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鈞蝦逵人

[都市言情] 任倩筠 -【冷姬(絕代寵姬之十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5-24 00:08: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劉靚很快地被帶回,身邊一群侍女神色凝重地忙進忙出,羊奶、湯汁、熬爛的肉泥,通通被送進氈帳來;據侍女說,她已經多日未曾進食。

  堤曼不發一言地立在床沿,自責與不捨在心中流竄,表面上卻仍力持嚴。

  床上的她仍有一絲氣息,但就是雙唇緊閉,不論侍女怎麼哀求也不肯張口進食,長長的睫毛平靜地下垂,很明顯的,她在等死。

  就像上次一樣嗎?寧死也不願待在他身邊。堤曼不自覺地握緊雙摯,擔憂與憤怒齊攏在心頭,她是第一個讓自己覺得不能隨心所欲的人。

  大手一揮,掃落一地食物,他咬著牙低吼:“全給我滾出去……”

  侍女們遲疑著,畏懼地看著他。

  “滾!”他不容置疑地再次重申。

  這會見,只剩下兩個人。

  他失去耐性地握緊劉靚的雙肩,搖晃著她,“靚兒,你要我怎麼做?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靚兒……你為何要三番兩次的違抗我……”他氣魄全失的低喃:“漢宮裡一見,我整個人便你吸引,我想對你好,可你總是莫名的抗拒,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的心真是那麼排斥我嗎?”

  劉靚不為所動,心底卻在淌血。

  “我娶蘭玥,心卻在你身上,你為何無法諒解?”

  猛地他仰起頭,眼中凈是屈辱,“我不許你這麼對我!”自負地將她從床上抱起,無視帳外重重疑慮的眼光,走到他與蘭玥的新房內。

  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把她往床上拋去,劉靚愕然地看著他褪去身上衣物,報復地走向她。

  “你……”話未及出口,已遭他堵住。

  懲罰似的親吻,似乎不打算給她喘息的機會,對她渴望已達到潰堤的地步,堤曼自顧自地攻城掠地,雙手粗魯地剝開她的衣服,直搗前胸,在這麼密集的攻虜下,劉靚沒有反抗的空間,喉間想擠出的抗議,在出口時卻意外成了曼妙的呻吟,她皺起眉,但很快地遭他撫平,不可思議的是,她驚覺自己居然很享受這種過程,她好喜歡他原始奔放的吻啊!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明顯透著歡迎的訊息,微弱的血液也有力地拂騰了起來,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地迎合著他。

  感受到她善意的回應,堤曼的狂風驟雨逐漸轉趨綿柔,擬春風化雪般,慢慢融入她體內,他們互擁、互吻,迎合彼此……

  她慵懶地枕在他臂彎裡,背對著他,剛喝完侍女送來的熱羊奶,身體暖烘烘,心裡也暖烘烘的。

  堤曼只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游走,唇舌則忙著在她滑膩的背肌間蠕動,劉靚雙眼微閉,陶醉在他溫柔的愛撫中。

  “靚兒……”堤曼的唇滑至劉靚耳邊,輕嚙著她柔軟的耳垂。他不規則的氣息拂過肩頸,惹起一陣酥麻,她再禁輕哼了聲。

  他翻身,撥開她額前發絲,烙下深深的一吻,欣賞地瀏覽她明亮五官,“真的……好喜歡你……”他略顯孩子氣的說著。

  劉靛聞言胸中一柔,眼中泛著淚光。

  “你知道新婚之夜為何不見蘭玥嗎?”柔柔地問她。

  她嘴角唯美地勾起,有興趣地等著他的答案。

  他專注的眼神直射入她眼中,小指輕柔地描繪著她的唇線,“這輩子我只渴望擁抱一個人,那就是你。”

  她笑開了,雙唇感激地吻上他,身體則自然地弓向他。

  ※※※

  北地漫長的冬季終於過去,春天降臨,積雪開始融化。漢景帝掛念遠嫁的女兒,特地遣使送來豐厚的物品以及一封親筆信,劉靚就著爐火,滿心欣喜的看著。

  日已西沉,堤曼卻仍未回帳。冬末以來,他便一直是這樣,即使回帳,與她溫存過後,也都還起身埋首於政事中,直至天明。

  她嗅到戰爭的味道,她有預感,就在這個春天,匈奴族會有一場內戰,引發這插戰爭的是右賢王赤都。

  派在赤都身邊的探子不斷往返於本部與右賢王王庭間,赤都想篡位為王的意圖已經很明顯,由於他聯合了氐、羌及月氏國,再加上出走的蘭玥及蘭氏一族也向赤都靠攏,對堤曼來說,這場戰爭威脅極大,因此他格外謹慎;除了全心研掇對策,加強軍事訓練外,已完成部署的句黎湖也即將率兵前來,共同討伐赤都。

  劉靚眼見堤曼鎮日皺眉深思,神經緊繃,除了心疼,更有些許自責。如果不是她的固執,蘭氏一族不會倒向赤都,那麼形勢就不會這麼失利了。

  要是父皇能出兵支援的話就人好了,她不禁這麼想。可是她也知道,站在漢朝的立場,一定巴不得匈奴內亂,力量銳減,漢朝便得以免除北方的憂患。所以要求父皇出兵,根本不可能。思及此,悠悠一嘆。

  “怎麼啦?看到家書還不高興嗎?”堤曼突然自身後一把抱住她。

  她驚呼著,隨即佯裝怒地拍了下他置於自已腰間的手。

  堤曼笑著,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動作迅速地在她藕上、頸上印下好幾個吻,吻到劉靚終於笑著求饒。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句黎湖他們明天早上便會到達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見到湘綺,好想念她喔!”

  見她欣喜若狂,堤曼不覺有些吃味,試探性地問著:“要是你也數月不見我,會不會這麼想念我啊?”

  她轉頭朝他皺鼻,笑而不答,隨即又煞有其事的反問:“那要是你數月不能見我,會不會想念我呢?”

  原以為他應該會說些什麼不可能讓她離開之類的話;沒想到他神色一凝,意味深長地道:“我會非常想念……”

  劉靚聞言眼光一柔,撲進他懷裡,撒嬌道:“我才不會離開你。”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深刻的感受到她不能沒有堤曼。

  堤曼伸手摟緊她,頗有感觸,“如果可能的話,我也不想讓你離開。”

  戰爭的氣息逼近了,他的目光變得深邃,這是他繼任單於以來,最重要的一場戰役,贏了,他便真正掌握住整個匈奴;輸了,輸了的話……他阻止自己繼續往下想,此刻只能抓住每一個與劉靚相處的片刻。

  ※※※

  湘綺變漂亮了!看得出句黎湖對她的呵護,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有了句黎湖的孩子。而她自己似乎毫無所覺,行動方面仍是率性自然,害得句黎湖提心吊膽,一雙眼睛始終不放心自她身上移開。

  “公主!”

  一見劉靚,她更是興奮地提腳飛奔,顧不得身後句黎湖擔憂的叫聲。

  “奴婢參見……”

  “別跪!”劉靚趕忙將她扶起,笑意盈盈地提醒她,“你我已經不是主僕關係了。”

  “可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的公主。”

  看著她微凸的肚子,劉靚甚感欣慰。當初陪嫁時,還擔心會因此誤了她的青春,如今看來,錯中有對,反而讓湘綺找到了終生的依靠。看句黎湖陽光般溫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湘綺身上,就可知道她的確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

  兩人一見,有說不完的話,堤曼和句黎湖識趣地退到一旁,他們兄弟倆也有大事要商量。

  ※※※

  “我不答應!”劉靚首先站了起來。

  “靚兒,這是為了你好,這場戰役非比尋常,你留在我身邊,隨時會有危險。”

  “我絕不到雁門郡,我要守在你身邊,跟你同生共死。”她意志堅決。

  湘綺與她聲氣相通,也向句黎湖哀求著;“我也不走我也要留在你身邊。”

  堤曼與句黎湖對望一眼,這種抗拒本在他們的預期當中,因此他們也早就擬好對策,由句黎湖首先發言:

  “公主,你聽我說,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這次戰役非比尋常,我們遭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強大敵人,中部王庭這兒非常危險,我要往西切斷氐、羌跟月氏國的聯結,堤曼則要直撲右賢王王庭與赤都正面交戰。你沒有見識過戰爭的場面,兩軍交戰,通宵達旦,居無定所,而且隨時有可能被沖散,你在雁門郡,我們打敗赤都之後,可以很輕易的找到你;若是你跟著我們,不小心被敵軍沖散了,北方地廣人稀,我們要如何找你呢?更何況戰事一起,草木皆兵,到處會有流民四竄,你要是迷失方向,那就更加危險了。”

  “是啊!靚兒,句黎湖說得沒錯,這場戰事可能會持續很久,你跟著我,隨時會有情況發生,我要全心對付赤都,到時無暇顧及你的安全。你跟湘綺到雁門郡塞下,萬一有突發狀況,你可立即退回關內,那兒畢竟是你父親的轄地,匈奴軍隊是不敢隨便逾越的。”

  劉靚啞言,他們分析的有道理,她跟著堤曼只會讓他分心。此次戰事動員了所有軍力,王庭本部在戰事一起便頓成空城,餘下的老弱婦孺隨著春天來臨也即將逐水草而居;她們若留在本部,是極端危險的,列雁門郡等待他們歸來的確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願和堤曼分開,我又何嘗願意跟湘綺分開呢?”句黎湖深深地看著湘綺,眼中有著無奈。“然而這次戰爭關係著整個匈奴族的存亡,若不能全心應戰,很難有勝算的把握,所以我們得把兒女情長暫拋一旁。”

  “好吧,我到雁門郡便是。”她幽幽地答應了。

  戰火燒眉,凡事刻不容緩,既已決議送劉靚與湘綺到雁門郡塞下,待她們點頭,堤曼便著令整裝送她們出發。

  堤曼挑選一支精良的軍隊護送她們到塞下,自己則準備在劉靚離開後,舉兵西進,征討赤都。

  他與句黎湖送了她們一小段路,侍不得不分離時,才與她們告別。

  “靚兒,我不能親自送你到雁門郡,但是我保證,一定很快到雁門郡接你。”他深深地看著她,企圖將她的影像牢牢烙印在心。

  她撲進他懷中,忍不住離情依依的輕泣起來。她心裡很沉重,這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一次分離,這一別將不知何時再見;戰場上生死難料,堤曼縱然英勇過人,然而置身於戰火中,誰也沒有把握穩贏不輸,這教遠在雁門郡的她怎能不憂慮呢?

  “堤曼,你答應我,一定小心謹慎好嗎?”抬起淚眼,戰爭之事她無力幫忙,只能這樣要求。

  他泛起笑,輕柔地抹去她的淚水,輕吻著她的額頭,慎重其事地點頭答應。

  這邊的堤曼、劉靚難捨難分,那邊的句黎湖與湘綺就比較沒那麼傷感了。湘綺生性豁達,凡事都往好處想,因此他們現在煩惱的是孩子生下之後到要叫什麼名字。

  “不要、不要!你想的名字都不好,念起來一長串,再加上你的姓,將來孩子要學寫自己名字一定痛苦死了。一個字的就好!”她伸出食指,硬性規定。

  句黎湖為難了,匈奴人的名字翻成漢文本來就比較長,可是不這樣取名,在匈奴族看來又怪怪的。為了這問題,他們討論過很多次,到現在分別在即,還是沒個決定。

  “我不管了!”湘綺率性地道;“反正,如果孩子生了之後,你還沒來接我的話,我就自己為孩子取名,我要取一個既簡單又好寫的名字,將來孩子一定會感激我這個母親的英明。”

  “那怎麼可以?”句黎湖抗議著。

  “為什麼不可以?”她湊到他面前,“除非孩子生下來前你能來接我。喂,句黎湖。”她語氣忽然一轉,神色凝重,“孩子生下之前,你一定會來接我對不對?”

  “那當然。”他自信滿滿,臉上的笑容依舊像陽光般溫暖,“我要親眼看著我的孩子出世,我要給他一大群牛羊,一匹好馬,等他長得像羊一樣高,我便教他騎馬射箭。”

  有了他的保證,湘綺快樂地摟著他的頸項撒嬌,“你說的喔!我相信你!”

  ※※※

  在三千精銳騎兵的護送下,劉靚一行人終於遂漸近雁門郡。依照堤曼的計畫,由於雁門郡屬於漢朝的轄地,轄地外與匈奴領土接壤處築長城並沒有關口,他們並不準備真正進入雁門郡,而是在雁門郡外圍屬於匈奴的領土上扎營,一來避免驚動漢朝;二來這兒離戰區很遠,不致被戰火波及。再者,萬一真有流軍沖入,堤曼的軍隊可掩護劉靚迅速逃入雁門郡內避難,她畢竟是漢朝公主,邊防守軍對她不會置之不理。

  然而千算萬算,卻沒有料到蘭玥竟會親自率軍途中攔截,堤曼騎兵雖然勇猛善戰,但終究寡不敵,頑強抵抗沒多久,便給擊潰,絕大多數人當場陣亡,余下不足百人,拼死保護劉靚與湘綺沖出陣外,往雁門郡急奔。

  “追!”蘭玥在馬上喝令著:“絕不能讓他們接近關口!”

  為甩開蘭玥的追擊,他們放棄平整的大道,改走山路,進入雁門郡的平城縣。平城縣三面被山包圍,渾河支流穿越,形成了天然谷道和山隘,以往單於常常驅使匈奴士兵從這些隘口南下入侵漢朝。如今,為了保護公主平安進入平城,他們必須盡速穿越谷道,翻過白登山,到達平城邊防軍駐守處。

  但天不從人願,蘭玥的兵馬迅速追至,將他們逼至一處斷崖,劉靚身邊的匈奴士兵忠心護主,圍在她們四周,誓死保護。然而這些肉墻在蘭玥的箭雨下,終於一個個倒下,瞬間只剩劉靚與湘綺二人。

  湘綺伸張雙臂,將劉靚擋在身後,無畏地迎視馬上的蘭玥。

  “呵呵!”蘭玥輕蔑地笑著,“賤婢,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能擋得了我這幾千只箭嗎?”

  “擋不了也要跟你同歸於盡!”

  湘綺怒喊著,一躍向上準備將蘭玥踢落馬,卻被機敏的蘭玥一鞭在空中打落,當場皮開肉綻,在地上翻了幾翻後才停止。

  “湘綺……”

  劉靚欲撲向前接住她的身子,不料蘭玥另一鞭又接踵而至,這次的目標直接針對劉靚,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鞭中前胸,劉靚身形往後騰翻,無奈身後已無地可退,她踩中崖邊的松石,整個人往下滑落。

  “公主……”湘綺翻身及時抓住她的手。

  “湘綺……”她的身軀在半空中飄搖,自知已無法挽回,“你放手……”

  “公主,你抓緊我,我不會放手的……”

  “你放手!”她堅定地道,“若是你有機會能再見到堤曼,告訴他,我永遠愛他……”

  “不!你別松手,”湘綺狂叫著,“我救你上來……”

  “傻丫頭……”劉靚虛弱地笑著,抽出腰間的短劍往湘綺手背刺下,這一痛逼得她反射性地鬆開了手,“你保重……”她最後的聲音回蕩在山谷中,身體成了遠方的一個小點,終至不見。

  “公主……”湘綺聲嘶力竭地朝谷底叫喊,然而回答的只有谷底反傳上來的回音。

  “捉住她。”蘭玥在身後命令著,自己則下馬查看。

  “深不見底……”她滿意地笑著,卻又覺得有點可惜,“本來是要活捉你,在堤曼面前親手殺了你的,不過這樣也好,你的死訊一傳到他耳中,他一定會當場潰不成軍;再加上左賢王的愛妃在我手上,我看你這場仗還能怎麼打,呵呵呵……”

  仇恨已經蒙蔽了蘭玥的心智,新婚之夜的羞辱,她要加倍討回!

  ※※※

  劉靚墜崖的消息傳到堤曼耳中時,已是數月之後。當時他正在焉支山脈與赤都的主力軍團血戰,雙方雖互有輸贏,但赤都的軍隊已疲態漸露,堤曼的軍隊卻是越戰越勇,再加上句黎湖已經成功地斬殺月氏國王,正在整軍朝氐、羌國前進。因此整體上來說,勝負已逐漸分曉。誰知平地一聲雷,聽完負傷逃脫騎兵的報告,他悲憤得簡直無法自己,幾度欲沖出帳外,都被右骨都侯勸阻住。

  “靚兒……靚兒……”他哀痛逾恆,五臟俱裂,恨不能插翅立刻飛至白登山尋找劉靚。

  “單於,請節哀。”右骨都侯苦勸著,“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赤都的軍隊已經窮途末路,單於切不可在此時亂了方寸啊……”

  “是的,單於。請您為大局著想,赤都身邊的幾名大將都已陣亡,余下的士兵沒人帶領,無法成軍,我們得一鼓作氣發動攻勢,避免赤都與氐、羌國聯結上……”

  “靚兒……靚兒……我要殺了蘭玥為你報仇,我一定要殺了蘭玥……”

  他狂吼立誓,將見他悲傷的模樣皆於心不忍,右骨都侯再進一言:

  “單於,我們應該化悲憤為力量,為死去的陽寧閼氏報仇!”

  堤曼聞言驟抬起眼,語氣堅決;

  “不!她沒死!我不相信靚兒會就這樣離開我,你……”他伸手指向那騎兵,“你帶五千騎兵,把白登山整個翻遍,一定要把靚兒找回來。”

  “單於!”右骨都侯一聽,趕忙苦勸:“這時不宜調動兵馬,會影響土氣……”

  堤曼大手一揮,阻止他再說下去,“你放心好了。”他一整哀傷神色,頓轉銳利深沉,“赤都還剩多少兵力,我一清二楚;現在句黎湖應該已經在攻打氐、羌,我們今天晚上發動奇襲,赤都那家伙打了一天的仗,現在一定摟著愛妾在欽酒作樂,我要把他徹底摧毀……”他握緊雙拳,劉靚的失蹤對他而言固然是個沉痛的打擊,卻也因此使得他的戰斗精神大為提昇。

  “蘭玥……”他咬牙恨道:“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

  果然不出堤曼所料,這幾日由於雙方主力軍交鋒,經常晝夜血戰,傷亡慘重;赤都認定堤曼的兵馬一定疲累至極,亟需休養,因此不可能發動攻擊,所以正摟著他的愛妾,與將官們飲酒作樂。

  蘭玥對他這種輕敵的態度懊惱極了,毫不客氣地指責他:“大敵當前,你還有閑情飲酒作樂?你就不怕堤曼今晚發動奇襲嗎?”

  赤都不以為意,張口灌酒,隨意答道:“蘭玥啊!你根本不懂戰爭,狗逼急了也會跳墻的,我的士兵與堤曼軍大戰數日,整個精神都崩緊了,若不稍作舒緩,怎麼面對明天的戰事呢?”

  “我只聽過強攻慎守面對敵人,方能致勝;沒聽過在松散的情緒下還能打勝仗的!”

  “所以我說你不懂嘛!堤曼的軍隊今天被我給打退了,整軍休息都還來不及,哪有余力發動奇襲呢?”

  “是啊、是啊!蘭玥,你就別窮緊張了。”旁邊有人這樣贊同附和著。

  蘭玥氣憤不已,怒遭:

  “你們根本不清楚自己交手的對象,你們以為堤曼像漢朝一樣被動嗎?我派去的斥候回來報告,渾邪王跟休屠王已經在堤曼的大軍壓力下投降了,句黎湖的軍隊也在向氐、羌挺進中,說不定現在已經在攻打他們了,到時我們很有可能腹背受敵,你們還在這兒醉生夢死!”

  “哎呀!你緊張什麼?”赤都懶懶坐起,“氐、羌二國沒那麼容易攻下,渾邪王跟休屠王手下的軍隊不過萬人,根本無須擔憂,更何況今天堤曼吃了敗仗,絕對不敢貿然發動攻擊的。”

  “勝負要到最後一刻才分曉,”蘭玥忿忿地強調,“而遭致失敗的人,通常就是大意輕敵的人!”

  赤都不以為然,不再跟蘭玥辯解,逕自摟著美妾繼續與將士們飲酒喧嘩。

  眼見此,蘭玥去意暗決,當下回自己帳中,招來己方兵士,押著湘綺,趁夜脫離赤都。

  不久,堤曼的軍隊果然來攻,將赤都的營帳團團圍住,赤都正喝得酩酊人醉,大吃一驚,率領衛士數百人沖出重圍,向北逃遁;但在堤曼的追捕下,死於亂箭之中。

  蘭玥雖然先行遁逃,但在流亡數十日之後,也終於被捕獲,她流淚跪於堤曼面前,祈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她一命。

  “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奈何你不滿於這個身分,卻要來當我的敵人。”

  “堤曼。”她仰起頭淚流滿面,“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歡你,從小我就盼望能成為你的妻子,若不是公主的出現,你不會在新婚之夜那樣對我,我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堤曼聞言低頭,心有愧疚,但蘭玥的叛變已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必須死。

  “你……自殺吧!”他丟給她一柄短劍,算是給她的恩惠。

  蘭玥捧起劍,收起淚,“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面對蘭玥期望的眼神,堤曼的心揪緊,遺憾地道:

  “我只把你當妹妹一樣看待……”

  “妹……妹妹……呵呵呵……”蘭玥在醒悟與怨恨的狂笑聲中,親手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至此,堤曼終於得以真正一統整個匈奴部落,他任命另一位值得信任的兄為右賢王,並將赤都大部的軍隊並入自己的軍隊,湘綺則隨他返回王庭,等待句黎湖的軍隊回朝。

  ※※※

  輾轉又過了二個月,搜索劉靚的軍隊始終沒有任何好消息傳回,堤曼本人進出白登山數次,也毫無所獲。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他變得委靡不振,意志日趨消沉。句黎湖不忍他繼續沉溺在哀傷中,於是自作主張,替他安排上狼居青山打獵,以轉移他的情緒。

  狩豬行動到晚上仍在持續著,火光照亮了整個山上,很遠的地方都能看見這樣的光亮。

  一隊商旅在林中扎營,他們在漢朝內地採購絲、絹、精美刺繡與各式寶石,準備運至匈奴,販賣給王公貴族。火堆上燒烤著美味的肉食,旅人們圍坐著閑話家常。其中有個顯得特別縴弱,一路上不發一語,即使像現在大夥兒聚在一起,她也只是默默坐在角落,特別的是,她的臉大部分被深藍色的粗布遮住,沒有人看過她真正的模樣。偶爾有人好奇想向前探看,但一見她身旁彪形大漢嚴厲的神色,便不得不退縮回來。

  他們本是整隊成行,進入漠地後才分散採購,出塞了再集結—起,共同返回匈奴做生意。其中有對母子檔,出發時本來是兩個人,回來時卻多了現在那個神神祕祕的人,整天用布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通風,令其他人難辨雌雄,雖感好奇,但左右刺探總是不得要領,末了只好作罷。

  “呵!你們看山上那耀天的火光,今兒個單於一定是獵得相當順手,不然怎麼徹夜不歸呢?”隨著他指的方向,眾人眼光一致望向火光處。

  神密人一聽“單於”二字,身體不禁震動了下,忍不住抬眼望去,“那是單於正在狩獵嗎?”她低聲地問了句。

  “是啊!”坐在她身邊的瑪葛多這樣回答。

  她將臉抬得更高,黑暗中的眼顯得淒迷,眼淚落在藍布裡沒人瞧見,內心破碎支離也沒人看見。一路上走來,不斷有其他商旅在傳遞消息,單於打敗了赤都,勝利返回王庭,慶功的酒宴連開數天,全民沉浸在一片喜悅當中。

  聽聞此訊,心中更加淒惻,他終於勝利了……而自己卻再也回不去了……撫著右半邊臉,即使透過藍布仍能明顯感覺到它的凹凸不平,手顫抖著順著臉頰下滑,她的心

  “我就說她是個女的嘛!”坐在她另一邊、約隔三步遠的男子突然像發現新大陸般地跳了起來,興奮地道:“達株,你的白玉環得輸給我了,我剛剛聽到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絕對是個女的!”

  叫達株的人立起身來,不相信地叫囂:“怎麼可以憑聲音就認定是個女的,這不準,我不認輸……”

  “怎麼可以不認,不然我掀起她的遮布給你看……”

  他這麼說著,突然欺近劉靚身邊,強行將她臉上的藍布掀起,只聽到她一聲驚呼,火光照映下,一個右半邊臉布滿肉瘤的面孔赫然出現,嚇得人當場驚叫、後退好幾步。

  瑪葛多憤怒地搶回藍布,重新為她蓋上。

  然而經此一鬧,大家都知道,原來她是因為有張丑陋的臉而不得不用布遮住了。

  望著眾人驚駭的眼光,劉靚更加確信自己容貌的可怕,崩潰地逃離現場,悲痛地縱聲哭泣。

  “我警告你們!”瑪葛多向眾人咆哮:“下次你們誰敢再這樣任意傷害她,我絕對不會輕易饒過的!”說完,急急朝劉靚而去。

  被這麼一吼,眾人臉上一陣愕然,“喂!”他們問著瑪葛多的母親:“你們家瑪葛多從哪兒弄來這麼一個丑八怪啊!”

  “唉!別提了……”瑪葛多的母親一臉的不耐與無奈。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5-24 00:08: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瑪葛多就在劉靚身後數步處,她身上自然散發的雍容尊貴使得他不敢靠近,生恐冒犯。他直覺這是一個身分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女子,雖然右半邊臉因墜崖時毀傷,但偶爾露在藍布外的左邊臉,卻美得足以令人屏息,可以想像沒有毀容前,她絕對是個蕩人心魄的美女。

  “你……你別傷心了,他們不是有意的……”他笨拙地試圖安慰她。

  “你為什麼要救我?”劉靚跪在地上,淒淒哭喊,“為什麼不讓我死在白登山裡,我現在這樣,簡直生不如死……”

  “你別這樣說,螞蟻尚且知道惜命,更何況是我們人呢!而且事情還不到絕望的時候,等到了匈奴本部,我給你找來最好的葯師,你知道這世上有很多醫術高明的葯師,更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葯草,說不定可以醫好你臉上的傷。”

  “沒有那一天了……”她絕望的心早就涼了,此時活著猶如行屍走肉般,“堤曼……”她心碎地低喊,“我再也無法見你……我再也無法見你了!堤曼……”

  ※※※

  箭在弦上的堤曼心中忽然一緊,隨即提聲大喊:“靚兒,你在哪裡……靚兒……”

  “單於,單於怎麼啦?”

  左右侍衛聽他這樣叫嚷,大吃一驚。

  “我聽到靚兒在叫我,她好像很痛苦……”憑著直覺他奔至一處斷口,聲嘶力竭地朝山谷呼喊:“靚兒!靚兒!你在哪裡……”

  “怎麼辦?”左右面面相覷。

  “左賢王來了……”

  句黎湖揮退左右,默默走近他身後。

  “靚兒……你到底在哪裡?”

  忍不住連月來相思的煎熬,堤曼迷茫失措地跪倒在地,喃喃低語:“老天,你為什麼不把靚兒還給我……”

  “堤曼。”句黎湖有力的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別失望,會有好消息的,昨夜西南天際出現彗星,這是個好兆頭,相信公主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是嗎?是真的嗎?”

  “是!”見他憔悴的臉,句黎湖心中十分不忍,若是湘綺也失蹤了,他瘋狂的情緒恐怕也不亞於他,“我們都相信公主尚在人世,所以你更應該要振作起來,走吧!回王庭去,今天獵得太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養精蓄銳,我們再去找尋公主的下落。”

  “對!”他有信心地抬起頭,“我不能絕望,靚兒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

  天剛破曉,商旅們便忙著收營準備趕至匈奴王庭。

  “瑪葛多,你快點!”瑪葛多的母親催促著,“今天要去的都是王公貴族的穹帳,我們得把東西準備好,到時才能賣個好價錢。”

  瑪葛多的母親專門買賣寶石,匈奴的許多王公貴族都買她的貨。她俐落地整理行囊包裹,一向乖巧都會在一旁幫忙的瑪葛多,今天突然百呼不應。

  “瑪葛多,你到底在磨蹭什麼呀?”

  “娘。”瑪葛多奔至她身後,緊張地道;“娘,她發高燒了……”

  “是嗎?”她漠然應著,“真是個麻煩的家伙。唉!你先別管了,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捆好,快點,別人都要離開了……”

  “可是,她……”

  “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啊!”她失去耐性地嚷著,“我們快點進入王庭,不是就可以找個葯師或巫師什麼的來幫她看病了嗎?”

  讓他母親這樣一嚷,瑪葛多豁然開朗,一邊還怕他母親反悔地叮嚀著:“娘,你說的,一定要找個葯師來幫她看病!”

  “知道啦、知道啦!”她又氣又無奈,自己一生精明干練,怎麼偏偏生個兒子是這麼的憨直昵?而且跟著她南來北往做生童這麼久了,怎麼還是一點都機伶不起來呢?

  她搖搖頭,自腰間的口袋裡掏出一柄小劍,亮晃晃的黃金劍柄,精致的雕工,再加上青銅劍身,這寶貝肯定能賣個好價格。正估算著底價時,瑪葛多冷不防地自她身後一把將劍抽走。

  “娘!”他生氣地朝她吼著,“這是人家的東西,你怎麼可以隨便拿呢?”

  “你這臭小子。”她橫眉豎眼地朝他頭上一巴掌拍下,叨叨敷落著:“什麼人家的東西?她這幾個月來吃我們的、用我們的,拿她一把小劍算什麼?要真跟她計算到底,十把這種劍都還不夠啊!”

  “娘,你、你……”

  瑪葛多嘴拙,根本辯不過他娘,不過他真的十分厭惡娘的這種個性,凡事斤斤計較,全在利字頭上看。他經常看劉靚看這柄小劍發呆,而且看著、看著便會流淚,因此他相信,這小劍對她而言,意義一定十分重大。正煩惱著不知如何替她取回,劉靚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他們身後。

  “瑪葛多。”她虛弱地道:“沒關係的……你們拿去賣吧!我是應該拿點東西來報答你們……”

  “可是……可是……”

  她搖著頭,給他一十釋懷的笑。

  ※※※

  商旅們一進到群居的穹帳,立刻引來大批人潮圍觀,他們找了塊空地,就地做起生意來。

  瑪葛多的娘俐落地將商品攤開,眼尖地尋找著可能下手的買主,一會兒時間,她的攤位便聚滿了人。她賣力地兜售商品,同時賣力地與客人喊價,此時的瑪葛多卻忙著找葯師去了。

  “瑪葛多,你要去哪兒,我這兒正忙呢!”他娘喊住他。

  瑪葛多邊跑邊回頭叫著:“我去給她找葯師,你答應過的……”

  “哎呀,你這臭小子!”她一?腳,簡直快氣瘋了,“居然不幫我把生意做完就急著替那個女的張羅,這到底誰是你的衣食父母啊!”氣歸氣,眼見顧客滿門,她仍是樂得堆出一張笑臉來。

  憑著銳利的生意觸覺,她立刻就發覺,正緩步踱來的那兩名魁梧男子出手絕對不同,因此盈滿笑意,努力招攬。

  “年輕人,看看吧!我這兒的貨色全是一等一的好喲!”

  走在前頭的那個昂首闊步,對她根本不屑一顧。後頭那個則隨著她的叫喚,禮貌性地瀏覽了一眼。

  這是個大戶啊!瑪葛多的娘打自心裡笑了起來,不是真正的奇貨異品,是引不起他的興趣的,幸好她身上還有那個姑娘的劍,那可是真正的寶啊!

  “年輕人別走。”她喊住他,“我這有樣東西,你看了肯定滿意……”她慢條斯理地自重重包裹中抖出那柄黃金短劍,“這把劍可是我這裡最最上等的貨色了,你看,純黃金打造的劍柄,這劍身……喂!啊……”

  正待鼓動三寸不爛之舌為那柄黃金短劍說價時,右手腕冷不防地被緊緊扣住,短劍被那個年輕人迅速抽走。

  “你……你干什麼?搶劫啊?”

  “我問你!”堤曼激動地欺近她,“你這劍打哪兒來的?”

  “你管我這劍打哪兒來!你要買使出個價,不買便把劍還我!”瑪葛多的母親毫不客氣地道。

  “大娘啊!”句黎湖在一旁好心地勸著,“我勸你還是趕快說出實話,否則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的項上人頭便不保了。”

  瑪葛多的母一聽,不懼反怒,她一生縱橫南北,哪一路人馬沒有見過,就說這匈奴,也有不少王公貴族與她私交甚篤,因此她挺直腰桿,有恃無恐地道:

  “年輕人,我勸你趕快放了我,不然等一下士兵來了,有你好看的!”

  堤曼一心想知道劉靚的下落,哪裡還有什麼耐性跟她窮蘑菇,當場一揚腿,掃翻了她擺在地上的攤子,也嚇到了同在一旁觀看及做生意的其他商旅。

  瑪葛多母親心一橫,扯著喉嚨叫了起來:“搶劫啊!有人要搶劫啊!救命啊……”

  這一嚷嚷,果然就有一整隊士兵迅速地朝這個方向而來,瑪葛多的母親見狀,得意的剛想要炫耀,卻見那一隊土兵跑到接近他們時,突然間矮了一截,整齊地跪倒在地,鏗鏘有力地朝那個年輕人道:“單於!什麼事?”這下子,瑪葛多的母親臉色由紅轉白,再也沒力揚起任何一絲笑容。

  堤曼放下她的手,將劍收在掌中,嚴峻地朝她道:“你再不好好回答我的話,我就叫這些士兵把你剁成肉醬。”

  “你、你……你是……”

  “他就是單於。大娘,他的脾氣不好,耐性更是奇差無比,你趕緊回答他的話吧!”句黎湖仍然是很有禮貌地提醒她。

  “這、這……我……”她嚇得當場腿軟,喉間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雖見多識廣,可一次也沒見過單於本人,只聽說他勇猛善戰,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一場戰役可砍殺數萬萬個敵人。她還想定是個不修邊幅、貌像粗獷之人呢!哪裡知道居然會是這麼一個俊美無儔的年輕人。想到剛剛那麼不禮貌的冒犯,就不禁額上冷汙直流。

  “我再問你一次。”他不容置喙地冷冷問她:“這劍是不是一個姑娘的?”

  她心裡疑惑單於怎麼知道,但卻點頭如搗蒜。

  見她點頭,堤曼直覺全身血液都凝結了,“那個姑娘呢?”

  “她……她……”

  見她遲疑,千萬種可能的想像迅速穿過堤曼的腦際,他屏住呼吸,壓住最不好的念頭,再問;“她怎麼了?”

  “她……她……”瑪葛多的母親吞了口水,抖著嗓子一氣呵成:“她發高燒了,我們家瑪葛多帶她去找葯師了啦……”

  “你說什麼?”

  他不敢置信,靚兒真的還在人世!

  “我不知道啊!”瑪葛多的母親呼天搶地起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們是一時好心救了她的,單於,您千萬別殺我們啊!”

  “靚兒……靚兒……”堤曼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大娘,你起來。”句黎湖將她拉起,“單於不會殺你的,反而會給你許許多多的賞賜,你是他的恩人呢!”

  “什麼?”

  “你救的那個正是單於最寵愛的妻子,陽寧閼氏。”

  “單於的妻子?”她雙眼抖地發亮,“真的是單於的妻子?”瑪葛多的母親一下於似乎從地獄回到天堂,精打細算的她,立刻迅速地想到將會有一筆豐厚的賞金,竊喜之余,她忽然又悲慘地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她對那個姑娘刻薄至極,還搶了她的貼身寶物來賣,功不抵過,那……那她這個腦袋還不是一樣得搬家!

  ※※※

  劉靚在喝完瑪葛多為她煎熬的草葯後,倚在一棵樹旁,昏昏欲睡。“瑪葛多,你還是先回你母親那兒幫忙吧!免得她待會兒又要罵你了。”

  “用不著。”他忙著找來軟裘給劉靚墊在背後,“她自己能干得很!更何況她偷了你的東西,還把它拿去賣,我才不要去幫她呢!”瑪葛多氣呼呼地道。

  “瑪葛多。”劉靚有感而發,“你真是一個好人!”

  受她感激的眼光,瑪葛多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好有什麼用,我都不敢反抗我母親,害得你失去寶貴的劍。”

  “沒關係的……賣了就賣了吧……”其實她心如針刺,是堤曼與她之間唯一的紀念,但落魄至此,又能如何呢?

  她沉痛地閉上雙眼,恍惚間自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叫喚,她驚起,四下梭巡,可是除了連天白草與呼嘯而過的風之外,再無其他。

  “怎麼啦?”瑪葛多關心地問。

  “沒、沒什麼……”

  一定是自己燒得太嚴重了吧!

  然而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卻又清楚地隨風傳來,一陣又一陣摧心斷腸的呼喚。

  “怎麼可能……”她低喃,“不可能的……”

  但是那叫喚聲卻越來越接近,抬眼望去,遠處沙塵翻滾,馬蹄噠噠。

  “咦?有馬隊朝這兒來了……”

  “靚兒……”

  這次的叫喚清清楚楚,是堤曼!

  “堤曼……”她下意識地欲搶上前,但旋即想起自己現在的容貌,不禁瑟縮,惶恐地道:“不……我不要見他,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怎麼啦!姑娘……到底怎麼啦!”

  “瑪葛多!”她情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快!快離開這兒……我不想被他找到……”

  “喔!好!”雖然不明就裡,但純直的瑪葛多依然立刻聽話地扶著她,往濃密的草堆裡去。

  “靚兒……靚兒……”堤曼騎馬在四周焦急地轉著,“你在哪裡?”

  “大娘,你不是說他們在這兒嗎?”

  “是呀、是呀!”她忙不迭地應著:“瑪葛多是這樣跟我說的呀!瑪葛多你這小子在哪兒呀!”

  聽到母親的叫喚,瑪葛多亳不遲疑地使應了聲:“在這兒,娘。”而且還當場立起身來。

  “瑪葛多。”她一見便欣喜地奔來,“那姑娘呢?”

  “在這兒……”他轉頭,哪裡還有劉靚的身影呢?“咦?她剛剛還在這兒呀!”他腦袋朝四周晃著。

  “靚兒!”眼尖的堤曼立刻便察覺到她身影的移動,她在逃開他,為什麼?他下馬急追。

  “靚兒……靚兒!你別走……我是堤曼啊!”

  “你別過來!”劉靚邊逃邊喊著,“我不是靚兒,你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認錯?那聲音明明就是每晚繚繞在他夢中的聲音啊!那美麗的身影,他更是不曾一日或忘,她為什麼不跟自己相認呢?

  發著高燒的劉靚,本就是舉步艱難,現在強行奔跑,不過數十步,便因體力透支而癱軟於地。

  “靚兒……你不要緊吧!”

  堤曼下馬憂喜參半地伸手向前想抱住她。

  不料劉靚出聲嚴厲地喝止:“不要碰我!”

  堤曼手一縮,“靚兒……”

  她轉身,將原本蓋著的頭巾拉得更低。

  “靚兒……我是堤曼啊……我好想你……”他苦澀地低哺:“這些日子以來,我每天都在找你,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為什麼要躲開我呢?”

  劉靚一聽,悲從中來,自己又何嘗不是?然而這樣的她怎麼能讓堤曼看見呢?於是掩面哭泣,不發一語。

  “靚兒……”堤曼再進一步靠近她背後,“你回過頭來,我想抱你……我想確定這一刻是真實的……靚兒……”

  她縮置身體,如驚弓之鳥。

  “你走!我不想見你!我不是靚兒!她已經死了!”

  “靚兒……”他倉皇無措,“你為什麼這樣說呢?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日夜寢食難安,我求天祭地,天天盼著你的消息,盼得我都快瘋了,你知道嗎?”

  他緩緩撫上她的背,掌心傳來的溫暖,使她心中一陣激蕩,然而她再也不配擁有這樣的溫暖了。

  正待將她擁入懷中時,一道聲音粗魯地插入。

  “你不許碰她!”出聲的正是隨後趕來的瑪葛多,“她不想見你,你聽不懂嗎?”

  正在奇怪這個人怎敢對他如此無禮時,劉靚卻如見救星般地朝他叫著:“瑪葛多,瑪葛多,你快帶我走,我不想見到這個人。”

  “好!”

  老實的瑪葛多聽她這樣說,立刻俯身欲拉起她,卻被堤曼冷冷擋住。

  “靚兒,難道你……”他質疑地看看劉靚,再看看貌不驚人的瑪葛多,霎時間醋海生波,血氣上湧,憤怒地指責劉靚;“難道你已經跟了他?”

  劉靚聞言胸口一涼,卻不加以反駁,就讓他這麼以為吧!

  “我殺了你!”如一頭發狂的猛獸,他將瑪葛多撲倒在地,抽起腰間彎刀就要砍下。

  “單於!饒命啊!”瑪葛多的母親緊急沖向前跪地高呼,“我們家瑪葛多沒有對她怎麼樣,她是因為容貌被毀才不想見你的,單於,請明鑒啊!”

  “什麼?”他大震,全身僵住,“靚兒……”

  “你知道了吧!”她哀泣,“我已經不是以前花容月貌的劉靚了……這樣的我怎麼還配見你……”

  “靚兒……”

  “你走吧!”她苦苦哀求,“就當我已經死了吧!”

  “靚兒……你怎麼這麼傻……”忍不住盈胸的心痛與不捨,他紅了眼眶,哽聲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永遠是我最愛的靚兒呀!”

  她聞言更加傷心,淚如雨落。

  “我已經……已經不配服侍你了……你走吧,我求求你,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可怕的樣子……”

  “靚兒……”眼見她如此堅持,堤曼胸中一凜,舉起手中彎刀彀然決然道:“如果你在意的是這點,那麼我就毀去我的雙眼,證明我是真的喜歡你!”語畢,提刀便往眼睛刺去。

  “堤曼!不要!”劉靚即時轉過身來,在空中抓住了他的手,這樣一來,面上的頭巾也隨之脫落,右臉的疤痕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面前。

  “靚兒!”堤曼嚷著,眼中沒有預期的嫌惡或鄙棄,反而盛滿憐惜與不捨,“靚兒……”他心疼地抱住她,為她的遭遇感到自責,“都是我不好,我沒能好好保護你,你才會變成這樣……”

  重回朝思暮想的懷抱,劉靚有些錯愕,也有些驚喜;眾多情緒混雜一起,其中最多的是感激。他沒有嫌棄她,他還願意擁抱她,這讓她的淚水再度泛濫。

  “你不覺得我可怕嗎?你一點也不嫌棄我嗎?”她戰戰兢兢地問。

  “傻瓜。”他揉著她的腦袋,得償所願地吻著她的秀發,“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你都是我最喜歡的靚兒啊!”

  她一聽,激動地擁住他,恨不能將自己融入他的身體,相愛何須千言萬語,就這麼一句,此生便已足夠!

  ※※※

  數月之後,在眾人的引頸盼望下,終於來了一個人。馬不停蹄自長安一路趕來的他,臉上的風霜未褪,弱不禁風的樣子看來很憔悴,不過一雙眼倒是精光湛然。

  “你就是那個聲稱能治好我們公主的大夫?”

  湘綺打量著他,這人長得實在太過於斯文秀氣了,年齡也不恰當,從外表看來簡直無法相信他會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宮裡有本事的御醫多半滿頭白發、須長過頸,皆是一副經驗豐富、妙手回春的樣子。

  而這位仁兄,模樣生澀,如果不是他手上握著竇太後推薦的親筆信,她會以為他又是一個重賞之下企圖前來一試的人。

  他漠然不答,只是有禮貌地將竇太後的書信遞呈給堤曼單於。

  竇太後愛孫心切,劉靚毀容的消息傳到長安,她便頒令全國,徽召大夫,只要能治好劉靚,賞黃金千兩。消息一出,舉國嘩然,獎金豐厚誘人,但就是沒人敢前來應召,自古以來,還沒聽過有哪個神醫能醫好容顏被毀之人的,布告貼出月餘,乏人問津,就在失望之際,江南地方有個貧窮落魄的書生一把撕下它,並向當地官府宣稱他有神醫奇葯,絕對能讓公主回復昔日客貌。因此官府連夜上奏,經太後親自垂詢面試後,便一路趕往匈奴而來。

  只是他既非醫世名家之後,也從來沒有行醫記錄,而且聽說在他撕下布告之前,根本是個餐風露宿的窮小子,若擁有神奇醫術,何以落魄至此?他又怎麼有此膽量在竇太後面前誇口說他一定能治好劉靚呢?

  讓人百思不解,而且不得不懷疑,他很有可能只是為了高額賞金才斗膽一試!

  “你確定你真的能治好我們公主的傷?”湘綺再度好奇地問。

  看來高深莫測的他,終於緩緩開口:

  “你是要在這兒浪費時間繼續質疑我,還是要讓我爭取時效去冶療公主呢?”

  一語堵得湘綺啞口無言。

  堤曼禮貌地迎向他,不管是誰,只要能治好靚兒的臉傷,他都會恭敬以待。這些日子以來,他也遍訪名醫,但得到的結果都是失望的,希望這個江南來的大夫,真的能讓劉靚恢復昔日光彩。

  “請。”

  他進入內帳,開始檢查劉靚的臉傷。他當仔細的觀察,並用手細細碰觸每個傷疤,檢視每部分肌理紋路,時而皺眉深思、時而低頭沉吟;他用掉了其他大夫幾乎三倍長的時間在診察階段,直到眾人等得幾乎不耐煩時,他才終於出來。

  “怎麼樣?”這是眾人—致出口的問題。

  “簡單。”就這麼兩個字。

  湘堵不禁呆了,追著他的身影,“你說簡單是什麼意思啊?”

  他不答,逕自翻著他那口破爛得可以的竹簍子。

  “喂,我在問你話啊!”

  他根本看都不看湘綺,轉身向堤曼報告:“不出三個月,我一定能讓公主恢復昔日的容貌。”

  “真的嗎?”堤曼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多日下來,隨著一個又一個大夫的搖頭嘆息,他幾乎要絕望了,沒想到今日竟能有此好消息。

  “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有把握?”湘綺忍不住又湊到他面前不敢置信地問。

  他慢條斯理反問:“你是大夫嗎?”

  “我?我不是,你才是大夫啊!”

  “那就對啦!”

  他提起竹籃子,自顧自的走進帳內。

  唉呀!急死人了,這什麼大夫啊!惜字如金。以往的大夫是有問必答,而且往往滔滔不絕有若江河,怎麼這個人問幾句才答一句呢?而且還答得好像很不屑似的,簡直急死她了。

  湘綺不死心地追在他身後,“大夫,大夫,你說……”

  “拿去。”

  他塞給她一包東西。

  “什麼?”

  “安胎葯。”他繼續向前走。“你這樣莽莽撞撞,當心腹中的胎兒受到影響。”

  “啊……我……”她望著挺立的肚子,臉色微紅,握著那包葯,忍不住喃喃咒道;“什麼大夫嘛!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怎麼啦?湘綺。”恰巧進來的句黎湖見她雙頰微鼓,關心地問。

  “句黎湖……”她氣餒地道,“你看那什麼大夫嘛!陰陽怪氣的……”

  “喔!”他寵溺地摟著嬌妻。

  “有本事的人都是這樣的吧!別氣了,當心身體。”

  ※※※

  經過三晝夜才煞煮出來的淺黃色濃稠液體,現在一層又一層地抹在劉靚臉上,彷似千百只蟲細細地啃啖,一陣一陣的刺癢使得劉靚不禁眉頭深皺。

  “忍著點,它會逐漸剝離你壞死的皮肉組織,讓肌膚重生。”

  “真的嗎?”

  對自己容顏的恢復,她幾乎是已經喪失信心了。

  “這是江南的特產丹橘,將它風干再熬煮,對於肌膚重生有神奇的療效;但在治療過程中,會有挑筋刺肉般的疼痛,而且療程至少都需二至三個月,中間不可有一日間斷,很多人熬不過這個階段,因此無法成功。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但是你一定要忍耐。”

  他眸中傳來的堅定,不容置疑地令劉靚點點頭。

  她看向他,忽然發現他的輪廓超乎想像地縴細,觸著她臉頰的手是奇異地柔軟;更教人意外的是,他那根本不像男性的削瘦肩膀奇妙地透著典雅的骨感,如果再加上他那雙漂亮得太過離譜的雙眼,那簡直就像個女扮男裝的大姑娘。

  會不會……

  為了證明她的猜測,她忽然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的手,“你……”用眼睛透露她的疑問。

  他高深莫側地笑笑,緩緩地把手抽開。那憂雅的弧度,更加證實劉靚心中的猜測,她是個女的。

  難怪她不太愛說話,總是低垂著眼,可能是怕人認出吧!

  “你叫什麼名字?”劉靚輕問。

  “無名小卒,何須掛齒。”

  劉靚會意地笑了,她喜歡這個人。

  “你知、我知。”

  她不作正面答復,只以眼神暗示著劉靚。“我的身分為我帶來許多方便,希望公主你能了解……”

  “我懂……”

  ※※※

  九月,在龍城,匈奴諸長大會祭天,陽寧閼氏的美再度撼動群眾,光芒耀天的火堆,照著她倩裝麗影,高雅絕艷的容顏,站在年輕單於身邊,更有如日月交相輝映。

  堤曼輕摟著她。

  “靚兒……”在喧鬧聲中,唯一清楚的是他溫柔又堅定的聲音:“我的……陽寧閼氏。”

  她凝眸,含羞而笑,往遠空望去,一輪明月如霜。

      全文完
信者恆信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3-29 10:2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