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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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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結髮福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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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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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1:38: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逍遙閣作畫】

  敬國公府的馬車在饕餮樓前停了下來。
  此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樓,素日裡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最普通的席面十兩起跳,最精緻的席面一桌上達百兩的都有,雖然聽著叫人乍舌,但爭著訂位的仍是大有人在,能有辦法在饕餮樓請客是主人家的面子,能受邀到饕餮樓做客,沒有人會不滿意的,姑且不論菜色是否真有價值,光是名氣就壓死人。
  談思璘先下了馬車,再親自扶著提裙的駱佟下來,後頭馬車的踏雨、青兒、寸心、抱琴也下來了。
  平日若要出門,駱佟總指定讓飄雪留守,飄雪性子穩重,又管事許久,是一等一的資深大丫鬟,有飄雪留守明秀軒,她最放心,就算她要出一個月的遠門,明秀軒也絕不會出亂子。
  “你說的合夥人便是饕餮樓的東家嗎?”看著饕餮樓那鬥大顯眼的招牌,駱佟很是訝異。
  她萬萬想不到談思璘會為她找了這麼一個大有來頭的合夥人,若是她能入股饕餮樓的分號,那又何愁賺不到銀子?
  談思璘微微一笑。“不滿意?”
  駱佟笑道:“相公說笑呢,是太滿意了。”
  兩人還未進門,大掌櫃就迎了出來,臉上堆滿笑容。“談大人,談夫人,我們爺已經在廂房裡恭候兩位大駕了。”
  掌櫃親自領著兩人上了二樓的廂房,四婢隨侍在後,緩步而上。
  掌櫃叩了門,廂房的門一開,駱佟頓時感到心曠神怡。
  廂房共有三扇窗,此時全敞開著,就對著兩岸垂柳、波光粼粼的碧悠湖,更叫她意外的是,張令霞、張令昕皆在座。
  “你們可來了。”張令霞笑著,她一派的熟不拘禮,起身拉著駱佟在她身邊坐下。
  駱佟一頭霧水,弄不清狀況。
  張令昕笑道:“嫂子,思璘說你有二十道極為絕妙的菜譜,我真是等不及要看了。”
  駱佟輪流看著張家姊弟二人,十分疑惑,詢問的眸光回到談思璘身上。“所以——”
  談思璘笑著點了點頭。“令昕正是饕餮樓的主人,他別的本事沒有,就精通吃,是個吃貨。”
  想到駱菲恰恰也是個吃貨,駱佟不禁笑了。“我不只帶來了菜譜,廚子也帶來了,若是食材齊全,今日便可評鑒評鑒。”
  張令霞笑道:“看來我今日有口福了。”
  張令聽樂得撫掌。“太好了,食材肯定是齊全的,若是不全,再立馬去採買便是,廚子在哪?”
  駱佟一笑。“青兒。”
  青兒往前了一步,盈盈施禮。“奴婢在。”
  張令昕指著她,瞪大了眼。“廚子不會是她吧?”
  駱佟嫣然一笑。“碰巧是呢,二爺。”
  饒是張令昕再不信青兒這丫頭能煮出什麼珍味佳餚來,但是當二十道菜一道一道的上齊之後,他也不得不信自己是有眼無珠了,竟然沒能認出身懷絕技的一品廚娘。
  “如何?”駱佟問的是舉箸不停的張令昕和張令霞,談思璘自然是知道青兒實力的。
  “太離譜了,太離譜了……”張令昕不斷搖頭。“青兒的廚藝居然如此拔尖,那她當時怎麼不去賣吃食而是賣什麼繡品?你們評評理,她繡的東西能看嗎?”
  青兒猛翻白眼,卻是不敢在主子們的面前造次。她繡活怎麼了?雖比不上繡娘,但也是有模有樣的好不好?
  駱佟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誰說不是呢?”
  “大奶奶!”青兒不依了,嘟囔了聲,眉頭微皺。
  駱佟笑起來。“好好,我不說便是。”
  張令霞持平道:“好妹妹,這二十道珍饈確實絕妙,每一道都可以賣個好價錢,這位青兒姑娘廚藝驚人,自然也是身價不凡的,你用這二十道菜譜和青兒姑娘入股,占我們饕餮樓二號店的四成幹股如何?”
  張令霞這聲好妹妹一下子拉近了兩人距離。
  駱佟很喜歡張令霞的快人快語,兩世為人,張令霞的行事作風與她認識的所有女子都不相同,難怪她人緣奇佳了。
  “四成太多了,兩成已足矣。”她連忙鄭重推卻,又用眼神向談思璘求援。
  沒想到談思璘卻是氣定神閑地道:“二十道菜譜絕有僅有,加上青兒為廚,占四成幹股也說得過去。”
  駱佟急了。
  他卻是對她眨眼笑了笑,仿佛在說,你要為姨娘兄長謀個長久的安身立命之所,就是要占這個便宜。
  駱佟卻是有別的想法。
  人家沒打算占她便宜,她也不可以占了人家便宜,尤其是張令霞如此瀟灑的女子,她有心結交,更不可因為利益傷了和氣。
  再說了,她知曉開門做生意沒那麼簡單,處處需要打點,生意才能做得穩穩當當,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銀子打通關。
  “總之四成太多了。”她真誠的對張令霞說道:“恕妹妹無法應允。”
  “那麼折衷。”張令霞二話不說。“三成五,你占三成五幹股,就這麼定了。”
  張令昕搖頭歎氣。“我姊姊就是這樣,怕我這個弟弟賺太多似的,處處胳臂往外彎,幫著外人來打壓我這個親弟弟。”
  “佟妹妹是外人嗎?”張令霞似笑非笑。“等菲兒過了門,佟妹妹就是你小姨子了,你要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我讓佟妹妹在菲兒面前參你一本,看你還怎麼抱得美人歸。”
  張令昕哀號了。“你真是我親姊嗎?”
  張令霞一笑,魂魄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當然不是張令昕的親姊姊,但她穿來此地也有十載了,早視張令昕為親弟。
  “總之就這麼給定了。”張令霞拍板定案,又對駱佟說道:“妹妹,你跟我說說你嫡母的為人,這兩日我便要登門去會會你嫡母了,讓她將菲兒寄在她名下。”
  駱佟相信以張令霞爽利的手段和准親王妃的身份,崔氏一定招架不住的,等菲兒寄在崔氏名下,成了嫡女,好事也近了。
  她細細把崔氏的為人說了,雖然崔氏很關鍵,但至關要緊的還是她祖父甯遠侯,只要甯遠侯點頭,崔氏也沒法反對。
  溫王楊采是淑妃所出的三皇子,他外貌平庸,但嗜好風雅,對琴棋書畫多有涉獵,自娛於詩賦之內,還自稱“逍遙公子”,更愛縱情悠游于山水田園之間,結交一些瀟灑的江湖人士。
  他不結黨,跟朝臣武將均保持一段距離,平日往來多半是文人、詩人,最崇敬大畫家、大音律家,府裡養著一群能歌善舞的歌妓,溫王妃和幾位側妃都是能彈琴賦詩的京中才女,他經常舉辦賞詩會、品畫會等等,因為不摻和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皇位之爭,因此他在京中人緣極好,只要是他辦的雅會,受邀者無一不到。
  三皇子雖然對皇位沒有野心,可是他母妃的娘家在軍中有一定的勢力,尤其是西境,幾乎都是淑妃父兄——韓將軍父子的天下,且皇上也寵著淑妃,因此三皇子便成了太子和二皇子極欲拉攏的物件。
  因此,今日由他在逍遙閣主辦的賞畫會,太子楊演和二皇子楊機不但人到,大禮也到了,兩人不約而同都送了名畫,太子送的是大樑名家謝聿的大作,二皇子送的是大蕭名家歐陽石的大作,眾人鑒賞後讚歎連連,直說這兩幅大家作品難分軒輊,都價值不凡。
  駱佟跟著談思璘和張令昕將逍遙閣參觀了一遍,覺得這三皇子確實風雅,園中造景脫俗,亭臺樓閣精巧,草木密而不雜,景致美而不妖,可說是一步一景,精心雕琢下處處有驚喜,只不過他相貌實在過於平凡,跟這園子連不起來。
  “說起來,三皇子和你還是姻親。”談思璘閒聊說起。
  駱佟這才想到,楊采是寶琴公主的兄長,只不過,寶琴公主都不把崔氏當婆母侍奉了,對她們這些庶出的小姑子自然也不當回事,她也不願攀這層關係。
  她看著不遠處談興正濃的三皇子,又想到大腳村婦似的寶祭公主,便笑道:“我聽說淑妃娘娘天生麗質,光彩照人。”
  談思璘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地一笑。“寶玨公主倒是像極了淑妃。”
  張令昕嘿嘿地笑。“小嫂子,你可知道駱四爺是如何尚了寶琴公主的嗎?”
  駱佟道:“我聽聞是公主在游湖時對我四哥一見鍾情,繼而央求皇上賜婚,難道……別有內情?”
  “當然有!”張令昕是話嘮,就等她問。
  他將談思璘為了太后的太湖奇石屏風,如何以“臨終心願”來設計公主求嫁,又如何讓他大姊張令霞邀約寶琴公主游湖,讓她見著尚無婚約的駱子應,促成了這一樁“美事”。
  張令昕說得口沫橫飛,駱佟聽完卻是若有所思。
  太子喜愛奇石名花,眾所周知,他還養了一隊人馬,專為他搜刮珍奇文物,有時為了運送重達數千斤的奇石,所經之處還會撞毀橋樑,鑿壞城郭,讓百姓苦不堪言。
  思璘明知太子是如此的愛好奇石,又十分想得到那太湖奇石雕琢的屏風,卻大費周章的與太子搶東西,此舉非但會與太子交惡,經由太后傳到了皇上耳裡,恐怕對太子這擾民的嗜好也會非常皺眉吧?
  他……這是有計劃性的在拉太子下馬嗎?
  她忖度了片刻,眼神落到了仿佛事不關己的談思璘身上,他只是對她微微一笑,讓她猜不透。
  “怎麼?我說得不夠精采嗎?小嫂子怎麼連半點驚奇的反應都沒有?還有你們——你們這是在做啥?在我面前眉目傳情嗎?”張令昕義憤填膺的指著他們夫妻。
  駱佟被他逗笑。“誰說不精采了?說得可精采極了,不過,思璘是得到了那太湖奇石屏風,倒是苦了我四哥。”
  想到寶琴公主跟駱子應之間各種誇張的“閨房”傳言,張令昕不禁捧腹大笑,駱子應如今倒像寶琴公主的禁臠向似的。
  談笑之間,賞畫時間已到,三人回到宴客花廳。
  宴客花廳設在雅頌水榭,立于荷花池之上,亦可看到另一面的水榭長廊,駱佟這才發現園林裡樓閣少,亭榭多,一眼望去,清幽又開闊,實是作畫的好地方,她也不由得有些技癢。
  嫁進國公府之後,她再也沒有提筆作過畫了,以前在侯府,她還能自個兒在寢房裡作畫,如今卻是尋不著任何機會。
  駱佟看到談思湛和曾綺芳也來了,她想到思璘說過,談思湛在為太子拉攏三皇子,且今日太子都到了,那麼他會出現也不奇怪。
  她還是想不明白,談思湛為何會為太子做事,他是一個對權勢名利沒有欲望之人嗎?
  當然不是。
  他因為死而復生而轉性了嗎?
  當然不可能。
  就因為不是與不可能,她才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巴著太子,而不去親近睿王?
  “談大人也來啦。”太子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不知道皇祖母的太湖奇石屏風在你府中可好?”
  一塊石頭有什麼好不好的?他這話問得奇怪,駱佟也聽出了其中酸溜溜之意。
  其實,過去她便隱約聽過太子與思璘是如何結下樑子的,簡言之,便是太后宮裡有座太湖奇石屏風,而太子愛好奇花怪石、珍禽異獸,對那屏風早覬覦許久,一心想找機會向太后討了來,不想思璘不知使了什麼計,讓太后將那太湖奇石屏風賞給了他,氣歪了太子,只不過她不知道此事與寶琴公主和她四哥的婚事有關,今日是知道得更詳細了。
  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太子為人十分小氣,絲毫沒有儲君度量,竟跟臣子計較一塊石頭。
  聽聞東宮的珍寶器玩琳琅滿目,園裡有花木千種,要是聽到民間哪裡有名花怪石,他還會派人強行劫掠,就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如此玩物喪志,登基後不成昏君也難。
  “回殿下的話,那太湖奇石屏風,臣已丟了。”談思璘語氣恭敬,但眼神卻是帶著淺淺笑意,就像擺明瞭他在愚弄人一般。
  太子瞪大雙眼,不敢置信。“丟——丟了?”
  為了磨那太湖奇石的石面,徵用了全京城手藝最上選的工人,花了近四年的時間,匠工受了無數折騰才琢磨成屏風,談思璘竟然說丟了?他是不是瘋啦?
  駱佟也很意外,思璘為何口出此言?那太湖奇石屏風明明在明秀軒裡,哪裡有丟?
  “是的殿下,丟了。”談思璘語氣一樣恭敬,但眼神卻也一樣促狹。
  這是在耍他嗎?太子跳腳。“談思璘!你恁地大膽!皇祖母賞的東西,你居然膽敢給丟了?”
  “殿下息怒。”談思璘拱手行禮,卻是笑了笑。“臣的友人精通星相風水,擅長占卜,他到臣府上做客時,見到那座太湖奇石屏風,驚詫言道,那太湖奇石屏風,對我大周國運有礙,丟棄方為上策,為了國運昌隆,臣也只能忍痛丟棄。”
  駱佟一聽就想笑,他這擺明瞭是在耍弄太子,如此他與太子的心結是越發深了,此舉可說是一箭雙雕,一來,太子若是有心想招攬他,怕也是放不下身段,他能省去許多麻煩;二來,太子在不悅之下,必會拿此事來說嘴,傳開之後,不啻是間接的向睿王表示扶持之意。
  這廂,太子明知談思璘說的是胡話,卻是捉不出錯來,只能咬牙切齒道:“談卿一心為我大周著想,真是我大周之福。”
  要是那太湖奇石屏風有礙國運,在甯昌宮擺了那麼久,又豈會無事?誰都知道太后是極為迷信星相的,素日裡也喜歡招欽天監令到甯昌宮問卦,欽天監令又豈會沒發現此事?談思璘太狡詐了,就是不留半點讓他將太湖奇石屏風討走的機會。
  他氣得七竅生煙,談思璘卻續言道:“臣相信若換做是殿下聽聞了此事,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太湖奇石丟棄,畢竟丟棄屏風事小,影響國運事大,殿下定會將國運擺在頭一位。”
  太子臉色不好看,卻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那是自然了,有礙國運,還能不丟嗎?”
  談思湛大步走了過來,對太子雙手作揖,滿臉是笑地道:“殿下與大哥在聊何事,似乎聊得頗為投契,讓臣忍不住要過來湊趣。”
  他一邊與太子攀談,眼眸有意無意的落在駱佟身上。
  他的女人,他的名希,眼如秋水,發如堆雲,柳腰娉婷,真是太美了……
  前世,別說她是景陽城第一美人了,他到了京城之後,也沒見過比她更美、比她更有才氣的女子,這樣的她,卻流落勾闌……
  若是他能狀元及第,必不會負她,偏偏時不我予,老天無眼,憑他滿腹的才華,卻只中了個賜同進士出身,為了擺脫令他厭惡的寒門身份,他只能委屈自己入贅劉尚書府,可知那劉大姑娘有多叫人難以忍受?天生的汗臭體味和口氣不好,他還要勉強自己與她行房,她懷不上孩子,也不讓他納妾,說是母夜叉也不為過。
  因此在金兵攻進京城之時,他毫不猶豫的推開她自己逃走了,就算她在他面前讓金兵淩辱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
  如今不同了,老天終於眷顧他了,他不再是低下的寒門士子,如今他可是國公府的嫡子,也如願成了狀元公,還官拜右丞,要什麼有什麼,就連他的名希也穿越而來與他再續前緣,接下來只要他好好運作就行了。
  他費了三寸不爛之舌才說動三皇子讓女眷參加賞畫會,就不信愛畫的她能忍得住,前生她可是言青破格收的外姓女弟子,也是言氏一派唯一的女弟子,他就是要逼她露出破錠,讓談思璘對她起疑,讓他們夫妻失和……
  趙名希是他的女人,不管前世或這一世都是他的,他受不了趙名希對他視而不見,去愛別的男人,前世,她直到死都在為他守節,從京城回到景陽城之後,雖然對他心灰意冷,卻還是守身如玉,從未有過入幕之賓,這代表了什麼?代表她放不下他。
  他也相同,誰說他負她了?他並沒有負她,他只是情非得已之下做的選擇,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直到他被金兵一刀刺死的刹那,想的仍是她。
  現在,他會將一切導正,只要談思璘死了,他娶孀居的嫂子並非本朝前例,只要曾綺芳死了,他續弦又有何爭議?屆時他非但能給她名分,且還是正妻的名分,而她侯府庶女的身份也算勉強配得上他了,比花魁強了不只一星半點。
  如今太子很信任他,但皇上還正當盛年,要等太子登基,不知要到何時,且中間也可能有變數,朝中的大臣勳將有一半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極可能取太子而代之,如果他能說服太子宮變,改朝換代之後,他便是第一大功臣,到時又有誰敢非議他的所做所為?
  他這一世的父親敬國公談雲東是一個極重名利之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為了爬上高位能夠不擇手段之人,他這一生的宿願便是想要大權獨攬,渴望被封為大周朝第一個異姓的鐵帽子親王,若是太子能許此諾,他相信談雲東會支持宮變。
  “殿下關心太后娘娘所賞的太湖奇石屏風,我便據實以告,那屏風有危國運,已將之丟棄。”
  談思璘從容說笑,但太子並沒有接話,逕自板著個臉。
  談思湛聞一知十,他看著太子臉色不悅,分明是在隱忍,而談思璘則是對太子沒有半點恭敬之意,看來兩人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啊。
  這也好,一山不容二虎,他也不願太子招攬談思璘,等太子登基之後,他要專寵聖前,他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要呼風喚雨,他要補償前生所有他沒能做到、得到的,做皇帝跟前不可或缺的能臣……
  時辰近午,在大總管的示意下,下人們魚貫送上了精緻的菜品。
  食畢,換下八仙桌,送上小幾,又分別上了茶和果品。
  楊采與眾人隨意品了一盞茶之後便笑吟吟地道:“今日諸位都將女眷帶來了,甚是給本王面子啊!适才本王一看,諸位的美眷個個都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既然如此,本王便想,何不來場競賽,為這賞畫會增添一二樂趣呢?諸位以為如何?”
  京城數一數二的名畫家朱達第一個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是賞畫會,自然要畫畫了。”楊采笑道。
  這主意是談思湛給他出的,他也覺得甚好、很是有趣,保不定真有人能畫出驚人之作,萬不能小看了女子。
  “殿下,既是競賽,那可不能少了獎賞。”詩人呂傳說道:“有獎賞才有其趣味性,獎品亦不能小氣,如此眾位夫人才會全力以赴。”
  “呂先生說的極是。”楊采連連點頭,談思湛真是知音人啊,他也這麼說,還給他備了前三名的獎品。
  於是楊采說道:“取三甲,魁首獎品是雪玉手爐,居次為燙花檀香扇,第三是把玉琵琶,先生與諸位賢達覺得如何?”
  在場人士並不知曉獎品為談思湛所備,他們想著這三樣全都價值連城,是有銀兩也買不到的珍品,也只有像楊采這般的尊貴皇子能弄到手,若是自家娘子得了,那真能顯擺了。
  獎品和比賽規則說定,除了尊貴的太子妃以外,在場的所有女眷都參加了競賽。
  駱佟聽到雪玉手爐便眼睛一亮,那不是老太君想要的東西嗎?自己若能把那雪玉手爐送給老太君,要讓老太君打心裡接受她這個庶出的孫媳可就事半功倍了,同時也能表達她與談思璘的一片孝心。
  談思湛看著她眼底驟亮的光采,知道自己的計策奏效了,她肯定會為了討好老太君而悉心作畫,如此一來,她還能不露出破綻嗎?
  “來人,換桌!”
  楊采一聲令下,數十個下人搬了十多張紫檀漆面長案進來,分別置於不同地方,每張案上都置放著湖筆、香墨、鹿形水晶紙鎮、瑪瑙蓮葉水丞、藍釉荷葉筆洗,樣樣精巧,不愧是三皇子的手筆。
  這樣的比賽可對了楊采的脾胃,他迫不及待地道:“請諸位夫人自己找喜歡的位置取景作畫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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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8-5-19 01:38: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有驚幸無險】

  四周圍都是開闊的景致,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風景,因此也無所謂爭執了,喜歡者便先坐下,大家都是斯文人,很快便決定了位置。
  見眾家女眷都上場了,張令昕悄悄挪到談思璘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別擔心,甯遠侯府的姑娘在出嫁前都要讀三年書,自然也學了作畫,縱然小嫂子不能一鳴驚人,但也不至於給你丟人便是。”
  談思璘微微挑眉,覺得好笑。“怎麼,由張公子看來,談某像在擔心嗎?”
  張令昕摸摸鼻子坐下。“算我沒說好唄,談公子。”
  談思璘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駱佟。
  他半點也不擔心她不會畫,他怕的是,她畫得太好了,啟人疑竇……然而,此時他也不能阻止她下場了。
  楊采興高采烈的宣佈,“以一個時辰為限,時辰一到,眾位夫人皆需停筆,不得再畫。”
  宣紙鋪開,駱佟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她先是細細品味眼前的景致,沉澱下來之後,這才神態自若的研墨、調色,湖筆沾了墨,下筆毫不凝礙,一揮而就。
  她盡得言青真傳,作畫從不著眼小處,她的畫不以靈動取勝,但講求生意盎然、躍然紙上,這是言氏一派的特點。
  足足一個時辰,旁人興許還會起身走動、槌槌肩、捏捏腿,而她作畫極是專心,渾然不覺時光飛掠,直到那聲時辰到,她才回過神來,恰恰只差落款。
  這一回神,她才暗自捏了把冷汗,慶倖自己尚未落款,否則長久以來的習慣使然,她肯定會落下“趙名希”三字。
  前方,楊采笑容滿面地撫起掌來。“好啊,真是絕妙呀,本王真是想不到,眾位夫人竟都這般深藏不露,看來今日諸位與本王可以一飽眼福了。”
  其實他也還沒細看眾人的畫如何,只是遠遠一瞧,每個人都畫得有模有樣,他便先誇了一通。
  “今日本王特意請到了當世大家言諍先生來評鑒,想來其公正之處,大家都不會有異議才是。”
  “當然了。”眾人紛紛附和。
  那言諍是什麼人?可是大周畫藝造詣最為拔尖的名家,要是他說好的畫,那就一定是好,絕不可能有錯。
  駱佟渾身一震。
  言、言諍嗎?是她師傅言青的祖輩……
  如果是言諍先生,絕不可能認不出她的畫風出自言氏一派,別說言諍先生了,就連榮寶軒的劉掌櫃都一眼看出她的畫是在“臨摹”言氏一派,才會喜出望外的全部加以收購,身為言家宗師的言諍又怎會看不出來?
  如何是好?她要如何解釋自己畫出了言氏一派的風格?事到臨頭也不能撕了自己的畫作……
  一時之間,她腦中閃過千百個想法,但不管她想什麼都來不及了,言諍已經被楊采請出來。
  言諍平日深居簡出,不隨便露臉,能得如此大家指點一二,對旁人或許是可遇不可求的驚喜,對她可就是大大的驚嚇了。
  她正感到心亂如麻,卻撇見了談思湛眼裡閃著詭譎的光芒,神情透著無法掩飾的得意,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駱佟頓時心生警惕。
  難道——她大意落入了談思湛的圈套裡了?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她現形而設計的?
  若她的臆測沒有錯,那他為何這麼做?這麼做于他有何益處?
  不管于談思湛有何益,今日她肯定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她惴惴難安,那邊,楊采已與言諍寒暄起來。
  “言先生惠然肯來,真是令逍遙閣蓬蓽生輝,是本王莫大的體面。”
  “殿下言重了。”言諍謙虛了幾句,對於楊采的推崇,他也是很受用的。
  眾人隨著言諍和楊采開始品畫,首先評的是呂傳夫人的畫,呂傳是詩人,對畫亦有涉獵,他的夫人顯然也是極有素養的。
  言諍細看了一會兒便贊道:“呂夫人的畫風虛中取實,景致入骨三分,墨的濃淡恰如其分地托出了紅花和綠葉,真是一幅好畫啊!”
  呂夫人微一福身,唇邊含著得體的微笑。“先生謬贊,實不敢當。”
  接下來評的是內閣學士岳成陽夫人的畫。
  言諍評道:“岳夫人這半面水塘畫得有意思,仿佛魚會觀人似的躍然紙上,還有那傾拽而出的片片荷葉,拙中藏巧,亦不喧賓奪主。”
  岳夫人已是四十開外的婦人,她言笑晏晏。“隨意塗抹,倒讓先生見笑了。”
  跟著,一行人來到曾綺芳的案桌前。
  言諍細看她的畫,贊道:“這工筆、這立意,用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愧是太師府的千金!”
  曾綺芳滿眼得意,假意謙遜地斂衽為禮。“妾身才疏學淺,先生過獎了。”
  她自三歲起學習琴棋書畫,她父親尤其最重畫這一門功課,為討父親歡心,沒有天賦之下,她只得苦練,如此苦練了十載,還能不技壓群芳嗎?其餘人的畫作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呵,看來雪玉手爐非她莫屬,聽聞老太君十分想要那雪玉手爐,她把雪玉手爐獻給老太君,還怕她在府裡的地位不節節高升嗎?
  駱佟倒是希望頭名給曾綺芳拿去,就到曾綺芳為止,不需再評了,她的畫,可是禁不起一評啊……
  然而,無論她如何向老天祈求,眾人還是行至她桌案之前了。
  她深吸了口氣,在心中苦笑。
  穿來之後,她低調做人,處處小心,不想卻要在今日功虧一簣。
  她怎麼就沒牢牢記取前生的教訓,明知要提防談思湛,卻還是掉進了他設的局,只能怪她百密一疏,萬萬沒想到今日明著說是賞畫,卻要下場作畫,更沒想到會請來言諍大家講評……
  她抬起眸,朝談思璘投去一眼,眼裡有萬般無奈。
  她實在不想為他招惹麻煩,但看來這麻煩勢必無法避免了,且有談思湛在,他萬不會大事化小,肯定會想方設法地將小事鬧大,讓她陷入困窘的境地,也會令談思璘無法為她緩頰……
  “怎麼回事?”張令昕撞了撞身邊談思璘的手肘。“小嫂子怎麼這般無可奈何又鬱鬱寡歡的?難道是畫得太醜了,怕丟你臉面?”
  談思璘巍然不動,他並沒在頃刻間想明白她為何深鎖眉心,雖然想不明白,但他用眼神傳遞給她一個訊息——
  莫怕,凡事有我。
  駱佟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能讀懂他的眼神,但她就是懂了,心也稍稍定了下來,不再跳得那麼厲害。
  是啊,有他,她有何好怕?她的夫君可是大周朝絕無僅有的兩朝金相,憑他的機智,又豈會不能護她周全?
  如此一想,心裡倒是有了底氣,臉上神情也跟著淡定下來。
  談思湛見他們眼神交會,眸中瞬間迸出戾光,幾乎無法忍受——
  他暫且忍下,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他便能讓駱佟啞口無言,讓談思璘對她心生疑竇,她要如何解釋她畫出了言氏一派的技法?饒是她再怎麼能言善道也萬不可能揭過此藝……
  “這位是談左丞夫人。”楊采為言諍引見。
  曾綺芳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哼,憑她,不過是個庶女出身,能畫出什麼名堂來?肯定要丟敬國公府的臉了。
  “啊!”安南君驀地輕呼一聲。
  他是翰盧坊的掌櫃,翰盧坊是京城名士最愛去的裱裝之地,而安南君本身亦是極愛風雅,收藏許多名人真跡,結交許多有地位的文人墨客,在京城的文人圈裡極有地位。
  安南君這一驚呼,立即吸引了眾人視線,他隨即指著駱佟的畫作,失聲道:“這不是先生您的真跡嗎?!”
  駱佟閉了閉眼眸。
  該來的終是會來……走過前生,又怎能做到半點痕跡都不留?
  “這——”言諍瞬間臉色鐵青。
  言家的子弟甚少,畫技不傳外人,且傳子不傳女,因此每一個他都數得出來,眼前這左丞夫人絕對不是言氏一派的子弟,但她分明畫出了言氏畫風,那功底少說也有二十來年。
  他想的沒錯,駱佟前生師承言青之後,直到死前,一直以作畫自娛,穿來之後,也毫不間斷地暗自作畫,功力自是不同凡響。
  “思璘,難道弟妹竟是言門的子弟嗎?你為何沒告訴本王?”楊采是愛才之人,此時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眼神熠熠生輝,滿臉挖到寶的驚喜。
  言諍大家脾氣,也不管不顧眼前的人是皇子就瞪著眼睛道:“並無此事,殿下慎言!”
  “不是嗎?”楊采不明白了。“可為何畫風一模一樣,竟像是先生嫡傳的弟子?比起其餘言氏子弟有過之而無不及哪!”
  言諍板著臉,冷聲道:“這點老夫也不明白,要問問談夫人。”
  要說臨摹能臨摹得這麼好,那就是天賦過人了,否則以她不過十五、六的年歲來說,實在說不過去。
  楊采看著駱佟,奇道:“弟妹,你與何人學畫呀?”
  駱佟實在希望時光倒轉,回到她還沒出門的那一刻,如今這麼多眼睛看著她,除非她咬掉自己的舌頭才可能不回答三皇子的問話。
  這一世,她未曾正式的學過畫,就是侯府請的女夫子教讀書識子,順道教教琴棋書畫的皮毛罷了,她表面上會的那些,侯府的姑娘個個都會,若她說是向女夫子學的畫,必定不會有人相信,那女夫子若有那麼高明的作畫功力,也不會只是個小小的教書先生了,且只要將那女夫子請來,謊言便會揭穿。
  什麼叫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她總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饒是前世的她自負絕才絕色,空有一身傲骨,但在聰明機智上,還是差了一大截。
  “怎麼了弟妹,難道本王問了什麼不該問的,抑或是,弟妹有何難言之隱嗎?”楊采真心關切地看著她。
  太子巴不得打壓談思璘,見狀便嘖聲道:“三弟,看來這事確有古怪,你可要查清楚了,莫要讓言先生不悅。”
  談思璘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笑,笑得甚是莫名其妙,眾人又將目光轉向他。
  談思湛在心中冷笑。看來是狗急跳牆了,想靠裝瘋賣傻將事情揭過。
  會那麼簡單嗎?他當然不會讓談思璘得逞,談思璘越想揭過此事,他越要鬧大,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侯府庶女出身的談左丞夫人竟然畫得一手好畫,仿似師出言門,畫風並無二致。
  這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啊,絕對會變成茶餘飯後的談資,駱佟將成為人們挖掘的目標,而她隱藏的秘密又無法對談思璘說明,他們還做得成夫妻嗎?更別說赫連迎月就在返京的路上,他的名希除了選擇投靠他,沒有別的路了……
  “思璘,你笑什麼?”楊采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笑殿下也太認真了。”談思璘深覺有趣似的搖頭哂笑。“事實上,拙荊並不知道她的畫風屬於言氏一派,因此才無法回答。”
  楊采極是訝異。“什麼?!”
  此言一出,不只楊采,所以人都訝異了,只有張令昕嘴角微抽了下。
  好啊!不是說在園子裡種花掘到一批古畫的嗎?怎麼這會兒又從駱佟筆下畫出來了?駱佟與駱菲根本在耍他。
  先記著,等過了這關,定要找她們兩人算帳,尤其是駱菲,還沒過門就欺瞞夫君,要打屁股……
  “不知道言大家的畫?”曾綺芳皺眉,嗤之以鼻道:“怎麼可能?大伯可是口誤了?”
  談思湛嘴角噙了絲冷笑,談思璘想護妻,要看他有沒有本事護得了。
  “拙荊在出嫁前,未曾離開過甯遠侯府,是以也沒有緣分見到言先生的畫以及其它言家子弟的畫,此話自是不假。”
  談思璘淡淡地笑著,他的目光神態都很淡定,讓人不由得認真聽他說話。
  眾人細想也是,甯遠侯府就算收藏了言諍的畫作,也不可能讓一個年紀小小的庶女當臨摹範本,要說駱佟在未出嫁前沒見過言大家的畫,倒也說得通。
  言諍卻是嗤之以鼻問道:“那麼,敢問談大人,尊夫人是否無師自通,碰巧與我言氏一派的畫風相同?!相同到細微技法也一模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差距?”
  他這話說得甚為不客氣,但談思璘辭氣仍然溫和,“先生著實太看得起拙荊了,拙荊並非無師自通,乃是見了談某書房裡的一批畫作,她很喜歡,閒暇便仿著畫,如今才畫得有模有樣。”
  曾綺芳難以相信。“可大嫂才過門多久?不過數月而已,就算臨摹,這麼短的時間能畫得這麼好嗎?”
  談思魂從容笑道:“或許你大嫂是有那麼幾分歪才吧!不像某些人需要懸樑刺股地苦練多年。”
  某些人?是在說她嗎?曾綺芳咬牙切齒,但卻無話反駁。
  “大哥為何漫天扯謊?”談思湛義正詞嚴的駁斥道:“言先生的畫向來只送知音人,未在市面上流通,也因此更形珍貴,大哥又如何擁有一批言先生的畫作?”
  言諍聽得連連點頭。“不錯,老夫記得未曾贈過畫給談大人。”
  駱佟大為焦急,她想讓他不要再說了,多說多錯,她可以胡審一番,推給某一日跌倒昏迷醒來就會畫了,但他不能,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今日從他口中所說出來的話,很快便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傳,到時,他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她很擔心他會為了她而成為他人的笑柄……
  “談某並未說擁有的那批畫作是言先生所畫。”
  眾人又是一片譁然。
  楊采蹙眉。“思璘,你說弟妹臨摹你的藏畫,而弟妹的畫風與言大家一模一樣,如今你又說你的藏畫不是言先生所畫,本王都被你攪糊塗了。”
  談思湛煞有介事的歎了口氣。“大哥,你莫要再信口開河了,要知道,說一謊,就要用十個謊來圓。”
  談思璘展顏一笑。“有個名不見經傳的高人臨摹了言先生的畫作,畫得維妙維肖,談某實在喜歡,便不恥收藏了。”
  “大人此話當真?”安南君驚詫道:“當今世上,哪裡有人可以將言先生的畫臨摹得一模一樣?且還是一批?”
  “談某無意間得到,當時也甚為訝異。”他突然笑著對談思湛說道:“想來二弟定是信不過我的,不如派人去明秀軒將那一批畫作取來如何?只要找飄雪就是,她知道畫在哪裡。”
  他這話正說中了談思湛的心思,可在眾人面前說出來,擺明瞭他這個弟弟要給哥哥難看,他的臉也不由得燒燙起來。
  “如此甚好,這樣一來便能將事情弄明白。”楊采興致勃勃。“再說了,本王也想看看能將言先生的畫臨摹得一模一樣的畫作,不知是哪裡的世外高人所作。”
  談思湛派了人回府,畫很快取來了。
  眾人都是愛畫之人,一看便明白,那何止是臨摹,那根本是言派嫡出弟子的真跡。
  言諍更是受到莫大震撼,他拿著一幅畫,雙手有些顫抖,喃喃地念道:“趙名希——這是何許人也?”
  難道是誰收了弟子卻沒有告知他嗎?不,不可能,萬不會有這種事,言氏家規條件極嚴,若是沒有他這個家主的同意,是不能收外姓弟子的,怎麼會有人敢不經他同意便擅收弟子?
  駱佟見到自己的畫也是訝異得無以復加。
  思璘什麼時候竟把她賣給榮寶軒的畫都買齊了,劉掌櫃說畫都銷往大樑去了,莫非又從大樑尋回?
  可是,思璘為何會收藏這些畫?真是因為單純喜歡言氏的畫嗎?還是因為她?不,她從未在他面前作畫,他不可能知道她會畫畫……
  “這畫是從榮寶軒買的,我可以做證!”張令昕忙不迭跳出來拍胸脯。“若是殿下不信的話,儘管招那劉掌櫃來問話。”
  楊采啼笑皆非地道:“本王怎麼會不信思璘的為人?要說不信,也是不信你的多。”
  張令昕不服了。“殿下這什麼話?難道我的為人那麼不讓人信服嗎?”
  楊采笑道:“令昕,本王可是聽聞了你在府裡鬧騰,坐在園子裡不肯起來,吵著要娶駱七姑娘,可有這回事啊?”
  “怎麼沒有?”張令昕大聲回道:“我敢做敢當,成親那日,殿下定要包個大紅包給我!”
  張令聽語畢,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言諍耳裡沒聽到眾人在說什麼,他突然雙眼冒光,視線移到了駱佟身上,模樣有些興奮,有些癲狂。
  若她從未學過畫,只是看這些畫來臨摹就能畫得這般好、這樣有形有神有意境,那她便是天賦過人哪!這樣的人才若投入他人門下,豈不是讓別派占了先機?
  不行!他需得搶先一步將她納入自己門下!
  他態度大變,只專注看著駱佟一人,變得和顏悅色起來。“若是談夫人不嫌棄,老夫想收夫人為入門弟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此一變故,讓駱佟又驚又喜,能跟她師傅言青的祖父學畫,她當然求之不得!
  談思璘微微一笑。“佟兒,還不快向言先生行禮。”
  駱佟從善如流,連忙對言諍行大禮。“弟子駱佟拜見師傅!”
  談思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竟然讓他們有驚無險的過關了,還讓駱傳成了言諍的弟子,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作畫了?
  “妙啊!真是妙啊!”楊采撫掌而笑。“想不到本王的賞畫會竟會促成這樣一樁美事,既是如此,頭彩由弟妹拿走當之無愧。”
  駱佟也不推託,盈盈一福道:“多謝殿下。”
  折騰了一日,兩人回到府裡,先一同將雪玉手爐送去給老太君,老太君見了果然歡喜無比,又得知駱佟成了言諍弟子,更是刮目相看,拉著她的手,笑顏逐開的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放他們回明秀軒。
  駱佟一路沉默,沒被老太君的另眼相待沖昏了頭。
  她知道,是時候向思璘吐露事實了……
  “佟兒,我自懂事以來便覺得張大姑娘行事作風與尋常姑娘不同。”
  兩人步出和翠院後,一空星月灑落,談思璘忽然談起了張令霞。
  “姊姊確實與眾不同。”
  自回府,兩人獨處,她的一顆心便一直懸在半空中忐忑不安,他想必也是知道的,就在她琢磨著要如何開口時,他卻沒事般的與她談起了張令霞,這是為何?
  “機緣巧之下,我得知了她的一個秘密。”
  駱佟不由得停了下來,心跳加速。“什麼秘密?”
  他看著她,目光極為柔和。“她來自一個咱們想像不到的地方,那裡的皇帝是老百姓選出來的,那裡的女人可以隨意露胳膊露腿,那裡的男女喜歡了對方才成親,女子不只能外出幹活,也能為官,那裡的大夫若要治病,還能將人們的肚子給剖開來再縫回去。”
  駱佟聽得一愣一愣的,本能的潤了潤乾燥的嘴唇。“思璘,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輕聲道:“佟兒,這世間無奇不有,並非反常即妖。”
  那個“妖”字重重的擊在她心上,她聽了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他看著她的眸光越發柔和。
  他伸手將她拉到眼前,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你——便是趙名希。”
  瞬間,駱佟的心“咚”地狠狠一跳,雖是預料中事,耳邊卻像有響雷滾過,她的小臉蒼白如紙。“思璘……”
  他修長的指按住了她的唇,緩緩搖了搖頭。“佟兒,我並非要聽你的解釋。”
  她急切的望著他,滿腹千言萬言卻無從開口。
  他的神色極為平和。“我只想要你知道,無論你來自什麼地方,是否與張大姑娘的來處一般玄奧,如今的你都是我的娘子,過去如何,並不重要。”
  她的眉睫輕顫,整顆心因這話既驚悸又感動。
  這一日好長,她在逍遙閣要被揭穿時好生害怕,因為她百口莫辯,無法在眾人面前吐實,現在想起來,還是後怕。
  “今日嚇壞你了吧?”他將駱佟摟進懷裡。“是我不好,不該將你帶到逍遙閣。”
  駱佟緊緊閉上眼睛,感受著他手指穿進了她發間,輕輕地撫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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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1:38: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祭母現真凶】

  次日,駱佟的畫一夜成名。
  她成了言諍的弟子,整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她也成了老太君的心頭寵,國公府的香脖脖,連一向不理後宅之事的敬國公談雲東都三番兩次的叮囑她,說如今她的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語,讓她往太子府和溫王府多走動,和太子妃及溫王妃建立起交情。
  她知道將來繼位的並非太子,也不會是溫王,因此對於談雲東這個公爹的叮囑,她是左耳進右耳出,聽聽就算。
  沒過半個月,談思璘就帶回了張令昕已經和駱菲訂了親的消息。
  張令霞出手,果然不會無功而返,駱佟很明白崔氏那種人就是欺善怕惡,遇到身份壓她一頭的張令霞便只能束手就擒。
  無論如何,駱菲能嫁給張令昕,她真為駱菲高興,如此一來駱菲便是理國公府正經的二奶奶了,且如今還寄在崔氏名下,成了嫡女,以後只要生個兒子便坐穩了嫡妻位置,她們兩人嫁的人家相當,談思璘和張令昕交情又好,將來要往來還不容易嗎?
  前生她在挽香坊的姊妹都是虛與委蛇,為了爭寵而勾心鬥角,這一世能有駱菲這個率直真誠的姊妹,她真是很歡喜。
  跟著,她發現明秀軒在擴建書房。
  飄雪笑道:“是大爺的吩咐,要給大奶奶建畫室。”
  駱佟十分訝異。
  能讓她不受拘束的畫畫已是她過去不敢想的,現在居然還要給她建畫室?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勞師動眾地大興土木?她什麼也沒能為他做,賞畫會那日還差點連累他受眾人質疑信口雌黃,她甚至連他的孩子也懷不上……
  她垂首,有些洩氣的看著自己毫無動靜的小腹。
  肚皮依然無消無息,這都多久了?兩人幾乎是夜夜行房,卻也改變不了命中註定之事,他,註定是沒有子嗣的……
  “大奶奶這是怎麼了?衣裳有何不妥嗎?”寸心不解的看著她的舉動。
  “無事。”駱佟回過神來,笑了笑。“咱們去看看青兒吧!”
  “去看青兒?”寸心眼睛都亮了。“好啊!奴婢可想她了。”
  駱佟失笑。“你是想她的手藝吧!想讓青兒給你做好吃的。”
  青兒已正式到饕餮樓分號掌廚了,張令霞很看重青兒,沒因為她是奴婢出身便質疑她的能力,不但給她一百兩的月銀,還把饕餮樓後面的小樓給青兒姊弟住,又買了兩個小奴婢給她使喚,她只要專心打理好廚房的事就成了,還下令採買的食材全要由青兒看過才算數。
  駱佟實在佩服張令霞,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男子都未必有如此眼光,這麼一來,青兒還能不為她盡心盡力嗎?換言之,只要菜肴的味道不變,還怕不客似雲來?最終得益的還是張令霞。
  思璘說張令霞來自一個與大周全然不同的地方,看來此事確實不假,能娶張令霞過門,裕親王府真是有福了。
  駱佟在饕餮樓逗留了一下午才回府,她和青兒討論了幾道新菜譜,回府後已經是掌燈時間,她先去和翠院向老太君請安,院子的嬤嬤說老太君在正廳,老爺、太太也都在那兒,她這才知道府裡炸了鍋。
  原來,和談秀彤定了親的越王府世子高鎮讓京城知名的百花樓花魁宋楚憐懷孕了,且還要接進王府為妾,擺明瞭要她生下孩子,談秀彤怎麼肯?她還沒進門,高鎮就要納妾,納的還是個下賤的煙花女子,更欺人太甚的是還懷了孩子,如果生下男娃,豈不是趕在她這個正妻之前生下長子嗎?
  她到了正廳,果然見到亂成一團,談秀彤哭得死去活來,單氏氣到發抖,所有人都到了,她是最後到的,正亂著,也無人注意她,她悄悄走到談思璘身邊去。
  “我去饕餮樓了。”駱佟以袖掩唇,悄聲說。
  談思璘點了點頭。“我知道,飄雪說了。”
  駱佟蹙眉。“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派人去叫我回來?”
  談思璘眼睛看著她,笑了笑。“什麼大事?這點事又何必讓你火急火燎的趕回來。”
  駱佟一怔,也對,她確實半點為談秀彤憂心的感覺都沒有,想必思璘也是一樣心情,他們兄妹向來不親。
  她又低聲道:“裝裝樣子也好,咱們是長兄長嫂,莫要落人口實了。”
  談思璘聽了,微微地笑。“你回來也無濟於事,在這裡站著還挺累人,叫你回來受這罪嗎?我可捨不得我的娘子為了無關緊要的人罰站。”
  駱佟心裡一暖,他真是把她擺在了首位。
  那廂,談秀彤哭得萬分委屈,安老太君心煩得冷哼了一聲。
  “我明天就進宮去見我那老姊妹,讓太后找越王妃進宮問話,我就不信了,越王府真會不把咱們敬國公府放在眼裡。”
  平日談秀彤承歡膝下,老太君還是心疼她的,何況這關乎著敬國公府的臉面,自然要討個公道。
  “萬萬不可!”談雲東臉色陰沉。“今日下了朝,越王爺特意來找我,說他教子無方,他也很頭疼,讓我莫將事情鬧大,萬事還可以商量。”
  “可爹——那賤人明日就要接進王府了!”說著,談秀彤又哭了起來。
  “我還聽到一個消息,不知該不該說。”曾綺芳裝模作樣的一臉為難。
  “你就說吧!”單氏瞪著媳婦。“都這節骨眼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那媳婦兒就說了。”曾綺芳看著眾人眼色,小心翼翼地說道:“聽聞那個宋姑娘肚子裡懷的是武曲星轉世的福星,將來會帶兵建奇功,封大將軍,光耀越王府的門楣,估計是越王和越王妃都聽到這傳聞了,所以才會同意讓宋姑娘進門。”
  “什麼?!”老太君和談雲東、單氏三人臉色均是大變。
  曾綺芳又吞吞吐吐道:“還、還有……”
  單氏又急又氣。“還有什麼?你快說!”
  曾綺芳忙道:“還傳說若是那武曲星轉世的孩子無法平安來到世間,越王府將會絕子絕孫!”
  這等於是宣告宋楚憐進定越王府的門,也生定孩子了,難怪越王府這樣的高門貴胄肯讓一個賤藉女子入門為妾。
  談秀彤臉色煞白,她不哭了,但模樣怪嚇人的。
  “一派胡言!”單氏氣急敗壞,怒道:“是誰在造謠?這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曾綺芳有點不高興自己的話被質疑,她哼了哼,“是我娘告訴我的,我娘和安王妃素來交好,這事兒是越王妃親口向安王妃吐的苦水,肯定不會有錯。”
  單氏被她頂得語噎,卻也不敢再說安王妃造謠了。
  談雲東淡淡地道:“先不要輕舉妄動,若真是如此,我明日定會找越王討個說法,且看他如何說。”
  駱佟就等著談雲東說出“若他們執意要讓那姑娘進門,高談兩家也只能退親了,我談雲東的女兒絕不能受此屈辱”等等的話,但並沒有,談雲東只說要向越王討說法,卻是沒把話說絕了,顯然還是想要這個權勢極大的親家。
  此時此景,駱佟倒是想到了退親之後,至今還談不成親事的駱芙,要是談秀彤退了親,怕也是如此吧,大戶人家的姑娘被退親的可說是鳳毛麟角,儘管不是姑娘的錯,在名節上還是受損了……
  “罷了罷了,都散了吧!等明日跟越王要到了說法再商議。”安老太君有些疲憊了,她雖疼談秀彤,可她重男輕女,便也沒那麼勞心費神。
  “祖母留步。”談思湛忽地站了出來。“今日正好大家都在,孫兒有件事要說。”
  談雲東頓感不耐煩。“何事啊?”
  談思湛先是看了駱佟一眼,這才語氣凜然地道:“我要休妻。”
  曾綺芳萬萬沒想到笑人者人恒笑之,頓時一驚。
  适才她也不是真心為談秀彤難過,她就是幸災樂禍,才迫不及待將她娘要她保密的話給抖了出來,沒想到還沒樂完,竟天上砸石頭了,且是好大一塊石頭砸在她頭上。
  “你說什麼?!”談雲東瞪著兒子。“休什麼妻?你在胡說什麼?”
  曾綺芳有如遭到五雷轟頂,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談思湛強顏歡笑道:“相公說什麼呢?什麼休妻?相公莫不是為大妹妹擔心到糊塗了吧?”
  想到談思湛上次那噁心的告白,駱佟忽然有些心驚。
  談思湛神色決絕,可不像在說胡話,他這種人什麼事做不出來?何況,十丈深水易測,一個人心難量,畫作一事沒法離間她與思璘,若是他瘋魔說出是因為她而要休妻,要玉石?焚將她拖下水……
  “父親,曾氏進門多年還無所出,兒子休妻有理。”談思湛義正詞嚴的說道。
  談雲東瞪著單氏。“你在做什麼?你就是這樣管後宅的嗎?這件事有那麼難辦嗎?給他納幾個妾,生了兒子寄在老二媳婦名下就好,居然鬧到要休妻,不成體統!”
  單氏臉色也很不好看,她還不瞭解曾綺芳的性子嗎?要是曾綺芳能容人,她早給兒子納妾了,否則真納了妾,曾綺芳還不上房揭瓦?
  她埋怨的看著兒子,今日要捅這件大事出來,為何不先與她商議?
  談思湛卻對她的怨氣視而不見,又道:“父親,曾氏是個妒婦,自己無法為談家傳遞香火,又難容兒子納妾,這也是兒子要休妻的由頭!”
  曾綺芳雙目已然含淚。“你怎能如此狠心?懷不上孩子,我也不好過……”
  “難道你不好過比我斷了子嗣還重要?”談思湛半點不相讓。
  “住口!”談雲東沉著臉。“總之,我在的一天,就不許有休妻這種事。”
  曾太師是太子人馬,拉攏都來不及了,怎麼可以反而壞了兒女親家的情誼?要孩子嘛,還不容易,只要是談家血脈,由哪個女人肚子裡出來都一樣,與談家的巨年富貴相比,這只是小事而已。
  他當沒聽到這事,忽然轉向駱佟說道:“老大媳婦,太子見了你的畫也甚是喜歡,你就畫幅畫,擇日與思璘親自送到太子府去。”
  思璘與太子的嫌隙說不定會成為他往上爬的絆腳石,他一定要好好化解,也借此向太子表忠心。
  “兒子有一個要求,若是父親答應,佟兒給太子畫十幅畫也不成問題。”談思璘雖面帶淺笑,但換句話說,若不答應,那送畫一事也甭提了。
  這是威脅。
  談東雲甚為不悅。“什麼要求?”
  “兒子生母的祭日就快到了,兒子想辦一場隆重的祭奠,以告慰生母在天之靈。”
  單氏暗暗咬著牙根。
  好啊,過去他年紀小,又沒地位,且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半句話也不敢說,如今拜了官,翅膀硬了,連祭奠生母都提了出來,可當真是好得緊哪!
  此要求一出,偌大的廳堂頓時落針可聞。
  眾人心知肚明,照說,嫡夫人的祭奠是每年都要做,而且要由繼室來操辦,但單氏霸道,老太君不管事,後宅裡她說了算,她不給嫡夫人祭奠,無人敢多置啄,談雲東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隨便她了。
  “祭奠?”談雲東琢磨著。
  過去莫家在邊關屢建奇功,莫氏父子功高震主,受到先帝楊照懷疑,連帶著也阻礙了他的仕途,若不是莫氏死了之後,他迅速續弦了單氏,且與莫家劃清界線,他也不會有如今地位。
  可風水輪流轉,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聖上對莫家並無偏見,且在邊關告急之際,又重新重用了莫氏的兄長領兵打仗,如今太子正與二皇子爭得火熱,若是能得到莫家在軍方的支持,可是大大的幫助,借由祭奠來修補關係再自然不過了。
  他和善地道:“既然要辦,便要籌備得隆重盛大,別忘了聯繫你舅父也來參加。”
  單氏知道談東雲既已開口,此事便無挽回的餘地,她也只能憋著一肚子氣,含恨接受。
  莫氏的祭奠大張旗鼓地籌備起來,同時畫室也建好了。
  駱佟實在喜歡她的畫室,雕花景窗,外間敞亮,還連著一個讓她可以休憩的小暖閣,畫室又和書房相通,日後思璘待在書房,她待在畫室,真真是夫唱婦隨了。
  祭奠之前,她先去見了嵐姨娘和蝶姨娘,她們皆拿出了銀子入股她的酒樓生意,這不過是她攏絡她們的法子,這回,她便是帶了分紅給她們。
  見到白花花的銀子,兩人眼睛都亮了,笑得闔不攏嘴。“這才多少時日啊,就分得了這麼多銀子?”
  駱佟笑容可掬。“酒樓生意好,分紅自然多。”
  兩人對她十分感激,忙不迭地說道:“我們心裡明白,這都是大奶奶關照我們。”
  駱佟一笑。“什麼話?我不關照兩位姨娘,關照誰呢?”
  三人又閒聊了一盞茶的功夫,駱佟才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得了好處,嵐姨娘、蝶姨娘自是十分關切她那聲歎息。“大奶奶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是大爺。”她苦笑一記。“大爺心裡有個主意,但不好對兩位姨娘說,也不讓我說……”
  蝶姨娘道:“這可不成,大奶奶身子嬌貴,莫要悶出病來才好。”
  “就是。”嵐姨娘也道:“咱們是自己人,大奶奶就只管說吧!”
  駱佟吞吞吐吐地道:“大爺是想,這回的祭奠要做三日,婆母生前和兩位姨娘最為親近,若是兩位姨娘能在小祭廳守一夜,婆母地下有知,肯定會安慰的。”
  嵐姨娘見錢眼開,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反正是在咱們府裡,給嫡夫人守一夜,也能聊表我們姊妹的追悼之意。”
  祭奠是在正廳裡擺的,小祭廳則設在明秀軒裡,是談思璘對生母的孝心,也就是說,她們兩人只要去明秀軒守一夜就成,這有什麼難的?兩人聊聊天,很快便天亮了。
  “兩位姨娘實在太明白事理了。”駱佟把她們捧得高高的,還煞有介事地起身盈盈施禮。“佟兒替大爺謝過兩位姨娘。”
  “這可使不得啊,怎麼敢當大奶奶的禮?”
  兩人忙不迭扶起駱佟,丫鬟送上熱茶,她們談興又起。
  嵐姨娘幸災樂禍地道:“大爺如今可出頭了,太太就是想打壓大爺只怕也沒那精神,二爺要休妻,大姑娘要退親,真是有得頭疼了。”
  蝶姨娘介面,“聽說百花樓那姑娘是進定越王府的門了,連老王妃都開口,孩子一定要留下。”
  兩人說起大房的煩心事可起勁了,滔滔不絕,足足說了一個時辰駱佟才得以脫身。
  出了跨院,駱佟望著天際飄移的浮雲,長舒一口氣。
  如今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
  祭奠第二夜,嵐姨娘、蝶娘姨用過晚膳之後便到了明秀軒的小祭廳守著,兩人在小桌旁折著紙花,倒也不無聊。
  開頭,駱佟來招呼她們,子時還給她們送了夜消,等夜一深,明秀軒下人都已睡下,小祭廳裡便只剩她們兩人,偏偏她們還認為就在自己府裡,也不折騰丫鬟,便也沒帶丫鬟過來。
  兩人燒了紙錢,回小廳又上了香,雖然廳裡燭火通明,但外頭無星無月又夜風呼呼,廳門和窗子全敞開著,難免有幾分陰森之感。
  “怎麼入夜越發冷了?”蝶姨娘拉了拉不算厚的外衣,有些後悔沒穿斗篷過來。
  嵐姨娘不悅地道:“大奶奶性子好,縱得這幫明秀軒的下人沒規沒矩,咱們好歹也是有名分的姨娘,也算半個主子,咱們在這裡守夜,丫鬟嬤嬤們怎麼可以全去睡了?”
  蝶姨娘苦笑。“就是啊,要使個丫鬟去取我的斗篷都沒法呢。”
  “總不能在這裡凍著吧?染了風寒可不好。”嵐姨娘撇唇道:“妹妹,看來只好你自個兒回去拿了,順道把我的也取來,再喚兩個小丫鬟過來陪咱們守夜,兩個人怪冷清的。”
  蝶姨娘歎了口氣。“也能只這般了。”
  蝶姨娘出去後,卻是沒一會兒就面色蒼白、驚慌失措的快步奔了進來。“姊姊!姊姊!”
  嵐姨娘嚇了一跳。“怎麼了?”
  蝶姨娘兩手緊緊揪著胸口,身子顫抖。“我見到……見到鬼、鬼了!”
  嵐姨娘驚跳了一下。“你、你——你胡說什麼?!”
  “我真的看見了!在假山後頭,有道白色影子飄過去,我看得分明,有頭髮,有臉蛋,分明是……”她臉色蒼白,突然沖到供桌前,撲通一下跪了下去,連磕了好幾個頭。“小姐!如今大爺有出息了,小姐可以安息了,就莫……莫要在人間逗留了,好生投胎去吧!”
  她們是莫氏的陪嫁丫鬟,自小稱莫氏小姐慣了,在莫氏死前,沒外人在時,也一直以小姐相稱。
  “你到底在做什麼?”嵐姨娘氣急敗壞的把她拉起來。“萬一有人過來該如何是好?”
  “我、我也沒說什麼……”蝶姨娘依然在顫抖。
  嵐姨娘暴跳如雷地道:“等你真說出什麼還得了?那咱們都不用活命了!”
  蝶姨娘緊緊鎖著眉心,不安地道:“可姊姊,我、我真的見著小姐了。”
  一陣強風吹來,把屋裡的燭火全滅了,一道白影忽地從窗邊掠過,這回兩人都真切看見了,蝶姨娘已是嚇得如泥塑木雕,動也不動,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似的,而嵐姨娘則是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慢慢轉動著,想確認鬼在哪裡。
  “嗚嗚嗚嗚嗚……”蝶姨娘忽然哭了出來,她騫然跌坐在地,哭得悲切。“小姐、小姐……蝶兒對不起你……”
  “住、住嘴……”嵐姨娘眼觀四處,耳聽八方,雖然看不見鬼了,卻也±不住心裡的害怕。
  “小姐……”蝶姨娘爬到供桌前去,她瑟瑟發抖,面無人色,雙手合十,不斷的朝供桌磕頭。“……冤有頭,債有主,在你藥裡下毒不是我們姊妹的主意,是老爺的意思,你要找就去找老爺,要不是老爺百般逼迫我們,我們也下不了這毒手……”
  嵐姨娘閉了閉眼,為了日後不被冤魂纏身,她也得向小姐求饒才是。
  她走到蝶姨娘身邊,也是咚的一聲跪下。“小姐,蝶兒說的都是真的,是老爺不想讓小姐活命,怕小姐阻了他的前程,我們也替小姐求過情,可老爺還是執意要下毒手,我們真是莫可奈何才從了老爺,在小姐生下孩子後於補藥裡下毒,才害得小姐當天便香消玉殞……”
  供桌垂簾之後,談思璘緊緊攥拳。
  黑暗中,駱佟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他極不穩定的氣息讓她聽得心驚,更憂心他會承受不住,於是她不管不顧地硬是拽著他走,從後間小門出了祭廳,回到寢房。
  “他向來利慾薰心,但沒想到,他竟對我娘下此毒手……”他的眸色變得異常深邃。
  “那還是他的結髮妻子……”
  前生,他雖做到了兩朝金相,但正值壯年就死了,當時只剩一口氣的他,便是聽到了前來探望的嵐姨娘與蝶姨娘說的話,才對他娘的死起了疑心。
  當時,她們以為他人之將死,早就神智不清,但他只是身子不行,腦子還清楚得很,只是知道了又如何,當夜他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思璘,此事絕不能當著父親的面提起,一來死無對證,嵐姨娘、蝶姨娘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二來,父親絕不會輕易承認他犯下的罪。”她的語氣很緊張,仿佛怕他現在就沖到談東雲面前去揭發此事。
  談思璘表情倏冷。“我知道。”
  駱佟憂心忡忡,她實在覺得被蒙在鼓裡一輩子比知道真相來得好,真相太過殘酷了,他父親毒殺了他娘親,他心裡該有多煎熬。
  駱佟沉默半晌,道:“那麼,你打算要怎麼做?”
  他的眼神極為冷峻。“即便他是我爹,我也不能原諒他。”
  駱佟在心中歎了口氣。
  怕只怕談東雲並不在乎兒子原諒與否,他是一個為了權位不擇手段的人,既然他的眼裡只有權位,又哪裡會認為自己有錯?
  談思璘靜靜的站在窗前。“揭發事實並不會讓他感到痛苦,我要做的是,讓他失去權勢。”
  前生,他爹一生享盡榮華富貴,即便他開頭支持太子,當先帝廢了太子,改立睿王為太子後,他很快便倒向了睿王,因為無功也無過,睿王登基後,他仍然穩坐敬國公之位,直到自己壯年過世了,他爹還未過世。
  他轉過身,看著駱佟。“佟兒,我想你幫我做一件事。”
  她還怕他消沉下去,但看樣子並不會,她松了一口氣,忙迎上前,拉著他的手。“什麼事?只管說吧!我什麼都會為你做。”
  他正色地道:“我想你畫一幅畫,送給二皇子。”
  駱佟愕然地望著他。“咱們為何要送畫給二皇子?”
  “沒風樹不響,沒水不起浪。”他的眸光微微閃動。“我這是要送水去,攪起千層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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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1:39: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重生遇穿越】

  “你究竟有沒有腦子?居然送畫給二皇子?”
  談雲東得知此事後大怒,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談思璘叫來訓斥。
  “我分明交代你送畫給太子,修補你們之間的嫌隙,你偏生送畫給二皇子?這麼一來,太子會如何想?他一定會起疑心,懷疑咱們談家究竟要支持誰!你這個舉動是在給咱們談家招來禍端,這你可知道?”
  談思璘面上表情淡淡的。“兒子後來又不想送畫給太子了。”
  談雲東一聽又氣得跳腳。“就算你不想送畫給太子,你也不該送給二皇子啊!”
  談思璘唇角輕佻。“兒子想要將畫送給何人,兒子自有定見,這點就不勞父親操心了。”
  談東雲拔高了嗓子道:“枉費我一番苦心,要讓太子對你盡釋前嫌,你卻如此不受教!既然如此,後果你自行負責,不要來拖累我敬國公府!”
  談思璘神態淡定。“兒子自然會為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父親不必擔心。”
  談雲東聞言更是怒不可遏。“你這是擺明要跟我作對是吧?”
  談思璘心裡冷笑,表面仍恭敬地回道:“父親這是哪裡的話,各忠其主罷了,父子又豈會有隔夜仇?”
  “各忠其主?”談雲東的眼眯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要支持二皇子?”
  “支持誰,不支持誰,兒子自有主張,就如同父親要支持東宮,兒子也不會置啄一樣。”他的雙眸直視著談雲東,神色微見凜冽。
  見談雲東悻悻然拂袖,單氏不想讓事件就此打住,開口道:“思璘,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一榮?榮,一損?損,你支持哪位皇子,自是與敬國公府有莫大的干係,你說得太輕巧了,若等太子登基後,回頭來與咱們算這送畫給二皇子的罪,你擔的起嗎?”
  “都住口。”老太君有些不高興了。“不過區區一幅畫,有必要讓你們這般一驚一乍地叨念著嗎?太子殿下哪裡會如此沒有氣量了?一國儲君,哪裡會因為思璘送畫給二皇子卻沒送他而懷疑咱們對東宮的忠心?”
  談雲東蹙著眉。“母親有所不知,此事可大可小,關乎著咱們敬國公府未來百年的榮耀,絕不能等閒視之。”
  單氏附和道:“娘,老爺說的沒錯,咱們敬國公府是什麼人家?所有人都睜著眼睛在看,尤其如今思璘、思湛又同在朝中為相,咱們還能不謹言慎行嗎?”
  老太君瞪著單氏。“就你一個人知道要謹言慎行,旁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嗎?思璘會那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說了,太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要是因為一幅畫就懷疑咱們談家的忠心,那是他的損失。”
  談雲東更不高興了。“母親可不要一昧的袒護思璘,過去他長年待在府裡,於事無礙,可如今他跟兒子一樣都是朝臣,便要對自身的言行小心再小心。”
  老太君哼道:“你們有功夫在這兒訓斥思璘,不如想想怎麼把二孫媳婦兒哄回來,不高興就往娘家住,咱們府裡還有規矩嗎?”
  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單氏立即閉了嘴,媳婦因為兒子那番休妻的言論氣得跑回娘家,她早親自去了兩趟,那死丫頭卻說什麼都不□來,硬是要等思湛去接。
  照她的意思,不回來就不回來,慢慢等著吧,她正好在盤算給思湛納妾,她回來反而壞事,可如今老太君都發話了,不把她接回來也不成。
  廳裡,談思湛眸色深深,不發一語,談雲東只是氣談思璘送畫給二皇子會引起太子誤會,但他想得更多。
  談思湛為何討好二皇子?難道,日後登基的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這怎麼可能,雖然太子品性是差了點,但他可是皇后所出的嫡長子,皇上目前為止也沒有任何廢儲的意思,若說太子登不上皇位,他著實不信。
  但……談思璘在討好二皇子,這事實又擺在眼前,談思璘會因為跟太子搶太湖奇石屏風結下樑子而故意去討好二皇子嗎?
  他看著低眉順眼、置身事外的駱佟,臉上頓時陰晴不定起來。
  她肯定知道日後登基的是哪個皇子,如果是二皇子,那麼她是將繼位者告訴談思璘了嗎?她是怎麼說的?她敢說實話嗎?他們夫妻的感情好到足以讓她放心吐實嗎?她是在什麼情況下吐實的?是在房事後說的嗎?
  如此一想,談思璘那副光風霽月的模樣在他眼裡看來越發礙眼了,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除之而後快!
  他那古怪的模樣全落入單氏眼裡,眾人散後,她忙把他拉到一邊。
  “你怎麼回事?不去接綺芳回來嗎?住得太久,你岳父母也會有微詞,況且你祖母都發話了,不接她回來也不成。”
  他一聽曾綺芳的名字就蹙眉。“比起接她,兒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這件事,母親一定要幫兒子。”
  “太太要見我?”
  單氏派丫鬟過來請人,駱佟實在覺得奇怪,單氏為何要見她?
  一直以來,上頭有老太君壓著,身邊又有思璘在,單氏也不敢對她如何,甚至還因為不喜歡她而免了她的晨昏問安,她們井水不犯河水,特意差人來叫她過去,這還是第一回。
  單氏都派人來請了,她自然是要去的,只不過,她帶去的寸心和抱琴都讓單氏的大丫鬟柳枝給攔下。
  “大奶奶見諒,太太說,要同大奶奶商議的是大事,讓丫鬟們都在門外守著。”
  不想談話內容有第三個人聽見,興許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要說,駱佟吩咐道:“那你們兩個就在這裡守著吧!”
  柳枝福了福身。“大奶奶請。”
  柳枝將她引進房,上了茶。“大奶奶坐會兒,太太很快就過來,奴婢與大奶奶的奴婢就在門外,有事喚一聲便成。”
  柳枝帶上門出去了,駱佟逕自坐下,她沒去碰那杯茶,正想著單氏究竟要跟她說什麼時,後面屏風忽地閃出一個人。
  她驚訝的站起身,瞪著從屏風後閃出來的談思湛,瞬間明白自己上當了,單氏根本沒話對她說,是談思湛要引她過來的。
  她一凜。“你這是在做什麼?”
  談思湛陪著笑臉。“名希,你先別生氣,沒錯,母親不會進來,是我讓母親這麼做的,理由你應當明白吧,我有話對你說,可咱們之間說的話又不能讓旁人聽去,你身邊又無時無刻都有丫鬟跟著,我是不得己才會出此下策。”
  她板起了面孔。“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不想聽。”
  他急道:“那麼你只要告訴我,談思璘為何要送畫給二皇子?只要告訴我這個就行了。”
  她若硬是要走,他怕是會死拽著不讓她走,要是她高聲呼救,引來外間的丫鬟,不管造成這局面的始作俑者是誰,她也脫不了干係,談思湛連休妻都敢說了,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她冷靜了下來,瞬也不瞬的看著談思湛。
  若是他記得前生的一切,根本不必緊張他們夫妻為何要送畫給二皇子,他只要專注於扶持將來會登基的睿王就行了,不是嗎?
  他現在會如此緊張,不啻代表著他不知道將來睿王會登基,他一心以為登基的理所當然是太子,可他認為她記得前生之事,她知道哪位皇子會登基,所以見他們送畫討好二皇子,他急了,這才不管不顧的央單氏讓他獨自見她。
  他要單獨與她見面,不管他是如何說服單氏的,單氏聽到此話都應該感到極為荒唐才是,可單氏縱容兒子,還是應允了他這不成體統的要求,安排了讓他們密會。
  既然他自己送上門來,焉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她蹙眉,嗤鼻道:“你就為了問這事,想方設法地把我叫來這裡?”
  他的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她的眼神仿似在說多此一問,談思湛看在眼裡,越發心驚。
  不可能,登基的不可能是二皇子,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太子將會被廢?眼下可是看不到半點端倪……
  駱佟將他的驚疑不定看在眼裡,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臆測沒有錯。
  “還需要問嗎?二皇子是將來的天子,我們送畫給他有什麼不對?我倒是不懂了,你一個勁兒的扶持太子是何用意?難道,你明裡是太子的人,暗裡是二皇子的人,是二皇子要你們假意扶持太子做內應,好從中獲取情報嗎?”
  談思湛的表情在一瞬間就同她想像的一般,千金難買,實在精采,只有她一個人看不免可惜了。
  她看著他並不吱聲,由著他自己去胡思亂想。
  談思湛好不容易緩過了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掩飾眼中的驚駭之色。
  “你說的不錯,我跟敬國公暗地裡都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對我們極為信任,談思璘這個時候才想要討好二皇子,恐怕二皇子也不會輕易接受他。”
  駱佟在心中冷笑。
  他這話分明是怕思璘捷足先登,得了二皇子的信任,想要打消他們的念頭。
  “那可不一定。”她對他的話不以為然地道:“如今大半的朝臣都在討好太子,我們儘早投效二皇子,便有望成為二皇子的心腹,將來的榮華富貴還不唾手可得嗎?”
  她知道自己越不聽他的,他就越會當真。
  “榮華富貴?”談思湛嘴角噙了絲冷笑。“那也要看談思璘有沒有那個命可以享受!”
  駱佟一陣激靈。“難不成……你想要買兇殺人?”
  談思湛蹙眉。“名希,你為何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我可是前狀元公,堂堂當朝右丞,我會做唆使殺人的下作勾當嗎?”
  駱佟眸子滿是不屑。“湛玉振,你不要想錯了,前狀元公不是你,是真正的談思湛,而右丞這官位雖是你得到的,卻也不是憑你一己之力,說到底,你還是前生那個窩囊的湛玉振!”
  “不要說了!”他瞬間惱羞成怒,脫口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母親自談思璘幼年時便一直在他的補藥裡投毒,因為怕一下弄死了談思璘,老太君那老虔婆會大肆追究,所以下的是慢性毒藥,那毒藥不會一下子要了他的命,但卻已傷了他的本,他不但不會有子嗣,也活不長!”
  駱佟身子一震,語音發澀,“你說的……是真的?”
  前生他的命就不長,難道這一世也是?她的出現沒有改變什麼嗎?
  “是母親親口告訴我的!”談思湛一撇嘴。“她要我耐著性子等,世子頭銜早晚是我的,她還不知道她兒子三年前染了那場風寒就病死了,無福消受她這慈母深謀遠慮的安排,所以你現在知道了吧,能夠活著跟你長相廝守的人是我!我說要休妻,不是說說而已,我一定會給你正妻的名分,我湛玉振說到做到,這一世,絕不負你!”
  駱佟眼裡沒有半點動容,反而是濃濃的嘲諷。“湛玉振,你真可笑,前生你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你忘了嗎?”
  “那、那不能算數。”他臉色訕訕地辯道:“我說過那是不得已的,那時我千里馬未遇伯樂,無權也無勢,身不由己,只能任人擺佈,可現在不同,我能給你一切,我能為了你休妻……”
  “住口,聽你說話真是汙了我的耳朵。”駱佟的聲音比嚴冬還冷。“你要休妻與否,是你的事,我永遠都是談思璘的女人,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最不樂意聽到她是談思璘的女人這種話了。“名希,你為何就這麼冥頑不靈、不知變通?我都說了,談思璘會短命,他會死,良禽擇木而棲,你的依靠是我,若是你做了不好的選擇,悔之晚矣……”
  駱佟越聽越是厭惡,她索性拿起桌上的茶往他臉上潑。“你聽好了,死沒什麼可怕的,思璘若死了,我便跟他一起死,我們生同衾,死同穴,生死都不分離!”
  談思湛被潑得一頭一臉的茶,瞪著拂袖離去的駱佟,頓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上回踢他,這回又潑他茶,她究竟是怎麼了?難道她對他真的毫無留戀了嗎?
  兒女私情事小,未來的大周天子不是如今的太子才是眼下的太事,他得速速去找談雲東商議,在這件事情上頭,他們絕不能有任何差池,這關係著他們未來能否平步青雲。
  因此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想法子向二皇子靠攏……
  飄雪如常在晚膳一個時辰後送了湯藥來,駱佟神色恍惚地看著託盤上的那碗湯藥,忽然起身,一個大步越過去,早談思璘一步取走了湯藥。
  跟著,她毫不遲疑的推開窗子,將湯藥倒出去。
  飄雪驚呆了。“大奶奶……”
  談思璘手一抬,眼眸看著胸口起伏不定的駱佟,口裡對飄雪吩咐道:“你先出去,不要讓人來打擾。”
  “是!”飄雪慌忙退下了。
  談思璘走過去,站在駱佟身後,先是將窗子拉回關上,近距離更感受到她的氣息極不穩定。
  他溫柔的扳過她的身子,發現她雙眸中噙滿了淚水,神情極為哀婉。“你怎麼了?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寧的,嚇到飄雪了可知道?”
  駱佟垂首點了點頭,把頭靠在他胸前,哽咽道:“知道。”
  感受到她的依戀之意,他順勢擁著她。“身子哪裡不適嗎?怎麼發這麼大脾氣?”
  駱佟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淚水。“不要再喝了……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喝了,那是毒藥,並非補藥……”
  想到他從小小幼童開始便被單氏殘害,至今被蒙在鼓裡已喝了二十多年的毒藥,她的胸口就如同被碾軋似的心痛如絞。
  還因為如此,他活不長,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一輩子無法做父親,無法聽孩子喊他一聲爹爹……'
  “佟兒,你是怎麼知道的?”他的聲音很平靜。
  她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微怔地看著他。“難道,你知道?”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瞬間有種暈眩之感,有種奇怪的感覺,卻又一時捕捉不住。“那麼為何……為何還喝?”
  他神色平和地看著她。“我得先知道你是如何知曉的,才能告訴你。”
  駱佟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在她決定要阻止他繼續喝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終將說出一切,她也有覺悟了,聽完之後,他將她當成妖也無妨,當她瘋了也行,只要他不繼續喝那殘害他身子的毒藥即可。
  於是她說了,將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說完之後,她定定的看著他,急促的呼吸著,又有幾分傷感,想從他眼中尋找驚恐的蛛絲馬跡,但她沒有找到,只看見深深的憐惜。
  他輕輕撫著她的發,柔聲道:“難為你了,佟兒,把這些告訴我,肯定不容易。”
  她疑惑的看著他,面露猶豫。“你不怕我嗎?”
  “不怕。”他輕輕一笑。“因為我跟你一樣。”
  一時間,房裡靜止無聲,落針可聞。
  駱佟聽到自己心跳得巨響,覺得自己一定在作夢,怎麼思璘會說與她一樣?他也是來自後世,來自大周曆亨年間?
  可不對啊,曆亨年間他已是個歷史人物……
  正在她大惑不解時,他說道:“不同的是,你借屍還魂穿越而來,我重生一次,回到我六歲那年,正是單氏開始毒害我之時。”
  駱佟神思一陣恍惚,想到一開始他便篤定了要扶持睿王,又說娶她為妻是一雙冷眼看世人,滿腔熱血酬知己……
  原來、原來他已活過一世,如同她一般,看透了世事,也知道朝局將如何變化……
  “我說過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了張大姑娘來處的秘密吧?”他深深的看著駱佟,繼續說道:“事實上,我是在前世得知張大姑娘的秘密,且是張大姑娘親口對我坦白一切的。”
  駱佟微怔。“張大姑娘親口對你說的?”
  他們是夫妻,她要對他坦白都尚且不易了,張大姑娘卻將自身來處的秘密告訴他?
  他點了點頭。“當時,新帝登基不過五年,金國、蕭國與齊國結盟,共同舉兵來犯,欲滅我大周,而我們兵力不足,坐困愁城,張大姑娘在情急之下寫了一部名為孫子兵法的書給我,我將之交給了執掌兵符的兵馬大元師,後來成功退敵,但這樣一部絕妙的兵書,身為名門閨秀的張大姑娘又是從哪裡來的?
  “她方才告訴我,她的魂魄來自一個叫做二十一世紀的地方,那裡與咱們這裡截然不同,孫子兵法是前人的智慧,是她自幼在祖父的要求下,背得滾瓜爛熟的古人兵書,也是因為我先得知了張大姑娘的秘密,明白這世上無奇不有,在重生醒來成了六歲小童後,並沒有太過驚慌,只想著,我終是能追查臨終前聽到的秘密了,我絕不會讓生母死得不明不白。”
  駱佟閉了閉眼,屏息定神後,這才緩緩睜開眼眸。“思璘,你前生可是未曾娶妻?我想了許久我記憶中的你這個人物,都尋不到你感情的歸宿。”
  他笑了。“我確實未曾娶妻。”
  駱佟籲了口氣,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此反應,但得知自己是他兩世唯一的妻子,她心裡都樂得開花了。
  “其實,在重生之後,我也沒想過要娶妻,但你肯嫁給垂死的我沖喜,我便有了娶妻的念頭。”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了,長指點上她鼻尖。“哪裡知道我是上了個大當,原來你知道我是誰才敢喊著要嫁。”
  駱佟羞澀的笑了笑。“前生你便是我最崇慕的文人學士,能有幸嫁給你,我自然是不假思索,只是那時我不明白,你明明做到了兩朝金相,又為何會命懸一線到需要有人沖喜延命,全然沒想到你在裝病。”
  “重生之後,為了讓單氏對我失去戒心,我一直在裝病,單氏派人做過手腳的補藥,我也照喝無誤,只不過,藥已被我掉包了,天天喝那毒藥的人是她自己的兒子。”他一沉吟。
  “這麼想來,三年前思湛不過染了風寒卻病死,極可能是長年服那毒藥,以致他身子虛弱,一場風寒便奪了性命,讓那湛玉振借屍還魂而來。”
  “單氏將人當成棋子隨意擺弄,如今可說是自做自受,不值得同情,若是她沒使壞心眼,兒子也不會死。”想了想,駱佟又恨聲道:“可恨的是,偏叫那湛玉振借了談思湛的身子,如今對我糾纏不休。”
  談思璘淡淡地道:“無須懊惱,饒是他有通天本事,也翻不出什麼浪來,若如你所言,因為你前生臨死前的血咒,他可能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清楚與你相關之事,要擺佈他便是輕而易舉,被名利沖昏了頭的人,都是一個模樣,咱們只需引一條錯的路子給他們,他們便會走過去了。”
  駱佟知道他說的“他們”裡,包含了談雲東,事實上他如今的目標便是以談東雲為主,談思湛是因為她而牽扯了進來。
  想來他前生的遺憾便是沒有為生母找出謀害她性命的兇手,如今已確定了幕後唆使之人是談雲東,他自是不會放過,定然會讓談雲東在他重生的這一世付出代價。
  “確實如此,今日湛玉振聽到將來登基的是二皇子,不知有多震驚。”駱佟好笑地道:“想來他穿來之後,一心一意以為太子會登基,不知在太子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如今卻得重來,投入二皇子的陣營。”
  談思璘道:“前生思湛並非一個功利之人,他雖高中狀元,又有單氏推波助瀾,但他對仕途並不熱衷,一直到辭官前,他都是參知政事,可如今的思湛已不是思湛,成了有野心的湛玉振,還使計坐上了右丞之位,讓他留在朝堂上,始終是個隱患。”
  駱佟點了點頭。“依我對他的瞭解,他甚無擔當,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為,如今志得意滿、太過自信,以為能一手掌握天下,做天子近臣,是他再世為人也沒有認清自己的本質,扶不起的阿斗終究是扶不起的阿斗,可不會因為換了身軀便一飛沖天,他仍是那個認為以勢便可服人的湛玉振。”
  她說完後,卻發現談思璘盯著她猛瞧。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怎麼了,思璘,我說錯什麼了嗎?”
  談思璘笑了幾聲。“沒有,你沒有說錯什麼,只不過,我不想你這麼瞭解他。”
  駱佟一愣,著實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見他雖然面上有笑容,但卻不像說笑,她期期艾艾的解釋道:“也說不上瞭解,就是知道他的性子……”
  他劍眉一攏,驀然彎身抱起了她,大步走向床。
  她的心撲通撲通一跳一跳的,也明白這時候該閉上嘴,不然越描越黑,他又要打翻醋罎子了。
  須臾,她被放在床上,床帳也隨即落下。
  她眨了眨眼睛,看到他褪了外衣壓上了她,有些不明白怎麼突然從談正經事變成此刻這模樣這姿勢?不過她喜歡他吻上來的感覺,霸道又細膩,像是要全然的佔有她。
  她閉起了眼眸,伸手摟住他的頸子,輕輕吮了吮他探進她唇裡的舌尖,感覺到他的下腹突然有了變化,她雙腿便大膽的夾住了他的腰,他的身軀一僵,突然狂風暴雨般的吻她,兩人很快就在纏綿之間衣衫不整。
  談思璘瞅著她胸前的大片春光,難得露出一絲壞笑。“佟兒,你如今已明白我沒有喝那傷本的毒藥,勤著與我行事,快些為我生個小娃娃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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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1:39: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朝堂相爭鋒】

  越王府世子高鎮迎了百花樓花魁宋楚憐為妾之事轟動了整個京城,此事在大周朝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成了最熱門的談資。
  談秀彤打從退親後就將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而越王府和敬國公府是正式交惡了,談雲東對此事十分煩心,他本是要談秀彤揭過此事,談秀彤卻是死活不肯嫁,事情傳到了越王府,親事自然告吹。
  駱佟將一切看在眼裡,她照談思璘的吩咐,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她知道,談雲東並非煩心女兒會想不開,而是煩心在朝堂上多了個敵人,如今他忙著博取二皇子的信任,還要應付太子,加上曾綺芳使性子回娘家住久了,曾太師也對他頗有微詞,偏生談思湛又表明不去接曾綺芳回來,種種原因加起來,令他無比煩躁,他一煩躁,單氏也跟著受罪,他處處挑毛病,單氏便將氣撒在下人身上,弄得下人抱怨連連,府裡也雞犬不寧。
  由於敬國公府近日彌漫著一股沉悶哀怨的氣息,駱佟便聽談思璘的,沒事就往饕餮樓走動,或者去言府找言諍品詩論畫,避開府裡的是是非非。
  她明白談秀彤如今肯定是生不如死,但她半點關切談秀彤的心都沒有,一個從未對她表達過善意的人,她對對方的痛苦自然也是不痛不癢。
  “越王府不是普通人家,跟越王府退了親,要再尋門像樣的親事可比登天還難,駱四姑娘至今還尋不著親事,也是同樣道理。”
  饕餮樓後方小樓的小花廳裡,駱佟與張令霞一邊研究新菜譜,一邊喝茶閒話家常,她說完談家的境況後,張令霞便下了這個結論。
  她原就欣賞張令霞,打從知道張令霞來自那個叫二十一世紀的地方,她看張令霞的眼光更不同了。
  那二十一世紀究竟是個什麼地方,那裡的女子都像張令霞這般豪爽不拘小節嗎?
  她又為何會來大周?與她一樣,前生是死了才魂穿來此的嗎?對於前生之事,可有什麼不甘願的?穿來之後,是否會不習慣大周的生活?她前生是哪戶人家的姑娘,是貧苦還是富裕,前生的樣貌也是生得和張令霞同一模樣嗎?前生叫什麼名字,有丈夫嗎?有孩子嗎……
  她想知道的事太多了。
  自然了,她好奇的事都不能開口問張令霞,睿王還沒登基,張令霞也還沒寫那部叫孫子兵法的書,在張令霞的認知裡,她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這個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張令霞忽然拿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怎麼了?妹妹今日好生奇怪,一直盯著我瞧,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她的舉動令駱佟噗嗤一笑。“姊姊這是做什麼?我就是覺得姊姊好看,所以錯不開眼罷了。”
  張令霞哈哈大笑,美眸裡淨是戲謔。“妹妹自己生得美如天仙,還誇我呢!瞧你這討巧的櫻桃小口和密到像樹林的長睫毛,誰看了不為你迷醉?我這般長相在京城裡沒有兩百個也有一百個,只是路人長相罷了。”
  駱佟疑惑的問道:“路人長相?”
  張令霞一笑。“就是比比皆是,長得普通之意。”
  駱佟咀嚼著那話,融會貫通之後稱讚地笑道:“這形容倒也有趣又貼切。”
  張令霞一時興起,“妹妹,我來教你下棋如何?我知道你肯定會下棋,不過我要教你的不是圍棋,是別種玩法,叫做五子棋。”
  駱佟見她興致頗高,而自己一時半刻也不想回府,便笑道:“那就請姊姊教我了,想來肯定是極有趣的。”
  張令霞眼眸一轉。“可是沒有賭注不好玩,要賭什麼好呢?”
  駱佟悠然一笑。“姊姊說賭什麼便賭什麼,我都可以。”
  “好啊,是你說的哦!”張令霞摩拳擦掌思忖著。
  丫鬟忽然掀簾來報,“大姑娘,睿王妃來了。”
  張令霞點點頭。“讓方掌櫃親自招呼王妃到臨湖廂房稍坐,我隨後便到。”
  駱佟心裡一動。“姊姊和睿王妃也有交情?”
  張令霞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睿王妃平易近人,性子既不過分剛強也不柔弱,打從她還未嫁進睿王府我們就認識了,你也一同來,我為你們引見。”
  駱佟笑著點頭。
  她可一點也不介意和未來的大周皇后打好關係。
  駱佟跟在張令霞身後,首度見到了將來要母儀天下六十年的女子。
  她這才想到,睿王妃和睿王幾乎一般的長壽,兩人都是壽終正寢,端的是好福氣!
  門開,臨湖廂房裡,一個妝容華貴的女子安適坐著品茶,六個丫鬟守在外頭。
  駱佟打量著睿王妃,就見她容貌跟儀態都相當的端莊秀麗,小腹隆起,顯然身懷六甲,年紀約莫不過比她們大上三、四歲罷了。
  張令霞為她們引見。
  駱佟福身施禮。“見過睿王妃。”
  “我早聽過左丞夫人的美名,今日一見,果然清麗脫俗。”睿王妃笑容滿面。“快坐,無外人時,咱們以姊妹相稱,便不需多禮了。”
  “多謝王妃。”駱佟這才坐下。
  三人聊了幾句,睿王妃便有些煩惱地道:“我這幾日沒什麼胃口,可連累腹中的孩子了。”
  張令霞不敢馬虎,慎重其事的問道:“請大夫看過了嗎?”
  睿王妃輕歎了口氣。“請了幾個太醫看過,開了幾帖治害喜的湯藥,可是都未見成效,這孩子是王爺第一個孩子,母妃也急,深怕會有差錯,幫我找了些民間秘方,可也沒作用,你一向見多識廣,才想來問問你可有什麼妙方?”
  張令霞坦率地說道:“是有幾個法子可以讓你不那麼難受,可那只是讓你不那麼難受,並不保證你就能吃得下,若是你什麼都吃不下,也是白搭。”
  駱佟見張令霞與睿王妃說話甚是隨意,便大著膽子說道:“我倒有道私房菜譜,甚是開胃,不知王妃是否願意嘗試?”
  張令霞撫掌笑道:“太好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呀!”
  睿王妃也面露喜色。“我當然願意嘗試,不知妹妹的私房菜譜為何?”
  駱佟起身。“請王妃稍候兩刻,我去去就來。”
  不多不少,恰恰好過了兩刻鐘,駱佟回到廂房,後頭青兒端著託盤,上面有盅湯品,還有一碟看不出是什麼。
  “王妃請品嘗,這是鮮酸蘿蔔湯,甜品是甜酸水蛋。”
  這兩道開胃菜並不在饕餮樓的菜譜裡,是前世她聽一位大樑來的音律大家說的,那位音律大家是個極品饕客,遊走天下品嘗美食,他說妻子害喜什麼都吃不下,他研究出這兩道菜譜,果然讓妻子胃口大開。
  睿王妃動了湯勺,駱佟和張令霞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駱佟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怕睿王妃吃一口就不吃了,又或者吃一口就反胃得吐出來。
  幸而,她擔心的事都沒發生,睿王妃不但吃了,還全吃完了,涓滴不剩。
  張令霞說笑道:“王妃姊姊和佟妹妹的緣分就在這裡結下了,情定饕餮樓。”
  “姊姊真會說笑。”駱佟笑著將菜譜交給王妃的丫鬟。“做法不難,都寫在上頭了。”
  睿王妃輕撫著肚皮笑道:“孩子,將來出生之後,你可要好好地謝謝你兩位乾娘哦,乾娘們為了讓你能在娘的腹中平安長大,可是挖空了心思呢。”
  駱佟瞬間明白了睿王妃的意思,這是要她們給腹中孩子做乾娘!
  她不由得看著睿王妃的肚子,裡頭裝的可是大周下下位皇帝楊越,雖然不若他的父親賢明,不過也在位了四十年。
  見兩人都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睿王妃臉上微帶了絲不自在。“你們別放在心上,是我太一廂情願了……”
  她家王爺現在並未得勢,母妃在後宮裡也不得寵,人人都搶著去巴結太子和二皇子,誰會希罕做她孩子的乾娘?
  “說什麼呢!”張令霞忙脫下鐲子塞到睿王妃手裡。“這是我給乾兒子的見面禮,你替我收著……佟妹妹,發什麼愣呢?你給孩子的見面禮呢?快些拿出來!”
  在張令霞的提點下,駱佟也迅速取下玉鐲塞給睿王妃,睿王妃也不矯情推託,兩隻鐲子她皆歡喜地收下了。
  駱佟心想,張令霞一向聰明過人,聽她的准沒錯,再說了,就算張令霞沒有這麼說,她也知道瑞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是個寶,自然要搶著當乾娘了!
  要知道,此時認親跟等到將來睿王登基之後再認可是大大的不同,錦上添花算什麼,雪中送炭才珍貴。
  不過,她真要成為大周皇帝的乾娘嗎?太不可思議了,回去後,她要第一個告訴思璘……
  駱佟回到府裡已過了掌燈,她不以為意,不想單氏卻是派了人在等她,她一回府,還沒踏進明秀軒就被“請”到了和翠院,一進暖閣,便見單氏、二太太柳氏、三太太秦氏和談秀彤都在。
  安老太君坐在上首,一副心煩的模樣。
  見了她進來,談秀彤率先發難。“喲,我們大嫂這可終於回來了。”
  “你知道這都什麼時辰了嗎?堂堂左丞夫人,竟在外留連忘返,成何體統?”單氏當著老太君的面嚴厲訓斥她。“不只如此,聽說你還摻和了酒樓生意,此事可是真的?”
  駱佟也不知單氏是哪裡不對,沒事竟想到了要挑她的錯處,她也不想白費力氣與單氏辯駁,只想快點聽完訓回明秀軒,便低眉順眼地道:“母親教訓的是,都是媳婦不對。”
  單氏哼道:“諒你也不敢狡辯,我可不是無中生有。”
  “祖母,大嫂如此敗壞門風,您還不家法伺候嗎?”
  談秀彤近日越發地陰陽怪氣,且她的身形也越發豐腴了,竟是比被退親之前胖了一倍,半點也不像傷心過度之人。
  駱佟看著她,想到前幾日踏雨閒聊時跟她提起,說大姑娘的行徑越發古怪了,會把她院子裡的丫鬟輪流脫光綁在井邊,用鞭子拷問她們為何要勾引越王府世子,發起狠來便不斷的鞭打丫鬟,嚷著要打掉她們的孩子。
  她覺得,談秀彤根本已經瘋了,只是單氏不肯承認,更無人敢明講……
  “什麼家法?大丫頭真愛說笑。”柳氏打圓場道:“思璘媳婦不過就是出去透透氣,誤了點時辰,哪裡就要用家法了?若被外人知曉,還以為咱們敬國公府都是野蠻之人呢。”
  駱佟實在感激柳氏能為她說話,單氏掌家,要跟單氏過不去得有相當的勇氣,單氏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克扣月銀用度,柳氏又沒有丈夫可依靠,能為她說幾句已是不易了。
  “二嬸嬸這話可奇了。”談秀彤眼裡一絲冷笑一閃而過。“做兒媳婦的有錯,婆母教訓兒媳婦,哪裡就會被說成是野蠻之人了?難道要放任大嫂的放浪行徑,在外頭勾引男人,真鬧出什麼不好聽的,咱們才來後悔莫及嗎?”
  她這話說得又重又難聽,連安老太君都眉頭一皺,駱佟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沉默了,不然談秀彤便會說她是默認,因為心虛不敢為自己辯解。
  只是她還沒開口,便有個人大步流星走進來。
  談思璘不經通報便闖進來,眸裡含冰的瞪著談秀彤。“你适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駱佟見他來,心也就安了。
  今日她帶寸心和踏雨出去,她被請來和翠院時,寸心跟著來,踏雨則一溜煙不見了,肯定是回去搬救兵,那丫頭真是機靈。
  “說便說。”談秀彤見了談思璘也不怕,只皺眉輕哼了聲。“不過在說之前我想問一句,大嫂時不時便出府招搖遊蕩,還學那些低三下四的人摻和酒樓生意,這大哥可知道?”
  “我自然知曉。”談思璘眉眼一挑,卻是看著單氏說道:“是我要佟兒無事便出府透氣,免得被府裡的汙煙瘴氣悶壞了,酒樓生意也是我讓佟兒去摻股的,至於妹妹口中低三下四的酒樓合夥人是裕親王府的大奶奶和理國公府的張二爺,若是妹妹覺得他們兩位那麼下作,我一定轉告你的意思。”
  談秀彤聽了微愣了下,單氏更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也是聽人說駱佟在摻和酒樓生意,還以為抓到把柄了,沒想到背後的靠山竟是裕親王府。
  安老太君對單氏埋怨地道:“你也真是的,都經過多少事的人了,事情沒弄清楚便忙著掀風起浪,是嫌咱們府裡事不夠多嗎?我說二孫媳婦怎麼還不接回來?難道要太師府上門討公道才要去接人嗎?”
  廳裡一陣沉默,談秀彤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嚷道:“裕親王府又怎麼了?下作就是下作,咱們堂堂世襲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竟然出去做生意?這不是給咱們丟臉面,不然是什麼?要我以後怎麼談親事?怎麼找人家?分明是存心害我!”
  “彤兒!”單氏忙拉著她,卻被她重重甩開,還險些跌倒,她急著吩咐大丫鬟柳枝,“快!快去叫幾個粗壯婆子來把大姑娘送回房!”
  柳枝忙不迭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談秀彤冷不防沖到駱佟面前,做勢要推倒她,眾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談思璘箝制了談秀彤要撲向駱佟的雙手,他如山般堅實的橫在駱佟面前,那股不容侵犯的氣息令談秀彤不敢再撒野。
  “反了!”談雲東氣急敗壞的進來,後面跟著同樣步履匆匆的談思湛,談雲東見狀喝斥道:“這是在做什麼?!”
  談秀彤見了父親,忽然泄了氣般往地上一癱,又哭了起來,含淚哽咽道:“爹……您要為女兒做主,要為女兒做主啊……”
  “住口!”談雲東毫不留情的指著談秀彤,上火地罵道:“都是因為你,若你大度些,就忍了那下賤女人做妾,如今你已是越王府的世子妃了,又何須打壞咱們與越王府的關係,現在你不但不思反省還醜態百出,看看你的模樣,狀如瘋婦,我談雲東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談思璘緊緊抿著唇,駱佟都看在眼裡。
  談雲東的自私始終如一,沒有利用價值的女兒就是在擋他的路,看他那憎厭的眼神,哪裡有半點對女兒的憐惜?
  眼眸一瞥,她看到柳氏的神情竟跟談思璘一模一樣,一樣隱忍的表情,一樣攥緊的拳,恨意仿佛要裂膛而出……
  再看仔細點,確實一樣。
  “好了,別再說了。”安老太君也聽不下去了。“她心裡苦,你就多體諒體諒吧!過了年再為她尋門好親事便是。”
  誰都知道尋門好親事那是不可能的了,眾人皆默不作聲,此時柳枝帶了四個粗壯婆子進來,單氏忙叫她們押著談秀彤回房。
  談雲東嫌惡的眼光瞟過談秀彤,他瞪著單氏沉聲警告,“管好你女兒,再讓我看到她丟人現眼,馬上送到慈雲庵去,不用再回來了。”語罷,也不再看單氏,轉身對談思璘道:“邊關軍情飛報京師,金人來犯!皇上召集眾臣商議對策,讓咱們父子三人速速進宮!”
  駱佟心中一凜,談思湛也恰好將目光投向她,她看到他眼裡的驚悸。
  金人正是大周滅國的仇敵,兩人前生也是死于大金攻進大周時,只不過此時的大金還未壯大,距離大金強盛起來也還要一百多年。
  關於前生之事,談思湛別的不知道,但不可能不曉得自己是因為大周滅國而死,推敲他的性格,絕不是正面迎戰的類型。
  她迅速走到談思璘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之後男人們都出去了,廳裡又剩下女人,經過剛才那麼一鬧,也沒人敢說話。
  安老太君清了清喉嚨,若無其事地說道:“思璘媳婦,下個月我的七十整壽就由你來操辦。”
  氣氛一下子不同了,連怕事的秦氏也湊趣道:“娘看起來都沒老,怎麼就要過七十大壽了?!”
  眾人皆笑了起來,只有單氏心裡驚疑不定,死老太婆這不會是想讓駱佟掌家的前奏吧?
  打從她嫁進來,老太婆的生辰壽宴哪一次不是由她操辦的,駱佟才進門多久,竟然就讓她接手壽宴這樣的大事?老太婆的腦袋不是糊塗了吧?
  要知道,老太君的七十整壽非同小可,六十整壽時,不只宮裡幾個老太妃來祝壽,連太后也親自駕到,場面可大了。
  “思璘媳婦心思細膩,肯定能將壽宴辦得盡善盡美。”柳氏笑道。
  駱佟笑著應道:“蒙祖母抬愛,佟兒一定盡心盡力,操辦得令祖母滿意。”
  單氏冷眼旁觀,不置一詞。
  好,有本事你就去辦吧,你這個低賤庶女,我就不信你的眼界能有多高,能把壽宴辦得多風光。
  她就等著看駱佟出醜!
  夜已深,勤政殿裡燈火通明,四位皇子和文武百官齊聚朝堂之上,皇帝楊熙頭疼的看著眾臣,他風疾之症又犯了,隱忍著主持朝局。
  “大金兩萬精銳騎兵已入渭州,離京師只有兩百多裡的路程,眾卿有何意見,但說無妨。”
  皇上一直擰著眉心,任誰都看得出他身子極為不適。
  太子急功近利,第一個出列搶著說道:“啟稟父皇,兒臣以為,金人生性貪婪,他們大張旗鼓的攻進來不過就是想掠奪些財物罷了,並無那攻城掠地的雄心壯志,也沒那本事,只要咱們拿出些財物打發他們,就能不戰自退。”
  談雲東使了個眼色,談思湛便出班奏道:“微臣以為太子殿下所言甚為有理,若是損失一些財物便能退敵,又何須大動干戈引得百姓生靈塗炭,太子殿下思慮周全,令微臣十分佩服。”
  一等談思湛說完,睿王楊青便出列道:“父皇,兒臣以為此計萬不可行。”
  皇帝面上不顯山露水,只道:“為何?”
  楊青道:“兒臣認為,獻出財物絕非弭兵止戰的良策,我大周乃是泱泱大國,又豈可長遠以賜予金帛來消戰?何況,先前金兵不過是在邊境騷擾,才賜予財物息事寧人,如今金兵已長軀直入,若是我方再這麼做,便是助長敵軍的氣焰了,不可不慎。”
  皇帝點了點頭。“說的有理。”
  讓睿王越了過去,太子可不高興了。
  談雲東又使了個眼色,談思湛便又急著奏道:“睿王殿下可是忘了,我大周開國之初,金人初次來犯,聖祖皇帝便是派了使臣出使金國稱臣納貢,難道睿王殿下的意思是,聖祖皇帝當時在助長金國的氣焰?”
  太子落井下石地道:“嘖嘖嘖,四弟,你這想法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楊青並未動怒,只淡淡地道:“當年祖父派使臣稱臣于金國,是為了聲東擊西,降低金國的戒心好引我大軍推進關中,但如今情勢並不相同,我大周國勢穩固,日益強盛,金國卻妄想要更多金帛而舉兵來犯,兩者之間不能相提並論。”
  太子不太滿意地道:“有何不能相提並論的?不都是金人來犯嗎?”
  二皇子楊機稱許地看了談雲東一眼。
  他們父子說要為他效忠,他原是不太相信他們,如今他們讓太子在皇上跟文武百官面前顯得那麼無知,看來是真的有心投效他,而自己此刻什麼都不必做,以免像愚蠢的太子一樣多說多錯,只要讓太子和睿王去鶴蚌相爭,他便能漁人得利了。
  “談左丞,你意下如何?”皇帝的視線轉到了談思璘身上。“談卿認為太子之言可行,或者睿王之言可行?”
  談思璘眸中閃動著幽光。
  佟兒說,湛玉振前生是被金兵殺死的,他肯定極為畏懼金人。思及此,他不假思索地抬眸回道:“微臣以為,右丞之言十分可行,微臣建議由右丞出任使臣,親自至金軍獻上貢物,必能使戰爭消弭於無形。”
  談思湛臉色一變,心念電轉。
  前生他是被金兵一刀一刀淩虐,最後才被刺死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人,是禽獸!現在談思璘說什麼?讓他深入金軍做使臣?!
  不!他死也不要……不,不是,他不要死,但他也不要去……
  一瞬間,他臉色煞白,硬著頭皮奏道:“啟稟皇上,微臣适才細想過了,是微臣想得太簡單,誠如睿王殿下所言,贈與財物以弭兵確實為下下之策,如今局勢已變,應敵之策確需改變。”
  皇帝撇了撇唇,不太滿意地瞅了瞅談思湛。“談卿,以後想清楚了再說,國家大事,豈能兒戲?”
  談思湛冷汗涔涔,低下了頭,不敢再開口了。
  楊青眉頭緊鎖。“啟稟父皇,兒臣以為,進則存,退則亡,唯有寸步不讓,才能揚我國威。”
  皇帝的面色終於緩和了一些。“與朕的意思不謀而合。”
  楊機瞪著談雲東。
  談雲東也是氣惱,思湛那小子何以如此沒用?不過出任個使臣,何至於嚇得臉色發青?
  父子三人入夜回到府裡,談雲東和談思湛相偕著匆匆往書房去謀事了,談思璘回到明秀軒,發現駱佟還沒睡下。
  有人等門是幸福的事,但他捏著她的鼻子說道:“這都多晚了,不是說過不要等門嗎?可知道夜深露重,對身子不好?”
  這是他與她的協議,有時皇上會留幾個近臣下來論政,有時他也會因與幾位大臣交換意見而弄得比較晚,所以讓她先睡。
  “夫君言重了,我又沒站在外頭,哪來的露?”駱佟微微一笑,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
  她讓丫鬟都退下,蓮步輕移地走到談思璘面前,親自為他更衣。“我這一整日都沒能好好與你說幾句話,怎麼睡得著?”
  她知道金人來犯這件事會有驚無險,所以就不追問了,只笑著說了自己會成為大周下下個皇帝的乾娘。
  談思璘聽了也是莞爾。“睿王妃是性情中人,她做了皇后之後,定然不會忘了你這個姊妹。”
  駱佟有些感慨。“思璘,我覺得自己有些卑鄙,王妃以真心相待,我卻不能還以真心。”
  他捧著她的臉說道:“傻瓜,你既會這麼想,就是對睿王妃以誠相待的證明。”
  駱佟一愣。“是這樣嗎?”
  他勾了唇,吹熄兩盞燭火,笑笑地牽起她的手在床榻坐下,扯出一抹俊逸的笑容。“這便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如同此時,沒看出我的欲望,還淨想與我話家常……”
  駱佟抬眸見著他眼裡的灼灼流光,心裡一熱,身子已被他壓進床裡。
  他放下紗帳,修長矯健的身軀伏在她身上,很快封住了她的唇,雙手在她身上處處點火,努力製造小娃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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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8-5-19 01:39: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宮變廢太子】

  近日,駱佟致力於操辦安老太君的七十整壽,但也察覺到了談雲東和談思湛這對父子之間的不尋常氛圍。
  他們父子常在書房一待便是一日,不許任何人打擾,也常一同出府,直到深夜都未歸,另外,不論安老太君和單氏說什麼,談思湛就是不去接曾綺芳回來,種種異常的行為,讓她察覺其中必有貓膩。
  “他們正在慫恿太子發動宮變。”聽完駱佟的疑點,談思璘倒是半點不意外地說。
  “宮變?”這話聽得駱佟心驚肉跳。“可咱們已將二皇子是將來天子的假消息洩露給談思湛了,何用慫恿太子發動宮變?此刻他要做的,只需盡力討好二皇子就行了,不是嗎?”
  談思璘徐徐笑道:“此舉正是在討好二皇子。”
  駱佟拿正眼瞧著他,福身一禮,虛心道:“請相爺賜教。”
  談思璘作勢要打她,臉上卻掛著寵愛的笑。“頑皮。”
  兩人笑了一陣,駱佟才道:“可是要利用太子來討好二皇子?”
  “不錯。”談思璘收了笑。“那日在金鑾殿上,二皇子失了先機,他原想坐收漁翁之利,卻因為談思湛懼為使臣而讓睿王在皇上面前出了頭,他自然是對談思湛極度不滿,也難以相信父親二人的投效之心。”
  駱佟也是聞一知十。“於是,為了向二皇子證明忠心,他們便慫恿太子發動宮變?”
  談思璘點頭。“我想,這一場宮變,太子人馬到時必定破綻百出,讓人有機可趁,而救駕的肯定是二皇子,他將單槍匹馬救駕,展現一人當前、萬夫莫敵的英勇機智來,皇上必受感動也必定會對他的英勇機智另眼相看,自然了,其它朝臣也會如此。”
  駱佟意會地道:“犯了叛亂罪,太子肯定要被廢了,而救駕有功、有勇有謀、母妃又是皇貴妃的二皇子便順理成章會被皇上立為太子。”
  “這堪稱是個完美的計謀。”談思璘輕輕地一笑。“且二皇子自己便是共謀同黨,父親不怕他事後不認帳,若是二皇子登基之後沒有給父親一個令他滿意的高位,這件事必定會抖出來,想必深謀遠慮如父親一定也安排好了,若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此事定會公諸於世,其中的厲害關係,他肯定也告知二皇子了,因此二皇子便不敢輕舉妄動,只要他在位一天,就要受到父親的擺佈,而父親為了坐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也會盡心盡力的輔佐二皇子,他們用彼此牽制來信任對方,各取所需。”
  駱佟為丈夫和自己斟了杯茶後,不疾不徐地坐下,表情雲淡風輕地說道:“思璘,前生我有個姊妹叫玉兒,她很喜歡城裡的一位富商,可那富商總指定一位叫雪娘的姑娘陪宿,有一次,玉兒在雪娘的茶裡下了迷藥,趁雪娘不得動彈時,自己代替雪娘去陪那富商了,因此還有了身孕,讓那富商收為妾。”
  談思璘意味深長地笑道:“我正打算將計就計……”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均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雖然駱佟前生和今世都沒有操辦過大壽宴的經驗,但她有兩個好姊妹可以討教,向張令霞和睿王妃討教後,她將安老太君的壽宴辦得有模有樣,就是單氏也挑不出錯來。
  幸而天公作美,陽光灑落,不會太冷,天氣很是怡人,女客的宴席就擺在花園的水榭裡,駱佟自然也有腹案,若是下雨,便擺在前陣子才裝修過的敞廳。
  而一見到宴桌擺在水榭裡,戲臺就架在荷花池中央,眾家夫人、太太都很驚喜,她們也不喜歡關在屋子裡吃飯。
  至於男客,則是由談雲東招呼著在主廳裡擺桌,請的自然都是檯面上他效忠的太子党人馬。
  宴客名單是安老太君擬的,請的都是熟識的親友,倒也不多,花園的水榭和小樓共擺了六桌,太后被請到了上位,與安老太君坐在一塊兒,陪伴太后同來的是寧妃,也就是睿王的母親,其餘的夫人就按品階和主次坐下,先上了什錦果盤,一時之間,水榭裡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駱佟立在主桌之後,忙得腳不沾地,她這幾日訓練了一批手腳伶俐的丫鬟,隨著她的眼色為貴客上茶遞水,倒也井井有條,沒出什麼錯。
  “睿王妃這幾日就要臨盆了吧?”安老太君對甯妃笑道:“甯妃娘娘還如此年輕貌美,怎麼瞅著就要做祖母了?”
  思璘要她和寧妃多親近,她也不知為何,可她想,聽思璘的話總不會錯,她便照做了,只是寧妃向來喜靜,要熟絡還要費一番功夫。
  “太君說笑了。”寧妃臉上綻開一個欣慰的笑容。“是青兒第一個孩子,只盼著平安、健康就好。”
  安老太君點了點頭。“正是這個理,有什麼比平安、健康還要緊呢?”
  幾個夫人的話題接著轉到了京城流行的服裝樣式上頭,七嘴八舌,聊得起勁。
  安老太君低聲問太后道:“皇后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哼了一聲。“等哀家回了宮,她應該就不藥而愈了吧!”
  安老太君會意,便閉了嘴,離她最近的駱佟則都聽到了。
  據聞,太后極為重視安老太君這位老姊妹的整壽,除了備下大禮,為表慎重,她原是讓皇后陪著一起來的,但就在前幾日,皇后染了風寒,不宜外出吹風,只得作罷。
  跟著,太后便讓皇貴妃,也就是二皇子和寶瑟公主的母親典貴妃陪她來,可不巧,典貴妃昨兒個跌了一跤,太醫說要好好休養,不宜再走路,如此一來,自然也不能陪太后出宮作客。
  太后不高興了,她都多大數歲的人了,心裡明鏡似的,知道皇后和典貴妃壓根就是不想到臣子家中作客,怕失了身份,所以才找盡藉口不出宮,她們啊,一個是太子母親,一個是二皇子母親,都認為自己會是未來的太后,身份無比尊貴,哪裡肯紆尊降貴?
  最後,是寧妃自告奮勇陪太后前來,太后雖不大滿意甯妃平時沉靜又不擅言詞,但好歹甯妃也是皇子之母,讓她陪著來也算是給敬國公府天大的面子了。
  晌午,擺飯上菜,宴席進行得頗為順利,賓客都顯得興致盎然,駱佟也就覷了個空,自個兒落坐了。
  她和張令霞、駱菲坐在一塊兒,而睿王妃則是因為快臨盆了,肚子實在太大,不方便過來。
  “佟兒,這道菜是怎麼做的啊?實在太好吃了。”駱菲的筷子沒停過,全部注意力都在菜色上。
  駱佟嘴角帶笑。“你說說,有哪道菜你覺得不好吃的嗎?”
  今日所有的菜色都是張令霞為她想的宴客菜,道道得體精緻,且中看中吃,色香味俱全,也算是給饕餮樓做了個宣傳。
  “沒有,沒有不好吃的,全都好吃極了。”駱菲埋頭猛吃,根本沒功夫抬眼看路佟。
  駱佟好笑的看著駱菲面前的泥金小碟,預挾起來放的菜都堆得半天高了。“拜託你吃相好看些,這般狼吞虎嚥,不知情的還以為甯遠侯府沒給你飯吃哩。”
  張令霞笑道:“不打緊,反正都訂親了,不怕嫁不出去,你就只管吃吧!”
  駱菲想到什麼似的猛一抬頭。“佟兒,太后娘娘那邊的菜色也與咱們這邊相同嗎?”
  駱佟失笑。“若不相同你想如何啊?過去挾些來吃嗎?”
  駱菲聳了聳肩,看向水榭那邊。“說說而已,我看她們都不怎麼動筷啊,甯妃娘娘也只吃了那麼幾口,就這樣收走未免可惜……”
  張令霞笑吟吟地打趣道:“甯妃娘娘向來胃口小,恐怕一日三餐加起來沒有弟妹你一餐吃得多。”
  駱佟看著安安靜靜的寧妃,這個文弱的女人承受得了接下來的風雲變幻嗎?
  陪伴太后出宮是寧妃今日的任務,是思璘所安排的,睿王並不知情,因為思璘直接去說服了寧妃。
  成大事者要不拘小節,這個道理她懂,她明白睿王的帝王之路,他的母妃所扮演的角色很重要,必須有相當的身份地位,才能助睿王一臂之力,也才能讓朝中老臣接受睿王以庶出的身份被冊封為太子。
  她明白,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就是有些擔心,萬一安排好的殺手沒刺對部位怎麼辦?
  萬一太后也受了傷怎麼辦?更或者,忙中有亂、亂中出錯,太后有個三長兩短,那又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太后若有萬一,寧妃就會從計畫中的護駕有功變成護駕不力,兩者之間天差地遠,皇上震怒之下,賜死寧妃也有可能。
  她想問,寧妃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人?看似弱不禁風卻有這等勇氣。
  這個女人明知道自己即將要身受重傷,但為了兒子的前程,還是勇敢的接受了任務,她甚至還對思璘說,若被發現事有蹊蹺,她會咬舌自盡,絕不連累任何一個人。
  她打從心裡動容,也羡慕睿王有此慈母。
  思璘說殺手會有分寸,會讓寧妃看似重傷,但都不是傷在緊要處,而太醫也是他們的人,自然會製造寧妃命在旦夕的假像。
  總之,思璘都安排好了,已做了萬全的準備,這一役,只准成功,不准失敗,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為他們祈禱……
  “妹妹,你再這般魂不守舍的盯著甯妃娘娘看,怕是要叫人起疑了。”張令霞忽然附耳過來說道。
  駱佟回過神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失態了。
  裕親王府是睿王人馬,此次暗中尋找江湖高手扮成金人來對太后行兇的便是張令霞的夫婿——裕親王的嫡長孫孟劍倫。
  另外,張令昕的任務就簡單多了,他平時就跟宮裡的公主們嘻嘻哈哈的,這回他負責給公主們洗腦,直說不管是皇后或者哪個妃子陪太后到臣子家裡做客都有失身份,因此,典貴妃不惜自摔一跤也不肯陪太后同來,差事才可能落在寧妃身上。
  既然連張令霞那麼聰明的人都同意讓孟劍倫也摻和到此事來,那麼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姊姊,今夜會過去吧?”她瞬也不瞬的看著張令霞。
  今日也是談雲東選定的太子發動宮變之夜,現在是表面一派平靜,背地裡暗潮洶湧,太子党的人馬都來這裡祝壽了,皇上又怎麼想得到他們會在入夜之後潛入宮裡挾持皇上,逼他退位。
  思璘已經改變大周朝的歷史了,在他前生,談雲東從支持太子轉而支持睿王,之後在官場上一帆風順,平步青雲,受人推崇,直到臨終都穩坐敬國公這個位置,且成為大周朝的三代重臣,無人知曉他的真面目是個為了一己之私,便能對髮妻下毒手的禽獸。
  如今,在她刻意誤導談思湛之下,談雲東從支持太子轉而支持二皇子,已經錯了一步。
  等到明日太陽升起,他發現他安排的二皇子沒有去救駕,救駕的竟是睿王,到時不知會有多震驚。
  而二皇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只憑一封密函就相信宮變救駕的計畫有變,相信信中所言,談雲東要與他商討細節而單獨到城外的飛馬林等候,等他發現不對勁時,他就會自然而然地在林中“迷路”了,這一迷路,怕是要迷到大事抵定才會狼狽的回來……
  “一定會過去。”張令霞肯定的點了點頭,隨即又仔細的看了看她的面色道:“我看妹妹近日的面色極差,有沒有找大夫看過?”
  駱佟一愣,才道:“是覺得倦了些,早晚都覺得有些煩悶,想著興許是操辦壽宴之事太勞心勞力了才會如此。”
  她以為沒什麼,沒想到張令霞卻看了出來。
  張令霞拍拍她的手,嘴角綻了一抹笑。“明日找個大夫看看,小病是福,也或許,有你意想不到的結果。”
  翌日,整個京城喧騰得沸沸揚揚。
  大街小巷議論紛紛,百姓們交頭接耳,談論的都是同樣的兩件大事。
  據說,昨日太后在敬國公府做客返回皇宮的途中遇襲,太后受到驚嚇昏了過去,但毫髮無傷,而寧妃為了保護太后,以身擋劍,身受重傷,至今昏迷未醒,她心口燙但四肢冰冷,怕是活不過幾日了。
  據說,昨兒深夜,太子率領原該保護皇城安危的巡守營發動了宮變,幸得當時人在宮裡守候寧妃醒來的睿王救駕,皇上這才有驚無險,而隨後趕來的羽林軍則拿下了太子等人,此時主要嫌犯均在天牢候審。
  駱佟起身之後,寸心便忙不迭地把這兩件大事一股腦的告訴她,雖然聽罷之後,她面上未顯山露水,但內心著實松了一口氣。
  事情成了。
  寧妃“重傷”,而太子入獄……
  “大奶奶沒聽見奴婢的話嗎?太子叛亂啊,叛亂可是死罪——”寸心沒看到主子嚇一大跳,實在失望。
  “我又沒聾,自然是聽見了。”駱佟淡淡地截了寸心的話,只問道:“大爺何時出門的?”
  昨夜是個至關緊要的關鍵,她以為她會徹夜難眠,沒想到她睡得很好,還一夜無夢,連談思璘何時回房、何時出門都不知道。
  興許真是操辦壽宴把她累壞了,她原還想著要等談思璘回房,跟他說幾句話,問問他是否真有十足把握,可不知怎麼搞的,頭一沾到枕頭,周公就來把她接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竟那麼困乏。
  “天未亮宮裡就來了信息要大爺進宮,老爺和二爺也同時進宮了。”
  駱佟想到了和太后情誼匪淺的安老太君。“老太君呢?”
  寸心道:“當然是心急如焚了,畢竟太后娘娘是來咱們府裡做客才會出事的,可宮裡正亂著,老太君也不好此時進宮去。”
  駱佟知道沒有自己可做的,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消息。
  一整日,她都安分守己的待在明秀軒裡,這是思璘事前就叮囑的。
  一來,大事尚未抵定之前,一切仍有變數,他們全部都是相關人員,不能保證絕對能撇得一乾二淨,以靜制動才是上策。
  二來,廢太子是大事,此時是非常時期,一直以來擁護太子的太子党不會眼睜睜看著心血毀於一理,一定會面聖求情,或者徹查宮變始末,因此有好長一段時間,京城會很亂,她還是不要出去為好。
  他真是太瞭解她了,這種時候,她是多麼的想去找張令霞啊!雖然不能做什麼,兩個知道內情的人說說話也好。
  可如今思璘都特別交代了,且情況也未明,她只能胡思亂想和乾著急,著急不知道寧妃脫險了沒有?不知道太子認罪了沒有?不知道二皇子吃了這個大悶虧可發現了什麼?
  到了晚上,終於有消息傳來——
  皇上當機立斷,在太子伏首認罪後下詔書廢了太子,同時查到皇后正是內應,震怒之下也廢了皇后,打入冷宮。
  “寧妃呢?”她急問寸心。
  “還沒醒呢!”寸心道:“倒是睿王妃受到刺激,提早臨盆了,已順利產下小世子,母子均安。”
  楊越出生了啊,駱佟想著自己還沒做娘,倒先做乾娘了,也不知道小傢伙長得如何?白胖可愛否?
  這一日,不只京城裡草木皆兵,各府各院皆同,安老太君心煩,免了各人問安,晚上便各自用膳了。
  駱佟沒胃口,可不吃居然有噁心想吐之感,只好勉強喝了半碗粥,入了夜,她還在等談思璘回來,院子裡卻鬧騰起來。
  “您不能進去啊!”
  她在屋裡同時聽到飄雨、踏雪和幾個婆子急著阻擋什麼的聲音。
  她蹙眉。“都這麼晚了,在鬧什麼?!”
  寸心忙道:“奴婢去瞧瞧!”
  寸心飛奔出去很快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大奶奶……二爺……二爺鬧著要見您,一副要……要破門而入的樣子……有些……可怕……”
  駱佟聽了一凜,不由得站了起來。
  他竟然找來了?
  可笑!他當真是膽大妄為!
  她知道他來做什麼,定是來向她討個說法,甚至要她為他錯誤的決定負責。
  看來他是豁出去了,想同歸於盡,才會不管不顧的找來,也不怕魯莽的舉動會招人懷疑,他這是不當自己是談家二爺就是了……
  她面容如冰,領著寸心出去,月色下,映入眼簾的是立在院子裡的談思湛,他一臉的殺氣騰騰,表情陰冷。
  見了她,飄雪急道:“大奶奶,二爺很不對勁,應是中邪了,您快回屋裡去,奴婢讓人去請老太君和太太來……”
  駱佟淡淡地道:“二爺來者是客,把客人請到花廳裡奉茶,你們幾個在門口守著,不許入內打擾,也不許去通知老太君和太太,這是我的命令,明白了嗎?”
  飄雪猶豫道:“可是……”
  駱佟瞬也不瞬的看著談思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說道:“不打緊,在咱們自己府裡,自己的院子裡,想來二爺也不至於會對我如何,都說長嫂如母,我畢竟是二爺的嫂子,總不能小氣,一杯茶都不請二爺喝吧?”
  談思湛火氣仍盛,但也恢復了些理智,他死死看著駱佟,陰陽怪氣地說:“那麼就叨擾嫂子一杯茶了。”
  人進了花廳,也上了茶,丫鬟們帶上門在外頭守著,駱佟的神情無比淡定。
  “什麼事?說完快滾,我沒閑功夫與你瞎耗。”
  “滾?你說滾?”談思湛不能忍受的瞪視著她。
  他至今仍不能接受她對他說話既沒與他客氣,也沒半點身為女子應有的輕聲細語,每每語氣都惡劣得好像他是一隻臭蟲。
  他真的很渴望她還像從前那般對他小意溫柔的說話,很懷念她對他百依百順的時候……
  “就是滾沒錯,你沒聽錯。”駱佟冷冷的看著他。“我叫你廢話說完快滾,再看著你,我怕自己會被你德心到。”
  “想必你也知道我為什麼來吧?”談思湛眼裡飽含怒色,指控道:“你騙了我!”
  “是啊,我騙了你。”駱佟完全不加以否認,她面不改色地道:“那又如何?你不也騙過我嗎?你對我的誓言不也一件都未曾實現嗎?現在扯平了,你可以滾了,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張利慾薰心的臉,我怕我會吐!”
  “這兩件事如何能相提並論?”他越想越不甘心,激動得咆哮,“我唾手可得的名利、地位,在一瞬間成了泡影,若不是我信了你的話,又怎會落到今日兩頭空的境地?”
  駱佟平靜地接話,“既然都兩頭空了,你的美夢也該醒了,就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吧!不要再想著害人了。”
  “不公平!”談思湛槌胸頓足的嚷了起來。“為什麼你記得前生之事,而我,除了與你有關的事之外,其餘皆不記得,這到底是為什麼?”
  “想知道嗎?”駱佟嘴角噙了絲冷笑。“是我,是我拜託老天爺的,臨死前我滿腹怨恨,咬破手指寫了血書,我要你轉世投胎之後只記得我,其餘的都不記得。”
  談思湛吃了一驚。“你說……血書?”
  駱佟嗤之以鼻道:“那時我恨極了你,更感歎自身飄零,才會寫那樣愚不可及的話,沒想到如今卻幫到了思璘,也讓你聰明反被聰明誤,認為自己都是對的,自以為勝券在握,自以為已擁有天下……”
  他不可思議的瞪著她,一臉憤憤。“名希,你竟然臨死還寫血書來詛咒我?”
  他萬萬沒想到她前生留下了血書才死,對他的恨怨有多濃烈可想而知。
  他只是沒有信守承諾迎娶她而去入贅劉尚書家罷了,他的罪就該萬死嗎?不過是人各有志,值得她寫血書咒他嗎?笑話!她該怪她自己出身下賤,低下得讓他無法堂堂正正迎娶,誰讓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然他會不守承諾嗎?
  “當我做為駱佟醒來之後,也很後悔我做了這件事。”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冷冷的說道:“因為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你,不想你記得我,不想你跟我有任何瓜葛,偏偏天不從人願,竟與你這渣滓做了一家人,咱們的孽緣還真是不淺,不過幸好這孽緣很快就要終止了,日後也不必再見你這個人!”
  他聽了胸中一陣翻滾,皺眉哼了聲。“你們以為如此一來,談雲東與我就沒戲唱了嗎?雖然太子發動宮變是我們一手推進,但我們沒有笨得留下任何證據,太子即便咬出我們,也拿不出證據來,大理寺可不會憑太子之言就捉拿談東雲這個兩朝重臣和我這個堂堂右丞,凡事得講求證據的,不是嗎?”
  “你若自認還有戲唱,那也是你的事。”駱佟冷笑。“雖然太子拿不出證據,但他若指證歷歷,皇上就不會對你們父子起疑?一旦在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還能信任,還能重用嗎?而你們的所做所為,睿王全都知道,之後他若能上位,還會重用你們嗎?在他心中,你們就是永遠無法效忠一主的牆頭草罷了。”
  談思湛臉色一變。“名希!皇上究竟會立誰為太子?難道真的是睿王?”
  太子已被打入天牢,皇后也被廢了後位,二皇子又失了先機,睿王救駕有功,先前皇上認為他只是通曉文治,如今知道他也諳武事,肯定好感加倍,加之寧妃捨身救太后,如今皇上對睿王的看法已經大大不同,最後勝出的人真會是睿王嗎?
  駱佟輕揚唇角。“是何人都與你無關,總之,大周朝的歷史之中,沒有你的位置。”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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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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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1:39: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傷本催命毒】

  天快破曉之際,談思璘才風塵僕僕地由宮裡回來,見他神情凝肅,駱佟心裡一沉。
  “思璘,寧妃……”她不安的看著他,感覺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談思璘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到床榻坐下。“寧妃醒了,也恢復了神智,太醫說休養幾個月即可恢復元氣。”
  “哦,”駱佟神情一松,由衷地道:“太好了,适才見你面上都無笑容,我還以為出了差錯,一顆心當真是提到了胸口。”
  “我沒有笑容嗎?”他捏捏自己下巴,苦笑道:“興許是後續待辦的事還很多,不自覺便斂起了神色。”
  駱佟關心地問道:“那你可以睡一會兒嗎?還是得馬上再進宮?”
  “皇上讓眾臣午時進宮議事。”
  “午時?那你還能睡兩個時辰。”她忙著為他更衣。
  他笑道:“二皇子此時還亡羊補牢的在宮裡隨侍在太后娘娘身邊,典貴妃亦同,不過大事抵定,他們做什麼都為時已晚。”
  駱佟想到二皇子“迷路”出來,發現太子已發動宮變,睿王救駕成功,一切風雲變色,都與他進山林前不同了,他該有多震驚啊。
  她忍俊不住笑道:“想來皇上已有定見,不久便會宣佈冊立新太子之事。”
  “皇上今日便會冊立新太子。”
  駱佟有些詫異。“這麼快?”
  “經過太子這麼一折騰,皇上已心中有數,況且皇上也沒糊塗過,一日沒有冊立太子,朝堂就一日不安,自然是越早塵埃落定越好。”
  “那可真是雙喜臨門啊!”駱佟笑道:“我的乾兒子出世了,睿王妃昨日臨盆,母子均安。”
  駱佟以為他會跟著湊趣說幾句,不想他卻嚴肅的盯著她。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談思璘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宮裡的事自會朝我們想要的方向去走,你無須掛心,倒是飄雪說,談思湛來過了,大半夜的鬧了許久才離開。”
  駱佟這才明白他為何這樣看她了,他肯定極為不悅。
  果然,他嚴肅地道:“佟兒,不管原因為何,你都不該見他,為何總不聽我的話?聽說他渾身佈滿了陰戾之氣,若是有計劃的對你行兇,你能防得了嗎?”
  駱佟也知道自己大意了,故避重就輕地說:“他就是不甘心,所以來討個說法,我要是不見他,怕他到現在還是不肯走,總之他這個人,若不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他就是不舒服。”
  談思璘定定地又看了她一會兒。“我說過不喜歡你太瞭解他。”
  駱佟心裡咯登了一下,敢情她這是提火澆油了?
  她拉著他的手,輕眨雙眼。“我真的半點都不瞭解他,不過是因為心性卑鄙之人,作法皆大同小異罷了。”
  他的目光深遠,正想再說幾句重話敲打敲打她,不想她卻是柳眉一皺,小臉也微微發白。
  “思璘……我肚子……有些疼……”
  談思璘一驚。“莫不是吃壞肚子了?”
  “感覺不像……”才一會兒功夫,駱佟已是臉色煞白。
  他心裡一緊,連忙讓她躺下,揚聲急道:“外頭何人在?大奶奶身子不適,速請太醫!”
  太醫來得極快,也不知道是誰,還同時通報了安老太君與單氏,因此兩個人都過來了,又因為柳氏恰好在和翠院伺候老太君用早膳,聞訊便也一道過來。
  “如何啊宋太醫?我孫媳婦兒沒有大礙吧?”安老太君直勾勾的盯著宋太醫號脈的手。
  适才談思璘回府就已先去和翠院回過她了,知道太后無事,寧妃也醒了,她一顆心這才由陰轉晴,有了笑容,沒一會兒聽下人來報,大奶奶身子忽然不適,她自然緊張了。
  “是喜脈。”宋太醫滿面笑容。“恭喜老夫人,恭喜左丞大人,左丞夫人這是有喜了。”
  安老太君喜出望外。“有喜了?”
  宋太醫笑著點頭。“脈象平穩有力,或許今日有所刺激,才會感到不適,只需稍加注意一些就是,並無大礙。”
  屋裡氣氛頓時活絡起來,柳氏笑吟吟地道:“太好了,咱們家許久沒聽見嬰孩的笑聲了,恭喜你了思璘,也恭喜你,思璘媳婦。”
  駱佟淺淺一笑。“謝謝祖母,謝謝二嬸。”
  孩子終於來了,也不枉他們夜夜辛勤的耕耘……她抬眸和談思璘對視,他似笑非笑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夫妻兩人默契十足,一切盡在不言中。
  “宋太醫——”單氏蹙著眉。“是不是診錯了?確定是喜脈嗎?”
  安老太君斥道:“你在胡說什麼?宋太醫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診錯?”
  單氏分辯道:“也不是不可能……”她明明就給談思璘下了傷本的藥,駱佟怎麼可能有孕?
  宋太醫好脾氣地道:“國公夫人若是信不過下官,可再請太醫院的婦科聖手林太醫來為左丞夫人診脈便是。”
  單氏不信結果,正想再找個太醫來瞧瞧,談思璘已淡淡地道:“宋太醫診的自然不會錯,飄雪,好生送宋太醫出去。”
  飄雪意會,奉上豐厚診金,一路送宋太醫出府。
  屋裡,單氏蹙著眉,百思不得其解,駱佟為何能懷上孩子?
  “覺得奇怪是吧?”談思璘開口了。“我長期喝你動了手腳的毒藥,已傷了根本,為何佟兒還能有孕?”
  單氏神色一驚。“你、你在胡說什麼?”
  安老太君耳尖聽到了,她瞪著單氏,一迭聲的問:“什麼動了手腳的補藥?動了什麼手腳?何人動的手腳?”
  單氏心裡有鬼,神色便顯得有些慌亂。“思璘,我好歹是你母親,你莫在這裡造謠生事、含血噴人,不會有人信的。”
  談思璘深深看了單氏一眼,緩緩道:“我知道你不會承認的,無妨,反正時間會證明一切,那藥被我掉包了,喝的人是二弟,恐怕這才是弟妹過門五年都未曾有好消息的原因。”
  “你說、你說什麼?”單氏整個人呆掉了。
  他把藥掉包了?喝的人是湛兒?!
  “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安老太君是聽明白了,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談思璘平靜的看著安老太君。“就是祖母聽到的,自幼祖母讓我喝的補藥,都被下了毒。”
  安老太君差點昏過去。
  “你這孽畜!”安老太君氣急敗壞,舉起手杖就要打單氏。“你竟然對思璘下手?你居然敢?!你心肝是黑的不成?我們談家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要對我們家的長子嫡孫下這般的毒手?”
  “媳婦冤枉啊!”單氏開口就喊冤。“根本沒這回事!娘何以只聽思璘片面之詞就定了媳婦的罪,未免太不公平!”
  該死!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他說掉包了藥,是如何掉包的?又是何時發現、何時開始掉包的?
  若是這幾年發現的,過去喝的藥也足以傷本了,駱佟那小蹄子怎麼還能懷孕?若是早就發現補藥,早就將藥掉包了,那更不合理,那時他不過是個小鬼,怎麼會去想到藥有問題?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如何知曉的吧?”談思璘冷眼看著單氏作戲。
  他早知單氏會死不認罪,他也沒打算要她認罪,當她發現她的所做所為當真都報應在她自己兒子身上時,她便會悔恨交加,她也承受不了自己兒子知道真相後會有多埋怨她,這就是最好的報復了。
  “我根本沒做,為何會好奇?!”單氏硬是咬著牙否認,雖然她確實是很想知道沒錯。
  他當真把藥掉包了嗎?這要如何補救才好?老天!她的湛兒不能短命也不能無後啊……
  “祖母,此事是我生母托夢給我的,當時我六歲,夢見娘親之後驚恐不已,便告訴了琴姨。”
  單氏嗤之以鼻。
  什麼生母托夢?他這是要嚇唬她嗎?八成是瑤琴那個賤人無意中發現的,仗著是老太婆的人就不把她放在眼裡,哼,看她日後如何修理她,一定要扣光她的月銀,讓她知道這個家做主的是誰。
  “你、你說……”安老太君聽得一滯。“你告訴了瑤琴?”
  “是的,祖母。”談思璘點了點頭。“琴姨疼我,暗中查了,果然發現這個女人收買了煎藥的丫鬟,在補藥裡放了另一種藥,那種藥不會馬上要了我的命,但會一點一滴的滲入我的骨髓之中,久了,便傷了我的根本,最終的結果是,我既活不長,也不會有子嗣,當下我便要琴姨去收買那個煎藥房的丫鬟,讓她把我跟二弟的藥換過來。”
  單氏拚死瞪著談思璘,仿佛好幾道響雷同時打在她頭上。
  他真的換了藥了……
  從他發現之後就已經交換,也就是說,她的湛兒喝了近二十年的毒藥……
  “你真是好狠毒的心腸啊!”安老太君瞪著單氏變幻不定的神情,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無須多說了,思璘指證歷歷,這件事,我一定要徹查!”
  單氏面色如土,她並非怕老太君查出什麼,而是憂心她的寶貝兒子長久喝下毒藥,要是兒子有個萬一,她也活不下去了……
  “老爺和二爺來了!”此時踏雨來報。
  寸心忙扶著駱佟坐起來,拿了迎枕給她墊在腰後,一會兒後丫鬟打起簾子,談雲東和談思湛則匆匆進來。
  “适才見到了宋太醫,聽聞老大媳婦有孕了。”談雲東難得掛著笑容,又面色鄭重地對駱佟交代道:“好生休養,萬不可大意了,若想吃什麼,儘管交代廚房便是。”
  “兒媳明白。”駱佟低眉順眼的應了。
  她知道談雲東一知道消息就這麼熱切來探望她是為什麼,絕不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他這是在為他自己謀出路。
  目前朝中的情勢,太子倒了,二皇子不得皇上青眼,睿王與寧妃都救駕有功,加上談思湛肯定跟他說了,睿王會被冊立為太子。
  因此,他一定很著急,無比後悔沒早點識出睿王這顆明珠來,如今他正積極的尋找能夠投效睿王的法子,而擺明瞭在扶持睿王的談思璘自然就是最佳管道了,他將全部的希望放在談思璘身上,也因此對她的有孕表現得異常熱切。
  “宋太醫當真沒弄錯?嫂子確實有了身孕?”談思湛眼神古怪的看著駱佟,眉宇擰得死緊,朝單氏撇去一眼,見她緊抿著唇,便有幾分奇怪。,
  不是說談思璘長期服毒,已傷了根本,不但短命且不會有子嗣,那麼駱佟為何會有身孕?
  “怎麼?”安老太君一聽就上火。“你也知道你娘做的好事嗎?”
  “娘這是怎麼了?”談雲東看看安老太君又看向單氏,不由得挑了眉,有些不悅地道:“娘就罷了,你這又是怎麼了?家裡有喜事,拉長臉給誰看?”
  因為談思湛在場,單氏不敢開口。
  安老太君見狀便冷冷的道:“你的媳婦,這個毒婦,竟然長年在思璘的補藥裡下毒,欲傷思璘的根本,如今她雖一口否認,可等我查清楚了,定要家法處置。”
  談思湛嘴角微抽,原來是事蹟敗露了,單氏也太大意了。
  不過,即便是事蹟敗露了,駱佟也不該懷得上孩子啊……
  談雲東皺眉,他兩眼如鷹一般的盯著單氏。“此事非同小可,你當真這麼做了?”
  單氏此時騎虎難下,便道:“若查清楚,我真有做,到時我一定心甘情願任由家法處置,絕無怨言。”
  “那這件事就交給娘了,到時誰有錯便任憑娘處置便是,娘也莫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了。”談雲東敷衍了事地說道,任誰都聽得出他對此事並不上心。
  駱佟看著他,表面恭順,但打從心裡鄙視這個人,即便揭開了單氏要毒害談思璘這樣的大事,他關心的仍舊還是他自己的富貴前程……咦?柳氏為何又眼神陰鬱的瞪視著談雲東?
  還帶著仇恨?莫非……當中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兩次被她目睹柳氏對談雲東的恨意,這絕不是巧合,她相信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
  冊封四皇子——睿王楊青為太子的旨意很快昭告天下。
  與此同時,寧妃也進了位分,冊封為甯皇貴妃,這是太后的意思,皇帝自然照辦了。
  皇貴妃這個位置距離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遙了,皇上讓她暫代皇后之職,交給她皇后印璽,掌管六宮,人人心知肚明,這表示她有望登上皇后之位。
  “眾卿對於這幾道請求下詔賑濟、減免租稅的奏章有何看法?”說到各地災情,皇帝的眉心幾乎要打結了。
  工部尚書林祥和出班奏道:“臣以為,應迅速議出一個救災的應急之策來,尤其河南道的常州、晉州、升州、溫州遭逢嚴霜侵害,未熟的莊稼都損失慘重,要優先計議。”
  談思湛撇了撇唇,這不是廢話嗎?
  如今他在朝堂已呈現孤掌難鳴之勢,如同駱佟所說,太子雖咬出了談雲東,但缺乏證據,無憑無據之下,誰也無法將談雲東定罪,然而皇帝對談雲東已經有了戒心,一個暗中助太子發動宮變的人,要皇帝像過去那般敬重信任他,已是不可能的事。
  皇帝找了個理由,不著痕跡的讓談雲東由中書省一等內閣大臣的位置退了下來,如今他敬國公的爵位還在,但被拔了官職,身價已是一落千丈,日後再被削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從前常到敬國公府走動的王公大臣,如今都不與他往來了,誰都怕與談雲東沾上邊會被皇上列為廢太子党的黑名單,人人忙著與他撇清關係。
  他看得明白,談雲東已然失勢,不可能東山再起,儘管談雲東幾次拉下臉來,要身為兒子的談思璘為他引薦睿王,想著睿王登基之後,他還能如何如何的攪弄風雲,但談思璘都不予理會,他自個兒一人的獨腳戲也唱不起來,如今只能待在府裡蒔花弄草,瞬間看起來蒼老了好幾歲。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事到如今,他唯有靠自己了。
  幸而在太子宮變一案裡,他撇得比談雲東還清,皇上並沒有懷疑到他頭上,太子也沒有咬出他來,而談雲東向談思璘求援遭拒,還巴望著靠他這個兒子翻身,當然不會出賣他,只要他能立下大功,讓皇帝倚重他,成為皇帝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的前途還是一片光明的,他不信自己會短命,也不信老天爺讓他穿越而來成了國公府的嫡子,是專程要他來等死的,他要靠一己之力來扭轉乾坤……
  他不假思索的出班奏道:“啟稟陛下,臣以為這是神靈怨怒,所以皇天才會降災,當務之急,應設壇于城郊,蔔日齋戒,祭祀天地山川,祈皇天弭災降福。”
  禮部尚書韓行也跟著出班奏道:“陛下,微臣的看法與右丞大人略同,事急從權,微臣已命禮部作祭天準備,只等皇上降旨。”
  皇帝看著他們兩人,默不作聲。
  昨夜他的風疾又犯了,可風疾再痛,也痛不過此時正因各種天災而在受苦的老百姓,而這兩個人說什麼?祭天?
  “啟稟父皇,兒臣以為,祭祀天地山川卻不思救民,此乃本末倒置,萬不可行。”睿王劍眉微揚,鏗鏘有力的說道。
  談思璘與睿王已有絕佳默契,他正色稟道:“陛下,成事在人不在天,臣附議太子殿下所言。”
  皇帝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們兩人。“那麼太子和談卿可有救民之道?”
  談思璘看了睿王一眼,睿王會意。
  思璘對他說過,要走向至尊之位,除了皇帝的認同,更要天下百姓的認可,若是失去民心,他什麼也推動不了。
  “父王,兒臣認為,救災之事,非同小可,可令諸州開倉賑濟,極貧之民需賑米,次貧之民需賑錢,疾病者供給醫藥湯米,已死者安排吊慰安葬,方能稍安民心。”
  皇帝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一些,他贊許的點了點頭。“就照太子所言,六部配合太子,各司其職。”
  六部尚書齊聲道:“臣遵旨!”
  皇帝正要退朝,忽然一陣暈眩襲來,他在眾目睽睽下暈了過去,頓時亂成了一團。
  談思璘是殿中唯一沒有立刻撲到皇帝身邊的臣子。
  從現在開始,往後皇帝的風疾之症會越發嚴重,到最後無力上朝,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他是個好皇帝,可惜不長命。
  出了宣政殿,他遇到了寶瑟公主,一如既往,她身後的宮女太監總是排場驚人,這點倒隨了她母妃典貴妃的性子。
  “思璘哥哥,聽說父皇暈過去了?很嚴重嗎?”
  “陛下暫時不能移動,太醫正在針灸,你進去吧。”
  他說完就要走,不想寶瑟公主卻是攔住路不讓他過。
  她嘴角一翹,有些挑釁地問道:“思璘哥哥,你為何不幫我二皇兄,而要幫四皇兄?你倒是說說,我二皇兄哪裡不好嗎?”
  她與二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然是支持二皇子的。
  談思璘蹙起眉頭,目光有些許清冷。“我不與你說這些,你快進去吧!”
  “慢著——”寶瑟公主眯眼道:“若要證明咱們的情誼不會因為你選了四皇兄而改變,初六在翠微山莊有個賞花會,你帶你的夫人一塊兒來。”
  “我回去問問佟兒,若她想去,我自然會帶她去,若她不想去,我也不會勉強她。”
  情誼自然是會變的,自從他選了扶持睿王,他與二皇子、寶瑟公主就走在不同的路上了。
  “思璘哥哥,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妻奴,哈哈,迎月若是知道了,肯定也會大吃一驚。”寶瑟公主戲謔地道。
  “說完了嗎,我能走了吧?”不等她回答,他面無表情的越過了寶瑟公主。
  寶瑟公主在他身後喊道:“思璘哥哥,初六見!我會等你!你一定要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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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1:40: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唯一的娘子】

  翠微山莊是皇上賜給寶瑟公主的別館,背山臨水,距離京城只有一個時辰的車程,連著別館的後山有溫泉亦有冷泉,因此寶瑟公主特別中意這座別莊,炙夏來避暑熱泡冷泉,寒冬來泡溫泉賞花,她好客,因此除了皇室成員,也常招待與她私交甚篤的官家千金一塊兒來。
  駱佟下了馬車,就見到眼前層巒迭翠,山嵐繚繞,山莊入口遍植櫻樹、桃樹,十分幽靜,不由得讚歎,“真是個世外桃源!”
  “太美了!”跳下馬車,寸心和踏雨同樣看得錯不開眼。
  談思璘微微一笑。“娘子喜歡,為夫也給娘子造一座一樣的莊子可好?”
  駱佟猛地回首,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能隨口說造一座莊子,可見他家底頗深,他交給她的那些帳本和庫房單子,她還沒仔細看過,回去真要好好看一看了,免得自己夫君有多少身家她都不知道。
  “一樣的多沒意思。”她笑了笑。“要造當然要造一座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的。”
  雖然這莊子很好,但她才不要跟寶瑟公主有座一樣的莊子。
  不過,這麼一座引人入勝的莊子,竟是屬於寶瑟公主的,實在可惜了,如果是張令霞的該有多好,她一定時不時就來叨擾。
  雖然她只見過寶瑟公主一次,可是她不喜歡性格有些邪門、姿態又高到天上去的寶瑟公主。
  所以了,寶瑟公主讓談思璘帶她一塊兒來,她就不解了,她確定寶瑟公主絕不是喜歡她才讓談思璘帶上她,那麼為何要她來?
  沒錯,她是好奇才來的。
  一來,她想知道寶瑟公主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二來,不來好像怕她似的,三來,有談思璘在,她沒什麼好怕的……好吧,她承認她是來炫夫的,總隱隱覺得寶瑟公主對她不懷好意,正因為如此,她偏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與談思璘以夫妻的姿態出現在寶瑟公主面前。
  丫鬟進去通報後,管事玉娘迎了出來,臉上堆滿了笑容,福身見禮。“奴婢玉娘見過談大人、談夫人。”
  談思璘並非首次來翠微山莊,他是見過玉娘的。“不必多禮。”
  玉娘笑吟吟地道:“實在不巧,兩位遠道而來,偏生公主殿下早兩個時辰回宮去了,是宮裡來了消息,說貴妃娘娘身子有些不適,公主說她去去就來,讓奴婢好生招待諸位貴客,萬不能掃了貴客們的興。”
  客人來了,主人家卻不在……駱佟覺得這倒好,是個意外的驚喜,他們樂得自在。
  玉娘親自領著他們一行人往裡頭走,邊介紹各處各院,邊說道:“公主殿下這回邀請了許多貴客,入夜之前會陸續抵達,先前談大人來時,是與張二爺住在明月樓,這回帶了夫人,奴婢自做主張安排了清風小築,那裡有個獨立的溫泉池子,奴婢聽聞夫人有了身孕,那個池子便給夫人專用,方便夫人泡溫泉。”
  駱佟覺得這安排甚好,不必與其它夫人小姐應酬打交道,可以輕鬆泡溫泉。
  玉娘將他們領到清風小築之後,還要去接待其它客人,留下一個名叫蘭兒的奴婢給他們差遣。
  駱佟更衣後坐下來喝茶,踏雨正在指揮他們帶來的丫鬟婆子收拾東西。
  寸心送上他們自己帶來的茶點,駱佟問道:“蘭兒,可知道你家公主還請了什麼人過來?”
  蘭兒恭恭敬敬地道:“回夫人的話,早半個時辰,寶玨公主、寶祭公主&經與兩位駙馬爺一塊到了,溫王、溫王妃在路上,另外還有文淵閣大學士府的二小姐,晟王府的開陽郡主和郡馬,理國公府的張二爺,禮部尚書府的三小姐、四小姐,臨安侯府的小侯爺和夫人,誠意伯府的伯夫人和大奶奶、大小姐,傲林山莊的少莊主和少夫人,還有幾位貴客,但奴婢愚笨,記不全了。”
  “記得這麼多也不容易了。”駱佟笑道。
  原來她四哥和寶琴公主也來了,她要避著點,省得遇到了,她四哥肯定會很難堪,在寶琴公主身邊,他像給公主提鞋的下人似的。
  “這裡要如何用膳?”
  蘭兒道:“一般是分開用膳的,各院落都有個小廚房和廚娘,夫人想吃什麼,只管吩咐廚娘就是。”
  駱佟一笑。
  這倒好,不必和所有賓客一塊用膳,還能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太愜意了。
  第一晚,張令昕就不甘寂寞的找到清風小築來了,三個人一塊兒用了晚膳,又下了會張令霞教大家的五子棋,稍晚,他們兩個男人就被溫王和臨安侯府的小侯爺找出去夜獵了。
  駱佟興致勃勃帶著寸心、踏雨去泡溫泉,蘭兒熟門熟路的領著她們來到玉娘口中那個要專給駱佟用的溫泉池子。
  結果她卻在起來時不慎滑了一下,把寸心、踏雨嚇得半死,深怕她會滑胎,隔日駱佟便被禁足了。
  “不許再去溫泉池子。”談思璘下了禁足令。
  駱佟知道一定是踏雨說的,踏雨對男主子、女主子都一樣忠心耿耿,也不偏幫誰,所以她跌倒的這種大事,她肯定會告訴思璘.
  “就只是沒注意滑了一下……”她還想爭取。
  談思璘不容置啄地說:“別忘了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總之不許再去溫泉池子,否則咱們即刻就走。”
  駱佟實在喜歡這裡,只好妥協。
  晚膳後,張令昕又黏了過來,他眉開眼笑地道:“昨兒溫王輸給咱們,說今日要再比一回,今天連傲林山莊的少莊主也加入了咱們夜獵的行列,咱們兄弟合作無間,定要把他們的獵物都贏過來!”
  駱佟也想去看看夜獵是怎麼玩法,談思璘當然不肯答應,理由自然還是一樣——她有孕在身。
  駱佟越想越不對,她只是懷了孩子,又不是癱了,為何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成的?
  好吧,她承認她想去泡溫泉。
  懷了孩子之後,腰總是酸,有時酸到她沒法站,可昨夜在溫泉池子稍坐,腰酸竟然奇異的消失了,所以她極想再去一次。
  她把踏雨支去大廚房拿點心,連忙對寸心道:“大爺不會這麼快回來,咱們去泡溫泉,只要你不說,不會有人知道。”
  寸心瞪大了眼。“大奶奶,求您不要害奴婢了!大爺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不如奴婢陪您到花園走走?”
  “不用了。”駱佟很意外連寸心也對談思璘言聽計從。“我乏了,想睡了,你去門外守著吧,大爺沒回來之前,不必進來伺候了。”
  這麼早要睡?寸心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帶上房門出去了。
  駱佟悄無聲息的打開窗子,拿了高板凳放到窗外廊下,她小心翼翼的由椅子爬上茶几,再由茶几爬過窗子,踩著板凳下去。
  成功落地之後,她不由得失笑。
  瞧她這成什麼樣子了?為了泡溫泉,竟把自個兒搞得跟小偷一樣,還爬窗。
  不過,當她坐在溫泉池裡的那一刻,要人命的腰酸解除了,她便覺得爬窗出來很值得。
  昨夜談思璘是過二更才回來,所以她可以泡一個時辰再回去,時間上很充裕。
  就在她閉上眼睛假寐時,一個冷然的聲音在寂靜的溫泉池外響起——
  “池中何人?”
  她嚇得睜開了眼,看到池外皎潔的月光下,一個美麗出眾的女子正不悅的瞪視著她,後面跟著好幾個丫鬟婆子。
  那女子身著白色衣裙,裙上繡了幾枝栩栩如生的梅花,衣襟處也繡了相同花樣,再往上看,她發上的步搖也是梅花造型。
  不等她回過神來,那女子又道:“這是我專用的池子,你為何在此?還不給我速速起來。”
  對方的語氣極是不客氣,駱佟犯彆扭了,她也不是沒有脾氣的軟柿子,要說脾氣,她前生的脾氣就甚為倔烈,誰的話也不聽。
  “我叫你起來,沒聽見嗎?”那女子瞬間有了幾分怒意。
  駱佟皺了皺眉。“你又是哪位?是主人家讓我用這個池子的,有什麼話,你找主人家說去。”
  “主人家?”那女子眯起了眼。“扯謊!這個池子一向是我在用的,主人家不可能讓你用,來人,把她給我拖出來!”
  駱佟沒想到來了兩個粗壯丫鬟,真的不由分說便把她從池子裡拖起,她身上可是未著寸褸……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丫鬟拿起她擱在池邊的衣裳便往她身上重重一丟。“快穿上,滾!別在這兒惹我們小姐生氣!”
  雖然在場的都是女子,但駱佟可沒辦法在眾多眼睛之下穿衣裳,她迅速套上了鞋,披上披風,隨便拿一件衣裳往腰上一綁,手裡拿著其餘衣裳,滿眼怒色的瞪著那傲慢的女子。
  “這筆帳我記下了,你現在就隨我去見主人家,問問這是誰專用的池子!”
  那女子微挑了眉,譏誚地道:“不用問了,這裡一直是我專用,我是什麼身份?我還會有錯嗎?你算什麼東西,憑你也能見主人家?”
  一個連隨身丫鬟都沒有帶的人,還會是主子嗎?自然是奴婢趁著主子不注意時偷懶來泡溫泉的了。
  “你不敢跟我去見莊子的主人家嗎?”駱佟直勾勾的瞪著那女子。
  冷不防的,一個丫鬟跳出來,揚起手,重重掮了駱佟一耳光。“下作東西,你憑什麼跟我家小姐這樣說話?”
  那丫鬟身形五大三粗,手勁也大,竟一巴掌把駱佟打得跌倒在地,一時間,她感覺到頭很昏。
  那女子見狀,只輕蔑的瞥了駱佟一眼便道:“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擅用我的浴池,還敢強詞奪理要見主人,給我再打!”
  “住手!不能打!”
  駱佟聽到寸心的聲音,抬眸,果然看到寸心哭著跑過來,後面還有踏雨跟……思璘?!
  踏雨憤慨的推了适才那動手的丫鬟一把。“我都看見了,是你動手打我家大奶奶的,要是我家大奶奶腹中的孩子有什麼差池,你就等著賠命!”
  那丫鬟也怕了。“什麼大奶奶啊,她不是、不是下人嗎?”
  踏雨大聲道:“我們大奶奶是堂堂左丞大人的夫人,敬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那丫鬟嚇了一跳,不敢再開口了。
  寸心和踏雨合力把駱佟扶起來,就在亂成一團時,駱佟見到那女子直勾勾的看著談思璘,而談思璘也同樣注視著她。
  跟著,那女子居然朝談思璘奔了過去,撲進他懷裡,抱住了他,還把頭埋進他的胸前。
  駱佟覺得時間恍若靜止了,她好像在作夢,有個女人在她面前抱住了思璘,而思璘也一動不動的任由她抱著。
  “思璘,我好想你……”
  女子适才的傲氣全然不見了,只有聲音裡濃濃的纏綿和哽咽情意,要不是适才被那女子冷傲的對待過,駱佟覺得自己會以為這是兩個人……
  踏雨突然驚呼一聲,她捂住自己的嘴。“天啊!是赫連姑娘!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駱佟腦子嗡的一聲,頓時糊成了一片。
  原來是那傳說中談思璘青梅竹馬的知己——梅花縣主赫連迎月……
  她懂了,這一切都是寶瑟公主一手安排的,把她引來,說是給她的專用池子,其實是一直以來赫連迎月專用的,惡意地要讓她們兩個在這裡狹路相逢。
  寶瑟公主成功了,不只讓她們兩人碰上,赫連迎月也見到了思璘……
  “大爺!大奶奶受傷了!”
  寸心突然出聲,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她們主僕,駱佟瞧見談思璘推開了赫連迎月,大步朝她走來。
  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竟別開了頭,明明是她偷跑出來泡溫泉才會衍生這後來的事,她卻只想質問他為何不馬上推開赫連迎月……
  “傷到了哪裡?”談思璘蹙著眉,看著她,對她此刻單薄的穿著很不滿意,迅速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上,拉起她的雙手搓著,再度皺眉。“手為何如此冰涼?”
  駱佟低著頭不發一語,視線所及是他的胸膛,适才赫連迎月的臉頰就靠在他的胸懷裡,雙手還把他摟得死緊……
  不管她在場與否,他都應當立即推開赫連迎月,可是他沒有那麼做,他是否仍留戀著赫連迎月呢?
  “怎麼不說話?”他低頭審視著她。
  駱佟悶悶地道:“沒有傷到。”
  “大爺,奴婢全看見了!”踏雨指著那對駱佟動手的丫鬟。“她打了大奶奶!”
  那丫鬟十分惶恐,突然就跪下了,啜泣道:“大人饒命!奴婢是無心的,奴婢不知道她是您的夫人,因為她對我們小姐不敬,奴婢才……奴婢這就自我掌嘴,直到您滿意為止……”她開始左一下右一下的打自己巴掌。
  “你閉嘴!”赫連迎月走過來,她沒好氣的瞪了那丫鬟一眼,又踢了一腳。“打都打了,現在有少塊肉嗎?何必忙不迭求饒,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赫連迎月訓完丫鬟,轉身上下打量著駱佟,她微翹起唇角,聲音帶著刻意的貶,“原來你就是我的替代品,代替我給思璘沖喜了。”
  駱佟冷冷地道:“客氣了,你就是不願給思璘沖喜的那個女人吧,謝謝你逃得那麼快,我才有機會嫁得這麼好的夫君。”
  “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赫連迎月隨即沉下了臉。“聽說是甯遠侯府的庶女是吧?像你這種低下的庶女知道怎麼做丞相夫人,知道怎麼掌家,知道如何操辦宴客,知道如何在官夫人之間應酬,知道敬國公府這樣百年簪纓之家的規矩嗎?”
  話落,她眼神極為鄙視,唇畔勾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冷笑,等著駱佟回答。
  寶瑟給她的信裡說思璘愛這個叫駱佟的女人,對她百般呵護,還說思璘絕對不會回到她身邊等等令她大受刺激的話,她才不信!
  既然她回來,就要奪回原本屬於她的一切!思璘身邊的位置是她的,她只是暫時離開,如今她回來了,自然要歸還予她……可是,既然她自信滿滿,又為何如此在意思璘對那女人輕憐蜜愛的舉動?
  哈,她明白了,思璘肯定是故意做給她看,要引起她的妒意……
  見駱佟神色未變,赫連迎月冷哼一聲。“怎麼不說話了?你适才不是挺能講的嗎?”
  “我家娘子不需要知道那些。”談思璘低沉的嗓音響起,他淡淡地道:“我家娘子只需吃好睡好,在我的保護下過得開心即可,我娶她不是為了操持家務,你說的那些,全部都不重要。”
  赫連迎月幽幽然地看著談思璘.“你還在怪我?”
  駱佟覺得不可思議,談思璘說了那麼多,赫連迎月是從哪裡得來“你還怪我”的這個結論?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思璘……你信我,我被父兄強行押去塞外,絕非對你見死不救。”赫連迎月深深的看著他,眼眸泛淚。“我被困在一個根本逃不出的密室,父兄就是要我死了對你的那條心,直到如今你娶妻了,他們才願意放我出來,我也才能重見天日,再見到你……”她的視線移到駱佟身上。“這女人有了身孕是吧?若是休了她,會讓你被眾人指指點點,那麼……我甘為你的平妻。”
  駱佟心裡一沉。
  又是平妻。
  她入門時,老太君也提過要他迎平妻。
  他們究竟將她置於何地了?她是一個無血無淚,沒有感受的人嗎?她愛思璘,他同時也是她的夫君,讓她在這裡聽他們商議迎娶平妻之事,對她太殘忍了,她沒法再聽下去……
  她想掙脫他的臂膀,不想卻被他拽得更緊,但她內心的不平靜肯定由她急促的呼吸傳遞給他了。
  “你不必覺得對不住我,是我心甘情願的,只要能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平妻,我也能承受,我要做你永遠的梅花仙子……”赫連迎月的語氣如夢似幻,全然沒注意到眼前的小倆口在鬧彆扭。
  談思璘聽了,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他不留情面的說道:“你的話真是好笑得緊,誰說要迎你為平妻了?”
  赫連迎月皺眉。“思璘,我都已經服軟了,你當真還要如此對我嗎?我也有脾氣的,是因為你,我才低頭。”
  “誰希罕你的低頭了?”談思璘拉著駱佟的手,傲然笑道:“你聽好了,我的娘子只有一個,就是我身邊的這個女子,她叫駱佟,我明媒正娶的嫡妻。”
  赫連迎月顯得有些煩躁了。“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會為難你,不會讓你成為薄幸之人,我委屈點做你平妻,但你要答應我,日後需得我允許了才能去她房裡,事事要以我為優先,掌家的實權也要交給我。”
  聽到她的話,駱佟心都冷了。
  自己終究還是敵不過赫連迎月,縱然他帶著重生前的記憶又如何?知道前生她欺騙了他的感情又如何?見到赫連迎月後,他還是無法自拔。
  而現在,他之所以對她刻意冷淡,也是有意在折磨她吧,氣她不告而別去了塞外,還不肯為他沖喜……
  她懂了,适才他對自己的體貼和溫柔舉動,肯定都是做給赫連迎月看的,故意要氣氣赫連迎月……
  她正想得揪心,不想卻聽到談思璘的聲音冷如冰霜、不帶感情的傳來——
  “即便是迎娶平妻,我談思璘的平妻也需得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子,但你並不是,怎麼還能厚顏無恥的說出要嫁我為平妻?”
  駱佟驚訝了一下,他在說什麼?赫連迎月不清白?
  同時,赫連迎月也是身子一顫,她勉強穩住了,強顏歡笑地問道:“思璘,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聽不懂嗎?那我可以說得再清楚一些。”他眼眸極冷,語帶譏諷。“你在塞外的這段日子,已和大蕭駐守邊境的魯將軍私定了終身,如今忽然回京說要做我的平妻,是存心破壞蕭周兩國平靜了百年的友好關係嗎?”
  若不是重生一次,他會被她的甜言蜜語所騙。
  或許她對他真的還有情分吧,但他現在若不是當朝左丞,不是太子謀士,未來的天子近臣,她還會巴巴地回來嗎?
  “是誰告訴你的?”赫連迎月漲紅了臉,惱怒到了極點,她環顧著身後的下人們,怒道:“說!是誰在造謠?是誰對談大爺胡說八道?快給我說!”
  她揚起了皮鞭,所有人都不由得直冒冷汗,這事除了赫連迎月兩個貼身丫鬟之外,其餘人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好怕會被滅口。
  “何必為難他們?”談思璘皺起了眉頭。“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與你已不可能。”他說完就要走。
  “思璘!”赫連迎月不管不顧,攔著扯著硬是不讓他走,口中急切地道:“你怎麼可能會愛這個低下的女人?你愛的人是我!你忘了嗎?你愛的是我!”
  談思璘甩開她的手,面上不顯喜怒,目光不帶任何溫度和感情。“所以我很懊悔,懊悔自己為何曾鍾情於你,你根本不值得,是我將石頭當成玉了。”
  “談思璘!”什麼?石頭?她是石頭嗎?她瞬間激憤不已,她完全不能忍受這個!
  然而,談思璘已攜著駱佟離開,他頭也不回,寸心和踏雨忙跟上去。
  回到清風小築,談思璘吩咐寸心伺候一身狼狽的駱佟沐浴,他則不發一語的看著窗外。
  駱佟自知理虧,便緊緊抿著唇去沐浴了,哪知道她沐浴出來,竟見到帶來的箱籠全收拾好了,而他依然負手佇立在窗前。
  “思璘……”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這麼手足無措,無計可施下,她走上前,由身後抱住他,將頭靠在他背上,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應該偷跑出去。”
  他任由她抱著,好一會兒才轉身,卻只說了兩個字,“回府。”
  駱佟有些訝異。“這麼晚了……”
  他的眉頭緊鎖。“不是跌跤了嗎?你我都不是大夫,這裡也沒有大夫,需找大夫看過才能安心。”
  他這麼說,她實在不安哪。“對不起……”
  “你竟然還爬窗子出去!”他把她拉進懷裡,這會兒才咬牙道:“若不是溫王受了箭傷,我提早回來,發現你不見蹤影,大夥大驚失色的去找你,你認為當赫連迎月發現你是何人時,你還保得住孩子嗎?”
  駱佟不由得後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現在知曉要怕了?”他輕昵的捏了捏她臉頰。“總之,這裡有赫連迎月在,即便你沒跌跤,咱們也不能再待下去,免得她來糾纏或者加害於你。”
  “思璘……”她慢騰騰的看著他。“難道,你真沒有半點動搖?”
  他反問道:“你會對湛玉振動搖嗎?”
  駱佟當然搖頭。
  “同樣的道理,前世我官拜左丞之後,她從塞外回來了,說了很多她情非得已的處境,當時我動搖了,相信了,重新接納了她,若不是聽見她與她父兄在商議要如何利用我的左丞之位來圖利,我從未對她起過疑心。”
  她把頭埋在了他的懷中,低聲道:“那麼,她抱住你時,你為何沒有立即推開她?”
  他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回道:“想引起你的妒意,只有我一人在嫉妒,太不公平了。”
  她不由抬頭望著他。“真是這個原因?”
  他笑捧著她的臉。“如何,你不好受嗎?”
  她眨了眨眼眸,輕聲道:“即便是前生我見到湛玉振和他妻子在我眼前離去,都沒有這般難受,好像有人在我心上重重的刺了一針,心裡頓時一陣酸楚,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我當真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怎會如此……”
  她說得有些不流暢,但他斂了笑意,眼神大為悸動。“我的娘子,你不明白嗎?不打緊,我聽明白了就行。”
  他低首堵住了她的唇,因為她的話裡已包含了無限情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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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喜得龍鳳胎】

  駱佟的肚子越來越大,談思璘休沐時多半在陪她,有別的大人邀約,他總露個臉便回來,像是怕錯過駱佟生產似的,還讓太醫日日過來給她請平安脈,又嚴正叮囑飄雪、踏雨、寸心、抱琴,她的?食全部都在明秀軒的廚房裡做,也經常陪她在園子裡散步,羨煞了旁人。
  駱佟猜想,他生母在生他時發生了難產,因為如此,他才格外慎重看待她的臨盆。
  時序入夏,張令昕也迎了駱菲進門,償了他的宿願。
  駱菲頂著理國公府二奶奶的頭銜,時時往談家跑,姊妹兩人說起當日她們四哥與寶琴公主大婚那日,她們兩個少女的閒聊被假山石隙裡的兩名男子聽了去,如今她們分別嫁給了那兩個人,都覺得緣分天定,實在奇妙。
  “菲兒說,如果二爺沒聽見我們的對話,也不會與駱芙退婚,思璘你若沒聽見我們的對話,也不會興起求娶我這個小小庶女的念頭。”駱佟一笑。“所以了,那場婚宴何止改變了四哥的人生,也改變了我們四個人……不,應該是五個人才對,駱芙至今都無人上門說親,唯一上門說親的是讓她做填房,她當然不肯,崔氏真是愁死了。”
  打從思璘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在他面前,她說話就不拘束了,不稱駱芙為姊,也不稱崔氏為母,她的心機、她的喜怒,在他面前不假掩飾,不必擔心他會瞧不起她的小奸小詐,也不必佯裝她的心靈有多高貴,她是凡人,有討厭的人,希望討厭的人得到報應,這些都再正常不過。
  前生她自喻高潔,自認品格不凡,她要做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從不屈服於權勢的氣焰,而她最後得到了什麼?不過是紅顏薄命罷了,她從不知道原來平淡的日常如此幸福。
  “那麼娘子可曾想過——”談思璘目光閃爍,極是開懷地道:“若是沒有為夫?動寶琴公主嫁人,也不會有讓我們相遇的那場婚宴了。”
  駱佟仔細一想,確實如此。
  “我都不敢回想,若是你沒有出現,我讓崔氏隨便嫁給了季十八會如何?”
  談思璘面不改色地道:“如今怕是在守寡了。”
  駱佟瞪大了眼。“難道……”
  談思璘點了點頭。“他有眼無珠,在天香寺調戲了樂親王府的懸月郡主,讓郡主侍衛活活打死,季府也不敢追究,草草將人下葬,此事不了了之,京城百姓,許多家裡有女兒的都額手稱慶,再也不必擔驚受怕,怕那無賴上門來強搶民女逞自己獸欲了。”
  駱佟歎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抬頭,談思璘也正看著她,兩人對視的眼裡,顯然都同時想到了談雲東。
  如今他算是得到了報應嗎?
  失勢被拔了官職後,談雲東從雲端跌落穀底,往日巴結著他、奉承著他的一干朝臣全倒向了如今的太子楊青,他是徹底的培台了,儘管敬國公府爵位尊榮,可誰看不出皇帝是明著在冷淡談雲東呢?失了皇帝的寵信,要翻身也難了。
  駱佟知道,談雲東多次要求談思璘在太子面前為他美言幾句,妄想著皇上此時不待見於他,太子登基後他還能改寫局面,只要太子肯重用他,他就能有一番作為。
  談思璘表面上不置可否,事實上一次也沒在太子面前為他美言過,不用說美言了,他全無保留的告訴太子,廢太子宮變一案,就是談雲東和談思湛所主導,這兩個人萬萬不能用。
  太子自然是極為詫異了,而談思璘一句“為國為民,大義滅親”,便贏得了太子的敬重。
  不過,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一個自私自利,眼中只有功利,沒有他人,也沒有親人之人,甚至能為了前程,下毒謀害才剛為他生下兒子的嫡妻,讓剛出生的孩子就沒有了娘親,又因為那兒子既病且弱,沒有絲毫利用價值,他便長年對親生兒子不聞不問,任由他被繼室打壓,等這兒子功成名就了,他才記起他的存在,這樣的人,僅僅只是拔除了他的官職而已,他還是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他還是能領俸祿的國公爺,實在是老天沒眼。
  可他畢竟是談思璘的父親,是老太君看重的長子,若是揭發了談雲東的罪狀,老太君怕是第一個受不住,肯定會倒下,而談思璘做為兒子,也不能真的親手把他給逼死,因此縱然心尚有不甘,也只能這樣了。
  她挺著肚子費力的起身,走到談思璘身邊,纖手輕輕落在他肩上。“不要想了,或許也是時候未到,想多了,只是折騰自己的心罷了。”
  她知道談思璘對談東雲沒有半分親情,是顧及老太君才留了幾分情面,皇上早賜了左丞府給他,若是老太君不在了,他肯定會搬離國公府的。
  “佟兒,我答應你,眼下我什麼也不想,祖母百年之後,咱們就離開這污穢不堪之地,分開單過,你想怎麼過日子便怎麼過日子,不必受任何人的約束。”他摸著駱佟的肚子說道。
  “自然是好的。”駱佟打個哈欠。“不過我也希望老人家長命百歲。”她真心誠意的說道。
  老太君已接納了她,如今也打從心裡疼她,過去沒有老太君護著,也沒有如今的談思憐。她愛談思憐,故對老太君也是愛屋及烏,況且老太君在她孕期,不方便伺候談思璘的期間,都沒有提起要她給談思璘找通房之事,可見是真心疼她的。
  “我看你是困了。”談思璘起身扶著妻子往床走去,駱佟的肚子大得出奇,懷胎七月時,他已不敢隨意抱起她了。
  他扶著駱佟躺下,替她蓋好被子,輕輕幫她捏按太陽穴,柔聲道:“拖著這麼大一個身子,真是難為你了,等小傢伙出來,我定要向皇上告假,帶你四處遊山玩水一番,以慰你懷胎的辛勞。”
  駱佟閉著眼笑道:“我記著了,可別黃牛。”
  他也笑了。“自然不會。”
  夜半,他聽到駱佟在呻吟,他原就淺眠,這半個月來又到了駱佟的產期,他更加警覺,是以駱佟才哼了兩聲他便驚醒了。
  他很決坐了起來,先去摸路佟的額際,在出汗,他心裡一緊。“佟兒,可是要生了?”
  駱佟一臉的痛苦。“肚子……脹痛……很疼……”
  太醫說月末才會生產,如今才過月中,她也沒心理準備,初痛起來的時候,她還想忍忍,到天亮再喚醒談思璘,她想讓他好好睡一覺。可剛剛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湧出,實在忍不住了。
  “別怕!有我在!”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你忍忍,我去找人幫忙!”
  寸心、抱琴就守在寢房外而已,他揚聲一喚,她們便都急急沖了進來。
  很陝地,明秀軒就炸了鍋,院落的燭火全亮了,產婆和太醫也到了,而且在談思璘的要求下,產婆還請了三個,都是月前就請來在明秀軒住下以防萬一的。
  這麼大的動靜,安老太君和單氏自然被驚動了,柳氏攙扶著耄塞前來,議跟著一串丫鬟婆子,單氏則是和曾綺芳一道來的,她並沒有找曾綺芳一起來,是曾綺芳自己聞訊硬要跟她一塊過來。
  “大嫂倒是好,比我晚進門,如今都要生孩子了,我命苦,怪誰?”曾綺芳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單氏狠狠瞪了她一眼,這個賤丫頭,她竟敢故意到這裡又提起湛兒不能生育之事?
  打從湛兒接她回來,她輾轉聽聞了掉包補藥的事,態度陡然丕變,變得我行我素、沒大沒小,平日的規矩都消失無蹤,眼裡簡直沒有她這個婆婆了。
  這件事要怪就要怪老太婆,那麼大動作的查真相,才會鬧得沸沸揚揚,府裡上下皆知,想瞞也瞞不住。
  “真不知道我何時才能懷上孩子?”曾綺芳歎了口氣,也不管貼身大丫鬟妍兒拚命阻止她說話,轉頭看著單氏問道:“娘,當初夫君不是因為我過門多年無所出而要休了我嗎?如今休還是不休?”
  單氏真是氣得肺快炸了,恨不得上前去?曾綺芳兩巴掌。
  曾綺芳看見她氣得不輕,又故意道:“娘這樣瞪著媳婦,媳婦會以為自個兒做錯了什麼,始作俑者明明就是娘,這就是所謂偷雞不著蝕把米吧!”
  見到單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就暢快,總算把受的委屈和惡氣都出盡了。
  回娘家住的期間,她遇上了青梅竹馬的遠房表哥,當年他們本就郎有情妹有意,可她父母偏要她嫁給談思湛,說敬國公乃是朝中最得勢之人,而世子病重,將來談思湛就是世子,要她等著風光做國公夫人。
  現在呢?此一時,彼一時,敬國公已完全失勢了,連個官職都沒有,談思湛更慘,空有個右丞之職,在政務的見解上卻每每輸給談思璘,皇上眼裡根本沒他,他扶持的前太子已被廢,皇后也被廢了,他根本前途黯淡,卻還在作春秋大夢,想著能夠在新帝登基後爭得一席之地,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什麼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癡人說夢。
  而且,傳說很快會死掉的談思璘非但沒有死,還得了聖心與太子的信任,前途不可限量,她瞧不起的庶女駱佟又懷上了孩子,叫她怎麼能不心生怨氣?
  “你說夠了沒有?!”單氏真恨不得掐死她。
  這件事好不容易才因為找不到人證而漸漸平息,死丫頭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擺明故意在老太君面前讓她難堪。
  安老太君確實是不悅了,她拉下臉道:“如果你們婆媳倆要扯這些,就回你們屋裡扯去,不要在這裡惹我煩心。”
  安老太君都下了重話,兩人只好閉嘴,堂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天快亮時,駱佟總算生下了孩子,寶寶的哭聲很是洪亮,不一會兒,抱琴挑了簾子出來,笑吟吟地對安老太君福身報喜道:“恭喜老太君,大奶奶生了龍鳳胎!”
  安老太君眼睛都亮了,她不由自主站了起來,狂喜道:“龍鳳胎?”
  柳氏也喜笑顏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柳氏連忙扶著安老太君進寢房去看孩子,就見兩個產婆,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談思璘挨在床邊握著妻子的手。
  安老太君見了孩子,立即笑得見牙不見眼,又對談思瑰笑駡,“哪有大男人進產房來的?也不怕人笑話你。”
  談思璘沒有回話,他神色怔忡,就只是握著駱佟的手,他至今仍在駱佟生了雙胞胎的震撼中無法回神。
  怎麼會?如此纖細的身子裡,是如何裝了兩個孩子?
  單氏跟著進來了,臉色有點訕訕地道:“思璘心疼自己媳婦兒,也是難免。”
  她也是有眼色的,知道如今的敬國公府是靠談思璘在撐著,她再不能像從前那般耀武揚威,再說了,她長年給談思璘下藥之事已被揭發了,所有情勢都於她不利,她再怎麼不清願,也只能巴結著點了。
  “站住!”安老太君突然對單氏喝道。
  單氏嚇了一跳,本能停住了,而安老太君這麼一喝,駱佟也睜開了眼,見到了正緊緊盯著她看的丈夫,談思璘一蹙眉,她又連忙閉上眼睛,心裡卻是覺得好笑,分明吵得緊,她閉上眼也是不能休息啊!
  安老太君沒注意到自己吵到產婦了,疾言厲色的說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許靠近明秀軒半步,若是兩個孩子出了什麼差錯,我便唯你是問!”
  當她開始徹查單氏對思璘下毒一事,負責煎藥的那個下人突然就失蹤了,那個下人是簽了死契的,十三歲就賣進來當丫鬟了,十六歲時配給了一個小廝,怎知那小廝沒幾年就病死了,她沒兒沒女的,也就一直留在府裡當差,怎麼會突然失蹤?雖然找不到證人,但也說明了這件事確實可疑。
  “娘這是什麼話?”安老太君一錘定音,單氏還想喊冤。“娘這麼說太不公平了,媳婦根本什麼都沒做,娘卻是認定了媳婦有罪……”
  柳氏突然插言道:“大夥都心知肚明的事,大嫂還是省省心吧!再強詞奪理也無法掩蓋事實,若是思璘真發了狠,翻遍大周也要將那煎藥的執事媳婦找到,大嫂待要如何?除非是大嫂已將人滅了口,才能有恃無恐,就跟某個人一樣。”
  單氏臉色連變了數次。“你到底在說什麼?打從老爺拔了官職,你就越發不把我放在眼裡,現在還說我殺人滅口,真真是含血噴人!”
  過去十多年來,在她面前,柳氏一直是唯唯喏喏,只要是她說的,柳氏不敢有個不字,人前人後對她畢恭畢敬,就像她的使喚丫鬟似的。
  本來嘛,二老爺都死多久了,柳氏一個寡婦,也沒個孩子傍身,能夠在談府裡生存都是她大發善心,柳氏自然要對她感激涕零了。
  可現在,柳氏那賤人不知道感恩便算,竟還敢扯她後腿?說什麼她滅口,真是無稽之談!事到如今她也很想找到那個執事媳婦,把她給大卸八塊,竟敢收了她大把銀子還幫談思璘做事,無端害她的寶貝兒子長年喝毒藥,弄得不能生育又會短命,因此他們母子還徹底失和?!湛兒現在根本不理她,她心裡的怨氣也不比誰少,可就是找不到人,她有什麼法子?
  “老太君——”飄雪驅前陪笑道:“大奶奶才剛生完,需要好好休養……”
  安老太君這才如夢初醒。“瞧我糊塗的!”
  總算,所有閒雜人等都出去了,孩子讓奶媽抱出去餵奶,嬤嬤也給駱佟擦好身子,喂了銀絲燕窩,房裡也收拾乾淨,飄雪離開前還點上了安眠香,放下紗帳子,房裡的氣氛寧靜又溫馨,偏偏駱佟一等人走乾淨又睜開了眼睛。
  “思璘,你适才聽見二嬸的話了吧?她那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二嬸也知道你生母的死有問題?”
  談思璘為妻子掖好被角。“生孩子是個力氣活,才剛生完孩子,不好好休息,想這些做什麼?”
  她拉了拉他的手。“你不好奇嗎?”
  談思璘淡淡地道:“二叔成親的晚,照說我出世時,二嬸還未過門,她從未見過我娘,不可能為了替我娘打抱不平而得罪單氏。”
  “對呵,我怎麼忘了這一點?”駱佟又思忖了片刻,還是不得其解。“那二嬸說的“某人”是誰?為何要衝著單氏說話?”
  “你真的要這樣一直費心勞神嗎?”談思璘板起臉來,手卻輕輕撫弄她披散在枕畔的發。“知道你臉色有多蒼白嗎?什麼都不許再想了。”
  “那說說別的。”生下兩個孩子,她原本是像被抽幹了力氣沒錯,可老太君領人進來鬧了那麼一場,她卻睡意全消了。
  談思璘半挑起眉。
  駱佟知道他是真的惱了,不過她知道他也是為她好,她失了很多血,看了她自己也觸目驚心。
  她驀然想到,當年談思璘的生母也是流下這麼多血才生下了他,卻是連看也沒能看孩子一眼就死去了,那該有多不甘心啊,想起來她都感到心痛,就不必說談思璘了,他一定更悲痛。
  “莫惱了,我睡便是了……”因為想到他此刻可能正為生母感到難過,她便依他了。
  而他呢,知道這麼一來,即便是她閉起眼兒也不會真的入睡,便歎了口氣道:“佟兒,你是不是還想說,咱們把那執事媳婦藏起來真是個好主意,找不到人,單氏這一輩子都寢食難安,比把人叫到跟前來對質,逼她承認罪狀好太多了,可以折磨她天長地久。”
  駱佟忙不迭點頭,笑道:“見了單氏那模樣,我心裡真是痛快,尤其二嬸說了那番話,老太君肯定往心裡去了,認定了單氏殺人滅口。”
  “好了,現下可以睡了吧?”他的口氣任何人聽了都會認為他根本就沒在聽她說什麼,她能養精蓄銳最為緊要。
  “還沒……”見他揚起臉睨她,她則是笑望著他。“咱們的孩子,你想給起什麼名字?”
  他終於不再板著臉,朝駱佟微微一笑。“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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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惡終有惡報】

  第三日,是和哥兒、樂姐兒洗三的日子,談思璘是當朝紅人,駱佟收禮也收到手軟。
  張令霞和駱菲都被請來觀禮,兩個人都對白胖可愛的龍鳳胎愛不釋手,希望沾點喜氣,也讓成親有段日子的她們懷上身孕。
  除了安老太君和駱佟夫妻宴請的親朋好友之外,最大的驚喜便是太子和太子妃不請自來了。
  他們翩然到來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這也代表了談思璘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而太子妃對駱佟的親近更是讓曾綺芳眼紅不已。
  不過,這光,談雲東卻是連丁點也沾不上,因為洗三禮是在明秀軒辦的,從頭到尾都沒有人知會他和單氏,也沒有人邀請他去觀禮,當他知道太子大駕光臨居然沒人通報他這個男主人一聲,氣急敗壞的趕去明秀軒卻撲了個空,原來太子和太子妃早已走了,他縱然氣得不輕也是莫可奈何,在明秀軒發了一頓脾氣便拂袖而去。
  寸心不由得奇道:“老爺也真是奇怪,沒見著太子和太子妃,也不見見小少爺和小小姐再走,好似沒這兩個孫兒似的。”
  踏雨急忙扯了她一下。“別胡說。”
  駱佟淡淡笑了笑。
  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若是將和哥兒獻給太子能換得太子青眼,談雲東怕是也會這麼做。
  談雲東已是窮途末路,翻不出什麼浪來,他再怎麼想方設法也無濟於事,就這麼讓他自生自滅吧。
  一個月後,駱佟出了月子,談思璘也遵守諾言,趁著如今天下承平,太子監國也上手了,他向皇上告了五個月的長假,帶著她和滿月的和哥兒、樂姐兒往江南遊歷去了。
  自然了,張令昕怎麼會放過如此大好的玩樂機會,加上駱菲也吵著要出去玩,他便帶著駱菲厚臉皮的黏著人家夫妻倆一同游江南。
  五個月的時間實在不夠,可他們臨行前安老太君染了風寒,身子已有微恙,她又捨不得兩個得來不易的曾孫離開太久,千交代萬交代他們一定要準時回京。
  因此當五個月的期限一到,縱然他們還不想回京,仍是風塵僕僕的回到了京城。
  安老太君早接到了消息,自是歡喜不已,她在和翠院擺了接風洗塵宴,非要奶娘抱著兩個孩子坐在她身邊,見孩子養得白胖,又著實誇獎了駱佟一番,駱佟便講了些路上的趣聞。
  二姑娘談秀彩豔羨地道:“我真羡慕大嫂能到江南一遊,我這輩子還沒離開過京城哩。”
  駱佟笑道:“那麼下回也帶你一塊兒去。”
  談東雲聽著便皺起眉頭,直接對著談思璘訓道:“既然都遠遊過了,日後便老實待在京裡,要知道,朝局變幻莫測,你一離京,就有人會伺機而動,不要以為太子現在寵信你,你就得意忘形,君心難測,哪一日他對你有了別的想法,就會開始懷疑你,現在可不是你能優哉遊樂的時候,你該想想怎麼拉為父一把,恢復為父的官職,這才是為人子女應盡的本分……”
  談思璘冷笑。“父親這是在教兒子怎麼為人子女嗎?在教導兒子怎麼為人子女之前,父親是否能教教兒子為人夫的道理?”
  駱佟心中一跳。
  他這是怎麼了?他們說好了,為了老太君,暫時不會揭穿那件事……
  “為人夫?”談雲東不屑地道:“自古以來,夫為天,妻為地,以天蓋地,天經地義,有何好教?你莫讓一個小小女子牽著鼻子走,這可是會讓世人恥笑的!婦人當以夫為天,莫想要爬到丈夫的頭上!”
  語落,又刻意掃了駱佟一眼,哼了一聲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仿佛談思璘不肯為他和太子牽線都是她唆使的。
  “所以,父親認為——”談思璘目光炯炯的望著談雲東。“為求光明前程,就能置妻子于死地嗎?”
  匡啷一聲,談東雲手中的酒杯落了地,碎成了片,而談思璘則是眼眸一寒。
  他面色陰晴不定,從談思璘冷冷的眼中,他明白了,明白兒子為何要刻意與他作對了……
  該死!思璘是什麼時候知道他生母的事?又是從何得知的?難道是嵐姨娘、蝶姨娘那兩個賤人出賣了他?
  “怎麼這麼不小心?”單氏皺眉。“柳枝,給老爺換個酒杯來。”
  “惡……”突然之間,曾綺芳吃著清蒸魚卻突然幹嘔起來。
  所有人齊刷刷看著她,談思湛卻很冷漠,事不關己般的繼續舉箸挾菜,就像沒聽到那聲幹嘔似的。
  單氏卻激動了。“你不會是有孕了吧?”
  曾綺芳一呆,手裡的筷子掉了。
  談思湛也是一愣,卻忽然狠狠的瞪著曾綺芳。“請大夫來!”
  單氏如夢初醒。“對對,快請大夫來!不不,請太醫來!快去請太醫來!”
  談思湛冷道:“請大夫就好!不需勞煩太醫了。”
  曾綺芳忽然站了起來,有些慌亂地道:“不不,不用請大夫,我只是吃壞了肚子,躺躺就好,沒事的……”
  “你要去哪裡?”談思湛粗暴的拽住了她。“給我待著!”打從知道自己會短命和絕嗣之後,他的性格就越發陰晴不定。
  曾綺芳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要回房……”
  談思湛眸裡生了戾氣。“我說待著!”
  單氏忙過來把談思湛的手拉開。“你這是做什麼?要是她真懷了孩子,這樣可是會動到胎氣的。”
  談思湛冷笑一聲。“胎氣?”
  曾綺芳六神無主的求單氏道:“娘,不必請大夫了,我真的沒事,只要回房躺躺就行。”
  安老太君神色凝重地道:“孫媳婦,你就讓大夫看看吧!雖然有人存了壞心眼給人下藥,但思湛是無辜的,可能老天垂憐,讓你懷上孩子也不一定。”
  大夫很快到了,眾目睽睽下,曾綺芳不讓診脈都不行,可她幾乎急得快哭了。
  駱佟氣定神閑的喝了口茶,感受著茶香緩緩沁入心脾的那份甘醇之後,她悄聲對身旁的丈夫說道:“令霞姊姊說,要讓談思湛身敗名裂很容易,只需要一個男人就夠了,我便把這事交給她了。”
  談思璘失笑道:“所以洗三那日,你們交頭接耳便是在說這個?”
  駱佟點了點頭。“有仇不報非君子。”
  那邊,大夫已診好了脈,起身報喜道:“恭喜了,貴府的二奶奶有喜了。”
  單氏一瞬間喜極而泣,曾綺芳卻是臉色發白,談思湛驀然起身,他的臉色如暴雨來襲,連拖帶拽的拉起曾綺芳的手便大步往外走,單氏大驚失色,忙追了上去。
  “你做什麼啊!你媳婦可是有身孕的人!”
  談思湛的聲音驚雷般傳來,“我已經許久沒碰過她了!她懷的是野種!竟敢如此羞辱於我,我要殺了她!”
  廳裡一陣譁然,眾人紛紛跟了過去,深怕會出亂子。
  安老太君面色如土,喃喃地道:“這都是什麼事啊……”
  瑤琴忙扶著老太君回房躺著。
  駱佟自顧自的端起茶杯品茗,眼波一轉,悠然一笑。“思璘,看來二十一世紀的人,確實比咱們聰明,他們那裡的人,應當會認為以天蓋地,天經地義相當好笑吧?”
  她怎麼也不可能想到要讓男人去勾搭曾綺芳,這想法太大膽了,而曾綺芳縱然對丈夫有再多不滿,她這麼一個官家千金會出牆也著實不可思議。
  “看來她也對你說過一夫一妻這個制度了?”談思璘歎道:“我開始有些懊悔不該讓你們認識了。”
  最終,談思湛並沒有真殺了曾綺芳,但他把她打到滑了胎,事情也傳得滿城皆知,他休了曾綺芳。
  曾綺芳回到娘家,曾家臉上掛不住,原是要送她去尼姑庵裡削髮為尼,想不到她卻收拾細軟,半夜和她表哥私奔了。
  原來,和她私通的男子便是她那青梅竹馬的表哥。
  太師府被休離的姑奶奶夜半和人私奔,這事自然也是傳得沸沸揚揚,等於是又狠狠打了談思湛一個耳光,前妻非但不知反省,還恬不知恥的和男人私奔,這讓他徹底沒臉見人。
  談思湛開始酗酒,動不動就不上朝,上了朝也是口出狂言或者胡言亂語,皇上震怒,革了他的右丞之位,單氏則是鎮日以淚洗面……
  “姊姊如何知道曾綺芳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又是如何說動他的?”
  棋盤上,駱佟在黑子右邊布下了一子。
  她出府的理由,明著是和張令霞相約饕餮樓廂房談新菜譜,其實是下五子棋,而駱菲則是害喜嚴重,不能出門。
  當她知道曾綺芳私通的男人是她表哥時,當下便覺得這才說的通,原來就是有情在先,曾綺芳才會出牆,否則她一個教養甚嚴的大家閨秀如何會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來?
  “她那表哥為了參加科舉,借住在太師府裡,這事我本來就略有耳聞,而她和表哥之前有情卻遭父母反對,我也是知道的,至於如何說動他嘛——”張令霞一笑。“也沒什麼特別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派人給他三千兩銀子,他就答應了,條件是讓曾綺芳懷上他的孩子,等曾綺芳被休了之後,我又派人給他五千兩銀子,讓他無論如何要說動曾綺芳與他私奔,他也是一口答應。”
  駱佟歎道:“八千兩就能毀了談思湛,真真是意想不到。”
  張令霞淺淺一笑。“其實,這也是我家爺和思璘的意思。”
  駱佟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張令霞笑吟吟的。“那兩位爺認為,談思湛心術不正,且只想靠著鑽營上位,從未真正的替百姓著想,不如現在就將他從朝堂上逼退,方可永絕後患。”
  駱佟實在意外。
  談思璘這分明是假公濟私、公報私仇,他明明知道她與張令霞商議要令談思湛身敗名裂之事,她在說時,他還裝得一無所知,真是……耍著她玩來著!
  駱佟正想說些什麼,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咚咚聲響,雖然聲音並不大,卻是十分沉悶,一聲一聲,震入人心。
  “這是?”
  駱佟與張令霞同時起身,包廂外的客人亦同,許多人都跑到敞開的窗邊去張望了,大街上的人也都向著聲音來處看,人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鼓聲震住。
  “這是打雷嗎?”外頭議論紛紛。
  駱佟蹙眉,“姊姊,這是有人擊鼓伸冤嗎?”
  張令霞沉吟。“聽著聲音並不太像。”
  張令霞吩咐外頭守著的王府侍衛去問大掌櫃,不一會兒,消息靈通的大掌櫃就來回話了,開口前還先看了駱佟一眼。
  駱佟也不是笨的,心裡頓時咯登了一聲,那鼓聲難道與她有關?
  張令霞問道:“怎麼回事?”
  大掌櫃稟道:“有人敲響了大理寺外頭的登聞鼓,擊鼓鳴冤。”
  張令霞恍然大悟。“原來是大理寺外的登聞鼓,難怪聽著和一般衙門前的鼓聲不同,既是到大理寺擊鼓,表示有極大的冤情,可知是何人擊的鼓?”
  大掌櫃又看了駱佟一眼,這才有些為難地道:“擊鼓的是談家二太太。”
  駱佟一驚。
  談家二太太不就是柳氏嗎?
  她驀然想到她生產那日柳氏說的話,又想到先前柳氏對談雲東咬牙切齒的態度……
  她心中一緊。“姊姊,恐怕要出大事了!”
  張令霞也跟著緊張起來。“此話怎講?”
  “此事可能跟敬國公……我公公有關。”
  “你先別急。”張令霞又吩咐侍衛統領出去打聽清楚,她按著駱佟的肩讓她坐下,又親自為她倒了一杯茶。“先喝口茶,你再細細告訴我,你為何認為與敬國公有關。”
  駱佟心亂如麻。“思璘……”她總覺得顯赫一時的敬國公府怕是要灰飛煙滅了。
  張令霞肯定地道:“這鼓擊得如此大聲,宮裡絕對聽得見,思璘一定也聽到了,這時候他肯定和太子、我家爺在一起,消息絕對比咱們靈通,保不定他人已在大理寺了,你就不必擔心他不知道。”
  如今孟劍倫和談思璘同為太子的左右手,三個人不僅在朝堂上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私底下也形影不離,搞得她和太子妃、駱佟像沒有丈夫的女人似的,她都要懷疑他們三個是斷袖了。
  “姊姊說的不錯,是我亂了方寸。”駱佟喝了熱茶,定了定神,這才把柳氏異常的態度對張令霞說了。
  張令霞奇道:“二太太與敬國公之間能有什麼冤要伸?”
  駱佟一顆心提在了半空中,搖了搖頭。“我也想不明白。”
  興許是大理寺的消息不易打聽,那侍衛統領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回來覆命。
  “敬國公府的談二太太腰垂青帶,一身素服的擊鼓鳴冤,狀告敬國公談雲東謀害二老爺談雲南,由於證據確鑿,大理寺卿方大人已受理此案。”
  駱佟怎麼也沒想到談雲南的性命也是談雲東所害!老太君怕是很快便會聽到消息了,自己向來疼愛的兒媳婦狀告自己最為重視的長子,且是一狀告到了大理寺,這還能有活路嗎……
  她猛地起身。“姊姊,咱們各自回府等候消息!”
  張令霞也知道她掛心安老太君。“好!你快回去吧。”
  駱佟一路叫車夫加快,同車的寸心跟踏雨都心驚膽跳的不敢多說半句,她們适才聽街上的人說,到大理寺擊鼓鳴冤的是二太太,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二太太向來柔弱,待人又最是和善,她怎麼可能有那膽子去擊鼓?
  回了府,果不其然,聽到老太君已昏過去的消息,太醫來診過了,也喝了安神湯,正睡著,因著藥性,沒有三、四個時辰不會醒來。
  駱佟看過老太君便回了明秀軒,也不管上房裡單氏急得團團轉,聽說談雲東已被大理寺的差役帶走,她此刻要做的便是明哲保身。
  “關起門來,誰都不見!”
  駱佟一聲令下,明秀軒的所有門全關上了,任憑單氏派人來叫得震天價響,也沒半人回應。
  “沒事的,沒事的……”駱佟輕輕哄著兩個孩子睡覺,告訴自己沒事,卻是食不下嚥,心潮澎湃,這事在談思璘前生也沒有發生過,因此他們誰都不知道內情。
  夜已深沉,談思璘還沒回來,這表示事態嚴重……
  終於,過了子夜,談思璘回來了。
  駱佟急急迎上去。“如何?究竟是何事?”
  談思璘的面色異常平靜,他坐了下來,淡淡地道:“父親謀害二叔性命,證據確鑿,已收押天牢。”
  原來,當年的二老爺談雲南生性喜愛遊歷四海,成親後便帶著柳氏一起四方雲遊,卻無意間在邊關的涅州發現了談雲東勾結大蕭,暗中將大周的軍火軍糧運往大蕭,謀取暴利,此舉根本是陷大周的邊防於危險之中,令有俠義心腸的談雲南大為跳腳。
  當時,談雲南要談雲東立即停止軍火買賣的勾當,談雲東也答應了,談雲南以為兄長聽了他的規勸,很是欣慰,兄弟便約好了一道回京。
  沒想到,回到京城沒有幾日,談雲南便摔馬身亡,柳氏心知有異,卻苦無證據,因此這二十多年來,她一直留在敬國公府,目的就是為亡夫的死找證據。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她找到了當年喂馬吃毒藥的人,而那人也因為良心的譴責,這二十多年來過得寢食難安,答應為她做證。
  可是,當時的敬國公是皇帝跟前的第一紅人,他不只能在京城呼風喚雨,在整個大周都能隻手遮天,柳氏又如何敢撼動他?
  於是她一直隱忍,在單氏面前伏低做小,就為了等待機會,這中間漫長的歲月她也沒閑著,一直在找談雲東的其它罪證,也因為她為人厚道,府裡的人都沒防著她,陸續又讓她找到了許多談雲東私下做的不可告人勾當。
  在談思璘前生時,柳氏最後並沒有等到機會,因為無人揭穿談雲東的真面目,他成了大周的三代重臣,一直到死前都手握重權,安享了晚年。
  而這一世,是談思璘令談雲東成了散閑國公爺,被皇上疏離,不再掌握權勢,因此柳氏才有勇氣擊鼓伸冤,若是談思璘前生那大權在握的談雲東,別說大理寺不會受理柳氏的冤案,怕是會反咬柳氏誣告,把她處死滅口都可能。
  駱佟聽罷歎道:“也真是難為二嬸了,竟忍了這許久,與殺夫仇人一個屋簷下虛與委蛇二十年……不過,思璘,你為何如此平靜?你沒事吧?”
  談思璘的唇邊噙著一抹乾淨溫暖的笑容。“佟兒,我對那個人的所做所為已不會再感到任何的驚訝,或許,這才是我心中真正想要的結局,善有善報,而惡,也終有惡報。”
  駱佟聽著也是松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單氏已派人來過多回了,咱們現在要怎麼做?”
  “怎麼做?”談思璘拉著她的手往床走去。“這個時辰,自然是睡覺了。”
  最後談雲東削去爵位,流放旬州,怕是這一生都不可能再回京城了。
  安老太君淚也流幹了,她比眾人想像的堅強,既沒去送行,也什麼都沒問,只說她想喝紅豆粥。
  瑤琴很驚訝。“老太君已幾十年沒提過紅豆粥了,那是老太君幼年時最喜歡喝的粥。”
  駱佟覺得有異,便請了太醫來瞧。
  “老太君這是刺激太大,返老還童,成孩子了。”
  路佟真心覺得這樣也好,若是清醒,要如何面對看重的大兒子謀害她最疼愛二兒子的殘酷事實?
  國公府被收回了,談思璘帶著妻小和安老太君住進了左丞府,不管單氏怎麼拍打相府大門,他就是不開。
  皇帝的身子越來越差,在上朝時犯風疾痛昏的次數越發頻繁,也幾次提到要禪位。
  寶德五年,皇帝楊熙賓天,死於風疾之症,是大周朝在位最短的皇帝。
  太子楊青登基,改國號雲景,任命談思璘為丞相,賜金相府,成了大周史上絕無僅有的兩朝金相,駱佟也被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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