還可以引出一股酸中帶甜的滋味。相當值得品嘗。”他忽然朝她一笑,“紀中校想試試看嗎?”

紀薰然點點頭,的確很想和自己煮的做一番比較。

賀星揚馬上向侍者要了兩杯咖啡,不到一分鐘,侍者便送過來了。他端起一杯遞給她,自己則拿了另外一杯。

紀薰然首先藉著由液面浮上來的蒸氣聞了聞咖啡的香味,然後才悠然地淺啜一口。接者她又向還侍立在旁的侍者要了一匙糖,緩緩攪拌後,再喝了一口。賀星揚做了和她一樣的動作,然後遣開侍者。

“怎麼樣?”

“的確令人印象深刻,不論是香氣或味道皆屬上乘。”

“但是?”他敏感地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但是這樣的味道未必只有諾亞的咖啡豆才辦得到。”她的語氣極為肯定。

“還有其他更好的咖啡豆?”他的語氣是不敢置信的。

“雖然學校裏的秀才經常 被調教成優秀的軍人,”紀薰然一語雙關地,“但並不表示一個優秀的軍事家在學校裏一定也是個優等生吧。”

她竟然也會嘲謔他!咖啡和酒一樣會令她放鬆心緒嗎?

他禁不住微掀唇角,扯出一抹十分迷人的微笑,“但是那樣的情形很少啊!”

“或許,”她若有所指地盯著他,“但不是不可能。”

他唇邊的微笑化成一陣清朗的笑聲,盯著她的眼眸亮燦燦的,“紀中校也學會拿我在軍校的成績來取笑我了。”

紀薰然瑩潤的臉頰染上薔薇般的色澤,“我不是故意的,長官。”她迅速道歉。

她竟然犯了和那天一樣言語對長官不敬的錯誤,看樣子她是被第十艦隊輕鬆的氣氛給沖昏頭了。即使如此,也不該忘了身為下級應具備的禮貌啊!

“紀中校不必自責,”賀星揚看出她對自己踰矩的不滿,“我一向不在乎這些虛套。你也看到了,”他金棕色的眸光若有深意地掃視周遭一圈,“我的屬下一向喜歡對我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她深邃的黑眸盯著他,他真的能毫不在意屬下的冒犯?她見過的男人還沒有一個能有如此不凡的度量的,通常都是自視甚高的居多。

“為什麼長官在軍校的成績會那麼糟?”她大膽地問出內心深感疑惑的問題。

賀星揚聳聳肩,“因為對學業沒有興趣吧!其實我根本就不想讀軍校。”

“那為什麼還去讀?”紀薰然問出了和喬雲從前質問他時一樣的問題。

“因為我父親的關係。”賀星揚竟也自自然然地就給了她和喬雲當時得到的完全一樣的答案,這個答案只有他那幾個死黨知道,“我的祖父是一名軍人,而且是以上將的身分光榮退役的。父親卻只是一介平凡的文人,他深以不能繼承父志為憾,所以這個重責大任便落到我的肩上了。”他的語氣是充滿無奈地。

“長官原本想做什麼呢?”

“哲學家。”他自嘲地微笑,“我認為那種鎮日發呆的生活最適合我了。”

“是嗎?”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怪不得他的身上不見一絲軍人應有的風範,反倒是充滿了文人我行我素的氣質。

“過著與自己志願不合的日子一定很不是滋味吧?”她同情地。

就像瑞德要她辭掉工作,她卻堅持不辭的道理一樣,因為她不想過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所以我一直想退役。”

“長官想退役?”紀薰然極為訝異,“上級會批准嗎?”

所以他才要喬那小子替他斡旋的啊,沒想到那傢伙居然一點朋友義氣都不顧。

賀星揚歎了一口氣,“看樣子我還得為奧斯丁聯盟賣命好一陣子呢!”

紀薰然將眸光調向透明壁外,望著透過偏光玻璃映射的星河美景。

“長官在帶領艦隊出征時,難道不會被窗外的美景所吸引嗎?”她輕聲問道,“許多人都認為能夠在星群中遨遊是相當有意思的體驗呢!”

“就說我天生不具浪漫細胞吧!”賀星揚自嘲地微笑。

“我家有一座圓頂的玻璃屋,小時候我最喜歡晚上待在那裏,用天文望遠鏡觀看星河。”紀薰然夢幻般的語氣像跌入了美好的回憶之中,“我可以為了看星星整晚都不睡呢!”

賀星揚被她作夢般的表情迷住了,“那時候的你都想了些什麼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了口,“我想到人類一個古老的傳說: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個獨一無二的人,它會和那個人一起誕生,也同時墜落。”她停頓兩秒,“我常猜想哪一顆星星是代表我,它什麼時候會最璀璨耀眼?什麼時後隕落?什麼時候……”她驀地一怔,語音消逝在周遭熱絡的空氣中。

“怎麼了?”賀星揚劍眉一揚,“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

什麼時候能和另外一顆同樣耀眼的星星交會?

她在心中默默地完成句子,但不知為何,就是無法將它訴諸於口。

她悄悄透過低垂的眼簾瞥了他一眼,平靜的心湖不知為何漾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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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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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7: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主人,你還是用這個當早餐嗎?”

星期四的早晨,當紀薰然用餐時,精靈發出了一陣充滿不可思議的聲音。

其實昨天它就想問她這個問題了,它從未見過任何人以一杯柳橙汁當作早餐的,不過是五百西西左右的液體嘛,能填飽肚子嗎?

紀薰然微微一笑,精靈並不是第一個問她這個問題的人,她記得莫妮有一次也曾經這樣質問過。“你在減肥嗎?”當時的莫妮用她那美麗的灰眸直瞪著她,語氣亦是不敢置信的。

當她解釋這是她自上軍校以來就養成的飲食習慣時,莫妮只是搖搖頭,自歎不如。

“早餐吃這麼少,主人會有精神工作嗎?”精靈繼續懷疑地問道。

“放心吧,我已經習慣了。”紀薰然一口飲盡柳橙汁,自餐桌旁起身。她瞄了一眼牆上的鍾,現在才七點半。

看樣子她是起得太早了。現在上艦橋去還太早,不如先看看電子報紙吧!

她轉進了工作室,牆上那面中型螢幕正好也亮起了綠色的閃光,那表示有人打TV電話找她。

她按下工作桌上一顆淺綠色的按鈕,接通了通訊,螢幕上迅速出現一張略嫌豐潤的女人臉孔。

正是她最好的朋友──莫妮。

“早安。”紀薰然對好友微笑。

莫妮並沒有回應她的笑容,她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開口,“看樣子你的心情好像還不太糟嘛!”

紀薰然秀眉微挑,“怎麼了?”

“你沒收到嗎?那個傢伙的喜帖。”

“瑞德?”

“你也收到了?”

“禮拜一早上。”

“禮拜一早上就收到了?而你還如此冷靜?”莫妮瞪著她,“我都快氣瘋了。”

紀薰然聳聳肩,“其實這件事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說你早就猜到了?那傢伙跟你分手才幾天而已呢,”莫妮語調震驚地,“居然馬上就找到結婚對象了,難道他之前一直背著你和那個女人交往嗎?”

“那倒不是,”紀薰然淡淡一笑,“他沒有那種一心兩用的能耐。那個銀行家的千金是他的父母內定已久的兒媳婦,我想或許是他們家族的世交吧?”

“你居然還能替他解釋?”莫妮搖搖頭,“別告訴我你一點也不生氣。”

“我當然不高興囉。”紀薰然語氣是略帶嘲謔地,只是不知對象是她自己,還是她熱心的好友。

“可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莫妮狐疑地盯著她。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拿把刀殺到瑞德家去嗎?”

莫妮聞言一拍雙手,“沒錯,正合我意。”

“莫妮──”紀薰然拉長了語音,哭笑不得地。

“至少也得給他一點教訓嘛。”莫妮似乎相當不甘心。

“教訓什麼?我們都分手了,”紀薰然語氣仍平和,“他的確有權利結婚啊!”

“但可以不必那麼神速啊,”莫妮豎起雙眉,“他這樣做簡直是對你公然挑釁嘛!”

“這就是他的用意啊,所以他才會第一張喜帖就寄給我。”

“你打算怎麼辦?”莫妮直盯著她,“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紀薰然微掀唇角,“依瑞德那力求完美的個性,他的婚宴想必會辦的相當盛大,一定有不少精緻餐點可以品嘗呢!”

“你不可能會為了幾塊點心去的,”莫妮搖頭,灰眸閃著深思的光芒,“告訴我真正的理由吧!”

紀薰然揚起一絲略帶嘲謔的微笑,“你應該很清楚我的個性,我這人一向好強,瑞德既然下了戰書,我豈有不接下的道理?”

“我看事情不會那麼簡單,”莫妮依舊深思著,“那傢伙邀請你參加婚禮一定還有其他的用意。”她忽然靈光一現,“你想他會不會安排了什麼刁難你的事,讓你當眾難看?”

“我想他不會那麼無聊的。”紀薰然否決她的想法。

“你對他倒有信心。”莫妮嘲謔她。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會如此幼稚嗎?”

莫妮冷哼一聲,“那可不一定。”

“既然如此,你陪我去吧。”紀薰然漂亮的黑眸閃著笑意,“當我的護花使者?”

莫妮自唇角勾起一絲微笑,“你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對象了嗎?”

“你也知道本人最近行情很差的。”紀薰然嘲弄自己。

“早要介紹你一些好男人的,你偏偏不肯。”

“謝謝你的好意,我看還是免了吧。”

“說得也是,你現在一天到晚都對著宇宙第一奇男子,”莫妮語調誇張地,“哪還會看得上尋常男子?”

“你是指我的新上司?”

“當然。不然還會有誰?”莫妮強調似地點點頭,繼而揚起一絲若有深意的微笑,“怎麼樣?

軍神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否跟傳說中的一樣?”

紀薰然輕蹙蛾眉,“那得看所謂的傳說是什麼了。”

“什麼意思?”莫妮相當好奇。

“傳說中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吧?”

“難道他不是嗎?”

紀薰然並不正面回答她的疑問,“你認為所謂的英雄人物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這個嘛……”莫妮一陣猶豫,“應該是極富責任感、正義感,嚴肅剛直的人物吧!”

紀薰然自唇邊逸出一串像風鈴互相撞擊的清脆笑聲,語氣則滿是嘲謔。

“我可以告訴你,他跟你想像中的模樣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莫妮一陣怔忡,良久,方猶豫地開口,“難不成他真知你那天所猜測的,是個令人厭惡的男人?”

“那倒也不是,他只是……”紀薰然思索著適當的形容詞,“出乎一般人預料而已。”

“到底是什麼意思嘛,”莫妮莫名其妙地,“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其實我也不太瞭解。”紀薰然似乎陷入了一陣深思之中。

“嘿,薰然,”莫妮硬將她自沉思中拉回,“你在想什麼啊?”

“前天,我當眾頂撞他了。”紀薰然輕聲地。

“什麼!”莫妮極度震驚地。

這件事帶給莫妮的衝擊遠遠淩駕於瑞德的婚事,她作夢也想不到她這個以理智出名的好友會做出這種事。

“你在開玩笑吧?薰然。”她張大一雙美麗的灰眸,“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紀薰然歎口氣,搖頭,“或許我過幾天再告訴你吧。”她對莫妮微微一笑,以一個無法反駁的藉口躲避她的逼問,“我該上艦橋去了。”

莫妮充滿震驚的影像自通訊螢幕上消失後,紀薰然一邊回房換上軍服,一邊回憶著這兩天發生的一切。

那個被帝國人民封為“軍神”的男人的確令她感受到一股不小的衝擊。他和一般人想像中的英雄人物典型完全不同,即使她從未像別的女人一樣將他神化,他的性格依然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是那樣一個完全不顧軍事倫理,或者說是完全不理會所謂的規矩、禮節、階級觀的男人。

對任何事他都以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去應對,仿佛天塌下來也不在乎似的。對於工作,他也是同樣的態度。

他這種個性令在工作上以認真負責自許的紀薰然相當看不慣,甚至在前天早上公然頂撞了他。

而昨天她又在中型會議室,當著眾軍官的面諷刺他。

想起這些事,紀薰然不禁大聲申吟。 公然頂撞上級、諷刺上級,這是她從前絕對不可能會做的愚行,但賀星揚似乎總有辦法引導她失去理智,表現出最衝動的一面。

現在的她回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一切,仿佛還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當時那種激昂的情緒……星塵號艦橋第一次以艦隊軍官的身分上艦橋,紀薰然幾乎抑制不住內心深處一股興奮的感覺直沖上頭頂,她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舒展開來,暢快地迎接這嶄新的一天。

雖然現在並不是執行勤務期間,艦橋上亦頻聞輕聲笑語,不見一絲緊張氣氛,但她仍以十足感興趣的目光研究著周遭的一切。

外觀有著優美的流線型,相當有藝術惑的星塵號,因著其司令官縱橫星際的傳奇而被眾人冠以“星空女王”的美名,但在這位高貴女王的心臟地帶卻表現出一個十分樸素的心靈。

完全沒有紀薰然在其他旗艦上看到的一些華而不實的設計,所展現的風華只是一艘正常的軍艦所該有的模樣。不論是官兵們操作的高科技儀器或是四面鑲著偏光玻璃的透明壁,都見不到一點無謂的裝飾。

就這一點而言,賀星揚的品味倒是與她滿相契的。

對了,說到這個男人──現在都已經快八點半了,為何這個艦隊司令官都還不見人影?

根據“艦隊生活守則”,在平時,司令官不是應該于每天早晨八點對艦橋做例行巡視嗎?這是為了確保艦隊上的軍官能時時保持良好的警覺性,不致因平時的鬆懈而影響了戰時的表現。

難道是她記錯時間了?

她忍不住詢問同她一樣站在指揮席上的司令官副官,“菲爾中尉,司令官到現在還未上艦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潔姬面對她略帶焦急的詢問,只是揚起一絲好玩的微笑,“別擔心,長官,司令官不會有事的。”

“那他為什麼還不來呢?”

“我想,”潔姬有意無意地頓了一會兒,“司令官一定只是遲到而已。”

“遲到?”

“他一定又睡過頭了。”潔姬說話的語氣仿佛認為這是家常 便飯。

“又?”紀薰然一怔。那個男人經常睡過頭嗎?

潔姬輕抬起手腕,瞄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表,默默計著時。

五、四、三、二、一。“司令官來了。”她忽然開口,眸光甚至未曾往艦橋入口掃過一眼。

紀薰然對她如此肯定的語氣感到好奇,她將眸光調向艦橋門口,果然見到賀星揚正以他那獨特的閒散步調穿過入口。

“你竟然能猜到他出現的時間?”她訝然地。

“這沒什麼,長官。”潔姬輕輕一笑,“司令官有他自己一套作息的時間,一般而言,八點二十九分是他出現在艦橋上的時刻。”

紀薰然下意識地一瞥腕表,果然是八點二十九分。

她凝望著賀星揚優閑地晃上指揮席的挺拔身影,心中一股不平的怒氣緩緩地升起。

她想起自己這幾年來每天準時上班,不過才遲到一次,就自覺工作不力、良心大受苛責,甚至得忍受部下在背後將此事拿來當成笑柄。而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竟然將遲到視為理所當然,還發明出一套什麼屬於他個人的作息時間,他究竟把軍隊當成什麼地方了?

就算他真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待在軍隊裏,也不能用這種態度面對工作啊!

“早啊,紀中校。早啊,潔姬。”剛剛步上指揮席的賀星揚帶著滿面笑意,拿起手中一塊超大型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長官,你遲到了。”紀薰然幾乎是從齒縫中逼出這句話。

賀星揚似乎沒有察覺她逐漸上揚的怒氣,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反正沒什麼事嘛!”他漫不在乎地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長官還未用餐?”她的語調輕柔地近乎危險。

“嗯,來不及嘛!對了,”他偏轉過頭,“可以端一杯咖啡給我嗎?潔姬。”

“早就準備好了,長官。”潔姬馬上應聲,遞給他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賀星揚接過咖啡,閑閑地飲了一口。“不愧是羅伯特。”他讚賞著,“我真是太幸運了,能喝到如此極品。”

紀薰然決定她的耐性到此為止,她輕輕柔柔地開了口。“據說長官是因為睡過頭才會遲到的?”

“沒錯。”

“長官不覺得這樣的理由太薄弱了?”

賀星揚訝然地瞥她一眼,“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並不能做為長官每天遲到的有力藉口。”紀薰然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咦?”

“身為艦隊司令官,卻不能以身作則,如何能夠服下?長官天天遲到,是否表示其部屬也能用同樣不認真的態度面對工作呢?如果可以,那整個艦隊的秩序豈不大亂?如果不能,”紀薰然閃著兩簇火焰的黑眸直視著他,“那就是表示司令官有其特殊的權利,不能與一般士官兵們相提並論,這樣會不會導致他們內心不平衡呢?”

她這番義正辭嚴的話令指揮席上另外兩人都是一陣愕然,潔姬沒想到這個表面嚴謹的新任參謀長竟然也會有情緒激動的時候;而賀星揚則是在一陣怔忡之後,性格的唇角勾起一絲相當好看的微笑。

“難得看到紀中校如此激動。”他金棕色的眼眸閃著耀目的光芒。

紀薰然一窒,猛然察覺自己又一次冒犯上司,雖然明知不妥,她仍舊倔強地回嘴,“我認為長官不應如此漫不經心。”

好,等著挨駡吧!她微斂星眸,準備承受即將來臨的炮轟。

“紀中校教訓的是,這的確是本人的疏忽。”他看來不但不以為忤,反倒像十分高興她的直言似的。“喜歡賴床是我的缺點,只是我從未想到我這種行為會對麾下的官兵們造成不良的影響。”

他這種坦然認錯的態度令紀薰然不知所措,她微微一怔,揚起眼簾愣愣地盯著他。

“長官……”她猶豫地。

“你並沒有冒犯我,紀中校。”賀星揚似乎完全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你的建言十分正確。”

他再次扯開一抹迷人的微笑。

這抹微笑不僅令紀薰然怒氣全消,而且還陷入一陣短暫的失神之中,眸光亦不自覺地流眄於他俊逸出色的臉龐上。

賀星揚似乎察覺到她流轉的眸光正停駐在他身上,金棕色的雙眸回應著她的凝睇。在兩人視線交纏之際,連潔姬都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電流在空氣中嗤嗤作響。她以絕對感興趣的眼光直盯著兩位長官。

紀薰然首先垂下眼簾,感到臉頰的高溫直燒上耳根。

她究竟在做什麼啊?她這種一接觸到他專注的眼神便禁不住失神的反應,和那天在花園裏對他發花癡的女人們有什麼不同?她那時竟然還能理直氣壯地在心裏嘲弄那些女人,現在想來真是令她汗顏不已。

天啊,她感到強烈的自我厭惡。在她將近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來不曾如此厭惡過自己。

其實她那時就感到自我厭惡還太早了。

紀薰然對著鏡中看來精神飽滿的自己苦笑,比起昨天下午她讓自己出糗的事,前天早上那一點小小的失神根本不算什麼。

昨天下午在中型會議室,她才真正做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蠢事。

最後一次確定自己儀容端整後,她離開起居室準備上艦橋去,神思一面飄向了昨天下午……下午兩點,她抱著一疊上課準備要用的資料,走向中型會議室。

為第十艦隊的軍官們上課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困難。事實上,比起從前幾次為艦隊軍官上課的經驗,這一次對她而言可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輕鬆愉快。

他們不僅十分尊重她教授的身分,不曾在底下開著惡劣的玩笑──不論軍階比她高或比她低,而且吸收新知的能力與熱忱令她驚異。

他們也時常發問,但絕不會像其他艦隊的軍官一樣問些有關她個人隱私的無聊問題,而是針對她上課時提出來的理論或新知發問,問題往往一針見血。

難怪有人說軍隊裏最年輕、最優秀的人才幾乎都集中到第十艦隊來了,果然不錯。

她幾乎都要有“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成就感了。因此,她今天是抱著相當愉悅的心情去為他們上第二堂課的。

她乘電梯下到七樓,經過長廊,來到了中型會議室金屬制的大門口。一陣爽朗的談笑聲自未關上的門口傳出。

“誰看了今天的‘靖城紀事報’?”紀薰然認得這個洪亮的嗓音,它是屬於田中上校的。她也知道“靖城紀事報──”那是一家專門報導社交界新聞的報社,是帝國最聞名的社交報。

“幹嘛?有什麼大消息?”另一位上校舒茲以感興趣的語調回應他。

“據說昨晚的皇宴,太子殿下跟一個女人頂來電的。”

“真的?是那個來訪問的麗薇公主嗎?”杜如風低沉的嗓音十分好奇。

在昨日抵達靖城的麗薇公主是以親善訪問的名義光臨的,除了在奧斯丁刮起一陣強烈旋風,帝國皇室自然免不了辦了一場盛大無比的皇家宴會對她表示熱忱的歡迎。

“不是,是公主身邊的首席女官,”田中回答,“聽說也是個大美人呢!”

一陣熱烈的討論聲響起,顯然眾軍官都被這個傳聞吸引住了。

紀薰然亦凝住步伐,唇邊泛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今年二十八歲的太子殿下年輕有為,極受帝國人民愛戴,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相當受人矚目。

尤其他的私生活又非常嚴謹,從來不鬧花邊新聞,甚至沒和任何一位女性正式交往過,所以只要稍有風吹草動,新聞媒體便會想盡辦法動員旗下記者,希望能挖掘出一點秘辛出來,只可惜總是事與願違。

這一次好不容易又讓他們逮到機會了,哪有放鬆的道理?

紀薰然搖搖頭,她十分同情太子殿下身為公眾人物的毫無隱私權,他一定常常為記者們總是緊咬他不放的行為感到頭痛不已吧!

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有多高?如果是真的也不錯,太子殿下的確該談談戀愛了。

“我有一個更值得一聽的消息。”這個悠然的聲音令會議室裏忽然一陣靜寂,原本打算重新舉步的紀薰然亦停留在原地。

這是情報官烏茲涅夫少校的聲音,性喜沉默的他被眾人戲稱為“悶聲葫蘆”,但只要他一開口

往往就會有驚人之語,這也是眾人會驀地凝神的原因。

“快說吧,悶聲葫蘆,”田中性急地催促著,“別吊人胃口了。”

“你們知道吧?司令官昨晚也出席了皇宴。”烏茲涅夫慢條斯理地。

“當然囉,皇帝的邀請他怎麼躲得掉?”語畢,會議室立刻回蕩著一陣會心的朗笑聲。

“據說,在宴會上對女人總是冷淡以待的司令官昨晚卻跟女人聊得頂開心的。”

“真的?是跟哪個女人?”所有的軍官幾乎同時發問。

“宴會的女主角──麗薇公主,以及她的女官。”

“都是絕色美人嘛!”

“可是從前不論是什麼樣的美人,老大從不賣帳的。”

“那是普通的美女,麗薇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天仙美人呢,司令官哪能抗拒她的魅力?”

“難得老大也會被女色所迷。”

“這下可好玩了,你們說老大會怎麼解釋?”

田中剛丟下這個問題,眾軍官便開始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

不知怎地,紀薰然覺得自己被他們嗡嗡的討論聲搞得心煩意亂,原本的好心情亦忽然消失了。

她不自覺地緊蹙雙眉,重新舉步走進會議室。

她秀麗的身影一出現在會議室,所有的軍官同時安靜下來朝她行禮。

即使是田中和舒茲這兩位上校也不例外,這是因為她現在的身分是教授,而他們的身分是學生的關係。

她淡淡地回禮,“好,今天我們繼續昨天的討論,有關聖保羅同盟目前的政經情勢……”

“我可以列席旁聽嗎?”一陣慵懶閒散的聲音打斷了紀薰然,她將眸光調向門口。

當然是那個迷人得足以令所有女人芳心大亂的軍神。

他斜靠在門邊,性格的唇邊泛著笑意,金棕色的眸光漫不經心地掃視著整間會議室。

他竟然就這樣毫不在意地闖進來,他以為他身為司令官,軍階比她大上好幾級,就可以如此不尊重她嗎?

可惡!真是可惡極了。

“根據總部規定,司令官用不著上課。”紀薰然冷冷地說道。

“我知道啊,我是要求列席旁聽。”賀星揚微笑地盯著她。

“對不起,”她毫不退縮地回應他的眼神,“我想還是免了吧。恐怕下官這點淺薄的知識會讓司令官見笑的。”

賀星揚聳聳肩,逕自挑了最後面的位子坐下,“紀中校 過謙了,在座各位軍官都認為你的課令他們獲益匪淺呢!”

按理說,在平常她若聽到上級的讚揚通常會感到十分高興的,但今天的她不知為何就是抑制不住心頭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氣。

“是嗎?”她的語音略帶諷刺,“我不知道昨晚流連於皇宴中的司令官居然還有時間留心下官的上課情形。”

天啊,紀薰然恨不得能有一個地洞讓她可以鑽進去。她究竟在搞什麼?為什麼會講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

她這副模樣,這種口氣──簡直就像是善妒的妻子在質問晚歸的丈夫嘛!

天啊,讓她死了吧!

她自低垂的眼簾偷偷打量他們的表情,所有軍官都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困惑神情,坐在最後面的賀星揚更是驚訝地將兩道劍眉挑得老高。

他們一定覺得她不可理喻吧!

紀薰然輕咳兩聲,盡力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上課──雖然她的心臟幾乎部快要跳出胸口了。

即使是現在,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仍然覺得羞赧不已。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可以永遠不要見到賀星揚,以免又想起她曾做過的那些愚蠢的事。她不明白為什麼只要遇到他,她就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大感訝異的糗事,難道他是她命裏的剋星嗎?

自從她那天在軍事指揮中心第一次見到他起,她的生活仿佛就整個脫離常 軌了,不僅行事不若從前那般得心應手、井井有條,就連她一向引以為豪、冷靜從容的個性仿佛也蕩然無存。

他對她的影響力怎會如此之大?──不對,紀薰然對自己搖搖頭,嚴格說起來,她的生活秩序大亂是肇因於上星期四夜晚她喝了那幾杯該死的威士忌,是那些該死的酒精害她的,跟他或瑞德或任何人都無關。

她是紀薰然,是那個朋友眼中最理智冷靜的女人,部屬口中最嚴謹自律的上司,怎麼可能會讓任何男人擾亂她的生活呢?

瑞德不能,賀星揚也不能。

“潔姬,你覺不覺得紀中校似乎對我很反感?”

七點五十五分。連續兩天,賀星揚破天荒地準時到達艦橋,今天甚至還提早了五分鐘。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艦橋時,不只是艦橋上所有的官兵,就連自認非常瞭解司令官的潔姬也忍不住大吃一驚。

他到底怎麼了?吃錯藥了嗎?昨天難得一次準時上艦橋還可以說是偶然的奇跡,但奇跡會連續發生兩次嗎?看來紀中校前天一席指責他的話還真的有效呢!

只是就連總司令的話都常當成耳邊風的司令官,為什麼會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呢?

潔姬覺得這件事頗值得玩味。

“長官很在意紀中校對你的看法嗎?”她若有深意地盯著他。

“那倒也不是,”賀星揚似乎有意回避副官的眼神,“只是不希望和我的參謀長相處得不好而已。”

“我瞭解。”潔姬微微一笑,“我認為紀中校的確和長官不太對盤。”

“你也這麼認為?”賀星揚仿佛因為終於找到可以討論的對象而松了一口氣,“是不是我在無意中得罪她了?”

他是想過要惹她不高興,逼她摘下嚴肅的假面具,但可沒要她討厭他,甚至躲避他。

這幾天他們碰頭的機會少之又少,雖然在同一艘艦艇上工作,但幾乎只有早上會往艦橋上和她見面,而這段時間還不超過一小時。就算在這一小時內,她也總是藉故忙著各種事,避免和他交談。

他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以至於她現在簡直拿他當仇人看。昨天下午他藉故到會議室旁聽她的課也不過是想試探她的反應,沒想到她竟然激動到口出諷刺之言。

他該為他終於讓她卸下一本正經的面具高興呢?還是為他此舉招來她的反感而悲哀呢?

“我不認為長官曾經得罪過紀中校。”

潔姬這句話令賀星揚劍眉一蹙,“那她究竟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奇怪呢?”

“這個下官就不清楚了。”

第一次見到賀星揚如此疑惑的神情,潔姬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從前即使是戰況處於再怎麼撲朔迷離的狀態,也不曾令這個男人稍聚眉峰,沒想到他今天竟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大傷腦筋。

這件事若其他人曉得的話,一定和她一樣感到不敢置信吧!實在太有趣了。

“對了,長官,你的電子信箱今天收到喜帖。”

賀星揚翻翻白眼,“又是誰邀我赴宴?我才剛參加過皇宴呢!”他揮揮手,“不去,不去。幫我推掉它。”

“邀你赴宴的是一個姓恩尼斯的人。”

“那是誰?”

賀星揚的記憶槽裏根本沒有這個姓氏的存在。

“我替你查過了,他是一家大企業的老闆,主要的事業是連鎖購物中心,是他的長子要結婚,時間是這個禮拜六晚上。”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的兒子是瑞德.恩尼斯,長官不認識嗎?”

“完全沒有印象。”賀星揚先是搖搖頭,頓了兩秒之後,忽然又略帶猶豫地開口,“不過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不曉得在哪里聽過?潔姬,你記得嗎?”

對賀星揚而言,他這位記憶力和辦事能力都超強的副官可算是一部他個人的電腦,要是沒有她跟逍遙替他打理一切,他的生活秩序鐵定一團糟。

“我也完全沒有印象。”潔姬緊蹙著眉,陷入一陣凝思中。

“我想菲爾中尉可以不必費神了,”一陣淡漠的聲音傳進兩人耳裏,“司令官不認識那個人的。”

潔姬轉過頭,好奇地瞥了剛上來指揮席的紀薰然一眼,“長官怎能如此確定?”

“因為我認識他。”紀薰然淡淡一笑。

“你認識?”仿佛有某種激素刺激了賀星揚的記憶槽,他驀然想起哪里聽過這個名字了。

那天在軍事指揮中心的花園,她的朋友曾提起這個名字。瑞德.恩尼斯,是她的前任男友。

這麼說,他竟然在和她分手不到幾天的時間便決定結婚了?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

賀星揚不禁緊盯著看來神色自若的紀薰然,她心裏一定很激動吧。

“他也邀請紀中校參加婚宴了嗎?”他輕聲問道。

紀薰然微微頷首。

那個傢伙到底是何居心?竟然邀請才分手不久的女友參加婚禮。

“你打算參加嗎?”

“我是打算去,”紀薰然冷靜地,“反正我這個週末有空。”

“紀中校若是覺得週末晚上一個人無聊的話,何不……”他頓了一會兒,才笨拙地繼續,“和我一起用餐呢?不一定非去參加那個婚宴不可。”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不僅令站在一旁的旁觀者潔姬一愣,當事人更是驚異得說不出話來,一雙清亮有神的黑眸直瞪著他。

“紀中校以為如何?”他期待地望著她。

別開玩笑了,和他一起用晚餐?她躲他都來不及了。對她而言,參加瑞德的婚宴還比較容易些。

“謝謝長官的好意,”她的語氣是充滿禮貌地,“下官還是決定去參加婚宴。”

“是嗎?”賀星揚禁不住輕聲歎息。

她寧願面對前任男友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的難堪,也不願和他一起用餐。看來她真的對他很反感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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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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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7: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不愧是世家公子和千金的婚禮,果然盛大得很。

紀薰然一雙晶亮的黑眸流眄著滿廳的衣香鬢影,美麗的唇角彎成一個迷人的弧度。

一向講究排場的恩尼斯家族租下了靖城首屈一指的飯店宴會廳,整個會場佈置得美輪美奐,說不盡的璀璨光華。

不過最能增添主人光彩的應該是出席這場盛宴的貴客們,來自大靖帝國各地的名流貴族們,為這個本來就豪華無比的大廳更添上了無限貴氣。

“這些人要是曉得居然有我們這種地位普通的平民混在他們之間,一定會備覺侮辱吧!”莫妮淺啜了一口來自聖荷行星的上好香檳,語氣充滿諷刺。

紀薰然回好友一抹會意的微笑,亦啜了一口香檳,“委屈你了,莫妮,讓你來當我的護花使者。”

“那個傢伙到底還要耍多久的大牌?”莫妮灰色的眸光不耐地搜尋著四周,“還不快點滾出來。”

紀薰然為她激烈的用詞感到一陣好笑,“看來今天我們不該來的,”她搖搖頭,“你好像相當不高興。”

“我們當然要來。”莫妮雙眉齊揚,激動地駁斥她,“我巴不得他快點滾出來讓我痛駡一頓。”

“你看來好像比我還激動呢!”紀薰然閑閑一句。

“所以我說你莫名其妙,”莫妮瞪她一眼,“竟然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你也太理智了吧?”

紀薰然淡淡一笑,“其實我今天來只是想提醒自己一件事而已。”

“什麼事?”

“提醒自己曾經犯下識人不明的大錯。”她頓了一會兒,“我得再見他一次,以便更能確實認清自己的愚昧。”

最近的她似乎總是在做一些愚蠢的事,她希望能正本清源,從這件最大的蠢事開始修正。

“你是在懲罰自己嗎?”莫妮不敢置信地。

紀薰然微掀唇角,“或許。”

“何必呢?薰然。”莫妮歎息,“真正該檢討的是那傢伙。”

“該檢討的是我,”紀薰然輕輕搖晃著手中的水晶香檳杯,“為什麼會選擇和那種人交往呢?”

在她幾乎從不犯錯的人生裏,這個錯誤堪稱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個,也是令她最覺羞愧的一個。她以為兩個同樣注重紀律的人必然能在思想及生活上有所交集,但是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終於出現了。”莫妮的視線忽然調向大廳的另一頭,眸光銳利得足可殺人。

紀薰然亦將眸光調向同一個方向,果然見到今晚盛宴的男女主角光彩照人地蒞臨會常

所有的賓客馬上給予熱烈的掌聲。

莫妮盡義務似地拍了兩下手,輕聲吐出一句,“他穿起黑色的禮服還真像一隻沒有品味的黑熊。”

紀薰然聞言不禁逸出一串清柔的笑聲,“我真服了你,”她對好友眨眨濃密的眼簾,“竟然隨口就能形容得如此傳神。”

莫妮得意地揚揚她棕色的美眉,“要批評那個傢伙,我可是不愁沒靈感的。”

“看樣子這方面的技巧,我得跟你多學習了。”

“好說,好說。”莫妮故作姿態地揮揮手,“若論情報分析我自然是及不上紀中校,不過人各有所長,其他你得向我請教的東西還多著呢。”

“是嗎?”紀薰然略帶嘲弄地,“例如什麼?”

“例如釣金龜婿的方法啦,對男人拋媚眼的要領啦,如何與心儀的男人做第一步接觸等等,”

莫妮扯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總之凡是關於男人與調情的一切技巧,你都非常需要本人的教導。”

“謝謝你哦,只可惜我沒興趣。”

“你會需要的,薰然。”莫妮嚴肅地,“相信我。”

不知怎地,雖然莫妮完全是一本正經的表情,紀薰然卻忍不住想笑。

她盡力克制著嘴角彎曲的弧度,不過她用不著太努力,因為一隻沒有品味的黑熊忽然出現在她面前,令她原本愉悅的神情驀地轉為森冷。

“看樣子你挺自得其樂的嘛,薰然。”瑞德的語音充滿挑釁。

紀薰然揚起眼簾,直視著他,在分手不過幾天的前任男友婚禮上再次見到他,平靜的心湖竟然不起一絲波瀾的事實令她自己都不禁微微一怔。

已經是過去式了,她甚至無法在腦海裏搜尋出任何他們之間值得紀念的回憶,這段感情是真的結束了。

“恭喜你。”她淡淡地漾開一抹微笑,眸光朝他身旁穿著一身閃亮銀色禮服的新娘一轉,“娶到一位如此出色的美嬌娘。”

“能娶到潔西卡的確是我一個相當明智的抉擇。”瑞德若有深意地回她一句。

“你的眼光一向好。”她略帶嘲弄地恭維著他。

瑞德對她嘲諷般的語氣感到不悅,更明確地說,他是對她能仍以此種冷靜的語氣回應他感到不悅,他嚴厲地瞥她一眼,“怎麼樣?你這幾天過得如何?”

“托你的福,”一直極力克制自己的莫妮終於忍不住出口譏剌,“薰然過得很好,事實上,我們都很高興她終於做了正確的決定。”

“瑞德,”已經不滿自己備受冷落許久的新娘不依地輕聲嚷道:“這兩個女人是誰?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其實不僅是今晚宴會的女主角,包括周圍一群豎起耳朵的好奇聽眾,都很想搞清楚今晚的男主角和這位出色的美人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潔西卡親愛的,”瑞德刻意造作的溫柔聲調令紀薰然一陣毛骨悚然,“她們兩個可都是咱們帝國英勇的大軍人,這位紀薰然小姐還是個中校呢。”

潔面卡綠色的眼眸在聽到紀薰然的名字時忽然掠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原來這個漂亮的小姐,”她眸光評估般地直盯著紀薰然,“就是你前任的女朋友啊!”她這句話的威力可從四周突然傳出一陣陣驚異的歎息聲感覺出來,那群好奇的觀眾們甚至不再假裝若無其事,直接將目光集中在新娘和新郎前任女友身上。

“沒錯。”瑞德坦承不諱,“不過那已經都過去了,你別多心。”他補上一句。

“我才不會多心呢。”潔西卡微微噘起一張塗著金橘色口紅的櫻唇,“畢竟你決定娶的人是我,這就足以分出我和她在你心目中地位的高下了。”語畢,她還挑戰似地瞥了紀薰然一眼。

紀薰然微微一笑,正想發話時,莫妮卻搶先發言了,“恩尼斯夫人說得好,這件事的確是分出了你跟薰然的高下。”

她嘲諷的口氣令潔西卡雙眉一豎,“什麼意思?”

莫妮誇張地瞪大雙眼,“你居然聽不懂我話裏的意思?”她先是一頓,繼而聳聳肩,“也難怪嘛,否則你怎麼會嫁給瑞德呢?果然是佳偶天成。”

她這番嘲弄意味十足的話令潔西卡在銀白色禮服映襯下本已瑩白的臉色更顯蒼白,四周的人群亦開始竊竊私語。

“原來瑞德是因為被前任女友甩了才會娶潔西卡的。”

當這句音量雖小卻又大到足以讓附近的人聽清的話傳到男女主角耳裏時,兩人的眉峰同時緊聚,臉頰亦轉成憤怒的潮紅色。

“薰然,”瑞德英俊的臉龐陰霾,眼神嚴厲,“你是故意來攪亂我的婚禮,好發洩我對你提出分手之恨嗎?”

他這句控訴掀起了另外一陣高chao,所有看好戲的人群的興致都更加高昂了,他們目不轉睛地監視著一切。

“我記得是你邀請我參加婚禮的。”

“沒錯,但我是希望你能大方地給我祝福,而不是來搗亂。”

“你認為我在搗亂?”

“你造成了我和潔西卡的困擾。”瑞德指控她。

紀薰然揚起一陣輕柔的笑聲,不置可否。

瑞德對她漫不在乎的態度十分不滿,“你敢說當初主動提出分手的不是我嗎?”

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問她這個問題,看來他是非討回方才被莫妮削去的面子不可了。

“的確是你。”她淡淡地回答。

所有人聞言臉上都現出了十分豐富的表情。

瑞德滿臉閃耀著勝利的光輝,潔西卡深感滿意,莫妮緊蹙著雙眉,至於四周的觀眾們,則是馬上開始口耳相傳,散佈這個剛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親愛的,”瑞德對新婚妻子微笑,“我們過去另一邊和家族朋友們打打招呼吧。”

在達到邀請薰然來參加婚禮的目的後,瑞德十分聰明地選擇馬上退場,以免節外生枝。

接下來就要靠那些社交界無聊的貴婦人與諸紳士們,替他散播這個絕對會令薰然難堪不已的新聞了。他要紀薰然成為眾人的笑柄──這就是他邀她來的目的。

雖然這個計劃差點被莫妮那個女人給破壞掉了,不過靠著他的機智,終究還是及時挽回。

結果還是相當完美的。

“我想殺了他,薰然。”在那對新婚夫妻離開,而旁觀的人潮亦散盡之後,莫妮恨恨地低聲說道:“千萬別阻止我。我要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別衝動,莫妮。”紀薰然心情似乎依然平靜。

“你還認為這傢伙不是那麼幼稚的男人?”莫妮雙眉豎直,“事實證明他就是。”

“我的確失算了。”

“‘潔西卡親愛的’,”莫妮先是學著方才瑞德令人噁心的腔調,然後充滿厭惡地揮揮雙手,“那傢伙什麼時候說話如此甜蜜了?分明是故意表現給你看的嘛!還有他那個驕氣十足的新娘,”

她冷哼一聲,“他們倒還真是天生一對啊,都傲慢得令人受不了。”

“托瑞德的幅,現在的我可變成全場注目的焦點了。”紀薰然眸光掃視四周一圈,幾乎在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都有人將目光釘在她身上,一邊竊竊私語著──不必想也知道他們熱烈討論的內容是什麼。

一向不喜歡在背後遭人批評的她,竟然成了社交界嚼舌根的主角。

瑞德現在想必十分得意吧!

莫妮當然也察覺到好友目前陷入了一個極為尷尬的窘境,但她也無法可想,只能幹著急,“薰然,我們走吧。”這是她目前所能想到最好的解決方法,“我們沒必要在這裏接受侮辱。他們這些人會剝了你的皮的。”

“這樣豈不正稱了他的心意?”紀薰然一口仰盡手中的香檳,“我既然選擇來參加他的婚禮,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她深幽的眸子閃著堅定的光芒,“我不會落荒而逃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

“由他們去說吧。”

莫妮一怔,“我記得你一向最重視形象的,你能忍受他們的閒言閒語嗎?”

紀薰然幽默地微掀唇角,“不然怎麼辦?我總不能拿膠帶封住他們的口吧。雖然我很想這麼做。”她補上一句。

莫妮凝視她良久,“薰然,你好像有些變了。”她評論著,“現在的你好像比較不在意他人對你的看法。”

紀薰然一愣,“是嗎?”

“是第十艦隊影響了你?”

“為什麼這麼說?”

“或者是軍神本人影響了你?”

紀薰然雙眉齊揚,疑問地盯著好友。

“我記得前幾天打TV電話給你,你告訴我他跟我想像中是完全不同的人物,”莫妮解釋著,“而且你還當眾頂撞他。”

“所以呢?”

“你從來不是會頂撞上司的人,”莫妮微微一笑,“可是你卻冒犯了他。所以我認為或許你是受到他一些影響,才會做出這種大違本性的事來。”

大違本性嗎?紀薰然微蹙雙眉,禁不住要同意莫妮的分析,她這幾天約言語行事的確是大違本性。

難道她真是受到影響了?被第十艦隊散漫的行事態度、隨便的上下關係所影響?

難道她以後也會變得同他們一般沒規沒矩,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不會吧?

“我不知道,莫妮。”她猶豫地,“你認為我受到不良的影響了嗎?”

“我可不認為這是‘不良’的影響。”莫妮輕笑出聲,“事實上,我一直覺得你太嚴肅了,該放輕鬆一點。”

“我現在不會看起來漫不經心、吊兒郎當的吧?”

紀薰然擔憂的語氣令莫妮訝異地瞪大眼,“當然不會。”她頓了一會兒,“難道軍神是那種人?”

紀薰然驀地一笑,“你很訝異嗎?”她調皮地盯著好友。

“我沒想到奧斯丁行星聯盟的英雄竟然會是……”莫妮一陣失神,“軍神他……”

“軍神。”

“軍神。”

“軍神。”

一時之間,整個會場的人群仿佛在進行重唱似的此起彼落地喊著這個響亮的名號。

“怎麼一回事?”紀薰然和莫妮莫名其妙地互望一眼,眸光隨著人群調往大廳入口處。

是賀星揚。

他挺拔超群的身子旁若無人地走進大廳,所有賓客的目光都禁不住凝在他身上。人群自動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通道給他。

所有人都深感訝異,因為他們沒想到鼎鼎大名的軍神、傳聞中最不喜交際應酬的軍神,竟然會出現在這場婚宴上。

其中最感訝異的大概就是恩尼斯家族的族長──傑克.恩尼斯了,他沒想到軍神竟會如此賞光選擇在他兒子的婚宴上露臉。雖然他的確發了一張喜帖邀請軍神,但可從沒奢望過他真的會來。

可是他竟真的出現了。

傑克.恩尼斯禁不住滿面笑意地迎向他。他可以確定今晚軍神出現在他兒子婚宴上的消息絕對會上報,恩尼斯家族在社交界的地位絕對會大大地提高。而且假若能和軍神打好關係的話,將來或許能攀上太子殿下,使恩尼斯家族的地位與權勢更上一層樓。

他眨眨眼,眸子裏閃著勝利與得意的光芒。

“怎麼可能?”莫妮緊盯著正和今晚宴會主人寒暄的賀星揚,喃喃地說道,“你知道他今晚會來嗎?”她瞥了好友一眼。

紀薰然亦幾近失神地望著那個令她最近大為失常的男人,搖搖頭,兩道形狀美好的眉毛驚訝地挑起。

“他不可能會來啊,我記得他和恩尼斯家族素無往來的。”她沉吟著,“怎麼會突然出現?”

何況他們曾在艦橋上討論過這件事,他那時也並沒透露參加婚宴之意。為何忽然改變主意了?

“真可惡,為什麼最討厭交際應酬的軍神偏偏要來參加這傢伙的婚宴?”莫妮眉峰緊聚,“這下瑞德一定得意死了。”她的語氣是相當遺憾的。

紀薰然才不管瑞德會怎麼想,她現在滿心都被一種類似慌張的感覺給佔據了。不知怎地,她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她匆匆搜尋著四周,想找一個最隱密的角落躲起來。

天啊,千萬則讓他看到她。這幾天在艦隊上,她一直躲著他,避免和他單獨相處。沒想到居然連參加一場婚宴,她都得想辦法逃離他。

她不自覺地將身子往人潮多的地方靠。

“薰然,你怎麼了?”望著好友顯得躲躲藏藏的身影,莫妮莫名其妙地揚聲問道。

她沒有料到在這個自從軍神出現後便倏然安靜的大廳,自己的聲音竟會如此清晰。而當她發現這個事實時,幾乎所有的賓客都已將視線調向這裏了。

紀薰然這輩子從來沒覺得如此悲慘過。前不久才在瑞德的“幫助”下成為眾人閒話主角的她,現在又在莫妮不經意的大聲問話下,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糟的是,賀星揚顯然也發現她了,金棕色的眸光迅速鎖住她。

紀薰然認命地歎了一口氣,注視著賀星揚向主人告歉後直接走向她的身影。

千萬不要。她在心裏做著無謂的祈禱,千萬不要過來跟她打招呼,否則她今晚就註定擺脫不了眾人異樣的眼光了。但是他依然繼續移向她,即使他中間曾經好幾次遭人攔下寒暄,眸光仍一直緊盯著她不肯放鬆。他似乎很怕她突然消失。

在解讀出他眸光所代表的訊息後,紀薰然心中那股逃離的想望更加熱切了,她開始不顧一切地朝另一邊的出口擠。

“薰然,等等我埃”莫妮急急跟上她,輕聲嚷著。這次她可不敢再冒險放大音量了。

“你到底怎麼了?好像在躲人似的。”

“別問了,快走吧。”紀薰然頭也不回地,“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

莫妮輕聲歎息,無奈地跟隨著她匆忙的腳步。

就在她們成功地穿過一大群人,好不容易大門在望的時候,低頭前進的紀薰然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身軀。

她倏然凝神,映入眼簾的是幾顆漂亮的金扣,以及肩上兩條微微搖晃著的穗帶。

她十分不情願地將眸光往上調,果然看見一對神采奕奕的眸子含笑凝住她。

“長官,沒想到會往這裏見到你。”她幾乎是歎息般地吐出這一句。

“我也是突然決定要來的。”

“為什麼?”

他劍眉一揚,“咦?”

她轉頭瞥了眼四周正拉長耳朵極力想聽清他們對話的好事人群,悄悄扯住賀星揚的袖子,將他拉到一旁遠離眾人的角落,“為什麼要來?”她幾乎是瞪著他問的。

他彎起一抹好玩的微笑,“不行嗎?我還以為婚宴的主人很期盼我來呢。”

“他們是很期盼。”紀薰然咕噥著。事實上,他們的表情像是中了最高獎額的彩券。

但是我不期盼。她默默地在心裏補了一句。

從這幾天的相處,她得到一個結論:就是這個男人總有辦法令她做出各種違反本性的糗事。她可不希望在前任男友的婚宴上,她又做出什麼貽笑大方的事來,那會令她生不如死的。

“紀中校似乎不希望見到我。”賀星揚的語氣是懶洋洋地。

紀薰然一窒,她總不可能誠實回答吧?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呢!

她正不知所措時,莫妮及時解救了她。

“長官,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莫妮欽慕不已地仰頭望他,“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賀星揚轉頭望向她,在見到她滿臉仰慕的神情後不禁暗自歎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只要他參加社交宴會,就一定會遇上對他盲目崇拜的女人。如今他只能祈禱,希望她不是最嚴重的那一型。

“她是我的朋友──莫妮.海勒威。”

他想起來了,朝莫妮微微一笑,“你那天也在軍事指揮中心的花園裏吧!”

他的微笑令莫妮如沐春風,“沒錯,長官。”

“很榮幸認識你,海勒威小姐。”

在得知她是紀薰然的朋友之後,賀星揚的神情顯得輕鬆愉快多了。

“我們正要離開,”紀薰然拖住莫妮的手臂,“長官。”

“薰然……”莫妮正要出聲抗議,紀薰然馬上警告似地瞪她一眼,她驀地閉上雙唇。

“舞會才剛剛開始呢,”賀星揚雙眉微挑,“紀中校不想留下來跳嗎?”

紀薰然這才注意到華麗的大廳已開始回蕩著優美的音樂聲,而用水晶打造的舞池中,那對新婚夫婦正優雅地開舞。

“是呀,薰然。”莫妮亦極力說服她留下,“你方才不是也說過嗎?若是連一支舞都不跳就走,瑞德還以為他策略奏效了呢!”

“什麼策略?”賀星揚緊聚眉峰。那個傢伙做了什麼好事?

“方才瑞德當著眾人的面侮辱薰然。”

莫妮的解釋令兩人同時將眸光調向她,紀薰然是氣惱地,賀星揚則是異常地憤怒。

“怎麼一回事?”賀星揚兩道劍眉幾乎豎成一直線。

“不關你的事,長官。”紀薰然搶先說道。

賀星揚聞言,默默地凝視她良久,那專注異常的目光令紀薰然雙頰飛上兩道彩霞。

他忽然微微一笑,“紀中校打算不戰而退?”

紀薰然一愣,怔怔地望向他。

“不給對手一點顏色就逃逸,不像軍人本色哦!”他挪揄著她。

“那我該怎麼辦?”聽出他嘲弄的語調,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回問。

“當然是留下來玩個盡興。”他閑閑地。

“謝謝長官的建議,只可惜在經過方才的一幕好戲之後,恐怕沒人願意來向我激舞了。”紀薰然自嘲地。

“我願意。”

賀星揚此言一出,三個人同時嚇一大跳。

尤其是莫妮,她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震驚來形容。據聞不論在何種宴會,即使是皇宴,堅持絕不跳舞的軍神居然向薰然邀舞?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連賀星揚自己也是一副呆愣的表情,怔怔地看著紀薰然。

換下聯盟軍制服的她穿著一套黑色的小禮服,露出一截瑩潤的肩膀,貝殼狀的耳垂掛著簡單卻迷人的鑽飾,看來非常地性感。

“你在開玩笑嗎?長官。”紀薰然首先恢復冷靜。

賀星揚亦立即回神,甚至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不,我是誠心的提議。”他彎身做了個邀舞的動作,金棕色的眼眸熠熠發光,定定地鎖住她,“紀中校肯賞光嗎?”

這一招是學自艾略特的;艾略特曾經自豪地說過,無論是如何高傲的美人都無法抗拒他專注眸光下的誠心邀舞。賀星揚只希望自己也有他那種所向披靡的魅力。

紀薰然幾乎要沉醉在他醉人的眸光中了,她不自覺地將右手遞給他。

賀星揚吐出一口長氣,接過她伸過來的纖纖玉手。一直到兩人距離舞池只有短短幾步時,他才猛然驚覺自己似乎早已忘記如何跳舞了。

自從在軍校那場畢業舞會之後,他已經足足快十年沒再步入過舞池了。

紀薰然察覺到他的猶豫,揚起頭望著他。

“對不起,”賀星揚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好像忘記怎麼跳交際舞了。”

“什麼?”紀薰然禁不住莞爾,心中升起一股類似溫柔的情愫,唇角彎出一個迷人的弧度,“我從沒聽過不會跳舞的人還敢向人邀舞的。”她柔聲嘲謔著他。

“我很抱歉。”

紀薰然搖搖頭,“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她美麗的星眸氤氳著溫柔的霧氣。

在這一刻,她似乎已完全忘記自己是如何不願引起眾人的注意了。

她的眼中,只有面前這個總是令她做出莫名舉動的男人。

賀星揚亦凝視著她,性格的唇角緩緩揚起一絲令在場仕女們皆不禁心旌神搖的微笑,他帶領著她走入舞池,渾然不覺在場男士訝異無比的眼神與淑女們嫉羨不已的目光。

所有的人,包括那對神氣的新婚夫婦,都自動退出舞池,愣愣地望著他們。

從不跳舞的軍神居然開戒了。他們固然高興能親眼目睹這“歷史性”的一刻,更好奇這個令軍神開戒的女人是何方紳聖,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許多人更將視線調向瑞德身上,帶著笑意的眼神仿佛在嘲謔他。

或許當初的確是那個女人主動甩了瑞德的。

畢竟軍神的魅力比今晚的新郎大多了。

不論是群眾好奇欣羡的目光與竊竊私語或是婚宴男女主角氣惱的眼神,紀薰然與賀星揚都毫無所覺。在這神奇的一刻裏,兩人的眼中都只容得下對方而已。

“你跳得很好,長官。”紀薰然首先打破兩人之間仿佛被下了魔咒的氣氛,略帶沙啞地說道。

“你也是。”賀星揚微微一笑,“我們的節奏似乎配合得很好。”

她也注意到了。這二十九年來她和不少男人共舞過,但從不記得與誰如此有默契過。只要一個小小的動作、甚至眼神,他們就可以正確地抓到對方的步伐。

這種感覺相當地美妙,相當地醉人──也相當危險。

紀薰然驀然凝神,在即將陷入某一張網時,她及時穩住了動搖的心情。絕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她提醒著自己。她可負擔不起再一次因失去理智而浪費數年青春在一個男人身上。

“你在想什麼?”見她沉默不語,他忽然問道。

她連忙搖頭,“沒什麼。”

“你該不會還忘不了他吧?”

她一怔,“誰?”

他將視線調向大廳的另一邊,以眼神示意著原本一直意氣風發,現在卻臉色微微發青的新郎。

“瑞德?”

“他是你的前任男友吧?”

“長官怎麼知道?”紀薰然訝異地,“我不記得曾告訴你這一點。”

賀星揚陽光般燦爛的眼眸閃著奇特的光芒,“我猜的。”

他究竟如何推測出來的?紀薰然怔怔地望著他。

“你依然愛他?”他輕聲問道。

“怎麼可能!”她沖口而出。

她略帶激動的反應令他禁不住微笑,“你恨他?”他語調幽默地。

“也不是。”

“又愛又恨?”

紀薰然直瞪著他,“長官在為我做心理分析嗎?”她的語氣是不滿地。

“你需要嗎?”他閑閑地問。

“需要什麼?”

“需要做心理分析。”他微微一笑,有意逗弄她,“如果需要,我很樂意為你服務。”

“下官一點也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分析。”紀薰然臉頰染上一層玫瑰紅的色澤,不是因為羞赧,而是因為憤慨,方才心中那種柔情蕩漾的感覺一下子全消失了,“何況長官也不是心理醫生。”她補上一句。

“隨時注意下級的情緒並加以適當的心理輔導是身為上級的責任。”賀星揚流暢地說道。

這會兒他倒忽然記起他身為上級的責任了。

“我沒想到長官如此有責任感。”紀薰然的語氣諷刺。

“該負責任的時候我自然會負。”

“所謂‘該’負責任的時候,長官是如何定義的呢?”她挑戰似地問道。

“當我記起來的時候。”賀星揚半認真地回答。

紀薰然沒料到他竟能大言不慚地如此回應她的挑戰,不禁一怔。

“當長官記起來的時候?”她愣愣地重複。

“沒錯。”他似乎毫不在意她的震驚,“大半時候得要我的副官或電腦提醒,我才會記起我該做的事。”

“開玩笑的吧?”她不敢置信地呢喃。

見她一副震驚莫名的神情,賀星揚禁不住迸出一陣愉悅的朗笑。

紀薰然默默地掃視他一眼,不但沒有因為他不客氣的嘲弄而生氣,反倒仿佛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長官是在開玩笑。”

“我可以保證,”賀星揚止住笑,眨了眨眼,“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絕不是開玩笑。”

一個人每天因睡過頭而遲到就很過分了,怎麼能連自己該做的事都得要人家不斷地提醒才記得,這不是混得太過火了嗎?

她自己是一個相當注重規律與責任的人,又和一個比她更加規律好幾倍的男人交往兩年,她簡直不能相信世上真的有這種散漫至此的人存活著,而且這個人還是眾人景仰的軍神。

上帝搞錯了吧?這種人怎麼可能有能耐將敵方耍得團團轉?

她莫名地凝睇著他彷若雕刻般的側面,陷入了一陣怔忡之中。

當悠揚的音樂暫時停歇,一曲舞畢後,賀星揚低頭凝視著她,“音樂停了。”他低聲說道,雙手卻依然環在她纖細的腰上,仿佛捨不得放開似的。

早在他們剛步入舞池中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愛上了將她納入懷中的感覺。

紀薰然這才回神,她不經意地望瞭望周遭,當她的視線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群相遇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竟又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了。

而且這會兒她所受到的關注仿佛較方才更勝數倍。她秀麗動人的容顏禁不住泛起漂亮的嫣紅。

在她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未像今天一般如此吸引大眾的注目,即使是在情報學校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之後又連續因出色的情報分析而不斷升官,成為聯盟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性中校時,也未造成如今晚一般的轟動。

今晚可真是出盡風頭啊!

她對自己彎起一絲嘲諷意味十足的微笑,揚起眼簾直盯著面前這位“幫助”她成為話題人物的英挺男子。

“我該回去了。”她認真地說道。

賀星揚禁不住欣賞著她猶如星夜中一朵獨自綻放的睡蓮般的清麗容顏,“你不喜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我的確不習慣。”她板著臉回答。

他了然地點頭,“走吧。”他終於放開環在她腰上的雙手。

紀薰然不想去深究自己為何突然升起一股若有所失的感覺,她偏轉身子,卻忽然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

她的面前不知何時竟然排了一長列的男人,她一和賀星揚分開後,他們便同時開口,一時之間她感覺自己幾乎要被他們此起彼落的邀舞聲給淹沒了;她禁不住後退了幾步,卻仿佛更加陷入他們熱情的包圍。

紀薰然直覺地轉向距她只有數步之遙的賀星揚,清亮的眼眸閃著求救的訊號。“長官……”

賀星揚接收到她求救的訊息,一把將她拉近,“對不起,各位,”他悠然地開口,“我的參謀長與我有重要事情必須先離開,所以她恐怕無法接受各位的美意了。”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禮貌,藉口又相當得體,但眾人仍從他平淡的語調中察覺到一股淡淡的佔有欲。

就連紀薰然亦感到他握住她手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仿佛要保護他的所有物不被人侵犯似的,而這個奇特的念頭令她臉頰更加燒紅。但她仍任由他帶著她穿過人們自動讓出的通道,直奔賀星揚那輛由國家配給他的專用磁浮車。

“謝謝你。”她輕聲說道。

“這是我的榮幸。”他專注地凝望她,微微一笑。

紀薰然垂下眼簾,不敢接觸他若有深意的眸光。

“你似乎很容易臉紅。”他微笑評論道。

她一怔,驀然發現他仍握著她的手,連忙輕輕地掙脫。“我並非有意如此。”她定定地直視前方。

他則是定定地凝視她,柔聲說道:“我明白。”

一向自律甚嚴的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流露出如此女性化的一面?他可以想像出她必定為此感到十分懊惱,然而他卻喜歡她這一面。

他喜歡她不經意流露出本性的時候,那令他心動。

“你想要兜兜風嗎?享受高速奔馳的樂趣?”他提議道。

“長官喜歡開快車?”

賀星揚的反應是古怪地撇撇唇角,“我不會開車。”

紀薰然一怔,“咦?”

“反正由車上電腦代勞也是一樣嘛!”他似乎在為自己辯解。

是這樣沒錯。可是即使科技已進步到不需人類親自駕駛的程度,許多人還是寧願自己開車,享受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尤其是男人。

“沒辦法,”賀星揚自嘲地補充,“我和這些高科技儀器一向不對盤。何況既有電腦代勞,我又何必去傷這種腦筋呢?”

“你不喜歡那種親自掌控一切的感覺嗎?”

他淡然一笑,“那太累了,我是個很懶散的人,這一點紀中校應該也明白。”

一個不喜歡亦不期待掌控一切的人卻必須負擔起一支宇宙艦隊所有人員的生命,以及許多戰役的成敗責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掌控了許多事,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法?紀薰然有一股衝動想探問他,但終究忍了下來。

這不關她的事,她警告著自己,他和她只是長官與下屬的關係,她沒資格也用不著去過問他公事以外的想法。

為了安全起見,她根本不應該和他單獨相處,以免又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蠢事來。她應該馬上要求他送她回去。

“紀中校覺得如何?要兜兜風嗎?”賀星揚再次問她。

拒絕他。

“好。”

天呀,為什麼她竟會答應?紀薰然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難道她又開始失去理智了嗎?

但他懶洋洋的嗓音的確像有一股魔力般令她無法拒絕。這個魔鬼!她在心中暗暗咒駡著。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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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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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8: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被她指控為魔鬼的賀星揚卻完全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掙扎,他只是愉悅地瞥了她一眼,揚起一絲十足迷人的微笑──而這抹微笑的確不像普通人應該有的。

車子果然快速奔馳了起來。紀薰然轉頭望向窗外,拂面而過的風揚起了她鬢邊的發絲。

“長官想去哪里?”

“叫我的名字。”

“什麼?”她忍不住震驚,回眸瞪視他。

“我說,”他閑閑地微笑,“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那怎麼可以?我們是上級與下級的關係呀!怎能罔顧軍事倫理?”

“去他的軍事倫理!”

“什麼?”

“我說,”他輕扯唇角,慢條斯理地重複,似乎有意逗弄她,“去他的軍事倫理。”

對他的悠然以對,她忍不住一股怒氣,“你非得每一句話都用那種語氣重複一次嗎?”

她生氣了。很好。他微微一笑,“除非你不用那種迷惑的語氣質疑我每一句話。”

她一窒,臉頰因怒氣而燒紅,“那是因為你的每一句話都莫名其妙!”

“會嗎?”他無辜地挑高眉毛,“我覺得我每一句話都講得很有條理啊!難不成你的語文能力有問題?”

“你要我直呼你的名字。”她一字一句地,仿佛在指控什麼。

“那正是我的意思。”

“你說管他的軍事倫理。”她怒火更熾。

“正確地說,”他對她眨眨眼,“是去他的。”

“這是一個長官應該對下屬說的話嗎?”她發作了,“公然要我違背軍事倫理?要我不把長官當長官看?”

賀星揚雙手一拍,“沒錯,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他金棕色的眼眸閃閃發光,“看樣子你的語文理解力並無問題。”

“該死的!我的理解力當然沒有問題。”她氣急敗壞地。

他則微笑地望著她。

“為什麼這樣看我?”她蹙眉。

“你剛剛說‘該死的’。”他似笑非笑地指出。

“我說──”她櫻唇微張。

“該死的。”他替她接下去。

她張大一雙黑色美眸,“我真的說了──”

“該死的。”他再次替她說完。

“別像只鸚鵡似地替我說完每一句話!”紀薰然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忽然偏轉過頭,雙手掩住發燙的臉頰,“我竟然詛咒?天呀,我這一生從不詛咒的。”

他好笑地望著沮喪不已的她,“那是個很好的開始。”

“很好的開始?你說那是個很好的開始?”她似乎瀕臨歇斯底里,“我竟然失去了我一生最引以為傲的冷靜,口吐穢言!我,我──我從小到大不曾說過那樣的話,就算被我那群愛捉弄人的哥哥整得快發瘋時也沒有。”

他輕輕搖晃她的肩,“冷靜一點。”

她甩開他的手,“我很冷靜。”

“是嗎?”

“你竟然還敢嘲笑我?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他劍眉一揚,“我?”

“對,你。”她急急地說道:“都是因為你總是說一些令人氣結的話,我才會一時失去冷靜。”

面對她的指責,他只是微微一笑,“我很榮幸能令你失去冷靜。”

紀薰然驀然一怔。對呀,她是怎麼了?竟然讓一個男人如此左右她的情緒?就連和瑞德分手的那天晚上,她也還是從容不迫的,不是嗎?

這傢伙──是她命裏的剋星嗎?她怔怔地瞧著他一張漂亮的臉孔。

“別那樣看我。”他忽然開口。

“什麼?”她愣愣地。

“你看我的模樣就好像你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似的。”

“是──嗎?”她依舊怔忡。

“這種無奈又無助的模樣,”他伸手輕撫她細緻的臉頰,語音沙啞,“讓我忍不住想吻你。”

“什麼?”她今晚究竟是第幾次這麼問了?

他輕輕歎氣,忽然低頭攫住她倔強的唇。

她沒有反抗。

事實上,她的神智完全陷入迷醉的狀態,只能合上濃密的眼簾,由著他盡情地品嘗她。

他輕輕將她推倒在柔軟的座椅上,雙手不安分地遊移著,唇瓣則由她豐潤的櫻唇來到瑩潤的頸項。

紀薰然低聲申吟,簡直不曉得該如何控制忽然自心底竄起,一股排山倒海的欲望。

她熱情地回吻他,體溫不斷地升高,全身發燙。

他探手至她背後,開始緩緩拉下她黑色禮服的拉鏈。

她忽然一陣警覺,“拜託,不要。”

他停止動作,眼眸氤氳著霧氣。

她在他耳邊吹氣,“求求你。”這句話不像懇求他停止,倒像拜託他繼續。

“求我什麼?”他語音喑啞。

“我不知道。”她忽然激烈地搖頭,呼吸急促,“我不知道。”

他吻住她俏麗的鼻尖,“冷靜一點,寶貝,冷靜一點。”

她怎能冷靜得下來?她哀怨地凝住他,是他燃起她的心火的。

他重新拉上她禮服的拉鏈,“放心吧!我不會強迫你。”

她依舊望著他,不想承認心裏那股強烈的感覺是失望。

“別再那樣看我,”他在她耳邊吹氣,“我會把它當成邀請的。”

黑眸凝聚著霧氣,她想邀請他嗎?

他忽然一陣申吟,“拜託。”換成他請求她了,“別考驗我的自製力。”

她迅速垂下眼簾,“對不起。”

然後她推開他,坐直身子。

有好一陣子,氣氛維持著令兩人尷尬的沉默。直到車上電腦打破凝肅的空氣,“如果你們兩個已經決定……”它輕咳兩聲,“決定結束你們表示友好的肢體接觸的話,能不能容我插個嘴?”

紀薰然原就暈紅的雙頰更加燒燙,賀星揚則是微微一笑,“你想說什麼?”

“很抱歉破壞你們美好的約會。”電腦首先道歉,“不過方才總司令傳話過來。”

“什麼事?”賀星揚蹙眉,普羅汀這傢伙找他准沒好事。

“他要你立刻趕到軍事指揮中心。”電腦丟下一句爆炸性十足的話,“諾亞政變了。”

賀星揚與紀薰然交換了驚異的一瞥。

星塵號七樓長廊“怎麼回事?潔姬。”杜如風眨著酸澀的雙眼,昨晚待在一名初識女子家中過夜的他今天一早就被緊急召回艦隊,精神還處於半朦朧狀態呢0今天不是禮拜天嗎?幹嘛叫我們回艦?”

“你還沒睡醒嗎?”潔姬的語調是諷刺地,“看來那個女人費了你不少精力嘛!”

“你在吃醋嗎?”杜如風勾起一絲帶著三分邪氣的笑。

潔姬白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吃醋?”

杜如風抬起她的下顎,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我不知道,或許你迷戀上我了吧?”

潔姬甩開他不安分的手,“少來!我可不是那些認不清你這花花公子真面目的蠢女人。”

杜如風聳聳肩,“算我失言好了,你也用不著那麼生氣吧!”

她瞪他一眼,“諾亞行星傳來政變的消息了。”

“什麼?”潔姬突如其來的宣佈似乎令杜如風極為震驚,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我說──”潔姬對著他的耳朵大喊:“諾亞政變了。”

杜如風卻像毫無所覺,一雙灰眸凝住遠方某一點,“竟然真的開始了。”他喃喃地,眉頭深鎖。

“你怎麼了?如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驀地回過神來,“司令官呢?”

“一大早就被太子殿下召進宮去了。”

“是嗎?”杜如風若有所思地。

“你究竟怎麼了?”潔姬禁不住也蹙起蛾眉,“清醒一點。”

“潔姬,”杜如風忽然直視她,“你想這次是不是會派司令官去平亂呢?”

“我看十有八九,”潔姬回視他,“怎麼樣呢?”

杜如風搖搖頭,“沒什麼。”

潔姬凝視他良久,“你真有點莫名其妙,算了,我沒空在這裏和你瞎扯,”她邊說邊往前走,“我還得去準備待會兒軍官會議的資料呢!”

對她的倏然離去,杜如風沒有任何反應,定定地佇立在原地。

潔姬回頭瞥了他挺拔的背影一眼,眉峰微聚,然後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她離開後好一會兒,杜如風才緩緩地將視線調往長廊壁上掛的畫。

在這條充滿藝術氣息的長廊兩壁,掛了許多名家的畫作,雖然都是仿畫,但卻都仿得栩栩如生,令一般人無法辨別真偽。

杜如風的目光焦點集中在正中央的一幅人物畫像上──“梅琳皇后”。

這幅由銀河系二世紀時的天才畫家──梭羅.馬丁所繪的名畫,將他一生的事業推向最高峰,也是目前坊間仿畫最多的一幅作品。

許多評論家都認為這幅畫的藝術成就堪稱當代第一。

畫中的女主角,梅琳,是前朝蘭奧帝國開國君主──納蘭誠介的愛妻。有著一頭恍如秋陽麥穗,泛著美麗光澤的金髮,以及一雙若有所訴,像開在高山之上勿忘我般藍得不可思議的眸子,像玫瑰般豐潤的紅唇,抿著一抹足以令所有男人發狂的神秘微笑。

據說有許多男人可以鎮日站在這幅畫面前,著迷地凝視著畫中人,如癡如狂。

杜如風歎了一口長氣。那個納蘭氏殘存的皇裔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璀璨藍眸。難道父親已經找到她了嗎?

他將額頭抵在壁上,平穩著自己忽然低落而沉重的心情。

難道他非得照父親安排的計劃去做?去做那件他這輩子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可是……諾亞政變了。一場大規模的內亂就要開始了。

六樓軍官餐廳在開過高級軍官會議之後三小時,紀薰然單獨來到這裏。

一進餐廳,零零落落坐在四處的軍官們便都發現了她,默默地朝她行禮。

他們似乎比較能接受她了,注視著她的眼神不再滿是對她的年輕貌美感到驚異與不信,取而代之的是尊重。或許他們都已聽說今天中午在高級軍官會議中她出色的表現,而肯定了她的能力。

但是紀薰然發現自己忽然不再在乎這些了。她不再在意這些軍官對她身為女流之輩的看法,整個腦子只塞滿一個人的身影。

老天!現在這個滿腦子想著男人的女人真的是她嗎?她呆呆地望著桌上一盞造型別致的小燈,是那個做事永遠規規矩矩、嚴謹自持的紀薰然嗎?可是她的思緒卻總是不聽話地飄向那男人身上,尤其是昨晚他引燃的激情。

該死的!她又開始全身發燙了。她不安地調整一下坐姿。

“紀中校也有這份閒情逸致來這裏用餐?”

紀薰然暗自吐了一口長氣,揚起眼眸,毫不意外這個帶著笑意的聲音是那個她一再想把他逐出腦海的男人發出來的。

“長官要一起坐嗎?”她“禮貌性”地邀請他。

“那我就不客氣了。”賀星揚似乎沒想到他應該“禮貌性”地拒絕她。

紀薰然瞪他一眼。不知怎地,眼前卻浮現出昨晚車上的情景,她連忙低斂星眸,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機器人侍應生很快地過來這一桌。

“想點些什麼?”賀星揚接過菜單,微笑地望向她。

“沙拉。”紀薰然毫不考慮。

對她的答案他的反應是雙眉一揚,“就這樣?”

“或許再來一份蔬菜湯吧!”

“這就是你的晚餐?湯和沙拉?”他搖搖頭,“連一隻狗都喂不飽。”

她秀眉一緊,他竟然拿她和狗相比!

“我一向習慣如此。”她緊抿著唇。

“紀中校該不會和時下那些愛漂亮的女人一樣經常性地節食吧?”

“這不是節食。”

“是嗎?”他輕輕一笑,“看你的模樣的確也不需要節食。”

“謝謝長官關心。”她暗自咬牙,“下官只是崇尚健康飲食而已。”

“分量少,味道又極為清淡?”

“是。”

“那豈不辜負上帝賜與人一張嘴的美意?”他將菜單還給侍應生,“給我一份牛小排,一杯紅酒。”

“長官顯然認為嘴巴是用來享用美食及說話的。”雖然極力克制,她的語調仍帶著輕微的諷刺。

“當然,否則它還有何功用?”

“的確。”她微微一笑。

賀星揚當然不會聽不出她的譏諷,“紀中校是在嘲弄我吧?”語聲帶著笑意。

她驀然一驚,“下官不敢。”

他則是輕輕挑眉,“我們又回到原點了嗎?”

“什麼意思?”

“昨晚你對我的態度並不是如此客氣的。”

她斂眉低眸,“昨晚下官只是一時失控,很抱歉。”

“是嗎?我倒不介意,”他聳聳肩,“我喜歡你失控的模樣。”

她幾乎想破口大駡,終於還是忍住,“很榮幸能取悅長官。”她咬牙道。

賀星揚逸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我也取悅了你嗎?紀中校。”他有意扭曲她的話。

紀薰然可以感覺自己的臉頰又漲紅了,她當然明白這傢伙指的是什麼。

她深呼吸一口氣,“我想你誤解了我的意思,長官。”

他輕扯嘴角,“可是你卻明瞭我的意思,不是嗎?”

“我不明白。”

“我可以解釋。”

“不必了。”她驀然揚首,在接觸到他滿是笑意的眸光後連忙調開視線,“我想我們沒有必要討論那個意外。”

“意外?”

“一個錯誤,長官。既然它並不是很嚴重的一個,就讓我們忽略它如何?”

“我不認為那是個錯誤。”

紀薰然瞪他一眼,舉起桌上的玻璃杯灌了一口白開水。

“我們非得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嗎?”她緊聚眉峰。

“我覺得很有趣。”他友善地。

“哪里有趣?”這句話根本是自齒縫中逼出的。

“昨晚,”他慢條斯理地,“我見到了你不同於平常的一面。”

“我說過,那只是一時失控。”

他眸光緊鎖住她,“可是那卻是你最真實的一面,不是嗎?”

她冷哼一聲,“你瞭解我多少?”

這時侍應生送上了她的蔬菜湯和他的鮑魚湯。

賀星揚微微一笑,“據說在情報分析部,你一向維持著不苟言笑的嚴肅形象。”

他說話的語氣仿佛她苦心經營的形象不值一唒。她默然不語,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氣,他則若無事然地接下去,“可是這樣一板一眼的女人是真實的你嗎?”

一雙黑如點漆的眼瞳淡然地迎視他,“沒錯。”

“那個傳聞中的女人和我在花園裏見到的女人可大不相同呢!”

“是嗎?”

“我認為在花園裏的女人才是活生生的人。”他直視著她幽深的黑眸,大膽地說道。

“她不是。”她斷然地,“那一天的她不是平常的她。”

“那昨晚呢?”

“顯然地,她也不是。”她平淡地。

賀星揚凝視她數秒,“那麼在‘六月息’那一晚呢?”

她無法掩飾震驚,“‘六月息’?”

他提示她,“那個因為剛和男友分手而決定買醉的女人。”

她不禁失聲道:“那天晚上的男人是你?”

“你認為呢?”他逗弄她。

紀薰然真想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算了!怎麼可能?她竟然曾在他面前如此失態過?醉酒?老天!她該沒有做一些丟臉的事吧?難怪他會知道瑞德是她的前任男友,她究竟還向他說了些什麼?

“放心吧,你沒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大事。”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慮,語氣是略帶笑意與嘲弄地。

紀薰然揚起眼簾瞥他一眼,在接觸到他富含深意的眸光後卻又迅速低斂星眸。

怪不得她會覺得他那雙迷人的眼眸如此似曾相識,原來他就是那晚令她冰凍的心中泛起暖意的男人。先前對他的怒氣一下子都消失了。

“事實上,”她低聲開口,帶點不情願地,“我一直認為從那一晚開始,我規律的人生就仿佛失控了。”

“真的?”他充滿興趣地。

“不是嗎?”紀薰然不知道自己幹嘛對他說這些,但話就這樣忍不住沖口而出,“我第一次宿醉,第一次遲到,第一次在背後批評長官被當場逮到,甚至還在前任男友的婚禮上成為眾人的笑柄。然後又……”為什麼思緒總是不自覺地飄向昨晚和他纏綿的情景?她連忙收回心神,半哀怨地,“我這輩子還沒有這麼丟臉過。”

對她這一長串連珠炮似的抱怨,他先是怔怔地聽著,繼而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倒不知你最近這麼淒慘。”

“最可怕的是,我在新任長官面前形象蕩然無存。”她半自嘲地補上一句。

“新任長官是指我?”

“當然。”她偷偷瞧他一眼,雙頰燒燙得令她全身的體溫都仿佛直線上升,語聲低得幾不可聞,“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總是在長官面前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

“如果不該做的事是指昨晚那個‘錯誤’,”他若有深意地,“我倒希望你能多多犯錯。”

紀薰然的心跳忽然加速。他的意思是──他喜歡那個吻?他也和她一樣享受它?

老天!她究竟在想什麼?竟然滿腦子都是昨晚激情的場面?她什麼時候成了如此欲求不滿的女人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紀薰然舀起一匙蔬菜湯,假裝享受著眼前的美食。

“我令你厭煩嗎?紀中校。”賀星揚忽然開口。

她迅速揚起眼簾,“長官為什麼這麼想?”

“從方才到現在,你幾乎沒正眼瞧過我一次。”他的聲調無辜,表情無辜,“現在又完全不理會我,只管低頭喝你的湯。”

她簡直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這副像希求大人注意的小孩模樣,心底一陣莫名的柔情蕩漾,只能輕輕歎一口氣。

“你誤會了,長官。我一點也不感到厭煩。”

他凝視她良久,“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

潔姬來到一扇緊閉的黑色大門前,按了按門邊的鈴。

沒有人應門。她微微蹙眉,再按了一次。

“杜如風,是我。”她揚聲喊道:“我知道你在裏面,開門吧。”

據副艦長說,今天艦長由於身體不適,一整天都不見人影。

鬼才相信他身體不適,今天早上還見他生龍活虎地從女人的住處歸來呢!

“杜如風!”她用力拍門,“你該不會死在裏面了吧?”

黑門忽然應聲而啟,露出杜如風不耐煩的臉龐。“有何貴幹?”

潔姬仔細打量他,頭髮淩亂、制服皺巴巴的,好像是有一點憔悴的模樣。

“聽說你病了?”

杜如風翻翻白眼,“進來吧。”他側身讓她進來,然後合上了門。

這還是潔姬第一次進到他的起居室,她好奇地審視著四周。

整個起居室以藍色為主色,深深淺淺的藍交織出相當男性化的氣息,而且,收拾得非常整潔。

這一點和他們的司令官可是雲泥之別呢!

“你喜歡藍色?”

“是又怎樣?”

潔姬瞥了他一眼,“你今天火氣挺大的,”她評論道:“一點也不像副艦長口中那個身體不適的長官嘛!”

杜如風揉了揉原就淩亂的頭髮,“我只是不想工作而已。”

“為什麼?有心事嗎?”

“沒什麼。”

“別騙我了。”潔姬一派自在地在深藍色的沙發上坐下,“從早上你得知諾亞政變時神色就不對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直率地問。

杜如風忽然將身子整個傾向她,雙手撐在沙發背上,“沒有人警告過你,一個女人不可以單獨跑到男人的房間嗎?”漂亮的唇角勾起一彎邪邪的微笑。

潔姬毫不為所動地瞪視他,“別想藉此轉移話題。”

杜如風凝視她一會兒,終於直起身子離開她,瀟灑地聳聳肩,“我不知道你如此關心我。”

“很奇怪嗎?至少我們也是某種形式的朋友嘛。”

“某種形式?”杜如風走向酒櫃,為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可以冒昧請教是哪一種嗎?”

潔姬起身走向他,自他手中奪去酒杯。

“喝酒就能解決事情嗎?你已經喝了不少了吧?”

杜如風俊眉一揚,“你怎麼知道?”

“我鼻子很靈的。”

“那表示我身上有酒味囉?”

“沒錯。而且我建議你去沖個涼清醒一下。”

“不錯的提議。”他半嘲弄地微笑。

“是正確的提議。”潔姬將他推向浴室,“快進去吧。”

“菲爾中尉要陪我一起進去嗎?”

潔姬瞪視他數秒,忽然泛起一抹微笑。

“看來你真的有點醉了,否則怎麼會如此提議呢?你一向對我沒興趣的。”她關上浴室門隔絕兩人,“快點,我等你一起吃晚飯。”

杜如風凝視著緊閉的門,唇邊泛起一抹奇異的微笑。

“對你沒興趣嗎?那可不一定,潔姬,”他喃喃地,“那可不一定。”

當杜如風出浴室時,發現站在客廳裏的潔姬手中拿著一朵金屬制的金色玫瑰,神情若有所思。

他驀然一驚,呆呆地看著潔姬用手轉著玫瑰花莖。

含苞待放的玫瑰逐漸盛開,一個人影從花心露了出來。

當玫瑰花完全綻放時,那人影也完全清晰了。約莫有三十公分的高度,亭亭玉立。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黑如子夜的秀髮隨意地用一方水藍色的絲巾束在頸後,白色的襯衫,淺藍色碎花圓裙,風的輕拂使她的發絲和裙擺都微微飄揚著。

非常非常美麗的女人,美到難以用筆墨來形容。

潔姬發出一陣細微的歎息聲,似乎不敢置信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杜如風越過她的肩搶走那朵玫瑰。

“很美的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嗎?”她語音輕柔地。

“不是。”他旋回玫瑰花莖。

“我從沒見過那麼湛藍的眼睛,藍得像……”潔姬思索著形容詞,好一會兒,她終於宣告放棄,“她是誰?”

“不幹你的事吧。”

她旋身面對他,“家鄉的女友嗎?否則為什麼要如此珍重地保存她的立體相片?”

“跟你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有了這麼漂亮的女友為何還到處拈花惹草?”她不理會他的辯解。

杜如風忽然伸手搖晃著她,語氣激動,“我說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一個我必須用生命保護的女人而已。”

潔姬凝睇著他,“用生命保護?什麼樣的女人值得你用生命保護她?她對你一定很重要。”她垂下眼簾,忽然一陣輕微的落寞。

驚覺到自己的失常,杜如風放開了她。

“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他面無表情地說道,率先轉身離去。

潔姬望著他令艦上許多女兵著迷不已的背影,暗自歎了一口氣。

用過主餐之後,賀星揚照例點了他最鍾愛的咖啡,紀薰然則要了一杯果汁。

在用餐的過程中,兩人的話題從天文到地理,從運動到音樂,幾乎無所不談,氣氛顯得相當融洽。

事實上,是融洽得令紀薰然不敢置信。

她從不曉得自己可以在一個男人面前如此地完全放鬆,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她的長官。

即使在和瑞德交往順遂的時期,她也從沒像今晚一般感到自在愉快。

她一直認為瑞德的性情與她相似,兩人應當在思想上頗有交集才是,沒料到她和瑞德之間的交集少得可憐,而和這個個性與她天差地遠的男人卻又有太多見解相同的地方。怎麼會這樣呢?他和她明明就是極端不同的兩種人啊,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時卻令她感覺如此愉快?察覺到這一點,令紀薰然陷入一陣短暫的茫然,直到侍者送上了他們的餐後飲料。

端來飲料的不是機器人侍應生,而是一個十五、六歲的二等兵。他輕輕放下飲料,然後便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賀星揚雙眉一挑,“有什麼事嗎?”

“是的,司令官。是……是……”有著一頭金髮的少年看來十分緊張。

“別急,慢慢說。”賀星揚將語氣放得極為和緩。

“是咖啡。”金髮少年盯著桌上那杯以上等骨瓷盛著的咖啡。

“咖啡?怎麼了?”

“羅伯特上尉說長官喝了就明白了。”他一口氣說完,語畢,還吐了口長氣。

對於他的緊張,一旁的紀薰然忍不住嘴角微彎。

賀星揚則是啜了一口剛上桌的熱咖啡,隨即兩道俊眉古怪地擠在一塊兒,金棕色的眼眸光芒一黯,“天啊,這是什麼玩意?”

紀薰然第一次見到有人的表情這麼古怪,仿佛剛咽下世上最難吃的東西。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賀星揚質問著二等兵。

“是……因為諾亞的咖啡豆用完了,這是用別的豆子煮的。”

“我的天啊,怎麼會用完了?”

“羅伯特上尉說……”金髮少年顯然開不了口。

“說什麼?”

“說……”他偷瞄了司令官一眼,見他並無怒色,才鼓起勇氣說下去,“誰教長官一天要灌上十幾杯,才會這麼快用完。”

賀星揚一愣,良久,才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未來幾天我都得忍受這種品質的咖啡囉?”

聽他的語氣,仿佛那杯咖啡可比毒藥哩。

“長官,反正我們快要佔領諾亞了,到時候要多少有多少,所以……”瞥見賀星揚那翻著白眼的神情,金髮少年驀地住口,不知所措。

紀薰然終於讓忍了已久的笑聲輕快地逸出,那悅耳的清脆使另外兩人都將目光調向她。

少年驚異地看著她,紀中校在笑呢,而那些學長們竟然還告訴他她是個冰山美人。

“你先下去吧!”她對他輕輕頷首,左頰美麗的酒渦甜蜜地跳躍著。

他忽然一陣輕微地臉紅,急忙退下。

年輕的二等兵退下後,賀星揚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讓你看笑話了。”

紀薰然輕輕搖頭,“看樣子長官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咖啡愛用者。”她紅潤的唇邊依然漾著笑意。

“我是戒不了咖啡的。”他下意識地端起咖啡湊近唇邊,忽又搖了搖頭,放下杯子。

“而且還很挑剔口味。”

“沒辦法,”他語氣無奈地,“這兩天我只得不沾它了。”

“沒問題嗎?”紀薰然美麗的黑眸難得地閃著調皮的璀璨。

“什麼?”

“長官該不會因此失去清晰的思考力與判斷力吧?”

她居然對他開玩笑?賀星揚發現自己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頓時飛揚了起來,他一直希望她在他面前表現出俏皮的一面的。

“這倒是個好藉口,”他揚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假若作戰情況不利的話,我就以此推卸責任。”

“為了諾亞的咖啡豆,或許長官還是對此次戰役全力以赴的好哦。”她意味深長地接口。

“對呀,我差點忘了。”賀星揚盡力維持一本正經的表情,“我是為了諾亞的咖啡豆才決定參與此次戰役的。”

紀薰然再次控制不住沖口而出的笑聲。

他真是個奇特的男人!揉合了男人的成熟自信與男孩的散漫調皮,這兩種應該是互相矛盾的性格,卻在他身上混合得那麼成功、那麼迷人,那麼──令人動心。

動心?紀薰然驀然一驚。

老天!她究竟在想什麼?

他是她的長官呢,而且她又剛和一個男人分手。她不可能會這麼快就讓自己再次跳入男人的陷阱中吧?她不可能這麼不理智吧?──可能嗎?

絕不可能。

“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麼。”

在餐廳的另一角,潔姬棕色的美眸凝望著他們,語聲滿是興趣。

坐在她對面的杜如風亦用一雙灰眸掃了他們一眼,他從沒見過賀星揚這麼專注地看著一個女人。他這個朋友對女人──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要不要打賭?”潔姬忽然轉過來朝他微笑,“司令官即將陷入溫柔鄉中了。”

“我想他已經陷入了。”他淡淡地接口。

“真棒。”潔姬笑得燦爛,“司令官還是第一次談戀愛呢!從前見他對女人老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我還以為他打算獨身一輩子呢。想不到──他也有被女人套住的一天。”她的眼眸閃閃發亮,仿佛等不及和眾人分享這個天大的消息了。

“只不過是和女人吃頓飯而已,”杜如風顯然並不像她一般興奮,“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又不是已經互許終生了。”

“你以為他和你這位花花公子一個樣?”潔姬睨他一眼,“他可不是隨便哪個女人都可以的。”

“這倒是。”

潔姬盯他數秒,“你怎麼還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啊?以前那個總是嘴上不饒人的男人到哪里去了?”

他聳聳肩,勉力微微一笑。

如果可以,他真想告訴她他滿腔的心事。只可惜,這是他自己的包袱,註定得自己承擔。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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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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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08: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艦橋對他們敬愛的司令官連續第六天準時到達艦橋,所有艦橋上的工作人員都自最初的震驚中恢復,而漸漸地習慣此件在從前絕不可能發生的奇事。

“真難得,長官,”潔姬面帶微笑迎接甫上指揮席的賀星揚,“已經連續第六天了哦!”

“你在嘲弄我嗎?”

“下官不敢。”

對她不具誠意的道歉,賀星揚只能略帶無奈地微微一笑,眸光居高臨下地掃了四周一圈,“看樣子一切都還正常嘛!”

“因為他們對軍神有絕對的信心啊,只要軍神出征,絕對是一場必勝的戰役。”潔姬甜甜地笑。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今天說話帶刺?”

“沒有哇。”潔姬無辜地眨眨棕色美睫,“長官是不是還沒睡醒,神志不清啊?”

“這倒是真的。”賀星揚點頭承認,“沒有了諾亞的咖啡,我總覺得精神不振。”

“我早就說過了太多咖啡因對人體不好。”一個低低柔柔的聲音自兩人身後飄來,還帶來一股濃濃的咖啡香。

他是在作夢吧?怎麼可能會有咖啡的香味?

賀星揚轉過身子,迎向參謀長那雙清亮有神的黑眸。

“早安,長官。”紀薰然紅灩灩的唇邊抿著一抹奇特的笑意。

“早安,紀中校。”他幾乎要醉在她迷人的笑意中了,“你的香水味道很奇怪。”

“香水?”她莫名其妙地,“我從不抹香水。”

“我不知道香水的味道也可以這麼像咖啡。”他喃喃地。

“咖啡?”紀薰然先是一陣呆怔,繼而朗聲大笑起來,她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她舉起右手送到他鼻前,“咖啡。”

賀星揚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的手上端著一杯香味誘人的咖啡。

“真的是咖啡?”他愣愣地。

紀薰然搖搖頭,清亮的美瞳轉向潔姬。“看樣子司令官果然是一天沒有咖啡就活不下去的人,瞧他現在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她嘲謔著。

潔姬亦抿嘴一笑,她倒覺得令司令官魂不守舍的不是咖啡,而是這個美麗的女人。

“這是紀中校特地為你煮的咖啡哦,長官,你不試試看嗎?”

“為我煮的?”賀星揚半驚喜地接過紀薰然手中的杯碟,金棕色的眸子閃著愉悅的光芒。

她只是微微一笑,“請指教,長官。”

賀星揚舉杯就唇,飲了一口。他訝異地在舌尖品著咖啡的滋味,這個味道……“這是諾亞的咖啡豆啊,”他劍眉微挑,“不是說已經沒了嗎?”

“這不是諾亞的咖啡豆。”

“不是嗎?可是這種奇妙的醇厚口感……”

“是用奧林帕斯行星和麥哲倫行星的咖啡豆調出來的。”

“什麼?”

“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哦。”

賀星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曾說過一個優秀的軍事家在學校未必是個優等生──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點點頭,“這兩種咖啡豆雖然比不上諾亞,但是以適當的比例混合,彼此截長補短,也可以調出近似諾亞的好味道。”

“那麼用其他的咖啡豆也有可能調出比諾亞更好的滋味囉!”

“這個嘛,就見仁見智了,因為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她微笑地補上一句,“但是品過我特調咖啡的人都頂喜歡那種味道。”

豈止是頂喜歡,喝過她特製的咖啡的人根本是讚不絕口,終生難忘。

“我有這個榮幸品嘗嗎?”

“只可惜艦上少了奧斯丁的咖啡豆。”

“你的意思是它還需要再加上奧斯丁咖啡豆才調得出來?”

“是的。”

“那只有等到這場戰役結束之後了。”他似乎有些失望。

她淺淺地微笑。

“回到奧斯丁之後,”他認真地盯著她,“你願意為我煮一壺你獨創的咖啡嗎?”

她倏然揚起眼簾,直視著他閃著奇異光芒的眼眸。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這句問話有著弦外之音呢?仿佛──像在向她求婚似的。

怎麼可能?她太敏感了吧!但在凝睇他深邃的眸子時,她仿佛看見了一幅未來的景象。

她看見他坐在廚房的餐桌旁,微笑地望著她做著早餐的身影,餐桌上還擺著一壺熱騰騰的咖啡。

她連忙收回視線,一陣奇特的燒燙感席捲她全身。她究竟在想什麼啊?她根本不會做早餐。

而且她的願望是接掌軍事情報分析部,可不是窩在廚房裏為一個男人準備早餐,還一副──一副幸福莫名的模樣!

真是見鬼了!

翻來覆去好一陣子,紀薰然還是無法令自己入睡。

她的腦子裏儘是那個該死的男人身影,怎麼抹也抹不掉。

終於,她長歎一口氣,自床上坐起。

“睡不著嗎?主人。”精靈的聲音響起。

“是埃”她以下巴抵住弓起的膝蓋,怔怔地凝望著前方。

“就快要到諾亞了,主人應該好好培養體力啊!”

“算了。”她驀然掀開棉被,翻身下床,決定起來看點書,“有必要的話我會使用快速睡眠艙的。”

“那樣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她自衣架上選了一件米黃色的睡袍罩上。

“看來有人和你一樣失眠了。”精靈忽然說道:“司令官在門外,主人。”

賀星揚!他來這裏做什麼?難道發生了緊急狀況?

“什麼事?”

精靈沉默數秒,“他說是私事。你要我開門嗎?主人。”

私事?在夜晚十一點多的時候?

“我不知道。”紀薰然茫然地,“我該開門嗎?”

“我無法判斷。”精靈誠實地回答,它的程式設計中並不包括思考這類問題。

她該讓他進來嗎?

當然不該,理智這樣告訴她。

讓他進來,情感大膽地反駁理智。

“主人,”見她沉默不語,精靈再問了一次,“你究竟要不要我開門?”

她依舊沉吟著。

“司令官在門外歎氣了。”

她的心立刻替她做了決定,“讓他進來。”她開始系上睡袍的帶子。

顯然她的腦子已經陷入混亂了,忘了在長官面前應該身著軍服才是。一直到踏入客廳的那一刹那,她才猛然驚覺自己服裝的不合宜。

不過當她瞥見倚在大門內側的賀星揚時,這點顧慮便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也沒有穿上軍服。絨布格子襯衫和一件略嫌破舊的牛仔褲是他現在的打扮,但即使是這樣隨意的穿著,仍然掩不住他瀟灑出眾的氣質。

他低垂著頭似乎在沉思,幾綹不聽話的黑髮垂落額前。

紀薰然悄悄吸了一口氣,語音輕柔,“長官,有事嗎?”

賀星揚迅速抬起頭,將目光調向她,眸色較平常深了許多。

“我睡不著,我想……”他的語氣遲疑,“或許你會願意再為我煮一壺咖啡?”

望見他臉上那不確定的神色,紀薰然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融化了,她微微一笑。

“咖啡因不是會讓人更難入睡嗎?”

“我的體質比較異常,”他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和一般人不一樣。”

她默默凝望他數秒,“進來吧。”

她領他進了那以青蘋果色為主調的廚房,自櫃裏取出了煮咖啡的器具,一一放在淡綠色的餐桌上。

“長官,我教你煮咖啡的訣竅。”她指著兩個透明的咖啡豆罐,“這兩罐一罐是奧林帕斯高原出產的,味道偏苦;另一罐來自麥哲倫高山的咖啡豆,味道偏酸,兩者以六比四的比例混合,再加上……”

賀星揚著迷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那忙碌示範的手和低柔的醉人嗓音,都深深吸引著他。

其實,他只有一半是為了咖啡來的;另外一半,不,有一大半是因為他想見她。

他想見她,這個渴望強烈到使他失去了理智,在深夜十一點多跑來她的門前。

原本想如果她已睡了或不願見他,他就默默地離開。可是她不僅沒睡,還答應讓他進門,甚至真的替他煮起咖啡來了。

“……要煮得恰到好處最重要的關鍵是攪拌的速度與時間。”她邊示範邊說明,“第一次要慢而輕,第二次則要迅速。”她長而濃密的睫毛低垂著,神情專注。

“好了,完成了。”她揚起眼簾,朝他綻開一朵甜美的笑容。

賀星揚因她這一朵微笑而陷入一陣失神。

“長官?”紀薰然似乎察覺了他的心不在焉,玉頰勻上一層淡淡的嫣紅。

“對不起,”他回過神來,“我從小就不是一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

“所以在軍校的成績才那麼糟?”她漆黑如子夜的眼瞳閃著笑意。

“所有教官都認為我無可救藥了。”他坦白招認,毫不介意地大笑。

“他們現在一定是跌破眼鏡了。”她為他與自己各倒了一杯咖啡,在餐桌旁坐下。

“那倒不儘然。”賀星揚接過咖啡淺啜一口,“除了戰略戰術,我個人的戰鬥技巧仍然差透了。”

“像是射擊與格鬥?”

“沒錯。自軍校 畢業以來我還沒開過槍呢!”

“真的?”不知為何,紀薰然對他缺乏近身格鬥技巧的事實感到一陣不安。

他察覺了她的異樣,“怎麼了?”

她秀眉微顰,“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為我擔憂嗎?”他自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或許。”

“放心吧。我們現在可是在星海中作戰呢,需要的是艦隊作戰技巧,格鬥技巧一點也派不上用常”

“說得也是。”她微微一笑。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很高興知道你關心我。”

他眸光的熱烈令她招架不住,連忙灌了一口咖啡,“睡不著是因為擔心戰況嗎?”她盡力維持平穩的語調。

他搖搖頭,“只是一場政變而已。”

“只是政變?”紀薰然想起中午高級軍官會議的結論,嘲諷地輕揚嘴角,“長官不是懷疑這場政變和前朝流亡貴族有關係嗎?”

“即使演變成大規模的政變我也不擔心,”賀星揚微微一笑,“喬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長官的意思是殿下已經寫好劇本?”

“所以我們只要照著演出就行了。”

“長官被分派的角色是……”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佔領諾亞,然後再轉至各邊境行星一一平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微帶諷刺的語氣令紀薰然秀眉一揚,“聽起來長官似乎對這次任務頗有怨言。”

“這倒不是。”賀星揚品嘗咖啡,“只是喬那小子每次總將最困難的任務交給我,心有不甘而已。”

紀薰然不禁失笑,“這表示太子殿下信任你呀!”

“我只希望此次戰事結束後,他能良心發現,答應讓我退役。”

她抿著嘴笑,“為了國家,殿下恐怕不會輕易答應你。”

“那小子的論調正是那樣。”賀星揚糾緊眉毛,“要我為國家鞠躬盡瘁……”

“死而後已。”她巧妙地接口。

“你覺得這樣公平嗎?”他喃喃地抱怨著,“這可是活生生地扼殺了一個或許會成為史上一流哲學家的靈魂呢!”

“成為史上一流的軍事家也不錯啊!”她俏皮地煽煽眼簾。

“這個偉大的頭銜就交給普羅汀去爭取吧,我敬謝不敏。”

紀薰然不禁揚起一陣清越的笑聲。

賀星揚凝視著她,眸光若有深意。

她忽然收住笑聲,“長官為什麼這樣看我?”

“你笑起來很動人。”他嘴角微揚。

她聞言一驚,連忙垂下眼簾,“長官不應該對我說這種話。”

“為什麼?”

“這樣不合軍事倫理。”

賀星揚朗笑出聲,“軍事倫理?”他望向她的眸子閃閃發光,“我還以為關於這一點,我們已取得共識了呢。”

她微微蹙眉,“什麼共識?”

“在我的字典裏,”他柔聲道,“沒有這四個字。”

“長官……”

“別這樣叫我,薰。”

薰?她猛然抬頭,他是這樣叫她的嗎?

薰?不是“紀中校”,甚至不像她的朋友叫她的名字,而是簡簡單單一個“薰”字。

為什麼他這樣叫她會令她一陣莫名的心跳加速呢?

“你應該稱呼我‘紀中校’,長官。”她微弱地。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薰,”他半嘲弄地問道,“我應該稱呼你‘紀中校’,在你穿著睡衣,而我穿著牛仔褲的時候?”

她驀然自餐桌上起身,語氣略帶驚慌,“這是不合宜的,我不該沒換上軍服就請長官進來。”

“你還是堅持我們應該保持長官與下屬之間的關係嗎?”

紀薰然張惶失措地轉身,“我馬上回房換上軍服。”

賀星揚伸手拉住了她,“薰,別再逃避了。”他扳住她的肩,強迫她面對他,“你不可能沒注意到,還是你打算一直否認我們之間不尋常的吸引力?”他金棕色的眸光專注地凝住她。

她不敢看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真的什麼也沒有?”他深深地凝住她,“那週六夜晚呢?”

他非得提起那一夜嗎?

她不敢看他,“那是個錯誤。”

“是嗎?”他忽然伸出右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紀薰然偏過頭去,賀星揚則自喉頭滾出低沉的笑聲。

“本來我一直不敢確定你對我的感覺──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麼?”她依舊不敢看他。

“明白你對我絕不是毫無所覺。”他微微一笑,將她的臉扳回來,“你怕直視我,就表示你對我有異樣的感覺。”

“誰說的?”她死不承認。

“艾略特。”

“侯爵?”

他微微一笑,“他說女人越是在乎一個男人,越無法抗拒他的眼神。”

那個風流浪子!他就只會向朋友宣傳這種歪理嗎?紀薰然一邊在心中暗暗罵著,一邊揚起眼簾瞪賀星揚一眼。

一和他那金棕色的眼眸接觸,她便知道自己錯了,她實在不應該冒險瞪他的,現在她又再次禁不住沉溺於他性感的眼神中了。

她怔怔地,怔怔地瞧著他,然後輕輕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突然聽見她的歎息,賀星揚一陣怔忡。

“你不明白嗎?”紀薰然望著他,眼眸如夢似幻。

“明白什麼?”

她搖搖頭,“看樣子侯爵並沒有將你調教得很好。”

“艾略特?”他一愣,“他調教我什麼?”

她再歎了一口氣,“你究竟為什麼來找我?長官。”

他猶豫了一會兒,“請你為我煮咖啡。”

“然後呢?”

“然後?”紀薰然微微一笑,盯著他的黑眸霧濛濛地。

這次換成賀星揚招架不住了,他癡癡地回望她。

有好一陣子,他們只是這樣靜靜地凝視對方。

然後,他吻了她。從她的眉心、到她的鼻樑;從她漂亮的耳垂、到豔紅的絳唇。

他又一次引燃了她的熱情。

紀薰然只覺得全身發軟,幾乎站立不穩;她得攀住他才能不使自己倒地。

他輕輕放開她的唇,深深地凝望著她。

“長官,”她吹氣如蘭地,雙手依舊勾住他的頸項,“這是你對待女性下屬的一貫方式嗎?”

“當然不是!”他立刻語氣激動地否認,“你怎會這麼想?”

“是嗎?”她語調悠然地。

“我從來不曾這樣對待其他的女人──只有你。”

“那麗薇公主呢?”

“麗薇?”賀星揚一怔。

“據說你那晚在皇宴中與她相談甚歡。”她幽幽地。

賀星揚像終於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她的確是個不同凡響的女人。”

他竟然如此毫不介懷地當著她的面稱讚另一個女人!而且還是那個號稱銀河系第一美人的麗薇公主。紀薰然無法抑制心底一股突來的苦澀,驀地放開攀住他的手,轉過身子,“所以你現在是在效法你的侯爵好友囉?”

“效法艾略特?”

“只要是你有興趣的女人,就毫不猶豫地對她發動攻勢,不管她願意與否,不管她是不是會受到傷害。”她語氣低微卻明晰,“或許其他的女人會感激你注意到她們,而不在意這是否只是一場由你主導的遊戲,但我不會。”她忽然旋身,直直望向他,黑眸閃著異樣的光芒,“我不是那種容易被感情沖昏頭的女人,我不會陷入你布下的陷阱的。”

賀星揚凝望她好一陣子,然後忽然微笑了,那是一抹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心動不已的微笑。

以為這對我而言只是一場遊戲?”

“難道不是嗎?”

“不是遊戲,薰。”他溫柔地抬起她倔強的下頷,“我不玩遊戲的,我一向只打堂堂正正的仗。”

她靜默不語。

“理智至上,對不對?”他好玩地扯扯唇角,“那是你一向的主張。”

“我只是不想讓情感左右我的理智。”她辯解著。

“所以即使你的心偏向我,你也要用理智全力封鎖,是嗎?”

她偏過頭,乾脆來個默認。

“紀中校,難道你的教授沒有告訴過你,在未得到完整的情報前不要妄下斷論嗎?”他的語氣是半嘲弄的。

她驀然揚起眼簾,怔怔地望向他,他竟然和總司令說出一樣的話?!

她又再次判斷錯誤了嗎?

“麗薇崇拜我,”賀星揚自顧自地接下去,“像許多其他的女人一樣,她將我當成了心目中的偶像。但她畢竟是個聰明的女人,在與我談過一席話之後立刻認清了本人的真面目。”他半自嘲地,盯著她的眼眸閃閃發光,“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

“認清你的真面目?”她半猶豫地。

“正如你所知的,我只是一個行事散漫的男子,跟眾人口中的軍神一點也不相符。”

他真的跟那個超級美女一點關係也沒有,他真的──喜歡她?

怎麼可能?她只是一個既無聊又平淡的女人啊!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更加受寵若驚。

“我要你,薰。”他說得肯定而且自信,他現在已能確定她對他的感覺,“我想這種感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了。”

“你是指……”

“在‘六月息’的那一晚。”

“那天的我喝醉了啊,”她不敢置信地,“一定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吧!”

他怎麼會對一個胡言亂語的女人有興趣?

“可是我喜歡。我喜歡毫不設防的你,喜歡流露出本性的你,”他忽然輕扯唇角,“也喜歡平常一副道學模樣的你。”

“道學?”

“你總愛替自己塑造一個嚴肅、正經、不易親近的形象,”他禁不住微笑,“可是又常常不小心洩漏了你活潑、調皮、倔強的一面。有時候我真氣你總是死撐著維護你那老古板的形象──雖然你明明不是那樣的女人。”

“我是講求規律與原則,”她忍不住為自己辯駁,“這是一個軍人應該遵循的,不是嗎?”

“又來了,薰,”他挪揄她,“還是堅持維護你那一本正經的形象嗎?”

她瑩潤的臉頰轉成嫣紅,“我原就是那樣的女人,和長官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和瑞德呢?”他含笑盯她。

她面容一冷,“你要以他來嘲弄我嗎?”

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只是提醒你那種一板一眼的男人不適合你而已。”

她微微撇嘴,“你這樣的男人就適合我?”

“正是。”他眸光熱切地盯著她。

她發現自己無法直視他充滿熱情的眼神,“夠了,別再捉弄我。”她星眸低斂,“我已經老得無法再浪擲青春玩這種戀愛遊戲了。”

“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薰。”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這不是遊戲。我是認真的。”

“我們都該去休息了,”她顧左右而言它,“明天就到達諾亞外圍宙區了。”

“我要娶你。”他忽然朝她丟下了一枚炸彈。

“什麼?”紀薰然無法掩飾全然的震驚。

“我要娶你,薰。”他堅定地重複,“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她怔怔地望著他,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海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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