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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 -【柴米油鹽詩酒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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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04: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20章 狸奴

  孟櫻生病的意外多多少少給香鋪裡「同居」的兩個人帶來了一定的影響,比如孟櫻經常半夜點開微博,看著下面的粉絲熱熱鬧鬧地呼喚著只出現了兩天的「老闆娘」。

  她好幾次都想回復說那不是她男朋友,可指尖點在螢幕上半天,她還是關掉了頁面翻身睡覺。

  還有更多的改變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就好比她從前睡覺都一定會把門反鎖,可這兩天霍雲松進進出出照顧她,她完全放鬆了警惕心,已經連續好幾晚睡覺沒鎖門了。

  霍雲松似乎也感覺到了她那細微的改變,他不僅沒有趁熱打鐵,甚至還微微後退一步,以免短時間內他靠的太近,令她覺得不適。

  以退為進這一招,真是不管什麼時候都好用。

  他稍稍克制,孟櫻就把那天他替她換床單的尷尬忘記了。

  他偶爾也會猜測孟櫻前世的事,她不肯和他說太多,但以孟櫻的性格,如果和左晨旭在一起了,應該會一心一意對他,反而是左晨旭,一開始喜歡她的溫柔美好,到後面會不會覺得她淡而無味,不比紅玫瑰熱烈奔放?

  「阿櫻。」他突然問,「你有想過以後嗎?」

  孟櫻正在澆花,聞言一怔:「什麼以後?」

  「你希望和什麼樣的人結婚,結婚以後過什麼日子嗎?」

  孟櫻低聲說:「我不知道,陶柏說,我很容易結婚,但可能很難找到喜歡的人,他說如果不喜歡,寧可就不要結婚,不結婚也沒什麼,但要多交朋友,以後老了還能一起出去玩。」

  「他說得對。」能左右孟櫻的因素太多了,她可能因為長輩的壓力結婚,也可能被哄著哄著就鬆口結婚了,她性格綿軟好拿捏,又好騙,娶回家當老婆不必擔心後院起火,而以她的性格,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提出離婚,多好。

  可那樣,她的一生都毀了,所以還不如不結婚。

  「你也覺得嗎?」孟櫻面露遲疑。

  實際上,她有件事沒有和霍雲松說,這兩天同學群裡不少人都看到了那個帖子,大家為他們義憤填膺,更有甚者直接說「不如你們倆在一起得了」、「孟櫻等了你那麼多年,早該修成正果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會覺得她和左晨旭是一對,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在等他,她不斷地說「沒關係」、「沒有這樣的事」,可大家就好像沒看到一樣,自顧自high著出主意。

  更讓她心裡沒底的是,左晨旭竟然也沒有直接否認,只是反復強調「這件事是我對不起櫻櫻,我會補償她的」。

  可她不喜歡左晨旭,左晨旭也應該不喜歡她,他為什麼要那麼說呢。

  霍雲松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篤定地說:「是,不喜歡就不要結婚,不過,」他頓了頓,孟櫻朝他看去,他微笑起來,「不過,選我就不用考慮這些了。」

  孟櫻:「……你怎麼自相矛盾?」

  「因為或許我沒有辦法保證給你最快樂的生活,但至少可以像現在這樣」他問,「你喜歡現在的日子嗎?」

  現在的日子?孟櫻想了想,點頭:「喜歡。」

  她想不出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好的,一日三餐有人操心,家務瑣事有人全包,她想畫畫想養花都可以,隨心所欲,自在悠然。

  如果結婚以後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

  可她畢竟不是象牙塔里的小公舉,網上隔三差五就有出軌抓小三、勇鬥惡婆婆、極品親戚來我家的好戲,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生活,談何容易。

  霍雲松說:「如果結婚之前就能看明白,也不至於不容易。」

  「……」孟櫻詫異極了,「你是不是會讀心術?」

  霍雲松忍俊不禁:「是呀。」

  孟櫻:「啊?」

  「騙你的。」霍雲松笑了笑,「你不是說我觀察仔細嗎,我是隨便猜的。」

  孟櫻覺得離奇:「你猜對了。」

  「還想再聽聽嗎?」

  孟櫻換了一盆花澆水,五月裡,芍藥開得花團錦簇,看著就覺得熱鬧。

  霍雲松說:「那我來說說你理想的結婚物件吧。」

  孟櫻隱約猜到了他的用意,但她不做聲,抿唇笑了笑:「好的呀。」

  他便說:「第一,你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很多事你雖然不說,但並不意味著沒有想法,所以和你結婚的人最好要很懂你,有些話你不用說他就知道,這是首要條件。」

  孟櫻想,這個世界上靈魂伴侶難得,有一個人能懂你已經彌足珍貴:「這也挺難的。」

  「你不要著急,我接著說第二,」霍雲松略一沉吟,道,「你很溫柔。」

  「嗯?」她微微側頭,看起來有些許少女的嬌憨,「是嗎?」

  「當然,」霍雲松清了清嗓子,歪頭殺是犯規的,他盡力往下說,「很多人會誤以為你很溫柔所以你會是一個持家的好妻子,但實際上……你不喜歡做飯,不喜歡洗碗,也不喜歡洗衣服,你討厭做家務吧?」

  這下輪到孟櫻不好意思了:「很明顯嗎?」

  「絕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歡做家務,這很正常。」霍雲松說,「所以,這個理想對象就算不是特別愛做家務,但至少都會做,不能因為你是妻子就把所有的事都理所當然地交給你一個人。」

  孟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還有呢?」

  「很多夫妻感情破裂的原因都是因為沒有共同語言,你喜歡畫畫看書,對方至少要知道四書五經,最好哪天你問起家裡種什麼花的時候,他可以回答‘梅令人高、蘭令人幽、海棠令人豔、牡丹令人豪,但群芳縱好,不及櫻櫻’。」

  霍雲松笑問,「這其三,我說得是也不是?」

  孟櫻半晌無言。

  「我說得對嗎?」

  「對。」

  「既然我都說對了,那我是不是符合第一條懂你的條件呢?」

  來了來了,孟櫻絕對有理由相信他說了那麼多都是為了這一句的鋪墊,她頗沒好氣地說:「何止是符合第一條,你怎麼不說你每一條都很符合呢?」

  這三條明明都是為他自己量身定制的,說不是自誇她都不信。

  誰知霍雲松說:「那倒不至於。」頓了片刻,他又說,「除了第一條,我覺得後面兩個條件我都可以做得更好。」

  孟櫻:「……」

  「如果你給我機會的話,第一條我也可以做得更好。」他的笑意從唇角彌漫到眉梢,「靈肉合一什麼的。」

  孟櫻來氣:「其實,有第四點。」

  「什麼?」

  「第四,我希望他會養貓。」孟櫻很喜歡貓咪,但又有些害怕養不好那些毛茸茸的小傢伙,不然家裡養只貓,冬天的時候可以懷抱著取暖。

  嗯,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多好。

  話音剛落,「喵。」

  孟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見屋簷上掉下來一隻小貓,它在半空中調整了姿勢,四足落地,悄然無聲。

  霍雲松也沒說話,他看著那只貓甩了甩尾巴,走過來繞著他的褲腳打轉,還喵喵不停叫著。

  孟櫻徹底懵了:「你、你這不會……」她只是隨口胡說,怎麼可能就從天而降一隻貓?

  「不是。」霍雲松很鎮定地把它提起來,「前兩天買菜的時候在路邊看到的野貓,喂了它幾條小魚,不知道怎麼會現在找過來。」

  他素來不信命運,但這只貓在這個時候掉落在這裡,不由得他不信天意。

  如果這樣的機會都不抓住,他就不是霍雲松了:「阿櫻。」

  「啊?」她還在迷茫。

  「我們養了它吧。」

  孟櫻看了看霍雲松,又看了看那只貓,最後決定……蹲下來哄貓:「咪咪,過來。」

  貓沒有理她,顯然這個陌生人不如那天給它小魚乾的男人親近,它喵喵地叫著,期待他能再給自己一條小魚吃。

  孟櫻丟掉水壺去廚房裡找吃的:「貓都吃什麼呀,這個魚能吃嗎?」她說的是中午吃剩的鯽魚豆腐湯。

  霍雲松把這只貓提起來:「不能吧。」

  孟櫻問:「那怎麼辦?」

  「它看起來還很小。」霍雲松把它放下,「我去買條魚來,阿櫻。」他叫住準備摸貓的孟櫻,語氣嚴肅,「只能用手摸一摸,沒有驅蟲沒有打疫苗,不准抱。」

  孟櫻格外聽話:「哦。」

  他出去了,十五分鐘後提著一條魚回來,孟櫻正蹲在離貓半米遠的地方看著它,那只貓也不怕人,自顧自趴在花盆邊曬太陽。

  看見他回來,一臉驚奇:「它好瘦好小啊,多大了?」

  霍雲松罕見地答不上來,他想想說:「一會兒吃了魚,如果願意留下來,就帶它去驅蟲打針。」

  「如果不呢?」孟櫻戀戀不捨。

  霍雲松就笑:「你都提了第四條了,我怎麼都得養一隻才行了。」

  孟櫻哦了一聲,新奇地伸出手指,輕輕在貓的腦袋上摸了一下,它沒躲,這讓孟櫻受到了鼓舞,她又輕輕摸了一下。

  霍雲松覺得,這也許是孟櫻最稚氣的時候了。

  「阿櫻。」他端著蒸好的魚肉出來,孟櫻對他招手,笑容滿面:「快來。」

  霍雲松把碟子放在貓面前,它一咕嚕爬起來,嗅了嗅就大快朵頤。

  「阿櫻,」他輕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留下它,你想給它取什麼名字?」

  孟櫻不假思索:「狸奴。」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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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04: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21章 愛倫坡

  可能是知道自己在霍雲松追老婆的過程中很重要,狸奴看在那幾條小魚的份上,勉為其難留了下來。

  去縣城唯一一家寵物醫院打針驅蟲,因為歲數小,暫時還不能做絕育,但孟櫻很喜歡,這表現在她接連收了三天快遞,貓窩、貓砂、貓糧、貓罐頭,還有貓抓板、貓玩具,這勁頭連霍雲松都意外:「你那麼喜歡貓嗎?」

  「嗯啊。」家裡添了新成員,孟櫻的心情明媚極了,「我小時候,住在巷尾的那戶人家養了一隻狸花貓,特別可愛,還有一部動畫片叫起司貓,特別特別可愛。」

  「那怎麼不養一隻?」

  「姑奶奶不喜歡。」

  霍雲松一歎,孟老太太對孟櫻當然是好的,可寄人籬下畢竟不比在家,她小時候肯定很少撒嬌,也很少提條件,如果是無憂無慮養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像她一樣安靜耐心。

  陪伴老人不是容易的事。

  「沒關係。」他溫柔地說,「現在你當家做主,我們都聽你的。」

  孟櫻瞥他一眼,扭過頭去:「你是我雇的員工,你當然要聽我的。」她專心拿逗貓棒逗貓,畫也不畫了,「你快去做飯。」

  「是是是。」霍雲松認命地走向廚房,走到半路站定回頭,「迄今為止,你對我還滿意嗎?」

  「還可以吧。」她只給99分,多一分怕他驕傲。

  「那你有沒有興趣延長一下合同。」霍雲松問,「比如至死方休什麼的。」

  孟櫻理也不理他:「狸奴我們去吃小魚乾好不好?」

  「喵~」

  霍雲松也不失望,就在他轉身進屋的一剎那,他好像聽見孟櫻說:「我考慮一下。」

  他轉頭,卻發現孟櫻在給狸奴拍小視頻,但狸奴總是不肯配合,不是把頭扭開就是走遠了不理她。

  孟櫻沒辦法,只能求助:「霍雲松。」

  「哦。」

  於是今天的微博就變成了這樣:

  【香爐峰雪】v:

  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微笑]

  [秒拍視頻]

  視頻裡,狸奴篤悠悠趴在一個人的膝蓋上,男人修長的手指撓著它的下巴,那溫柔的撫摸一看就很舒服,它眯起眼睛,尾巴垂下來,在半空中晃一下,又晃一下,愜意極了。

  就在此時,另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出現在了鏡頭裡,像是怕驚擾到貓咪一樣,輕輕地,輕輕地在它身上摸了一下,狸奴抬起前肢想要拍開她,被男人一把抓住,它不解地轉著腦袋,像是不明白為什麼給自己撓癢癢的人突然握住了它的前肢。

  但它喜歡這個男人,所以沒有亮出鋒利的爪子,只是委委屈屈地「喵~」了一聲。

  他還不放過它,輕輕抬起它的前肢,讓那個女人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爪子和軟乎乎的肉墊。

  鏡頭一黑,視頻結束了。

  【關愛單身狗】:心情如id

  【香老闆求嫁】:猝不及防一把狗糧!!!雖然一句話也沒有,但我還是被傷害到了!

  【麒鈴鈴閣子】:扒開表像看本質,這不是秀貓!是在秀恩愛啊!!

  【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藍藍】:[搖手]已經腦補所有的對話,喵:愚蠢的人類,竟想摸本宮的爪子!拖出去斬了!香老闆:它不喜歡我,老闆娘:沒事,我喜歡你,來,給你摸,喵:可惡的情敵!放開本宮!![贊538]

  【紫兒潛水看書愛男神】:樓上的段子666666

  孟櫻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評論會變成這樣,難道不該是大家都說「貓貓好可愛」嗎?

  為什麼會覺得是她在秀恩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陶柏打來電話,萬年如一的開頭:「sakura麼麼噠!」

  「我養了一隻貓!」孟櫻迫不及待地說,「特別可愛。」

  陶柏笑嘻嘻地說:「我知道,我看到你的微博了,恭喜你呀。」

  孟櫻很警覺:「恭喜我什麼,我和他不是那個,我就是想說我養了一隻貓!」

  「哈哈哈哈,我知道。」陶柏看見評論就知道孟櫻估計死都想不明白,他樂顛顛地笑,「沒辦法,網友們的腦洞都大,而且你這本來就很曖昧。」

  「它不讓我拍,我只能讓霍雲松抱住它,就是這樣而已。」孟櫻分辯。

  陶柏馬上收斂了笑聲,不再嘲笑她:「噢噢,那只貓多大了。」

  孟櫻說起來就忘記了之前的不快:「五個多月了,我特地問了,好像是人家丟掉的寵物貓。」

  「嗯嗯,你這個是美短,以前肯定是家養的。」陶柏笑眯眯地說,「我明天去你那裡方不方便?」

  孟櫻欣喜極了:「好,你來,」頓了頓,又說,「看我的貓。」

  「哎呀你這麼說了我都不能不買見面禮。」陶柏輕快地說,「sakura我下午來方不方便。」

  「我總是在家裡,什麼時候都方便的。」

  第二天,陶柏大包小包到了孟櫻家門口,剛一進門就喊:「sakura我來啦!」他興沖沖進門,一抬頭看見的卻是在寫快遞單的霍雲松。

  「啊!」他驚了一驚,脫口就想問,你是霍雲松?你是我知道的那個霍雲松?你怎麼變那麼好看了?整容了嗎?

  他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可對上霍雲松的眼睛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因為他對他微微笑了笑:「陶柏。」

  「哎!你認得我?」陶柏長了一張娃娃臉,二十五六歲的人看起來還像是大學生,笑起來怎麼都讓人討厭不起來,「你是霍雲松?」

  「是。」他指了指書房,「阿櫻在畫畫。」他推開花屏,發現打臉了,孟櫻正全心全意半蹲在地上給狸奴拍照呢。

  陶柏率先憋不住笑起來:「阿櫻啊,你還是那麼不招小動物喜歡,」他和霍雲松爆料,「讀大學的時候她就喜歡喂學校裡的野貓,可不管怎麼樣它們就是不吃她喂的東西,可好笑了。」

  孟櫻面頰微紅:「你不要說這個。」

  「嗯嗯嗯我錯了,我向你賠罪。」陶柏把禮物提過來,「送貓的營養膏。」

  孟櫻放棄逗貓站起來,她和陶柏熟悉,也不用推辭,馬上收下:「謝謝。」

  「別急著謝,看我這個。」陶柏又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拎出一個袋子來,「當當當,你要的百樂色彩雫全套。」

  他一個個墨水瓶往外掏,孟櫻就一個個拿起來放在陽光下欣賞它們的顏色。

  紫式部、朝顏、露草、孔雀、月夜、冬將軍、霧雨、秋櫻、山葡萄……總共24種不同顏色的墨水一一排開,在陽光下閃爍著令人心醉的顏色。

  陶柏問:「你不是剛買了四季彩麼,怎麼又買那麼多,用的過來嗎?」

  「我剛入彩墨的坑,所以先買這幾個火的試試水。」孟櫻欣賞完,心滿意足地收進盒子裡,「過兩天上新我就用新墨了。」

  陶柏翻了翻白眼,又拿出一個小盒子:「還有這個,你的愛倫坡。」他趴倒在桌子上,和霍雲松吐槽,「她過年的時候買了百利金m400,喜歡得要死要活的,上個月和我說又喜歡上了萬寶龍的這個愛倫坡,除了長得不一樣有什麼區別。」

  「就是不一樣。」孟櫻開了箱,把那支萬寶龍愛倫坡捧出來細細把玩。

  陶柏扭頭對霍雲松說:「你是不是也不能理解,她畫工筆的,居然喜歡鋼筆?要是收集畫筆我能理解,但是是鋼筆啊,和她平時畫風完全不符合。」

  霍雲松也是第一次知道孟櫻居然喜歡收集鋼筆:「她喜歡最重要。」

  「聽見沒有。」孟櫻一心兩用,隨口就說了句小女生氣的話,引得陶柏多看了好幾眼,可她愣是沒發現這句話有多恃寵而驕。

  陶柏眨了眨眼睛,決定不去提醒她,sakura臉皮薄,一說穿以後就沒戲看啦。

  她就用已經使用了小半瓶的阿帕奇晚霞來嘗試,這瓶墨水大名鼎鼎,隨著鋼筆出水與下筆的輕重,墨水將暈染出不同的顏色,獨一無二。

  孟櫻托著腮想了片刻,提筆寫: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果然不一樣。」孟櫻試寫了幾行字,特別的手感令她更覺心喜。

  陶柏拉過紙:「給我試試。」

  孟櫻把筆遞給他,他隨手寫了松尾芭蕉的千古名句:

  古池や

  蛙飛びこむ

  水の音

  (閑寂古池旁,青蛙跳進水中央,撲通一聲響)

  孟櫻看著他寫,突然就想起霍雲松來,她把筆遞給他:「你真的字是什麼樣的?」

  霍雲松唇角一彎,接過筆來,寫了一首悼詞:

  曾見仙人海上來,遺我朱櫻栽高臺,

  少年慕戀不知起,欲效劉郎常徘徊。

  仙人辭去二十載,紅葉三千沉碧海,

  晨鐘暮鼓欺世人,夜夜夢魂訪蓬萊。

  陶柏先稱讚說:「字裡金生,行間玉潤,法則溫雅,美麗多方,」這是照搬的,他的總結是,「好看!」

  他興致勃勃地和霍雲松八卦,「我和你講,最近省城的傻多速喜歡附庸風雅,上古琴課上繪畫書法班,但是呢,好多人的審美就和乾隆一樣,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沒地方說。」

  霍雲松微笑:「是嗎?」

  「是的呀,我怎麼好騙你,不過你這字真的好看。」陶柏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孟櫻的,實話實說,「反正比我們寫的好看。」

  「我不大會日文。」霍雲松溫和地說,「更不會畫畫。」

  「這倒是,sakura畫畫真的是很棒的。」陶柏轉頭問孟櫻,「sakura?」

  孟櫻被陶柏喊了一聲才回過神,她神思不定:「什麼?」

  「你怎麼啦?」陶柏學她一樣托腮看著她,「難道是霍雲松的字寫得太好,所以你看入了迷?」

  孟櫻遲疑了一下才說:「這是你寫的?」

  「你希望呢?」霍雲松意味深長地反問。

  孟櫻說:「寫這首詩的人一定失去過很重要的人,希望你不是,不然也太難過了。」

  難過嗎?當然難過的,最美最溫柔的日子只有那三個月,三個月後,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決意出家,與其說是騙世人無欲無求,不如是騙自己,可那並沒有什麼用,依舊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孟櫻因振靈香而死,他卻因此香而活,兩人之間本就有因果,這是他欠她的,那怎麼辦呢?那自然是……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不過,霍雲松回過神來,對擔憂的孟櫻笑了一笑:「這一次不會了。」

  這一次……應該是在說她?孟櫻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還有上一次,那個人,是他的初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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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04: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22章 老司機呀帶帶我

  陶柏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他摸了摸下巴,笑著岔開了話題:「sakura,我難得來一趟,你會留我吃飯吧?」

  換做從前孟櫻肯定一口答應,然後打電話叫飯店的外賣,但現在是霍雲松做飯,多個人吃飯就得多燒菜,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這個眼神沒逃過陶柏的法眼,他大呼小叫:「不是吧,你留我吃個飯還要他同意?sakura我是很相信你的,你不好騙我的呀!」說好的沒有別的關係呢,沒有別的關係你留我吃飯還要看他臉色?

  「我沒騙你。」孟櫻趕緊澄清,「只不過……」她話還沒有說完,霍雲松就笑說:「老闆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再去買點菜回來。」

  陶柏……陶柏一口茶噴在了狸奴身上,狸奴尖利地叫了一聲,飛快竄開躲到了外面,他無暇顧及,一邊抹水一邊咳嗽:「咳咳,等等,不是叫外賣嗎,霍雲松做飯?」

  霍雲松很平靜:「外面的自然不比家裡燒的好,你想吃什麼?」

  陶柏現在有點後悔了,他本來說要留下來吃飯,是看准了這邊幾家老字型大小的飯菜,以往他過來都是如此,但現在要讓霍雲松做飯……他心裡有點怵。

  孟櫻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千萬不要流露出對霍雲松落難到此的同情,以免他心裡更為不適,陶柏渾身一個激靈,立刻變臉,嚴肅地說:「那挺好的,我想吃肉。」

  霍雲松對他們的小動作視若無睹,拿了零錢就出去了。

  陶柏張頭探腦,眼看霍雲松走遠了,忙不迭和孟櫻吐槽:「sakura你不厚道呀,這麼大一個雷放下來差點把我炸死了。」

  「那,我也沒有想到。」孟櫻還記得當初霍雲松來應聘時她出的難題呢,還以為能叫他知難而退,沒想到霍雲松做飯的本事不差,從那天開始就接手了家裡的一日三餐。

  陶柏仔細想想,也只能服氣:「也就是你能把人家這麼當普通員工使喚啦,我就算知道他不比以前,還是做不到平常心,sakura你是對的。」

  平常心?孟櫻心裡苦笑,她哪裡是平常心呢。

  陶柏看出她神色有異,不由關切地詢問:「sakura,你怎麼啦,有什麼不開心的就和我說。」

  孟櫻和陶柏關係再好,感情這樣私密的事也說不出口,可她不說不意味著陶柏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咳咳咳。」這回輪到孟櫻嗆著茶了,「為什麼這麼說?」

  陶柏指著自己的眼睛,一臉嚴肅:「因為我沒瞎。」

  孟櫻:「……」

  「好啦,很簡單啊,」陶柏兩手托腮,表情看起來分外軟萌,「我以前以為他到你這邊來有兩種可能,一避避風頭,等風聲過去了就會回去,該報仇報仇,該算帳算帳,二是心灰意冷大徹大悟,就好像我那個小舅舅一樣。」

  陶柏的外家一共有四個孩子,他母親排行第三,一共有兩個兄長,一個弟弟,大家庭自然免不了有爭奪家產的戲碼,他母親幫了大哥算是優勝,二舅舅賊心不死,依舊謀劃著捲土重來,唯有小舅舅,在家庭大戰中落敗,心情不好決定去寺廟禪修一段日子。

  結果突然就對人世間心灰意冷,覺得脫出紅塵才是歸宿,於是飛快回家離婚,直接在寺廟裡出家了。

  然後現在當了主持,算是「事業有成」的另類版本。

  「但是要是想回去,現在也該有打算了,搞他們家的人只是在省城裡有點分量,他只要去北京就不會有事,說不定還有別的造化呢。」陶柏掰著手指頭和她逐一分析,「所以,他應該是放棄了吧。」

  孟櫻從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怔了片刻:「他從沒有提過要走。」

  「這就是關鍵,因為就算他不想報仇,真的是心灰意冷要遠離是是非非,也應該離開這裡了。」陶柏有理有據,「要知道,搞他們家的人連省裡的關係都有,別說你這個小縣城裡了,想隱居什麼的,最好是去大山裡自己建個房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要麼出國徹底和過去說拜拜,留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孟櫻竟然無話可說。

  陶柏話鋒一轉,振振有詞,「不過,出國也好,去山裡隱居也好,沒有女朋友還是單身狗,哪裡比得上在這裡和sakura嗲嗲地過日子嘛,對不對咯?」

  孟櫻惱羞成怒:「你說什麼呢!」

  陶柏做了個鬼臉:「我又沒有說錯。」

  孟櫻咬唇:「畫不給你了!」

  陶柏立馬捂胸做震驚狀:「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麼可以重色輕友!」他提醒,「我給你帶了愛倫坡,愛倫坡!」

  孟櫻還想說什麼,外頭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陶柏頓時坐直,佯裝兩人壓根沒在背後說人家:「sakura,你之前要我幫忙定做的那套爐瓶三事快弄好了,你是打算上架賣呀還是自己用?」

  「先做一批來試試看,」說起正事,孟櫻暫時放下了糾結,和陶柏商量,「大家說點線香沒有焚香的儀式感。」

  陶柏:「……好作哦。」

  孟櫻的「一爐香」裡除了賣香之外,還會賣一些附屬產品,比如香插,有陶柏的這層關係在,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雖然定價比淘寶上其他同款要高,但是由孟櫻親自設計,陶柏品質把關,口碑一向不錯。

  但是插香點燃那麼簡單的步驟顯然已經不能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需求了,孟櫻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燒幾套爐瓶三事出來試試水。

  價格可以定的高一點,關鍵是做工要精美,這樣才能滿足客戶裝逼的心理需求。

  「不過我覺得問題不大,話說你最近粉絲怎麼漲得那麼快,前兩天才8萬多,現在已經12萬了,你買粉啦?」

  孟櫻裝聾作啞:「咦,我是不是沒告訴你我拍到了明前龍井。」

  陶柏以頭搶地:「你泡茶的技術不過關呀sakura。」日本茶道盛行,陶柏的鑒賞水準一向很高,尤其是他老媽平時愛好有二,一是插花,二是茶道。

  所以孟櫻這一般的泡茶水準……太家(dan)常(teng)了。

  孟櫻很有自知之名,反正她原本的目的也不是泡茶:「那你看看畫吧,我牡丹圖都畫好了,一共十一張。」

  陶柏正經起來:「畫了那麼多?」

  「你選一選好了。」孟櫻是出了名的慢工出細活,畫如果達不到她自己的標準,她不會給出去,客戶愛等不等。

  有意思的是,這年頭越有脾氣的設計師越讓顧客喜歡,客戶們覺得沒有脾氣的設計都不是好設計。

  陶柏認真地篩選起來:「我喜歡這張。」

  孟櫻看了一眼:「御衣黃比較素淡,可能不是她會喜歡的風格。」這次的客人審美和乾隆是一個畫風,就喜歡富麗堂皇姹紫嫣紅的。

  「我知道,但牡丹老是大紅大紫的太辣眼睛了。」陶柏決定把這張素淡的也拿回去燒來試試,「這幾張她應該會喜歡,夠豔。」

  霍雲松做好飯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倆認真地在聊正事,狸奴翻著肚皮啃腳丫,沒人理它,它覺得有點寂寞了。

  所以它決定大發慈悲去臨幸一下那個一隻想要摸它的女人。

  此時孟櫻正拿著自己的畫和陶柏說話,狸奴要是撲過去,她面前的茶杯多半會打翻,這畫了好半天的稿子估計會報廢。

  就在那電光火石間,霍雲松伸手拎住了半空中意圖襲擊的狸奴,狸奴撒嬌似的「喵」了一聲,喚回了陶柏和孟櫻的注意力。

  陶柏趕緊把畫收好:「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我一跳。」

  孟櫻則被狸奴在空中亂蹬的四肢吸引了注意力,趁它不注意,飛快地捏了捏它的肉墊。

  被占了便宜的狸奴:「喵~~~~~~~~~~~~~」護駕!!有人非禮本宮!!

  霍雲松:「……」他決定當沒看見,「吃飯了。」

  陶柏一邊往八仙桌走一邊想一會兒去哪裡吃夜宵,畢竟孟櫻的做飯水準堪稱一般,所以他對霍雲松做飯並不寄予厚望,畢竟要比孟櫻做的好吃實在是太容易了呢〒▽〒

  但是,但是!當霍雲松把菜端上來的時候,陶柏完美詮釋了目瞪口呆是什麼意思。

  菜是山藥肉圓、奶湯核桃肉、蝦油豆腐、蓬蒿菜和西湖蓴菜羹。

  陶柏弱弱地問:「你還真的會做飯啊?」

  霍雲松一哂:「不然阿櫻吃什麼?」

  孟櫻:「……」她聚精會神地看著狸奴吃著水煮雞胸肉,佯裝自己沒有聽到。

  陶柏恍然大悟,這應該是最近孟櫻的日常生活,他不由為小夥伴掬了一把同情淚……看這無時無刻,每句話都在撩的手段絕對是個老司機。

  不過孟櫻那麼傻白甜的姑娘居然能堅持到現在,這大大出乎了陶柏的預料。

  陶柏決定稍微試探一下:「霍雲松,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見沒見過他也不知道,因為「那個霍雲松」出國很早,而他小時候多在日本,兩人很有可能在某某家的宴會上見過面,但也可能壓根不認識。

  霍雲松神色不變:「我沒有印象。」

  「你是省城人嗎?」他佯裝好奇。

  孟櫻給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問,陶柏裝作沒聽見:「你的口音聽不出是哪裡人呢。」

  霍雲松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這背後的深意,仍然平靜地回答:「老家在北京。」

  陶柏眨眨眼,唔,霍家是在北京的沒錯,所以霍雲松也不算說謊?

  孟櫻瞪他:你問這個幹什麼?

  別急,待我再問個最重要的問題。陶柏做完了鋪墊,看似隨意實則精心地拋出了最大的問題:「話說,你以前有女朋友嗎?」

  霍雲松放下筷子,輕描淡寫:「以前沒有,」頓了一秒,看向孟櫻,笑意清淺,「若是有幸,以後會有。」

  孟櫻:「……」滴,日常卡。

  陶柏:「……」老司機帶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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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乳滴

  陶柏在孟櫻家裡度過了十分有意義的一天,臨走時,他還握著孟櫻的手無語凝噎:「如果京城世家走出來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的,那我這輩子都不想去北京混了嚶嚶。」

  孟櫻覺得她好像逐漸對霍雲松的魅力免疫了:「有那麼誇張嗎?」

  「我特麼的都要被掰彎了嚶嚶。」

  孟櫻恍恍惚惚,陶柏走後她特地去廚房看了一眼在洗碗的霍雲松,廚房橘色的燈光下,他正挽著襯衫的袖子洗碗,水流順著他的指縫流淌下來,潔白的泡沫溫柔地包裹著他的修長手指,嗯,他的手的確和粉絲們說的一樣好看。

  而且……因為是五月,日常溫度已經飆到了二十五六度,許裁縫最近給他做的襯衫料子不錯,就是有點透,所以……好像隱隱可以看見腰腹的肌肉。

  等等。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麼的孟櫻腦袋嗡一聲徹底懵了。

  肯定是陶柏說的話誤導了她,她又羞又氣,可四肢僵硬,竟然邁不動腳步。

  霍雲松一扭頭就看到了神情異樣的孟櫻,他心中微微訝異,但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柔聲問:「怎麼了,是不是狸奴欺負你了?」

  孟櫻沒想到他會找了那麼好的一個藉口,搖搖頭又點了點頭,窘得臉都紅了。

  霍雲松一時並沒有想到孟櫻竟然是因為害羞才差點哭了的,但這並不妨礙他抓住這個機會。

  他輕輕抱住了她,力道真的很輕,不會讓她覺得被冒犯,這更像是一個來自朋友的撫慰:「發生什麼事了嗎,可以告訴我嗎?」

  孟櫻根本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快得都要跳出喉嚨了。

  霍雲松幾乎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同,他試探著收緊胳膊,將她更緊密地擁在懷中,然後……他聽見了她的心跳聲。

  孟櫻被他那麼抱著,兩個人薄薄的春衫沒有辦法隔絕他身體的溫度,她能感覺到這個懷抱的力量與溫暖,她完全忘記了掙脫,甚至下意識地,她往他的肩頭輕輕一靠。

  霍雲松又抱緊了一分,心中卻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才吃飯的時候還其樂融融的,難道是陶柏臨走前說了什麼?不會呀,陶柏不是左晨旭,絕不會說一些讓孟櫻傷心難過的話。

  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腦海中閃過萬千念頭,聲音卻不疾不徐,溫和極了:「這樣有沒有覺得心情好一點?」

  鬼使神差的,孟櫻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霍雲松反倒是一怔,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冒了上來,他用力抱緊了她,獨屬於女性的柔軟觸感在懷中綻放,他的心像是夏日裡的霜淇淋,在暖洋洋的溫度下融化成奶油:「那、多抱一會兒好不好?」

  孟櫻沒有說話,這一刻她像是著了魔,真的以為自己是受了委屈想要尋找安慰,她放任自己靠在他肩頭,像是沉醉在一場美好的夢裡。

  如果真的只是夢就好了,如果只是夢……就不用擔心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太過分,畢竟她什麼都沒有答應他,但卻揮霍著他的關心與愛護。

  「如果,」她問,「如果我沒有選擇你,你會恨我嗎?」

  霍雲松心裡一緊,他原本以為孟櫻態度有所軟化,難道他猜錯了,不僅沒有,她還有了決斷?

  「不會。」他說,「我想你和我在一起,但更想你快樂。」

  「我不是故意拖著不給你答案的。」孟櫻靠在他肩上,看不見他的臉,反而能把心裡話說出口了。

  霍雲松先放了半顆心:「我知道,你只是還不知道答案。」

  如果是性格爽利活潑的女孩子,可能遇到了喜歡的男孩子就會去追,可孟櫻恐怕什麼是喜歡都還分辨不出來,她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喜歡一個人,又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自然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我會等的,多久都等。」

  好半天,孟櫻才問:「什麼樣的叫喜歡?」

  「和一個人在一起覺得快樂,情不自禁想要和她說話,分享所有的一切,而等到見不到的時候會想念,今天沒有過去就期待明天。」霍雲松笑著說,「我比很多人都幸運了,因為就算你還沒有答應我,我至少可以每天都看見你,在你身邊,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都沒有關係。」

  孟櫻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要是不同意,你不是都白費了嗎?」

  「為喜歡的人付出,沒有白費的說法。」霍雲松湊到她耳邊,「至少,我現在抱到你了。」

  孟櫻終於從薰染的感覺中掙脫出來,她輕輕推了他一把,霍雲松順勢就鬆開了她,在她說話前先帶走了話題:「嗯,雖然很高興能安慰到你,不過再抱下去我就要失禮了。」

  孟櫻怔忪,霍雲松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我去一趟洗手間。」

  孟櫻滿臉迷惘地回了房間。

  在她腦海裡,任何和性有關的知識都只是……霧裡看花。

  可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不會想明白剛才霍雲松身上發生了什麼奇妙的變化。

  狸奴大概有特殊招財技巧,陶柏來後的第二天,左晨旭也來了,帶著他的賠禮。

  「那只是意外而已。」孟櫻難得在霍雲松的幫助下抱住了狸奴,正專心致志給它梳毛,心不在焉地和左晨旭聊天。

  左晨旭把新款腎系列的手機推過去:「別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媽知道我害得你被打了一巴掌,差點沒罵死我,還讓我提著水果籃和牛奶來看你,你不會真想要那個吧?」

  「阿姨太可氣了,我也沒什麼事。」孟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後來吹了風才生病的,真的和你沒關係。」

  左晨旭拱手討饒:「你就當幫幫我的忙,我媽要是知道我這點事都辦不成非剮了我不可,你也知道我剛開公司,還要我老媽給我投資呢,啊,櫻櫻,幫幫忙啦。」

  左媽媽的性格孟櫻是知道的,她特別喜歡女孩子,覺得男孩子調皮,不如女孩子文靜,其中又特別喜歡孟櫻,因為她特別文靜乖巧,坐在位置上可以一下午一動不動,簡直是左媽媽心目中最完美的貼心小棉襖。

  孟櫻知道左媽媽喜歡她,心先軟了一半:「阿姨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她自己開店,有事業,不過還是老催我結婚。」左晨旭大吐苦水,「因為黃璨的事,她嘲諷我老半天了,說我從小也是個臭脾氣,就該找個脾氣好的女朋友,要不然結婚天天吵,遲早離婚,你說這是我親媽嗎?」

  「阿姨是為你好,你的脾氣是很急。」孟櫻客觀點評,實事求是。

  左晨旭現在已經好多了,小時候脾氣更急更臭,上課一言不合就頂撞老師,被罰站批評也不低頭,當時他這種叛逆的性格很受小女生歡迎,他因此收到了不少情書。

  「我以前覺得我媽說的都是廢話,現在想想還是挺有道理的,黃璨這次鬧得那麼難看……」左晨旭長長歎了口氣,「要不是都是老同學,我們倆那麼好的交情,我真不知道怎麼下臺。」

  孟櫻好脾氣地笑了笑:「分手而已,你想多了,大家都沒放心上。」

  「你不放心上就行了。」左晨旭笑眯眯地說,「櫻櫻,過兩天去我家吃飯唄,我媽挺想你的。」

  孟櫻婉拒:「怎麼好麻煩阿姨呢,沒關係的,你再道歉就是真不把我當朋友看了。」

  「哎哎哎,一碼歸一碼啊。」左晨旭擺了擺手,「我媽是真想你了,她說現在的小姑娘一個個都太浮躁了,」他繪聲繪色模仿著左媽媽的口吻,把孟櫻逗笑了,這才說,「你也知道我媽想你當她女兒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工作忙沒空陪她,你要是能去看看她她肯定很高興。」

  孟櫻不好再拒絕一次,想了想說:「我什麼時候去省城就去看看阿姨,阿姨現在是住省城吧?」

  高中的時候左家才剛剛搬到市里,但這兩年的功夫,左父的生意高歌猛進,現在全家都搬到省城裡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媽肯定要做好飯等你去。」左晨旭達成目的,看了看表,很爽快地告辭了,「那我先回去了。」

  孟櫻送他到門口,他才若無其事地提起來:「對了,那天你那個朋友呢?」

  「做點心。」不知怎的,孟櫻聽見左晨旭提起霍雲松便覺不妙。

  果然,左晨旭說:「你交什麼朋友,按理說我不該問,但櫻櫻,別把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身邊,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萬一吃虧了可怎麼辦?」

  「不會的。」

  「怎麼不會?」左晨旭語重心長,「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向單純,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凡事多留個心眼總沒錯。」

  停了片刻,他又低聲說,「這個男人看起來就與眾不同,你就沒想過他為什麼會留在你這裡?還替你做點心?哪個大男人會窩在家裡看鋪子做飯,他沒目的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他看孟櫻不說話,拍了拍她的腦袋,孟櫻下意識地避開了,左晨旭忍俊不禁:「噢噢,我錯了,你現在大了,不能被我那麼揉腦袋了。」

  孟櫻也想把這尷尬的場面混過去,笑了笑說:「會長不高的。」

  「女孩子這樣足夠了,太高了男人會有壓力的。」左晨旭沒放在心上,「我說得話你好好想想,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他並指在額前一揮,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

  孟櫻被他逗笑了:「好了,快回去吧,替我向阿姨問好。」

  「到時候你自己和她說,到省城了給我打電話。」

  左晨旭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香鋪重歸寧靜。

  孟櫻剛畫完了牡丹的單子,現在並沒有要緊的活,乾脆進後院去看霍雲松做點心。

  日頭西斜,廚房裡亮堂堂的,霍雲松拿著湯匙,耐心地一滴滴往水裡滴,原本滾燙的牛乳遇冷,在水中凝結成了一滴滴水滴。

  孟櫻問:「你在做什麼東西?」

  「乳滴,你們南方應該叫焦酪。」霍雲松對她解釋。

  乳滴的做法在麵點中也算簡單,「牛乳熬一次,用絹布濾冷水盆內。取出再熬,再傾入水,數次,膻氣淨盡。入鍋,加白糖熬熱,用匙取乳滴冷水盆內(水另換),任成形象。或加胭脂、梔子各顏色,美觀。」

  孟櫻看著有趣,拿了個湯匙,學他一點點滴到冷水裡,牛乳的分量,滴落的高低輕重不同,滴出來的形狀也不盡相同,十分有趣。

  「我做的不好看。」孟櫻想滴朵荷花出來,以失敗告終。

  霍雲鬆氣定神閑:「沒事,有我。」

  孟櫻抬頭看了他一眼,低低「嗯」了一聲,她想,也許左晨旭說得是對的,防人之心不可無,霍雲松留在這裡的確不同尋常。

  但同樣的,她也相信自己的感覺,她堅信他不會是壞人,這一點,她不會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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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爐瓶三事

  左晨旭新送的這款手機最後被孟櫻用了,她原來的手機被霍雲松拿走了。

  「為什麼非要用舊的,」孟櫻用不慣ios系統,研究半天才上手,「我不大會用這個系統。」

  霍雲松說:「為了照顧你朋友的心情。」

  「你都說了是朋友,你想多了。」孟櫻也隱隱感覺到了左晨旭對她的態度發生了某種轉變,但她將此歸咎於兩人太久不見面的緣故。

  霍雲松現在主要日常刷好感度,並不急著解決左晨旭,一是有些事還有待證實,二是對付這種人就要一勞永逸,否則仗著當年的一點感情死纏爛打也是麻煩。

  孟櫻正在研究相機,一不留神就把霍雲松給拍了進去,她拍的時候不覺得,點開照片來一看……「你在看什麼?」

  「啊,嗯……我覺得手機的圖元不錯,以後拍照可以拍得更好一點了。」孟櫻轉身對著窗臺上的綠蘿拍了一張,再下個軟體調調色,果然比之前的照片更有味道了。

  「快遞!」快遞小哥騎著摩托,在門外喊了一嗓子,「孟櫻的快遞。」

  孟櫻趕緊放下手機去簽收,霍雲松借機往前走一步,借身體的遮擋快速滑了滑螢幕,綠蘿前面的那一張照片果然有他。

  唔,怎麼說呢,這種口是心非偷偷拍照的小動作在別的女孩子身上算是傲嬌,在孟櫻身上就絕對不能戳穿了。

  要是知道被他發現了,孟櫻估計能窘得三天不和他說話。

  霍雲松想著,低頭把躲在椅子下面的狸奴抱了出來,正巧孟櫻捧了快遞進來,大為意外:「狸奴躲在這兒?我找它都沒找到。」

  「剛剛跑過來的。」霍雲松才不會告訴她狸奴偷偷躲在椅子下面很久了,就是不想讓她找到。

  孟櫻歡天喜地:「今天好像沒有梳毛。」她去抽屜裡拿出桃木梳,給躲在霍雲松懷裡的狸奴梳毛。

  狸奴:本宮不要情敵伺候本宮!!咕嚕……好吧,就這一次。

  霍雲松偶爾給狸奴換個姿勢,方便孟櫻給它梳毛,間或看一眼低頭偷偷撓貓下巴的孟櫻一眼,突然覺得,大概在孟櫻的擇偶條件裡,其他都是次要的,會養貓或許是首位才對?

  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幸好老天保佑。

  孟櫻給狸奴梳了毛,又揉了揉它的腦袋,這才心滿意足地開始拆快遞。

  快遞是陶柏寄過來的爐瓶三事,她總共才定了十套,都是最簡約的白瓷,怎麼都不會出錯。

  「是不是小了一點?」霍雲松家裡也有一套爐瓶三事,只不過是銅制,大小也比孟櫻的這一套大一號。

  孟櫻一件件拿起來仔細檢查是否有碎裂,回答說:「對啊,我特地弄小了一點,這與其說是真的用來焚香,不如說是玩具。」

  現代人除了真正的香道愛好者,誰會真的買一套價值不菲的爐瓶三事回家呢,擺著還嫌占地方呢。

  孟櫻思來想去,乾脆訂做了那麼一套迷你版的爐瓶三事,小是小了點,但功能俱全,就算不用來焚香,擺在辦公桌上裝x也是很別致牛逼的。

  「要寫說明書還是怎麼的?」霍雲松看她把新買的筆墨拿出來又放了回去,不由詢問。

  孟櫻咬著唇思量:「我是寫下來還是乾脆拍個視頻算了。」

  她以前基本上都是手寫方子然後配圖,但那天狸奴的視頻給了她靈感,拍視頻好像方便多了。

  霍雲松就拿了她的手機:「那我幫你拍吧。」

  「好。」

  書房對面的靜室很少派到用場,只有在客人上門的時候她才會在這裡焚香招待,迄今為止,霍雲松沒見到有誰真的來過。

  但這並不妨礙他需要每天打掃衛生。

  靜室的佈置是日式風格,榻榻米,蒲團和矮幾,窗臺上擺著幾盆多肉,牆上掛著孟櫻自己畫的一副工筆。

  孟櫻找了靠南的位置坐下,從矮櫃裡找出拍攝視頻要用的工具,爐瓶三事有了,香粉也必不可少,她決定用最穩妥的檀香做示範。

  《香史》裡說,「焚香必于深房曲室,矮桌置爐,與人膝平,火上設銀葉或雲母,制如盤形,以之襯香,香不及火,自然舒慢無煙燥氣」。

  霍雲松調了鏡頭,問她:「可以開始了嗎?」

  「呃,……我有點緊張。」

  霍雲松忍俊不禁:「不拍你的人,只拍手。」

  「那萬一我做錯了怎麼辦?」她吶吶問,「東西突然掉了什麼的。」

  「沒關係,可以剪掉,你不要怕。」

  孟櫻深吸口氣,全神貫注示範起來,她一旦專心就渾然忘我,壓根不記得旁邊還有人在拍。

  所謂爐瓶三事是指香爐、香盒和箸瓶,香爐用以焚香,香盒用來盛放香粉,而箸瓶中則放香鏟、香箸和香匙。

  從箸瓶中取出香匙,斟少量香粉在回環花紋的花範中,所謂花範實際上是以木頭雕刻的一種模具,所謂「(香篆)鏤木以為之,以範香塵,為篆文」,因此經過模具壓印的香粉就不再是香粉,名為香篆。

  把花範倒扣過來,香篆就會掉落下來,這樣就可以點燃了。

  然而,孟櫻今天所做的畢竟是玩具版本,真正的香篆在古代多用於計時,花范上會印有刻度,有人將一晝夜劃分為一百個刻度,制出了極其有名的「百刻香」,香長二百四十分,每個時辰大約燃燒二尺,共計二百四十存,一般用於宴席或者供奉於佛前。

  當然了,這樣的香篆就比較大了,不禁花範上要有刻度,更難得的是香粉必須特別配置,否則就不準時了。

  孟櫻這個迷你版的麼……用來附庸風雅也足夠了。

  視頻拍完了。

  霍雲松重播了一遍給她看,孟櫻這才發覺狸奴居然出現了幾秒鐘,半個腦袋探過來想聞聞香粉,被霍雲松揪住脖子後面的皮毛給提了回來,她居然完全沒有意識到。

  除了這個小小的意外,一切都很順利,她很滿意:「這樣就不用剪了吧。」

  「調一下濾鏡再加個音樂就好了。」霍雲松問她,「你喜歡什麼歌?」

  孟櫻想了想:「妝台秋思。」

  「怎麼聽那麼悲的曲?」

  「因為喜歡香夭,駙馬與公主洞房花燭夜殉情殉國。」

  霍雲松深覺不祥,便笑:「換一個吧。」

  「那你定吧。」

  【香爐峰雪】v:

  六月預定,爐瓶三事,附使用說明。

  [秒拍視頻]

  【宅女紅杏】:噗!別以為你用了古箏版我就聽不出來是《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贊1429]

  【刷題狗坐等放暑假】:我賭一毛這個是老闆娘,他才會在結尾用句號[贊1234]

  【神玖夜】:2333佩服樓上的觀察能力,不過大家不覺得重點錯嘛?

  【慧心心心心心】:色調很美,香老闆的手也很美,焚香也很風雅,我就問為什麼bgm居然是這個!!難道不該是更高大上的高山流水之類的嗎?

  【關愛單身狗】:這年頭連看個香道博主都會被虐狗了,香老闆和老闆娘的手又同框啦!!!

  【喵星人不愛鏟屎】:好吧,香老闆和老闆娘你們拿去,我承包狸奴!

  【七秀蘿莉】:我歪個樓,老闆娘什麼時候放個做菜的視頻,我覺得香老闆的粉絲還能再搶救一下[贊728]

  【抱住一個絲瓜】:求做飯視頻,我就想知道老闆娘做飯是不是也是沒有煙火氣,同意的贊我![贊4890]

  孟櫻:「……為什麼是這首歌?」

  霍雲松:「情之所至,樂隨情移。」

  孟櫻低頭看了一遍微博的評論,像是突然失憶一樣換了一個話題:「他們要你做飯呀。」

  霍雲松輕描淡寫:「好啊。」

  孟櫻很好奇他會做什麼。

  第二天,霍雲松提了一籃梔子花回來,要不是還看見有豬肉和蝦,孟櫻真以為他路上被賣花的小姑娘搭訕了。

  「你要做什麼?」

  「端木煎和芙蓉肉。」

  嗯,都沒有聽說過。

  端木煎比想像中簡單很多,霍雲松摘了完整大瓣的梔子花瓣,用開水灼過,晾乾,在用甘草水和稀麵糊裡滾過,下油鍋煎就好。

  孟櫻嘗了一片,微甜,很脆,若說口感有什麼特別的那也未必,但咀嚼的是梔子花瓣,無緣無故就多了清芳之氣。

  「芙蓉肉是不是《隨園食單》裡的那個?」她問。

  「是。」

  袁枚是個大吃貨,《隨園食單》裡珍饈數不勝數,芙蓉肉只是其一,是以豬肉與蝦肉為原料,因為蝦肉熟透後色如芙蓉,故名之。

  做飯的視頻太長,霍雲松下了一個剪輯軟體進行後期處理,孟櫻托著頭看著他做,不禁好奇:「你會做飯可以說是家裡耳濡目染,那你怎麼會做視頻?」

  「不會啊。」霍雲松坦然,「我剛下了幾個教程看了看而已。」

  孟櫻:「……」來自學神深深的惡意。

  剪輯完畢,這一回孟櫻盯著他配bgm,霍雲松總算沒有再亂來,選了一首中規中矩的《出水蓮》。

  不過她沒有放鬆警惕,看著他附上了菜譜:

  【香爐峰雪】v:

  端木煎:「舊訪劉漫塘宰,留午酌,出此供,清芳極可愛。詢之,乃梔子花也。采大瓣者,以湯灼過,少幹,用甘草水稀稀面拖油煎之,名簷蔔煎。杜詩雲:‘于身色有用,與道氣相和’。今既制之,清和之風備矣。」

  芙蓉肉:「精肉一斤,切片,清醬拖過,風乾一個時辰。用大蝦肉四十個,豬油二兩,切骰子大,將蝦肉放在豬肉上,一隻蝦,一塊肉,敲扁,將滾水煮熟撩起。熬菜油半斤,將肉片放在眼銅勺內,將滾油灌熟。再用秋油半酒杯,酒一杯,雞湯一茶杯,熬滾,澆肉片上,加蒸粉、蔥、椒,糝上起鍋。」

  寫到這裡,霍雲松突然說:「阿櫻,狸奴剛才是不是出去了?」

  孟櫻一驚,立即站起身來走到外頭去看:「狸奴?」

  趁著她起身的間隙,霍雲松飛快在後面加了一段話:

  「柴米油鹽,詩酒花茶,天生一對,怎不般配?」

  點擊發佈,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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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05: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25章 梅蘇丸

  已經一點多了,可孟櫻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距離微博發佈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她可以看到評論不斷地增長,但她一條都沒有看。

  按理說,她是該惱恨霍雲松寫的那句不是告白勝似告白的話的,君不見微博底下已經炸了鍋。

  可她竟然猶豫再三,都沒有刪掉它。

  孟櫻翻了個身,還是睡不著,她乾脆拉亮了床頭燈,把塞在抽屜裡的一張紙抽了出來。

  紙上是霍雲松寫的那首詩。

  孟櫻不相信這只是隨便寫寫的遊戲之作,這首詩裡的指向性太強了。

  曾見仙人海上來……少年慕戀不知起,這明顯是化用巫山神女的典故自比,那是他的初戀嗎?

  不過奇怪的是後面幾句,孟櫻的指尖久久停留在「仙人辭去二十載」邊,看後面的三千紅葉沉碧海和夢魂訪蓬萊,那個愛慕的女子應該已經去世了才對。

  可霍雲松年紀才多少,二十年……不會,難道是虛指?如果是虛指,十年百年不是更好?

  偏偏是二十年。

  想不明白。

  還有前面的晨鐘暮鼓,是指出家嗎,那更不像了。

  或許真的是她想錯了。

  孟櫻咬了咬嘴唇,啪一下拉了燈,睡覺睡覺,不想了。

  第二天她起遲了,一直到九點多醒來她還以為才七點,外頭灰濛濛的,她打開了窗才發現下起了不小的雨。

  春天已經結束,梅雨也該來了。

  孟櫻頓時把昨晚的糾結拋到了腦後,江南的梅雨天,誰過誰知道,衣服永遠晾不乾,被子都是潮嗒嗒的,一不留神衣服鞋子毛巾傢俱全要發黴。

  霍雲松就看見孟櫻今天大變樣,早上起晚了不說,匆忙吃完早飯就出門去了超市,回來拎了一大袋子的東西。

  「你買了什麼?」他替她拎過袋子。

  「除濕劑。」孟櫻拆了包裝袋,先把除濕盒放進衣櫃鞋櫃裡,又去書房理書,全部鋪上舊報紙後還要塞幾個除濕包。

  可就算是這樣,每年還是有不少書受潮,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梅雨一開始,潮濕的空氣就無孔不入,樓層高還好一點兒,可像是香鋪這樣臨水又低矮的房型,絕對是受潮的重災區。

  孟櫻把試圖跳上書櫃的狸奴抱下來,下定了決心:「我要去買一台烘乾機。」

  霍雲松:「……噢。」生在乾燥北方的人不懂梅雨的痛。

  「你去理一下看看還有多少香料沒有賣完。」孟櫻微蹙眉頭,「不知道有沒有受潮。」

  相比於其他人更不幸的是,香料也會受潮,如果發黴那就樂子大了。

  幸虧六月份準備的是爐瓶三事,否則炮製好的香料也許要廢掉不少。

  不然……「我再買個除濕機吧。」孟櫻轉頭又去淘寶上下了個訂單。

  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一上午,霍雲松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笑著試探:「是不是昨天沒睡好,今天不怎麼精神的樣子。」

  「沒有啊。」孟櫻花了一上午解決掉了梅雨季的煩惱,不免又重新想起昨天晚上糾結的事情來。

  她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霍雲松猜想她大約是不開心了,可昨晚上還好好的……果然還是他昨天晚上自作主張惹著她生氣了?

  「昨天是我不好,我現在就去刪了好不好?」

  「發都發了,刪掉不過是欲蓋彌彰。」孟櫻淡淡說,「我去畫畫了。」

  嗯,這下確定是真的生氣了。

  霍雲松點開孟櫻的微博,昨天發的那一條微博下面的評論已經有兩千多條,雖然有「廚房很有李安《飲食男女》裡的那種煙火氣」這樣正常的評論,但更多的是「虐狗」OR「狗糧」。

  孟櫻生氣是應該的,但霍雲松以為她會真的是純粹因為他多加了一句話而生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摸不准緣由。

  不過,也不要緊,少女心事雖然比國家大事還要難猜,但要哄卻沒有那麼難。

  五月正巧是梅子熟透的季節,可以做梅蘇丸來吃。

  「烏梅肉二兩,幹葛六錢,檀香一錢,蘇葉三錢,炒鹽一錢,白糖一斤,共為末。烏梅肉搗爛,為丸。」

  霍雲松其實並不是特別擅長做這個,如果說做素齋是出家後才學會的,那很多孟櫻以為他很熟練的食物,都是他第一次嘗試,梅蘇丸也一樣。

  類似的藥果脯從前家裡也有,他爺爺就喜歡清晨起來含一顆,生津補肺,很有好處,只不過那方子是相熟的老中醫開的,據聞是清廷秘方,與這廣為流傳的自然又不相同。

  大眾版有大眾版的好處,至少容易做,霍雲松做完後還在外面包了一片薄荷葉。

  他把這新零嘴端去書房討心上人歡心。

  孟櫻瞅了瞅他,不吃。

  「阿櫻。」他笑盈盈地喊她名字,「嘗一嘗。」

  她看了他一眼,勉為其難,拈起一顆放進嘴裡,酸甜的味道頓時席捲了味蕾,他問:「酸不酸?」

  「還好。」

  「那就好,我從前家裡有,但沒有親手做過。」霍雲松不露聲色地試探著,孟櫻果然轉過頭來,努力裝作不在意似的問:「你從沒有說起過以前的事。」

  霍雲松知道癥結在哪裡了,他眨了眨眼:「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提起來也沒有意義,無論我從前過的是什麼生活,以後我只想和你一起。」

  孟櫻扭頭,當作沒有聽見。

  然而,霍雲松怎麼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慢悠悠地補上,「不過,如果是阿櫻問,那也是應該的。」

  不等孟櫻否認,他便說,「我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霍家仍然保留著傳統世家的許多規矩,或者說是陋習更為恰當,他是家中的嫡長孫,一出生就被抱到當家的祖父身邊教養,與父母感情疏離,父親不僅有情人,還有一個私生子和一個私生女,母親都知道,但冷眼旁觀,從不作為。

  她心裡門清,只要霍老先生健在,那些人再蹦躂也礙不著兒子什麼事。

  不過,她兒子現在已經「死」了,霍家應該洗過一輪牌了吧,也不要緊,畢竟是門當戶對的聯姻,霍太太永遠是霍太太,他的弟弟妹妹們進了門也得不認生母。

  呵,這也是霍家的「規矩」,姨娘永遠是姨娘,霍太太可以換,扶正是不可能的,多有趣呀,還像是《紅樓夢》裡的時代。

  孟櫻看霍雲松只說了一句就沉默下去,還以為是自己問錯話了,畢竟「霍雲松」從前如何,現在都猶如泡影,他一無所有了。

  想到這裡,她馬上就笑著說:「這是烏梅做的嗎,吃起來又不大一樣。」

  霍雲松微微一笑,算是謝過她的關心,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寵愛的另一面是期待,長輩都對我寄予厚望,可我卻讓他們失望了。」

  繼承人是傳承之本,否則偌大一個家族就會亂套,他從小就被祖父帶在身邊教育,一言一行都必須合乎身份,君子六藝,哪怕傳到現代有所改動,射從射箭變成了槍械,御從騎馬變成了開車,本質並沒有改變。

  他所有的課程都由私人老師教授,完成後再去考外頭被大眾所認可的學歷。

  五歲啟蒙,沒有同學,沒有朋友,只有老師一對一授業。

  如果說老師僅僅能交給他知識,長輩傳授的是智慧。

  霍老先生與朋友喝茶也好,賞花也罷,都會把他帶在身邊,他替長輩們奉茶倒水,陪坐一旁,一字一句體會他們看似隨意實則並不簡單的對話。

  聊天結束後,霍老先生會親自考教他今日所得,雖然從無謾駡,可諄諄教導背後,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

  十二歲,終於進入中學念書,走上與常人看似並無不同的升學道路,可他自己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水手會羨慕船長的威風,卻很難想像船長的壓力,要帶領一個家族繼續走向輝煌,談何容易?

  家族培養繼承人也不容易,可傾注了二十多年心血的繼承人,「死」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大概算是一個不孝的人。」他說,「可是,我還是那麼做了,你會覺得我做錯了嗎?」

  孟櫻皺眉苦思,在她知道的劇本裡,霍雲松家破人亡,他可以選擇去北京求助,捲土重來,報仇雪恨,可他沒有,他選擇了避居在此。

  所以她說,「沒有對或者錯吧,既然是你的長輩,應該希望你過得好,只要你覺得現在過得好,那就不算錯。」

  她不覺得非要大富大貴振興家族才算是成功,如果霍雲松不喜歡的話,和她在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呢?

  「那就好。」霍雲松輕笑起來,「和阿櫻在一起,我覺得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啊,和阿櫻在一起才最重要,是以誰的身份……那並不重要。

  可他對霍家真的就那麼無情嗎?那自然未必,是霍家養育了他,給予了他一切,如果霍雲松出身在平民之家,焉能有今日之底氣?

  他能保證的是,不管未來他是否會恢復身份回去,現在他的「死」對霍家而言利大於弊。

  只不過,恐怕是回不去了。

  想要和孟櫻在一起,想要她快樂幸福,霍家的枷鎖就不能套在她身上,那太沉重了,她承受不起。

  今生,我願為你隱姓埋名,只求你長命百歲,平安到老。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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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蛋糕

  也許是霍雲松偶爾的示弱令孟櫻動容,她不僅不再甩臉色,更是絞盡腦汁想安慰他,可她笨嘴拙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拿自身做對比:「你的家人希望你好,所以你過得好就是最好的報答了,你看我爸爸媽媽,根本不關心我過得好不好。」

  「我關心就夠了。」霍雲松輕輕鬆松把話題接過,「所以,我知道阿櫻剛才想問的不是這個。」

  孟櫻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想知道的事,聽他那麼一說,臉色微微一僵:「我沒有要問什麼。」

  「噢,那是我想說。」霍雲松從善如流,「關於我的感情生活。」

  孟櫻:「……」她覺得不能答應他,如果男朋友的洞察力總是那麼強,以後一點秘密都沒有了。

  霍雲松曲指敲著桌子,「從哪裡開始說好呢。」

  「有那麼多?」孟櫻脫口問。

  「阿櫻覺得我會有很多嗎?」

  孟櫻深怕這是一個坑,趕緊搖頭:「我不知道。」

  「看起來是覺得我會有很多了。」霍雲松點點頭,又笑,「沒有。」

  「咦?」孟櫻難以置信,「沒有?」沒有那首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霍雲松反而問:「阿櫻為什麼會覺得我有呢。」

  孟櫻下意識地說了實話:「那首詩……」

  噢,那首詩。

  知道了答案了霍雲松心情異常愉悅:「我做了一個和你相關的夢……咳,不是那個夢。」孟櫻頰上的紅暈稍稍退去,她還記得那天洗床單的那個夢呢。

  「我夢見你嫁給了左晨旭,我們分開了。」

  孟櫻:「……」前半句就算了,後面那句也太……他們好像沒有在一起過吧。

  「夢裡,我死了嗎?」孟櫻斟酌片刻,沒敢問詩的前半部分是不是洗床單的內容,只問了結局。

  霍雲松不想多提前世的噩夢,一筆帶過:「他辜負了你。」

  孟櫻釋懷:「那只是夢呀。」

  「我不怕那個夢,」霍雲松靜靜看著她,「我怕的是夢變成現實。」

  孟櫻覺得他的目光帶著傷感與痛惜,不由放柔了聲音:「我說過的呀,我不喜歡他的。」

  「我知道。」霍雲松低聲笑了起來,「我也知道,阿櫻現在開始考慮我了,我真的很高興。」

  孟櫻:「……」

  霍雲松握了握她的手,很快鬆開:「快遞該來了,我先去填單子。」

  孟櫻乾巴巴地應了一聲:「噢。」

  霍雲松含笑出去了。

  這應該是很美好的一天,如果沒有傍晚時孟家打來的電話的話。

  明天是六月一號,是兒童節,也是孟飛龍的生日,所以孟卓良喊她回家吃飯,給弟弟過生日。

  孟櫻答應了,照往年的舊例包了五百的紅包,送什麼禮物都不如送錢實惠,只是明天那頓飯……原來距離清明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嗎,她怎麼覺得不久之前才回家吃過飯呢。

  「又發愁?」霍雲松洗漱完看見孟櫻的房間還亮著燈,便敲門進去和她說話。

  孟櫻在吹頭髮,吹吹停停,半天都沒有乾,聽他問起便歎了口氣:「明天又要回家吃飯。」

  明天是週五,孟飛龍下午才會放學,所以肯定是吃的晚飯,晚飯誰準備呢?自然不會是大忙人的繼母,必然是疼愛孫子的孟奶奶和親生姐姐的她。

  以前並不覺得去做飯有多難熬,但她已經快三個月沒怎麼下廚了,現在想一想都覺得受不了油煙味。

  霍雲松把她寵壞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

  孟櫻有些煩惱:「小龍是我弟弟,我去給他過生日也是應該的,我只是……」她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煩悶的情緒,「我只是不想這樣過。」

  「我明白。」霍雲松說,「兄弟姐妹之間應該和睦相處,但並不意味著要犧牲你而成全你弟弟。」

  孟家的重男輕女很明顯,作為女孩,孟櫻沒有孟飛龍受重視,作為未嫁女,孟天雄自然而然地覺得姐姐需要為弟弟服務,因為男孩才能傳宗接代,女孩子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了,也必須靠娘家人才能立得住。

  在這樣的思想下,孟家的資源必然向男孩傾斜,在日常生活中,女孩的地位就要低上一頭。

  孟櫻不喜歡這樣,所以她避開孟家人獨居在此,可偏偏又不能真正擺脫這樣的境況。

  「那我該怎麼辦呀?」她可憐兮兮地問,「我不想去。」

  霍雲松柔聲說:「那就和上一次一樣,我們去還是去,就是晚一點再去,如果他們問起來就說生意忙,走不開,他們一定可以體諒你的。」

  孟櫻為這個提議而心動,踟躕不定:「那、那我爺爺肯定會說做生意肯定沒有給弟弟過生日重要的。」

  「他也只能說說而已。」霍雲松平靜地指出事實,「阿櫻,你完全可以脫離他們自己生活,所以你爺爺只不過能說你兩句而已,說便說了,那又如何?」

  說便說了,那又如何?孟櫻一怔,是呀,孟天雄再不滿意又如何,她經歷獨立,不需要依仗他們生活,除了拿道理壓制,還能怎麼樣呢?

  不過就是被說兩句,就算是她早去幫忙,也從來沒有在孟天雄嘴裡聽到過好話。

  左右都是不滿意,那乾脆就隨他去吧。

  「那……我明天關門的時候再去?」她小心翼翼地問。

  霍雲松一本正經地給她找說服自己的藉口:「是呀,現在又下雨了,明天我們還得再整理一下香料,如果黴掉就不好了,這麼忙,早去肯定不行的。」

  孟櫻終於重展笑顏:「嗯。」

  霍雲松看了看時間,在香閨多逗留片刻自然是好,可過猶不及,他起身道別:「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晚安。」孟櫻輕鬆愉快地送走了他。

  一夜好夢。

  次日,她特地晚起了一個小時,吃過飯後先替狸奴梳毛,又上微博回答了問題,中午小憩,起來和霍雲松整理了花盆,整理香料,又和陶柏打了電話,確認了下一個訂單,給新稿子畫了草圖,一直到四點多,她才「抽出空來」去孟家。

  不出意外,一進門就得到孟天雄不滿的質問:「怎麼來的那麼晚,小龍馬上就回來了。」

  「店裡有些事耽擱了。」孟櫻中規中矩地回答。

  孟天雄皺了皺眉頭,正要發火,孟奶奶趕緊說:「櫻櫻來得正好,幫我去把蛋糕拿了吧,票在這裡。」

  孟櫻寧可去跑腿也不想留在這裡,拿了票據去蛋糕店,糕點師正在往蛋糕上裱奶油花,一朵朵嫣紅的花朵綻放開來,像是魔法一樣。

  「你好,我之前定了這裡的起司奶油水果夾心生日蛋糕。」她把票據遞過去。

  糕點師抬頭對她笑了笑,露出左邊一顆可愛的虎牙:「那這個就是你的,你等我一下呀。」

  孟櫻就隔著玻璃看他點綴,櫻桃、巧克力醬、裝飾用的糖果,熱熱鬧鬧,色彩繽紛。

  她突然想起自己從前的生日,沒有那麼西式的蛋糕,姑奶奶在世的時候也只有一碗長壽麵。

  「好了。」糕點師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裝進盒子裡讓她提回家。

  孟櫻回孟家時已經五點多了,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

  「櫻櫻來了啊,快來。」孟奶奶在廚房裡忙前忙後,孟飛龍坐在孟天雄旁邊,爺孫倆你問我答,和樂融融。

  尤琦秀開了瓶酒,和孟卓良說:「你喝一點?」

  「喝一點吧,今天不去廠裡了。」

  孟櫻進廚房幫孟奶奶端菜,孟奶奶推了她一把:「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就行了。」

  尤琦秀聽了,瞄了自家兒子一眼:「小龍,你和你姐姐坐。」

  孟家也是八仙桌,主位自然是孟天雄的位置,孟卓良、尤琦秀、孟飛龍各坐了一邊。

  孟飛龍挪挪位置:「姐,你坐這來。」姐弟倆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後,孟飛龍自覺和這個姐姐親近多了。

  孟櫻把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他:「生日快樂。」

  孟飛龍笑噴:「姐,你可真實際。」

  「那是你姐懂事。」尤琦秀在公公面前從不沒收孟飛龍的零花錢,瞥了一眼紅包的厚度,放了心,「收起來吧。」

  「謝謝媽,謝謝姐。」孟飛龍爽快地把錢塞進了口袋裡。

  孟天雄喝著黃酒,吃了一塊肥肉,終於問完了孫子最近好不好,學習累不累的相關問題,提起了孟櫻早已經忘記的事:「櫻櫻,那天蓉蓉過來和我說你和晨旭是怎麼了?」

  他目光如電,「說實話,別和我打馬虎眼。」

  飯桌上頓時一靜,孟櫻覺得全家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臉上,如芒在背:「我和他沒什麼事。」

  孟奶奶從廚房裡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坐下來加入話題:「那蓉蓉怎麼說大家都在說你當了什麼,什麼小三?」

  孟卓良也皺起了眉頭,他對這個女兒是不夠關心,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坐視她做出這種破壞家風的事情來:「什麼小三?」

  「有話好好說,櫻櫻不像是這樣的人。」尤琦秀眉毛一揚,對著兩父子十分不屑,尹蓉是什麼性格她不知道?多半是捕風捉影上上眼藥,偏偏孟櫻這性子不愛爭辯,她不吃虧誰吃虧。

  「櫻櫻你說說是怎麼回事,別讓你爸和爺爺聽了別人的胡說八道。」

  孟櫻對繼母最為感激的便是這裡,她雖然不容許她染指家裡的財產,但私心都擺在明面上,只要不妨礙孟飛龍,她不介意幫繼女一把。

  「那天我們高中同學聚會,晨旭的女朋友和他吵架了,我坐在旁邊,所以不小心被打了一下。」孟櫻模棱兩可地說,「我住的太遠,晨旭就送我回來,是別人亂寫的。」

  孟天雄的神色緩和下來:「那就好,下次你也注意點,別給人說三道四的機會。」

  這下連孟飛龍都同情起這個姐姐來,被人說小三已經夠慘了,不是還要被責怪,真可憐。

  但他也沒有膽子在爺爺面前放肆,只能低頭吃飯當沒聽見。

  反倒是孟卓良想起來了:「你說的晨旭是左晨旭吧,左家那個,他媽是不是開服裝店的?」

  「你那都是早八百年的老皇曆了。」尤琦秀給他夾了一筷豬肝,數落說,「左晨旭他媽就是那個仇蘭桂啊,上個禮拜我們去吃王老闆兒子的喜酒,不是也見到她啦,她還和我打招呼呢,我就納悶了我什麼時候認識蘭桂服裝公司的老闆娘了,原來是托了櫻櫻的福啊。」

  孟卓良這下全想起來了,反駁說:「那我說的也沒錯,他們家以前是開服裝店的,現在生意做大了。」

  「可不是,有名的女強人。」尤琦秀心裡是很佩服仇蘭桂這樣的女人的,難免多問了幾句,「原來櫻櫻和她兒子是老同學啊。」

  孟櫻賠笑:「以前的同學而已,畢業以後就不多見了。」

  尤琦秀笑了笑:「不過那倒是奇怪,你說左晨旭和他女朋友吵架?我那天聽他媽說是分手了呀,還和我們抱怨說兒子不懂事盡給她添麻煩呢。」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無非是說老公說兒子,仇蘭桂生意做得大,捧她的人也多,那天飯桌上她一個勁兒數落兒子多麼多麼不懂事,找的女朋友不合心意,她喜歡文靜乖巧的女孩子等等,當時她還以為只是尋常,現在想想……說不定是說給她聽的。

  可惜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孟櫻和左晨旭的關係,否則哪裡聽不出來。

  真有趣啊,這個繼女不聲不響的,沒想到釣了一條大魚。

  要是真能和左家當了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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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酒釀雞蛋

  孟櫻心驚膽戰回到家裡,看見霍雲松的第一件事就是拽住了他的袖子。

  霍雲松意外:「阿櫻?」

  「我爸好像……」孟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支吾了半天,還是說,「他們好像想撮合我和晨旭。」

  霍雲松忍俊不禁:「所以呢?」

  「我覺得,我覺得有點,」她回想起今天吃的那頓艱難的飯,孟卓良看似不經意,實則把她和左晨旭相識的事全問清楚了,「有點恐怖。」

  尤琦秀聽見他來賠過罪了還稱讚左家「懂事知禮」,連孟天雄都被說服了,和顏悅色地叮囑她交友要慎重。

  霍雲松趁她心慌意亂,自然地牽住了她的手:「這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左家條件不錯,左晨旭和你又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旁人看來,你們倆在一起挺般配的。」

  「可我不喜歡他呀。」孟櫻苦惱極了,半個月前她可以說霍雲松想得太多,可現在她發現不止他想得多,大家都開始想多了。

  現實好像朝著某種神秘的預言發展,這個認知令她不寒而慄。

  霍雲松沒忍住笑出聲來:「阿櫻,這都什麼年代了,你要真不喜歡他,還能強逼著你上花轎呀?」

  「我只是覺得……沒那麼容易。」她只是單純了一點,又不是傻,左晨旭是什麼態度還看不出來,但如果左媽媽沒有這個心,尤琦秀也不敢那麼說,孟櫻抬起頭來看著他,「你覺得呢?」

  霍雲松說:「我覺得你該先吃個夜宵,我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他鎮定的態度感染了孟櫻,她點點頭:「好,吃什麼?」

  「你走以後外面有人賣酒釀,我就買了一點。」霍雲松對這種江南的小吃不怎麼瞭解,特地上網查了一下,「聽說加紅糖和蛋會很好吃,我給你做一個?」

  孟櫻是知道的:「酒釀雞蛋呀,養顏豐胸的。」

  「啊。」霍雲松站定,低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怎麼的突然握拳咳嗽了一聲,「哦,那我是真的不知道。」

  孟櫻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見了自己的胸,六月的夏衣是遮不住身體的線條,她面頰一紅,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霍雲松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開火煮蛋:「你在擔心什麼呢?」

  「我和晨旭很早就認識了。」孟櫻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托著腮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就有人喜歡欺負我,他一直替我出頭,」她看著外面淅淅瀝瀝又下起來的小雨,語氣低沉,「以前這邊的路還沒那麼好走,雨下得大了就會積水,他還會把我背回家門口。」

  「我沒有什麼朋友,和兄弟姐妹都不親,我們真的是老朋友了,我怕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不想這樣。」

  這個世界上愛情很難得,友情同樣,她很珍惜這個一路陪伴自己長大的朋友,希望以後也可以像小時候那樣無嫌猜。

  可如果變了質,就不能回頭了。

  她不喜歡他,所以不能把青梅竹馬變成一場佳話,只會分道揚鑣,再見尷尬。

  霍雲松聽著滋味莫名,他原先的想法是任其自然,左晨旭也好,左媽媽也罷,他們越是強求,孟櫻就會離他們越遠。

  他知道她會被辜負,所以他希望她離他們越遠越好。

  可孟櫻不知道。

  她還惦記著左晨旭和她青梅竹馬的少年時光,還惦記著左媽媽對她的噓寒問暖。

  「你想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回事。」霍雲松在酒釀裡磕了一個雞蛋,「阿櫻,我說句小人的話,你不要見怪。」

  「什麼?」

  「相中你做媳婦,可不是單純喜歡你而已。」霍雲松往酒釀里加紅糖和蜂蜜,「你明白嗎?」

  孟櫻蹙了眉,不解:「可是,我有什麼別的好處嗎?」

  啪,霍雲松關了火,把酒釀雞蛋倒進木碗裡端給她:「你覺得不是好處,別人未必那麼想,就說左晨旭的母親仇蘭桂吧。」

  酒釀的熱氣撲上來,模糊了眉眼。

  「左晨旭家裡是近十年發家的,生意做得好,運氣和本事都不能太差,仇蘭桂從擺地攤做起,有了自己的門店,現在又有了自己的服裝公司,可見是個有本事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性格也很要強。」霍雲松慢慢說,「她喜歡你,我猜有幾個原因。」

  孟櫻專心致志地聽著。

  「第一,你的確招人喜歡,以長輩的心態看,不浮躁不跳脫,文文靜靜的女孩子不多了,所以你小的時候她就喜歡你,這是性格好;

  第二,同樣是因為你不爭不搶……她是怎麼看出來的?阿櫻,你的家庭說簡單簡單,說複雜也很複雜,如果你有心爭搶,不會住在這裡,和父親那麼疏遠,你沒有要和弟弟爭家產的念頭,這是品性好,沒有人會喜歡家宅不寧。」

  孟櫻有理由懷疑他是在變著花樣誇她。

  「但最重要的是,安全。」霍雲松說,「不管什麼人家結親,都少不了門當戶對四個字,左家現在生意做大了,要結婚,要麼和省裡有關係的人家,要麼和有錢人家,一個互補,一個聯合,都是好路子,可惜進退兩難。」

  他看了孟櫻一眼,問,「不懂?」

  孟櫻誠實地說:「我知道你說得對,門當戶對,和門當戶對也和我沒有關係的呀。」

  「所以關鍵在進退兩難,市里的人家他們看不上了,省裡的又不夠格,要麼低娶,要麼高攀,總有弊端。」霍雲松輕輕說,「高攀的弊端在於,好人家的女兒不管性格如何,都很驕傲。而仇蘭桂也是個要強的人,她不會喜歡一個厲害的兒媳婦,何況……她是什麼出身?」

  孟櫻下意識地回答:「仇阿姨以前是服裝廠裡的工人。」

  「這不就是了,兒媳婦比她出身高,有底氣,她還要在兒媳婦面前伏低做小?十幾年辛辛苦苦起早貪黑,總算有點成績了,還要娶回家一尊大佛供著……何必呢。」

  孟櫻聽著像是宅鬥小說,好半天才說:「你為什麼覺得仇阿姨很在意這個呢?」

  「上次左晨旭不是說了麼,他還要討好他媽給他公司注資。」霍雲松笑了笑,「或許是我猜錯了,不過,我更傾向於她很在乎現在自己在家的地位,說起來,很少聽見左晨旭的父親,他是做什麼的?」

  「左叔叔好像是在國企裡工作。」孟櫻回憶從前去左家做客的點點滴滴,左父沒有什麼存在感,和和氣氣的老好人一個,左媽媽雷厲風行,風風火火……霍雲松或許還真沒說錯。

  她艱難地開口,「就算是低娶,為什麼是我,比我好的人有的是。」

  「既然是低娶,看重的就是品性了,你不爭不搶,不會動搖她在家裡在兒子心裡的地位,又是知根知底的,雖然借不上力,可勝在家宅安穩,既然如此,選你有什麼不好的?她畢竟很喜歡你。」霍雲松徐徐說,「你覺得對不對?」

  孟櫻說不出話來。

  霍雲松做了總結,「其實我很欣賞仇蘭桂,很多人就算不甘心,為了前途也會選擇高攀,可她沒有,能打拼到今天,她心裡也有驕傲,她相信自己就算不借親家的能力也可以發展得更好,她是有魄力的。

  以及,在為兒子選擇妻子的事情上,她雖然有自己的私心,可我不能否認她的眼光,妻賢夫禍少,選擇你並沒有錯,對兒子好,對左家也好。」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永遠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孟櫻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仇阿姨,如果晨旭不點頭,她是不會同意的。」

  「左晨旭啊。」霍雲松摸了摸湯碗,「快吃,要冷了。」

  孟櫻這才拿起湯匙。

  他說,「男人的心理更好猜了,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別說以你的性格會不會發現他出軌,就算發現了,他跪一跪,哭一哭,保證再不來往,你能不心軟?畢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

  孟櫻不可置信:「你胡說。」她不能相信左晨旭竟然是抱著這樣齷齪的心思和她重逢,她不信,「你肯定是在胡說。」

  「是啊。」霍雲松坦然承認,「我怕你聽完我剛才說的,覺得和左晨旭在一起也不錯,所以故意說他壞話。」

  孟櫻語結:「你、你說認真的?」

  「嗯。」霍雲松歎了口氣,「他現在應該還沒有這個想法,他對你有感情……黃璨磨掉了他太多脾氣,他重新發現了你的好,僅此而已。」

  孟櫻不知道哪裡來得脾氣:「我懂,大魚大肉吃慣了,突然覺得清粥小菜好吃,我又不是沒看過言情小說。」

  「噢。」霍雲松拿了碗去洗,語氣平淡,「你生氣了。」

  「沒有。」

  「阿櫻,你氣我這樣說你的老朋友,好像所有人都目的不純,你不喜歡,我知道。」他說,「我也承認,我有私心,說他好話把你推過去,我做不到,你覺得我小人也沒有關係。」

  「因為我從來都不是君子。」他從不是光風霽月、胸懷坦蕩的人,她看到了湖面上晶瑩美麗的白雪,便以為是他全部,可湖面下深不見底的深淵,才是他的內心。

  他隱藏了所有的驕傲,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展現自己溫和謙遜的一面,可是,偽裝就是偽裝,總有破綻。

  他不會給左晨旭一絲一毫的褒揚,因為這個人在他心裡……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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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FFF

  霍雲松是第一次和她發脾氣,雖然他克制得很好,甚至堪稱彬彬有禮,但孟櫻還是突然感覺到害怕了。

  她眼睜睜看著他上樓回房,在廚房裡只覺得站也站不住,她又羞又氣,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是她開口問他的,還要嫌他說的話不動聽。

  她明明知道他對左晨旭有成見,還要發脾氣。

  他是唯一一個全心全意為她考慮的人,她卻這樣對待他。

  孟櫻後悔極了,在廚房裡如坐針氈,越想越難受,又害怕他自此再也不理她了,這樣的認知甚至超過了悔意,她的心就像是掉進了無底洞,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她站起身來,鼓起勇氣上樓去敲門:「霍雲松。」

  他開了門,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深吸口氣,將所有的情緒都強行壓下,他微笑起來:「阿櫻,怎麼哭了?」

  「我、我……」孟櫻看著他,眼睛泛上水光,「對不起。」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再一次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

  霍雲松把她帶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麼說的。」

  孟櫻靠在他肩頭低聲啜泣:「對不起,我是無心的,真的對不起。」

  「沒事沒事,我們都不好,扯平了,嗯?」霍雲松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她的背,柔聲哄她。

  孟櫻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以後我說錯話了,你可以說我,但不要這樣,我有點害怕。」

  「好。」

  「剛才,」她想停下哭泣了,可一時半會竟然很難停下來,聲音沙啞,「剛才你不理我了,我覺得很難過。」

  霍雲松愧疚極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那一霎失控,以至於情緒外露,如果可以,他寧願一輩子壓抑自己的情緒,不讓她傷心。

  「對不……」

  「我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霍雲松倒吸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的欣喜席捲了他的心房,他勉強保持理智:「阿櫻,你說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孟櫻也說不清為什麼她會那麼覺得,可這個念頭自然而然浮現上來,她在某一個神秘瞬間頓悟——原來這就是喜歡。

  簡單到不可思議,突如其來到難以置信,可是真真實實發生了。

  霍雲松抱緊了她,知道她或許說不出口第二遍,便這麼問:「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孟櫻鼓起勇氣:「是。」

  「謝謝你,阿櫻。」重生回來已有五年之久,殫精竭慮,戰戰兢兢,不過為了今時今日;朝思暮想,日夜難眠,不過為了此時此刻。

  現在,所有的付出都有了最好的回報。

  這一句話,足夠了。

  對於孟櫻而言,說出這句話就好像是卸下了重擔,她渾身輕鬆,心裡只餘甜蜜,她終於可以踏踏實實地靠在他肩頭,享受他懷抱的溫暖。

  也不知道相擁了多久,孟櫻終於覺得困倦,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該洗澡睡覺了。」

  「嗯。」霍雲松應是應了,就是不鬆開她。

  孟櫻又等了會兒,推推他:「鬆開呀。」

  霍雲松這才鬆開她,孟櫻抿唇笑了笑,也不說話,轉身進衛生間洗澡了。

  洗完一出來,又被人從身後抱住,孟櫻有點難為情:「我要睡覺了。」

  「我等你睡著再回去。」

  孟櫻被他迷惑,莫名其妙就讓他也進了房間,她脫了鞋上床躺下,霍雲松就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從指根到手心,一寸寸撫摸過去,無限眷戀。

  「你這樣我睡不著。」孟櫻誠實地說,「明天還會見面的呀。」

  「明天也是過一天少一天。」

  孟櫻總覺得他這句話裡有情深不壽的歎息,她不願深究,把被子拉上來一點,蓋住發燙的臉頰,聲音清甜:「那我睡了。」

  「晚安。」

  孟櫻閉上眼,放慢呼吸,佯裝自己已經漸漸入睡,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額角有輕柔的觸感,隨後,他輕微的腳步聲遠去,門被輕輕帶上了。

  孟櫻這才睜開眼,用力翻了個身,心裡又是害羞又是新奇,根本睡不著覺,她回想著這段日子的點點滴滴,覺得心裡好像開出了一朵花,她欣喜于它的美麗,又害怕它的脆弱。

  她不知道這段戀情有一個美好的開始後,是否依然會有美好的延續,她憧憬著未來,又懼怕這段戀情會因為風雨而夭折。

  這一夜就在患得患失中過去了。

  第二天她奇跡般的很早就醒了,只不過太早起床難免顯得不夠矜持,孟櫻翻了個身,從床頭櫃上拿了手機,微信上顯示了幾條未讀資訊。

  左晨旭:櫻櫻,我媽要加你微信,你記得通過一下,她的ID是這個[圖片]

  孟櫻點開截圖一看,仇蘭桂的ID名非常文藝,叫蘭桂芬芳,孟櫻切回通訊錄,果然有新好友申請,她點擊通過,又去看陶柏的微信。

  陶柏給她轉了一個展覽預告,說省城博物館將展出一批明清書畫,展出時間僅半個月。

  他還留了言:

  陶小柏:Sakura,有空的話可以去看,我昨天去了,很棒

  陶小柏:對了,照片拿過來了,嘖,這麼自戀的客戶我也是第一次見,辛苦Sakura了,麼麼噠[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JPG]

  孟櫻:我有空就去看,照片收到了

  就在此時,蘭桂芬芳的新消息過來了。

  蘭桂芬芳:櫻櫻?我是你仇阿姨,好久不見[微笑]

  孟櫻:阿姨好,很久沒見到您了,身體還好嗎?

  蘭桂芬芳:好的好的

  蘭桂芬芳:櫻櫻,過兩天是阿姨五十歲生日,想請你來家裡吃個便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調皮]

  孟櫻懵了一下,趕緊起來,握著手機想了半天,想拒絕又不知道怎麼說,呆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趕緊推開窗戶往樓下看。

  前廳的門已經開了,他不知道有沒有回來……「霍雲松。」她試探著喊了一聲。

  霍雲松拿著掃帚和簸箕從屋裡走出來,看到她推開窗子叫他十分驚訝:「我在,怎麼了?」

  「你上來。」

  女朋友有令,哪敢不從。霍雲松上了樓,略顯詫異:「阿櫻,怎麼了?」

  「仇阿姨叫我去她家裡吃飯,我怎麼拒絕呀?」

  霍雲松側頭看著她,大約是因為已經確定了關係,孟櫻不再刻意與他保持距離,頭髮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以你的性格會怎麼回?」

  孟櫻遲疑了一下:「我……不會很明確地拒絕她。」

  「那就這麼回。」霍雲松把手機還給她,「吃完早飯我再和你分析這件事。」

  孟櫻接過,乖乖「噢」了一聲,低頭回復。

  孟櫻:阿姨,我有空就來,先祝您生日快樂[鮮花]

  蘭桂芬芳:好好,你要是願意來阿姨就太高興了,到時候給晨旭打電話,讓他去接你

  孟櫻:謝謝阿姨

  孟櫻回復完,抬起頭來:「我說好了。」

  「嗯。」霍雲松伸開手臂抱住她,孟櫻忍不住笑起來:「你怎麼又抱我。」

  霍雲松能感覺到懷中人的親近與溫軟,他低聲說:「因為我很高興,阿櫻現在有什麼事都會想到我,我真的很高興。」

  孟櫻遇到事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他怎麼能不動容不高興,這證明他在她心裡已經是第一位的了。

  他成為了她的依靠。

  有什麼比她這樣的信賴更珍貴的呢?

  好在他還有分寸,略略抱了會兒就鬆開,讓孟櫻去洗漱換衣服,等她收拾好出來,牽著她的手往樓下走。

  「我自己可以走。」

  「太陡了,我扶著你。」

  這個樓梯孟櫻走了快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知道它居然那麼危險。

  等到了桌前,他把豆漿和生煎端過來,又拿了一碟醋,孟櫻問:「你吃過了嗎?」

  「沒有,正好和你一起吃。」今天孟櫻起得太早,他難得可以和她共進早餐。

  生煎皮薄餡鮮,鬆軟可口,底下的一層皮金黃脆香,咬一口就有鮮美的湯汁流出來。

  豆漿是甜的,孟櫻喝著喝著想起來了:「你喜歡喝甜的豆漿還是鹹的?」

  「都可以。」

  「豆花呢?」

  「也都可以。」霍雲松唇邊含笑,「阿櫻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孟櫻面色微紅,卻還是堅持:「那我也想知道你喜歡吃什麼。」

  霍雲松沉吟一會兒:「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孟櫻低頭:「生煎?」

  霍雲松對她眨眨眼:「不是。」

  「豆漿?」

  「也不是。」

  孟櫻感覺出一點來了,她耳朵發燙,不肯承認:「那你說謊了。」

  「沒有。」

  「有。」

  「好吧。」

  「喵~」狸奴邁著小步子走過來,蹭了蹭霍雲松的褲腿,本宮的小魚乾呢?

  霍雲松去給它倒貓糧,孟櫻偷偷松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臉,溫度高的嚇人,不看也知道肯定紅粉緋緋。

  吃過早飯,孟櫻去把陶柏之前發給她的照片列印出來,新的單子要求十分奇葩,客戶很喜歡仕女圖,但不希望是古代名家的仕女圖,他把自己初戀的照片發了過來,說希望可以以初戀為藍本設計一副仕女圖。

  這麼奇怪的要求孟櫻也是頭一次見,所以她把照片列印出來,準備研究一下怎麼融合在畫裡比較合適。

  她拿了鉛筆在紙上初步勾勒,霍雲松走進來問:「今天喝什麼茶?」

  孟櫻頭也不抬道:「天那麼熱,不喝熱茶了,我喝杯檸檬水就好。」

  過了十分鐘,霍雲松端了一杯檸檬蜂蜜水給她,並在她對面坐下,久久凝視,不願離去。

  孟櫻被他看得臉紅:「你不看點了呀?」

  「有人進來我看得見。」他說著,還是體諒孟櫻臉皮薄,把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我們來說一說仇蘭桂吧。」

  孟櫻側耳傾聽。

  「其實,這頓飯你去吃了也沒關係。」霍雲松輕笑道,「這是一個表態的機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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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06:18 |顯示全部樓層
第29章 雪香扇、雪花糕

  表態?

  孟櫻恍然:「你是讓我在吃飯的時候表示我對左晨旭沒有興趣嗎?」她覺得自己能勝任,天真地笑了起來,「那很容易啊,我有男朋友了。」

  她的這句話讓霍雲松打好的腹稿全無了用武之地,他欲言又止,到最後不得不說:「阿櫻,你這樣,你這樣……」他罕見地詞窮,半晌才說,「我想親你了。」

  孟櫻:「……我什麼也沒說。」

  「咳。」霍雲松低頭咳嗽了一聲,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這才說,「你既然不希望破壞你和裘蘭桂、左晨旭的情分,那就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孟櫻不解:「為什麼?」

  「你發現了,還拒絕了……在他們看來,是不識抬舉,很有可能惱羞成怒,雖然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但謹慎起見,還是應該儘量避免。」要霍雲松說,和那家人一拍兩散最好,可孟櫻既然還惦記著當年的情誼,那就多繞幾個彎。

  孟櫻咬了咬嘴唇:「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孟櫻就算知道了左家的人可能目的不純,也對他們保留最大的善意,這是她美好的地方,是他不應該破壞。

  霍雲松說,「你的性格很難說謊,也很難刻意去表達什麼,仇蘭桂一眼就能看出來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平時怎麼做,那天也怎麼做,等結束的時候我會去接你,到時候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孟櫻思量了一番,直覺不對:「真的要那麼麻煩嗎?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說?」

  霍雲松總覺得孟櫻雖然不夠敏銳,但直覺很准,這一回也不例外,他想了想,坦然承認:「有一點小人之心。」

  「沒關係,我想聽。」

  「但凡是母親,總覺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仇蘭桂不可能例外,你就算今天告訴她你有男朋友了,且不說她可能意識到你識破了她的意圖,就算是她信了,也未必覺得你這個男朋友比得過左晨旭。」

  霍雲松對她眨眨眼,「一種可能是她覺得你不識抬舉,竟然不喜歡左晨旭,所以乾脆就放棄了,另一種是想再努力一下,讓你知道嫁到左家來是多麼難得的好事,我昨天說過,她很喜歡你,所以我傾向於後者。」

  孟櫻明白了,她忍著笑:「你的意思是,只要你出現,仇阿姨就明白了他的兒子比不過你,所以不會再想讓我嫁給晨旭,是這個意思嗎?」

  霍雲松笑語盈盈:「那你覺得呢,我和左晨旭,誰好?」

  孟櫻稍微有些羞澀,但還是咬著嘴唇,小聲說:「那還是我男朋友好。」

  話音未落,她就瞄見一片黑影投下,霍雲松俯過身來,在她臉頰上輕輕一碰,她受驚似的往後一縮:「你幹嘛呀?」

  「你說這樣的話,我把持不住。」霍雲松吻完,冷靜地坐了回去,「阿櫻,你千萬不要對別人那麼說,我會嫉妒死的。」

  孟櫻訝異極了:「別人又不是我男朋友。」

  霍雲松:「……」要死了,他撩了她那麼久,總算知道被撩是什麼感覺了,何況他是刻意,孟櫻是無意的。

  就是這樣出自真心又無意的撩人最折磨人!

  他決定去洗個衣服冷靜一下。

  孟櫻托著腮看著他又出去了,她等了兩分鐘,他沒回來,她就低頭繼續畫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她畫得很順手,一不留神就到中午了。

  長時間固定不變的姿勢讓她的頸椎酸痛難忍,她放下畫筆,站起來活動身體,一探身正好可以看到霍雲松在給狸奴梳毛。

  狸奴很乖巧地躺在他腿上,要伸爪子伸爪子,要伸腿伸腿,就算露肚皮也沒關係,霍雲松的手指在它的毛髮間若隱若現,狸奴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喵~」本宮要他做本宮的男人!

  霍雲松聽到聲響,抬起頭來正要和她說話,卻敏銳的發現孟櫻有點小不開心:「要來嗎?」

  「要。」孟櫻坐到他身邊,接過梳子給狸奴梳毛。

  狸奴睜開眼,看見是她,翻了個身,把屁股對著她。

  「它不喜歡我。」孟櫻抿了抿唇。

  霍雲松把狸奴的前腿抬起來,方便孟櫻梳毛:「我喜歡你啊。」

  「狸奴也喜歡你啊。」

  霍雲松聽著有趣極了,他從沒有這樣正式地和人交往過,也不曾細心琢磨過女朋友的心理,但這不妨礙他覺得孟櫻的變化實在太可愛了。

  明明幾天前她還因為狸奴更喜歡他不喜歡自己而吃醋,現在居然反過來,酸狸奴也喜歡他。

  這樣患得患失,這樣變幻莫測,這樣……才是愛情真正的感覺嗎?

  霍雲松習慣對所有事都做預判,習慣掌控步調,但他這一刻突然發現了,愛情是沒有辦法掌控的。

  他從前所有的謀算都只能到此為止,愛情不是一個人的單向選擇,而是雙向糾纏,他不能預測孟櫻了,他也不再能預測自己。

  在愛情中,他也會變得不像自己。

  「我只喜歡你。」

  孟櫻心裡驀然歡喜,可還來不及反應,狸奴突然翻身跳了起來:「喵~~」敢和本宮搶男人?拖出去一丈紅!

  孟櫻說:「狸奴不開心了。」

  霍雲松:「……」好複雜的三角戀,心累。

  難得看到霍雲松吃虧,孟櫻居然覺得有點高興,但她很厚道地隱藏了笑意:「我們吃飯吧。」

  「好。」

  在一起的第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矜持,這僅僅表現在兩個人互相夾了一次菜。

  飯後,孟櫻在書房的榻上小憩,外頭又下起雨來,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梅雨天特有的悶熱和潮濕。

  霍雲松搬了椅子坐在她身邊,拿了把團扇給她扇風,孟櫻有點不好意思:「不用,我不熱。」

  「沒關係,我正好看本書。」霍雲松抽了本書放在膝蓋上,結果被跳上來的狸奴一爪子拍了下去。

  孟櫻靠在靠枕上,慢吞吞地說:「好像書和狸奴,只能選一個。」

  霍雲松也不生氣,把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來放在狸奴身上,正好當做看書的支架:「這樣就行了。」

  孟櫻失笑,換了個姿勢,拿起手機刷微博,還問他:「梅雨天沒有半個月停不了,剩下的香料也不夠了,我想停兩天。」

  「好啊。」霍雲松沒有意見,他微笑著說,「我說過,我們家的事,都你做主。」

  孟櫻臉上微微一紅,她佯裝無事:「所以我想不如弄個抽獎吧,回饋一下粉絲,我最近粉絲都快20萬了。」

  「好啊。」霍雲松對女朋友無條件遵從。

  孟櫻撐著頭想了半天,有了主意:「我記得我有不少空白檜扇。」陶柏三天兩頭在中日之間往返,每去一趟都必然會給孟櫻帶些禮物,檜扇是日本著名的特產,他也沒少帶。

  且考慮到孟櫻喜歡自己畫畫,他帶來了不少空白的檜扇供她發揮,孟櫻全妥善收藏了起來,正好在這時用到。

  她打開一面檜扇細細把玩:「畫一幅倒也不費事,就是太普通了一點。」

  「不如水調龍腦末。」

  孟櫻輕輕啊了一聲:「雪香扇?」

  根據記載,五代後蜀徐慧妃常與後主孟昶登樓,以龍腦末塗白扇。扇墜地,為人所得。蜀人爭效其制,名曰「雪香扇」。

  「這倒挺好的,我可以讓中獎的人自己選一款香味。」她把檜扇放到窗邊拍照,待上傳的時候霍雲松說:「說起來,有個點心和這個很配。」

  孟櫻好奇:「是什麼?」

  「等我做好了告訴你。」霍雲松抽走她的手機,「晚點再發也不遲,你該午睡了。」

  孟櫻這才想起她本來是打算午睡的,可現在霍雲松看著她,她怎麼睡得著:「我不困。」

  霍雲松拉著她坐到榻上,按著她的肩膀讓她躺下,用手蓋住了她的眼睛:「這樣就睡得著了。」

  「你這樣我更不可能睡著了。」孟櫻把他的手拉下來,小聲抱怨。

  霍雲松失笑,只能說:「那好,我去做點心,等你睡醒就能吃了,好不好?」

  孟櫻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霍雲松起身出去,替她合上了門。

  孟櫻以為自己睡不著,沒想到今天真的起得太早,她靠在枕頭一闔眼就睡著了。

  霍雲松進廚房開始做點心,和雪香扇相配的點心,自然是雪花糕了。

  和現在用椰蓉牛奶做的雪花糕不同,主料是糯米,「蒸糯飯搗爛,用芝麻屑加糖為餡,打成一餅,再切方塊」,更像是現代的糯飯糕。

  霍雲松趁著蒸飯的時候去書房看了孟櫻一次,她睡得正香,睡顏恬淡而安靜,眉目舒展,應該是做了好夢。

  真好呵。他想,前世的孟櫻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哪怕在夢裡也被病痛纏身,她不願意讓他知道,所以一聲不吭。

  她不知道他很多次夜裡悄悄進來,還能看到她頰上未乾的淚痕。

  那時的他們,一個是隱瞞真相的間接兇手,一個是離婚將死的病人,誰也沒有資格在那僅剩的三個月裡將感情袒露出口。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們在一起了,他拿到了進入她未來的通行證,他有資格擁抱她,安慰她,和她一起到老。

  多好。

  這樣的感覺太美好了,美好到他有那麼一會兒覺得不真實,生怕自己還在夢裡。

  如果是夢……希望這一生都不要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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