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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 -【柴米油鹽詩酒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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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5: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70章 生不生

  廖君潔離開後,孟櫻才問:「今天是怎麼回事,真的是你叫我去那邊的嗎?」

  「是我,不然怎麼會拿著你的手帕去呢。」霍雲松抱住她,「我在做一些事需要你的配合,但我怕告訴你以後你就會擔心,我瞞了你,對不起阿櫻。」

  孟櫻並不怪他:「你要是告訴我了,我肯定會露餡的,而且牡丹亭很好聽,他們唱得真好。」

  霍雲松在她額角吻了下:「現在還難受嗎?」

  「我只是突然覺得心跳得特別快,然後就不記得了。」孟櫻問他,「是很嚴重的病嗎,這個不許你瞞我。」

  「我真的沒有騙你,並不嚴重,我怎麼可能在這種事上和你開玩笑?」霍雲松收緊懷抱,「沒事的,你信我。」

  孟櫻踟躕半晌,又問:「我不能生孩子嗎?」

  「最好不要,可能會加重你的心臟負擔。」霍雲松柔聲說,「這樣你們都會有危險的。」

  孟櫻難得堅持:「那治好了再生,不行嗎?」

  霍雲松握緊她的手:「阿櫻,對我來說,你的性命最重要,我不希望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會威脅到你的性命,這個病是有可能反復的,如果你在懷孕期間病情反復,到時候我肯定會要求你打掉這個孩子,但是流產對你的身體傷害也太大了,我做不到。」

  孟櫻努力想說服他:「不一定會那麼糟糕,可能就平平安安生下來了。」

  「我不敢賭萬一。」霍雲松緊緊抿著唇,「如果你為了這個孩子出事,我會一輩子恨他,如果是這樣,又何必生下他吃苦呢?」

  孟櫻大為訝異:「你怎麼能這樣?」

  「對我來說,你最重要。」霍雲松沉默了半天,才說,「我們找人代孕吧。」

  「代孕?」

  「是,做試管,胚胎放進別人的子宮,替你生下來,這樣你也不用受分娩之苦。」霍雲松撫摸著她的臉頰,「那依然是我和你的孩子。」

  孟櫻不吭聲,霍雲松輕輕叫她名字:「阿櫻?」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孟櫻忍著眼淚,「你是不會讓我生的,對嗎?」

  霍雲松承認:「是,我已經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是什麼意思?」

  「冷凍精-子,結紮。」霍雲松特別平靜地丟下這個驚天大雷。

  孟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好:「你……你都沒有和我商量過,你怎麼……怎麼就……」

  「是,我獨斷專橫,我擅做主張,阿櫻要是怪我,也是應該的。」他微垂眼瞼,笑意苦澀。

  這樣的示弱讓孟櫻根本生不起氣來,她醞釀了半天,也只能惱怒地怪一句:「你都不和我說。」

  「對不起。」他摟住她,「對不起。」

  孟櫻想對他生氣,可他全是為了她好,她能生什麼氣?只能為他擔心:「你這麼做,爺爺會生氣的。」

  「何止是生氣,我覺得要殺了我都不為過。」霍雲松拿別的開玩笑也就罷了,這可是血脈傳承的大事,「但那又怎麼樣,我的身體,我自己還做不了主了?」

  現在都說女孩子要有選擇生或者不生的權利,墮胎是自由選擇,可他相信,霍家要是知道孟櫻不宜懷孕,指不定就會給他安排七八個女人借腹生子。

  只要有繼承人,一切都好說,到時候只要說是孟櫻生的,依舊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呵呵。

  廖君潔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霍雲松一進門,她便說:「我已經問過醫生了,孟櫻懷孕有危險,萬一到要打胎的地步就沒意思了。」

  他們倒是不一定非要孟櫻懷孩子不可,左右這個兒媳婦也不滿意,選別人生也就是了,她不能生,自然也攔不住霍雲松和別人生,養在她名下就當是領養的,也算是霍家仁至義盡。

  霍雲松看了一眼喝茶的霍萬里,他老神在在,好像不想摻和:「我不同意。」

  「小澤,你不能那麼任性。」廖君潔皺緊了眉頭,「以你的年紀,應該生孩子了,你要等孟櫻痊癒再準備,恐怕來不及。」

  霍雲松嘴角微微一翹,仿佛為接下來的事而感到期待:「我和阿櫻商量過了,我們做試管。」

  「做試管?」霍萬里否決,「孩子還是自然生的好。」他知道現在科技發達,但總是本能地不夠信任,孩子不在母親的體內形成反而要在體外受精,總覺得不夠保險,說不定生下來的孩子會有殘缺。

  霍雲松說:「我們已經決定了。」

  「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霍萬里吹了吹茶葉,「你要是不喜歡別人,不是還有苾芬嗎?」

  霍雲松以堪稱愉悅的聲音說:「可我結紮了。」

  「……」廖君潔還以為幻聽了,「你說什麼?」

  「要麼,無子,要麼,我和阿櫻做試管生一個,你們選。」

  霍萬裡手抖得端不住茶碗:「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翅膀硬了,這種事也敢擅做主張?」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王八蛋對自己家裡人狠,對自己也狠,就對他老婆好,他媽的霍家那麼多年來居然出了個癡情種?

  「我又不是把自己閹了,您何必那麼緊張,孩子依然會有的。」就算不為了霍家的繼承人,也要為了孟櫻,她一直想要個孩子,他不可能會讓她失望,「我只是希望孩子的母親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你真的是要氣死我。」霍萬里氣急敗壞,「這是你可以拿來隨便威脅人的事嗎?萬一失敗呢?這個能不能治好?」

  「如果失敗,我餘下那麼多弟弟,您讓我抱養誰的孩子,我就養誰的孩子,總不會讓霍家血脈斷絕。」

  霍萬里恨不得一拐杖打死他:「這能一樣嗎?」

  「我的孩子,我決定他的母親。」霍雲松站起身來,「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去和醫生商量一下什麼時候開始。」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住了腳步,低聲說,「爺爺,媽媽,阿櫻也很想要一個孩子,我不會讓她失望的。」

  他走後,霍萬里才不可思議地問廖君潔:「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想要?」

  廖君潔怔怔地看著兒子離開的方向,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爸,我是不是從來沒有瞭解過這個孩子。」

  霍萬里冷哼一聲,心想是你沒瞭解過,他都覺得已經不認得這個從小養到大的孩子了。

  狠心,絕情,後路斷得那麼乾脆,有幾個男人能甘心不能再生?這消息要是給他幾個弟弟知道了,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他卻做得那麼乾脆,是該說他有魄力呢,還是該怪他不給自己留後路呢?

  他真的適合做霍家的繼承人嗎?

  霍雲松一方面聯繫醫生給孟櫻做詳細的身體檢查和治療方案,一方面繼續和霍萬里商量之後的安排。

  霍萬里質疑他的決定:「你不該那麼早就和他鬧翻,這太冒險了。」

  「我不這麼做,他不是照樣懷疑霍家嗎?」霍雲松淡淡道,「生性多疑,父子兩一個德行。」

  田家和霍家同時站到了一條船上,田家有忠誠,卻缺乏底蘊,霍家正好可以彌補,對於上位者來說,兩家正好可以彼此制衡。

  但田家會有危機感,所以才會建議他們給霍家一點顏色看看,這才有了大少爺強行邀請孟櫻的事。

  霍雲松要是不生氣不翻臉才奇怪,那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疑,這樣都不生氣?霍家難道是軟骨頭?那自然不是,那麼,說不定是別有預謀。

  劇本原本那麼寫並沒有什麼問題,大少爺不會傷害孟櫻,可霍雲松不樂意讓孟櫻參加這個遊戲,他請另一個人把孟櫻先一步請走了。

  這樣,他不僅可以翻臉生氣,也可以借機懷疑他們與霍家合作的誠意,就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了。

  而對於大少爺和他的父親來說,霍雲松的反應無可挑剔,因為想要合作,才會小心謹慎,由此反而會打消一部分疑慮,甚至為了表示誠意,還會對田家稍作懲戒。

  這一切環環相扣,出一點差錯都會崩盤,霍萬里說得很對,霍雲松是兵行險著,然而他不得不那麼做。

  因為他要他們都知道,想怎麼玩我都奉陪,動我的妻子,那門都沒有。

  這樣的看重正好可以圓上他之前為孟櫻與家裡翻臉的行為,那大少爺父子認為,說不定他的失蹤並不是刻意為之,而是真的為了一個女人那麼做。

  疑慮可以再打消一分。

  每一步都必須走得恰到好處,都必須天衣無縫,否則前後矛盾就會露出馬腳。

  霍雲松並不擔心這一點,他對孟櫻的感情毫無作偽,真金不怕火煉,他在這一環節永遠不會掉鏈子。

  「我最近得到一個消息。」霍雲松對霍萬里說,「田家多了個女兒,她懷了那個人的孩子。」

  霍萬里起疑:「田家哪裡來的女兒?」

  「這個女兒,說不定是關鍵。」霍雲松微笑起來。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田家和黃璨打什麼主意他已經知道了,正好給了他一個可以除掉黃璨和田家的機會。

  生性多疑,怎麼能容忍別人刻意算計,就算是心腹也不行。

  書生殺人,何必用刀,借之即可。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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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5: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71章 女兒心計

  田家還有一個女兒的事很少有人知道,但並不是無跡可尋,至少大少爺的父親就知道這件事。

  「田二沒有騙我?」大少爺也不曾想到,本來只是在田家隨便睡了一個女人,沒想到卻是田二的親生妹妹。

  他還以為是田二的女朋友而已,那些鶯鶯燕燕,睡了也就睡了。

  可如果是田二的親妹妹,那事情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的父親也心存疑慮,便說:「我去叫人查查,不過早些年,我的確聽老田提起過他有個閨女,被人拐了一直沒找回來。」

  大少爺心裡更煩躁了,田家遺失了幾十年的女兒,要是不給一個交代,恐怕真的說不過去:「我可不想娶那個女人。」

  「我也不會讓你娶田家的女兒。」

  他的兒子,自然要娶和他們家門當戶對的女孩子,可惜現在只能一夫一妻了,不然給個妾的名分也算是心意。

  不過,孩子可以生下來,他沒必要和孫子過不去。

  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那還是他上山下鄉的時候了,當時他已經插隊很多年,已經和田二的祖父關係不錯,作為村支書的老田很喜歡這個城市裡來的年輕人,給予了很多方便,兩家人也就是那個時候結下的交情。

  他是看著田二的父親娶了城裡來的知青,還參加了他們的婚禮,高考恢復以後,他回到了城裡,和田家的往來就少了,但田家還給他寄過全家福。

  裡面田二的妻子就抱著一個女娃娃。

  然而過了些年,他再和田家聯繫上的時候,田二就出生了,問起原先的那個孩子,說是被拐子拐走了,所以又生了一個。

  那個孩子被拐子賣給了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妻,就是黃家夫婦,兩個人收養了這個女孩子,九幾年的時候,黃家開始做生意,越做越好,慢慢地就在北京有了一席之地。

  而田家也在他的幫助下來到了北京,成為了他的心腹之一,除了他,田家無所依靠,所以他並不懷疑他們的忠誠。

  田家那個沒了的女兒是確實存在的,然而黃璨並不是她,她是田二同父異母的私生女,這件事在田家還引起過一陣風浪,田二的母親堅決要求那個孩子不准生下來,他父親同意了,要求黃璨的生母打胎。

  黃璨的生母為了讓她活下來,躲到外地的醫院去生,田家知道了消息準備趕過來,巧的是,和她生母同病房的黃家夫婦也生了一個女兒。

  正如同所有最滑稽的戲碼,她的母親對調了兩個孩子,被田家害死的,才是黃氏夫婦的親生女兒。

  而黃家夫婦並不知情,把黃璨如珠如寶疼愛大了,殊不知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是踏著別人的性命往前爬的。

  黃璨十八歲那年,生母找上門來,告訴了她所有的真相,黃璨得知自己的生父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便開始謀劃著奪回自己真正的身份。

  她不要以一個私生女的名義回去。

  她要做田家的大小姐,奪回自己該有的一切。

  而那個真正的田家小姐,實際上是在出生後就被親生奶奶給賣了,因為嫌棄不是孫子,瞞著家裡人把孩子抱走後賣給了人販子,回家說是丟了。

  霍雲松很久以後才查到了這件事,他原意是想找回田家的親生女兒,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誰知道那個女孩子不到八歲就死了,死在了沒有人知道的深山裡,連墳塚都沒有。

  不過,黃璨再有心機,霍雲松也並不緊張,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孟櫻的身體,心肌炎的治療還是以休養為主,輔以藥物。

  幸好霍家千不好萬不好,至少能給孟櫻提供一個最好的治療環境,一想到這裡,霍雲松就一點兒也不後悔回來了。

  但他還是對孟櫻的病情非常緊張,每天出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她今天做了什麼,有沒有累著。

  孟櫻忍不住翻白眼:「看了一本書,一部電影,畫了一會兒畫,和狸奴玩了一會兒,你到底在緊張什麼?」她完全不知道霍雲松有什麼好擔心的,在霍家她衣食無憂,每天閑得長毛,他居然還會擔心她累著。

  這個病帶給她的困擾還不如大姨媽呢!只是偶爾覺得心悸,也並不太嚴重,和霍雲松的架勢仿佛是她得了絕症,讓她覺得好笑又不解。

  「不然我不放心。」霍雲松還要摸摸她的心跳,被孟櫻一巴掌拍掉了手:「幹什麼?」

  「測一下心率。」他說。

  測心率伸手到她衣服裡幹什麼,說得她好像看不出來一樣,但想想自從他知道她生病後,性生活就只能停了。

  孟櫻其實很同情他,無肉不歡的人改吃素有點可憐,她一時心軟,縱容了他:「那好吧。」

  霍雲松抱著她溫存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俯身去聽她的心跳:「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沒有。」孟櫻把自己的薄毛衣整理好,又幫他系扣子,霍雲松說:「算了,我換一件一樣的就行。」

  襯衫經不起蹂躪,現在已經皺巴巴的了,就算扣好扣子也能看出來,不如換一件。

  霍雲松換了衣服出來,發現孟櫻又在看書了,他湊過去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我跟的那位教授的書,還挺好看的。」孟櫻翻了幾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這不會耽誤我上課吧?」

  「不會。」霍雲松也不想她整天在家裡,不然沒病都悶出病來了,他答應過孟櫻,讓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答應過你的。」

  孟櫻放心了,和他承諾:「我會好好養病的。」

  「嗯,等病好一點了,我們就去準備做試管,你喜歡女孩還是男孩?」

  「像你的話,男孩女孩都好。」

  「像我不好,如果我沒有遇到你,我這一輩子都可能和幸福這種詞眼無關,像你,像你更好。」

  在門口正準備敲門的霍苾芬:心累,我還是去喝口茶再來好了。

  一個月後,醫生認為孟櫻的病情已經穩定,可以嘗試取卵,過程並不愉快,霍雲松一直陪著她:「別擔心,沒事的。」

  「我們真的不考慮自己生嗎?」孟櫻緊張極了,「醫生說我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

  霍雲松輕聲說:「就算是現在,生孩子也有風險,你是風險之上還有風險,我怎麼敢賭?」

  孟櫻已經隱隱有所察覺霍雲松的異常之處,他對她的生命重視得不可思議,這其中,又格外怕她生病。

  她今年才二十三歲,正是一個人身體狀態的黃金時間,她不知道霍雲松的顧慮由何而來:「我還有什麼病嗎?」思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你不要瞞著我。」

  霍雲松一怔,忍俊不禁:「怎麼會,我沒有瞞著你了,真的。」

  「那你為什麼總是一副我好像隨時會出事的樣子。」她把手心覆到他的手背上,「不許騙我。」

  「真的沒有,你要是真的生病了,我還能瞞著不讓你看病?」霍雲松笑了笑,「不過我是真的害怕,你看我千辛萬苦才遇到你,好不容易把你娶回家了,我能不小心翼翼嗎?」

  孟櫻狐疑:「就這樣?」

  「當然,我覺得我每一天都好像是上天給予的恩賜,我害怕哪一天上天覺得我太幸福,所以要把你帶走,我無時無刻不幸福並惶恐著。」霍雲松握著她的手,「患得患失,沒有得到的時候想辦法得到,得到了又害怕失去,你明白嗎?」

  孟櫻覺得有些難為情,她固然是很喜歡霍雲松,但她覺得自己對他對感情,比不上他對自己的萬分之一。

  這樣深厚的感情,只能用一生一世去回報。

  既然胚胎不會移植到孟櫻的體內,那接下來的事情就與她無關,霍雲松說:「一切都交給我,我會告訴你進展,你不用擔心。」

  「會失敗嗎?」孟櫻仍是忐忑。

  霍雲松說了實話:「可能會,但問題不大。」就算因為種種原因流產,那傷害的也不是孟櫻的身體,然而,保險起見,他挑選的都是非常健康的代孕母親,高價酬勞足以使得她們奮不顧身。

  只要進行順利,她們身邊就會有專人陪護,懷孕過程有醫生定期檢查,以免出意外,然而,一直到孩子出生為止,她們都不會知道那個孩子是誰的。

  從重生回來開始,他就對今天的事有所準備。

  他相信他們一定會生下一個健康可愛的女兒,是,他喜歡女兒,管他霍家必須要嫡長子呢,先有了女兒當小公舉,再生一個兒子當苦力就好。

  他把這個想法對孟櫻說了:「我想先要一個女兒,讓她做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想過的人生,然後再生一個兒子,他就會比較苦一點。」

  他看孟櫻面色不虞,馬上改口,「不然,先生個哥哥保護妹妹也不錯。」

  「我!只!要!一!個!」孟櫻罕見地強勢,「不管是男孩女孩,我只要一個!」

  霍雲松詫異:「為什麼?」

  「我不要把我的愛拆開,我要我的孩子有完完整整的寵愛。」她的雙目微微泛紅,「爸爸媽媽的愛,都是TA一個人的,我不要生兩個,要生你找別人去生。」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和孟飛龍不好,但是父母的愛永遠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總會有所偏疼,霍家重長孫,那女孩兒怎麼辦,她和霍雲松如果更偏愛女孩子,那男孩該有多不公平?

  她只要一個孩子,她會把完完整整的愛都給TA一個人,絕不會讓TA重走自己的老路。

  對於霍雲松來說,孟櫻和孩子,肯定前者更重要,她要是不想生都沒關係,何況只是要一個,他知道她的心結,立即表態:「那就生一個。」



********作者解釋*******

  解釋一下阿櫻的病,前世她也是心肌炎,然後懷孕了,不過那個時候還不嚴重,更嚴重的是癌症,因為有人長時間給她投毒,所以孩子也流掉了,這個病不致死,但是需要休養,懷孕是個不可控的因素,如果懷孕過程中阿櫻犯病,那要麼墮胎,要麼拼死把孩子生下來,母親死不死看天意

  不管怎麼樣,都是有風險的事,而對於霍雲松來說,孩子是給霍家交差的,他不希望阿櫻冒險,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誰能保證輪不到呢?他不能失去她,而且,生孩子很痛很辛苦,他捨不得。

  做試管可能會有一點技術上的問題,但精子和卵子屬於他們兩個人,那就是他們的孩子,代孕只是提供了胚胎發育成長的環境而已,他們的孩子就是那麼來的,阿櫻不會再自己生了,我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遺憾的,人類的技術在進步,就好像是剖腹產和順產一樣,現在很多沒有辦法自己懷孩子的都會選擇試管,也有人選擇丁克,人生未必要結婚生子才算是圓滿吧。

  以及,只有一個孩子,霍雲松喜歡女孩,霍家看重男孩,不管是重男輕女還是重女輕男,都對另一個不公平,所以,孩子無論男女,一個就夠了,把所有的愛都給TA一個人,阿櫻吃過虧,不想孩子再經歷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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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5: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72章 憶南

  江南的春天桃紅柳綠,河邊的柳樹發了新芽,院子裡種著的花綻開了花苞,一片生機勃勃的氣息。

  市一中裡,孟飛龍正埋頭刷題,作為今年六月就要高考的考生,他覺得自己已經要上天了。

  「誰家的家長又來了?」自習課上,大家竊竊私語,學校住宿管得嚴,家長擔心孩子營養跟不上,總是會來學校送東西。

  誰家的父母看起來老實貧窮,誰家的父母一看就是大款,這也是學生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孟飛龍的同桌是往教室後面一張望,用手肘碰碰他:「哎,是個美女啊,那個姐姐挺漂亮的。」

  孟飛龍寫一道題寫不出來正煩著呢:「漂亮個鬼……臥槽,姐!」他趕緊竄出去。

  站在門外對他招手的就是孟櫻。

  天氣已經回暖,她穿了件掐腰的長裙,暖風吹過,愈發顯得腰肢纖細,氣質出塵。

  「姐,你怎麼來了。」孟飛龍說,「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不是,」孟櫻笑了笑,「我回家一段日子,正好過來看看你。」

  孟飛龍起疑:「真的沒有欺負你嗎,那怎麼突然回來了?」

  「他去梅鄉了,有工作。」孟櫻說,「我就回家住一段日子。」

  梅鄉的會議一直是最近的熱門話題,隨著開會時間的逼近,這邊的安檢也越來越嚴格,上公交都得被查身份證,怎一個苦逼了得!

  孟飛龍左顧右盼,神秘兮兮地問:「姐,我問你,我姐夫是不是很牛逼的人。」

  孟櫻:「呃……」

  「是不是和偶像劇裡一樣,他是失憶了或者是被人追殺所以才躲在這裡,現在事情過去了,他就把你帶回家裡了!」孟飛龍腦洞大開,喋喋不休,「姐我說得對不對,有沒有道理?」

  孟櫻:「嗯……我給你帶了點北京的特產,你好好在學校念書。」這孩子的腦洞也太大了,看得偶像劇比她還多,現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

  孟飛龍戀戀不捨:「你這就走了呀?」

  「我身體不是太好,你姐夫讓我早點回去,他要是回來看不到我會生氣的。」

  孟飛龍急忙問:「你沒事吧,你哪裡不好啊?」

  「心臟。」孟櫻笑了笑,「不嚴重,但是要多休息,所以……我就不去看爸爸他們了。」

  孟飛龍怔了怔:「你不回來了嗎?」

  「那也不是我的家。」孟櫻摸了摸他的腦袋,「比我高那麼多了,我就來看看你,你也別告訴他們,開完會我就回北京了。」

  孟飛龍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你在北京過得好嗎?」

  「很好,就像你說的,你姐夫家裡……很厲害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九月份要去A大讀研了,如果你考得好,我們還能在一個學校裡。」

  孟飛龍握拳:「那我考到北京去。」

  「考什麼學校都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吧。」

  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或許是她想對自己說的話。

  梅鄉,小橋流水,白牆黛瓦。

  茶館裡,霍雲松見到了黃璨,她捧著肚子小心翼翼走來,因為沒有化妝而略顯憔悴,據說,只有懷男胎的時候母親才會如此。

  「你要見我做什麼?」霍雲松問,「我們之間恐怕沒有什麼好談的。」

  「看來之前的事你已經知道了。」黃璨微微笑了笑,「早知道孟櫻的男朋友是你,我也不會給自己找這個麻煩。」

  這話絕對是真心的,她根基不穩,沒必要和霍家繼承人對上。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不會低頭求饒,原本她就選擇了和霍雲松截然不同的立場。

  何況,霍家是龐然大物沒有錯,霍雲松是令人忌憚沒有錯,可就是這樣,才令人興奮,不是嗎?

  霍雲松看出了黃璨眼眸中流轉的神采,這是一個天生適合在四九城裡生存的人,她善於抓住機會,聰敏,心狠,他知道他不能像前世一樣輕易處理她,只要給她一絲絲機會,她都能翻身爬起來。

  真可惜,這樣的人就應該在她成長起來之前就解決掉。

  凡事有利就有弊,他不是神,自然也不能面面俱到,同樣的時間段,他選擇了去孟櫻身邊,和她與世無爭過了大半年的日子,也就給了黃璨成長的時機,不過,就算重來一萬次,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孟櫻,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既然黃璨已經長成,他也沒有必要沉浸在後悔中,反正都是遲早是要收拾的,他又何必多費唇舌,「你也不是來和我說這個的。」

  黃璨抿唇一笑:「大公子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為什麼來?」她佯裝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過以示誠意,還是由我開口吧,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人讓我當個中間人。」

  霍雲松當然知道是誰要黃璨來的,大少爺那天脫口而出說他被戴了綠帽子,這叔叔能忍,嬸嬸都不能忍,事關男人尊嚴,家族血脈,豈能兒戲?

  這不,拉不下臉來道歉,就把黃璨這個田家的女兒,他的情人推出來了,挨駡給難堪都行,就是給霍雲松出氣來著。

  霍雲松實在看不上他的所作所為,做了事卻不願意承擔後果,是個沒有擔當的人,哪怕他不肯痛快認錯,那態度強硬也不失為霸氣,可偏偏他退縮了,又不願意站出來,推了個出氣筒過來,有什麼意思?

  不過,他和黃璨有私仇,有這個機會不利用倒是可惜了:「你倒是很有勇氣。」

  黃璨也不欣賞大少爺這做事的風格,比其他老子來還是差了點,但是,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她怎麼能有表現的機會呢?

  她又不是因為愛才和他上床生孩子的,這個男人如何,她不關心,她關心的,永遠是自己可以在這件事上獲得怎麼樣的利益。

  「我是自告奮勇。」黃璨微微一笑,「正好和大公子了結一下從前的事。」

  她有信心,霍雲松不會做得太過分,也只能適度,否則就是打了大少爺父子的臉,又和田家結了死仇,就算是恨她入骨,也不會那麼做。

  像他們這樣的人,忍是必備的能力。

  越是往上走,越是謹慎小心。

  霍雲松也知道現在不是對付黃璨的時機,他固然可以略作報復,但怎麼能比得上計畫中的安排來得痛快呢?

  所以他說:「那正好有一件從前的往事,可以請黃,噢,不,田小姐幫忙。」

  黃璨心頭微微一跳,她知道這些世家關於「小姐」和「姑娘」的說法,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霍雲松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若無其事地說:「是左晨旭嗎?」

  「希望你的安排能讓我滿意。」霍雲松輕輕笑了起來。

  他何必親自動手對付左晨旭呢,黃璨自然願意效勞,有什麼比看著他們反目成仇更痛快呢?

  他還記得當年孟櫻說,左晨旭連續幾個月不回家,她不想念他,甚至希望他一直都不要回來了。

  那個時候他即是希望左晨旭離她遠遠的,不要佔有她,又想,或許那個時候他回來,對孟櫻也是一種安慰。

  他多麼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大哥?」霍苾芬看到走路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的霍雲松,疑惑地發問。

  霍雲松回過神來:「阿櫻呢?」

  「孟小姐說她先回香鋪了,會給你留著門。」霍苾芬問,「需要我去把孟小姐接過來嗎?」

  「不用了。」霍雲松壓下思念,「我開完會之後去找她,你留在這裡就行。」

  青萍距離梅鄉最多就二三十分鐘,最近進梅鄉的人都查得嚴,雖然越來越多的遊客想要在開會前先睹為快,但拿到通行證的少之又少,連帶著都不堵車了。

  霍雲松到家的時候才七點多,孟櫻正在書房裡看書,狸奴窩在她腿上打哈欠,沒有他在的時候,孟櫻和狸奴的相處還是很愉快的。

  但是他一來……「喵~~~~」狸奴從孟櫻膝蓋上跳下去,繞到霍雲松腳邊打圈圈。

  霍雲松敷衍地摸了一把它的背脊,走過去攬著她的肩膀:「阿櫻。」

  「你回來了。」孟櫻放下書,「辛苦嗎?」

  「好辛苦。」他把臉埋在她頸窩裡,「所以你不要動。」

  孟櫻摟住他的腰:「吃過飯沒有?」

  「早就吃過了。」霍雲松親吻著她的耳垂,「你放心,苾芬會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我不會餓著凍著,但我很累。」

  他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只有在阿櫻身邊,我可以什麼都不想。」

  孟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所做的事她完全不瞭解,廖君潔當時在這裡說的話真對,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令人難受。

  「幸好還有阿櫻。」他說,「沒有你,這日子過著有什麼意思。」

  「可我什麼都幫不了你。」她說。

  霍雲松抬起頭來,突然笑了:「傻,我要你幫我幹什麼,有的是人願意到我身邊來幫我,這是他們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

  「而我的目標,就是阿櫻。」他在她唇邊啄了一下,「我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

  孟櫻點了點頭:「那你去洗澡早點睡覺。」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霍雲松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阿櫻,去梅鄉陪我幾天好不好?」

  孟櫻詫異地眨了眨眼。

  霍雲松一本正經地和她計算時間:「如果阿櫻肯陪我去,那我每天至少可以省下一個半小時和阿櫻在一起,一個人的一生也才那麼多,白白浪費在路上多可惜。」

  孟櫻忍俊不禁:「好啊。」她還擔心自己回來後,孟家的親戚會找上門來呢,到時候不見,未免不近人情,可見了,恐怕又令人難過,不如避而不見,時間久了,或許才能彼此諒解。

  何況,她別的事不能做,離他近一點總是可以的,這樣也不必一大早就起來去梅鄉,還能多休息一會兒。

  她怎麼會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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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梅園

  孟櫻到梅鄉的第二天,左晨旭陪著母親仇蘭桂和幾個客戶一起到梅鄉參觀。

  正式的會議還沒有開始,但梅鄉每天的遊客都有限定,必須提前半個月以上提交申請才能獲得批准,通行證允許的參觀時間從三個小時到七個小時不等。

  至於梅鄉內部的居民,更是排查嚴格,但為了保證世界各國的來賓能體驗到梅鄉特殊的風土人情,絕大部分店鋪都不曾關閉,當然了,查戶口是免不了的。

  左晨旭足足申請了三次,才拿到了今天的通行證。

  梅鄉與青萍的景色差不了多少,只不過一個是被商業開發的旅遊勝地,一個卻是柴米油鹽的普通縣城,更多了些生活氣息。

  左晨旭對這種從小司空見慣的景色並沒有什麼讚歎之情,反而從未見過江南小橋流水的外國客戶更有興趣。

  仇蘭桂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向幾個大客戶介紹梅鄉的由來。

  據聞,梅鄉過去只是一個達官顯貴的園子,這位顯貴十分鍾愛梅花,便在這裡建了梅園,等他告老還鄉,便在梅園養老,還時不時召開詩會,提攜有才能的後輩。

  這一次開會的主場就是梅園,那裡如今已經被全面封鎖,不允許參觀,只能在外面看看。

  左晨旭一心二用,不經意間瞥見了從側門出來的孟櫻。

  還有牽著她的霍雲松。

  這樣子看起來像是送丈夫出門的妻子,然而……霍雲松說:「不要讓自己累著,多休息,有事情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準備出門散步的孟櫻:「好。」

  兩個人在門口告別,霍雲松看著她走遠才轉身回梅園,這裡將召開世界級的會議,他有許多工作都要在梅園進行,否則也不能住到這裡了。

  左晨旭和仇蘭桂打了個招呼,轉身追上了孟櫻離開的方向。

  孟櫻是第一次來梅鄉,雖然與青萍毗鄰,但正因為太近,反而沒有要來遊玩的興致。

  到了這裡,才發現經過保護的江南水鄉和一直改造的青萍大有不同。

  青萍的道路基本都鋪成了水泥路,只有少數地方還保留著些許,而梅鄉的路卻是從附近各個縣城收集來的青石板鋪成,坑坑窪窪,如果下了雨會很滑,也不適合開車,只能步行。

  街邊的建築也保存得很完好,都細心修復過了,不像青萍,老式的建築已經逐漸被鋼筋水泥所取代。

  她逛得很起勁。

  左晨旭就在十米開外,想要走過去和她打招呼,不料身後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你還是不要去見她比較好。」

  左晨旭豁然回頭:「黃璨?」

  黃璨神情平靜,完全不像是他記憶裡那個刁蠻的大小姐,這讓左晨旭覺得陌生極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重要嗎?」黃璨嘴角微微一翹,「你得感謝我救了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左晨旭覺得莫名其妙極了。

  黃璨點了點人群裡的幾個人:「那幾個,都是霍家的保鏢,霍孟澤,噢,就是霍雲松把身邊一半的人都派到了她身邊,你在接近她之前就會被人帶走,要知道,現在在梅鄉消失的人可不少。」

  左晨旭懷疑這是在聽天方夜譚:「什麼?」他稍微抓住了一些重點,「你和霍雲松認識?」

  「最近剛認識,」黃璨漫不經心地撩了撩頭髮,「前段時間,京城裡出了件大事,霍家的長孫要娶一個普通女人,差點和家族斷絕關係,不過,他還是排除萬難,把她娶回了家,很美的愛情故事,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左晨旭質問她,「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真是永遠也搞不清楚的腦子。」黃璨譏諷道,「以前就是這樣,自以為聰明,其實就是一個糊塗蛋。」

  「你有病啊!」左晨旭決定收回自己剛才的話,黃璨還是一如既往地難以理喻。

  黃璨淡淡看他一眼:「走吧。」

  左晨旭皺眉:「去哪兒?」

  「看他要讓你看的事。」

  他們遠遠綴在孟櫻後面,她今天要去參觀晚宴時的表演團隊彩排,霍雲松給了她一個小小的卡片,可以令她在梅鄉通行無阻。

  但黃璨和左晨旭就不行了,左晨旭試圖進入戲院,但被好幾道警戒線攔了下來,黃璨就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左晨旭問。

  黃璨指了指對面的茶館:「坐下說吧,我懷孕了,站著吃力。」

  她在茶館裡找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坐下,左晨旭猶豫再三,還是坐下了:「你懷孕了?結婚了嗎?」

  「這不關你的事。」黃璨冷冷道。

  「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左晨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璨璨,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黃璨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似的:「以前?不,你從來沒有瞭解過我,於我而言,你所知道的那個黃璨,只不過是我想讓你知道而已。」

  她對左晨旭早已沒有半點興趣,懶洋洋地進入了正題,「這段時間,梅鄉很熱鬧,你知道吧?噢,你肯定知道,因為如果不是我,你以為你能拿到這裡的通行證?」

  「黃璨,你別開玩笑了。」左晨旭氣得都笑了,「我只想和阿櫻打個招呼,我和她十多年的朋友……」

  「朋友?」黃璨端起茶盅,看著碧波蕩漾的茶水冷笑,「你這所謂的朋友,其實有點好笑吧,如果只是朋友,會在錢包裡放她的照片,被我看到後也沒有否認什麼,只是一直說我太多疑,是我胡思亂想?如果是朋友,又怎麼會對朋友說,我這個女朋友,還比不上你的青梅竹馬?」

  「你一直都對她有佔有欲,」黃璨問,「所以我問你的時候,你下意識地默認了,還記得嗎,我們在一起後,你的一個室友說看照片很喜歡這個類型的女孩子,讓你做介紹,你很生氣地拒絕了。」

  「那個時候,你的藉口是他花心換過好多個女朋友,不肯把自己的青梅給人禍害,但你捫心自問,難道不是你在吃醋嗎?」

  左晨旭冷冷道:「你就是來和我翻舊賬的嗎?」

  「不,我只是和你隨便聊聊,敘敘舊,畢竟以後可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黃璨吹了吹茶葉,「我們來說說你母親生日宴會上的那件事吧。」

  左晨旭渾身一震,他終於抓住了一個關鍵:「你怎麼知道?」

  「因為,就是我做的。」黃璨微笑起來,「真可惜,只差一點點。」

  左晨旭猛地站了起來,一直坐在遠處幾桌的保鏢頓時站了起來:「小姐?」

  「沒事。」黃璨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用緊張,「坐下。」

  她的口吻依舊和記憶中一樣居高臨下,但左晨旭心底升起一股寒氣,不,這種居高臨下與從前截然不同,冰冷而無情。

  這不是從前的那個黃璨。

  「我告訴你這件事,是為了你好,至少讓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黃璨看著守衛森嚴的戲院,這裡到時候會和與會人員面對面接觸,因此排查嚴格名列前三,她都進不去,可孟櫻進去了。

  「你對她有佔有欲,可另一個人的獨佔欲比你還強,不過也是,這種事,是個男人都忍不了。」

  左晨旭坐了下來:「你是說,霍雲松,他到底是誰?」

  「我之前說的話,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嗎?」黃璨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和霍雲松說話,三兩句似是而非的就有足夠的信息量,可左晨旭呢,講那麼明白,他腦子裡像是塞滿了稻草,「霍雲松的本名,叫做霍孟澤,是霍家長孫,鐵板釘釘的繼承人。」

  聯想到黃璨剛才說的話,左晨旭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他要幹什麼?」

  「他要讓你看看,孟櫻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他要讓你知道,她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任由你們母子欺辱的女孩子,她嫁到了霍家,哪怕霍家不樂意,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打霍家的臉。」

  左晨旭覺得荒唐極了:「霍家到底是什麼?你怎麼說得和四王八公一樣,你以為這是《紅樓夢》嗎?還有護官符?」

  「時代在變,制度在變,王朝在變,可總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黃璨說,「你只要知道,霍孟澤要你死,要你們左家辛苦幾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輕而易舉。」

  左晨旭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還記得去年和霍雲松的對峙,當時就覺得他十分奇怪,不像是出自普通人家,可黃璨說得也太離奇,不像是在現代社會。

  「這是法治社會。」他駭笑,「要我死?」

  「生不如死。」

  霍雲松會真的要了左晨旭的命嗎?當然不會,殺人犯法,他沒有必要給自己留下這樣的把柄,甚至,連對左家動手都不會親自出馬。

  他是要她動手,解決掉左家,讓他們一無所有。

  她會做嗎?會。

  一來,她對左晨旭原本就沒有什麼感情,甚至還有點怨氣,順便還可以表忠心。

  二來,這是大少爺交給她的任務,她總得漂亮得完成。

  三來,被逼對付從前的男友,多少不近人情,多少委屈,霍雲松又是何等仗勢欺人,還能挑撥一下關係。

  她不相信霍雲松想不到她可以得來的好處,可就算是這樣,也寧可把左晨旭除之而後快,他心中的怒氣可想而知。

  嘖,男人的佔有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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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就在黃璨對左晨旭發出完蛋通知書的時候,孟櫻從戲院裡出來了,她悄悄圍觀了幾名大家的排練,覺得真是名不虛傳,清唱也餘音繞梁。

  她心情很好地在街上閒逛,兩邊的店鋪都開著,她看到了一家胭脂鋪子,好奇地進去看。

  裡面有很多古方研製的胭脂,這多少與制香有共通之處,所以,她和老闆娘聊了起來。

  聊得太認真,霍雲松進來了都沒發現。

  「所以,這個就是玫瑰清露?」孟櫻拿著一個水晶瓶子仔細端詳。

  老闆娘說:「對,現在做蒸露不用那麼麻煩了,有專門的純露機,不過我這裡賣的香水都是獨家配方,不是純粹的玫瑰露,你可以試一試。」

  孟櫻在手腕上噴了一點,還沒湊過去聞一聞,手腕就被捉住:「我挺喜歡這個味道的,買了吧。」

  孟櫻輕呼一聲:「你怎麼在這裡?」

  「知道你在這裡,我就直接過來了。」霍雲松替她把落下的鬢髮撥到而後去,又以指為梳,替她理了理髮尾,這些小動作簡單卻親密極了,仿佛是在不經意地透露他們的關係,「上午過得開心嗎?」

  「那幾位老師不用話筒,我站在戲院後面都聽得很清楚,真的好厲害。」

  「喜歡就好,」霍雲松看了看時間,「累了吧,我們去茶館坐一會兒。」

  孟櫻覺得他對自己的態度過於慎重,仿佛她是用琉璃做的,一不小心就會跌碎:「我不累。」她看著他眼裡的血絲,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是你累了。」

  「對,是我累了。」霍雲松哄她,「陪我回去歇一會兒,我下午還有工作。」

  孟櫻點頭同意了。

  霍雲松微微笑了笑,握緊她的手,又對老闆娘說:「請把這裡的東西都送一份到梅園,我住神素院。」

  「好的。」老闆娘這段時間以來見多識廣,對此早已面不改色,只不過……這麼恩愛的夫妻,也是頭一次見。

  眼看著霍雲松接走了孟櫻,黃璨便說:「好了,就到這裡吧,我也要回去了。」她拍了拍左晨旭的胸膛,懶洋洋地說,「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好好珍惜吧。」

  左晨旭並不是笨蛋,他剛才從頭到尾把事情梳理了一遍,大致明白了,聽此,冷笑道:「如果他連我都不肯放過,你覺得作為罪魁禍首的你,他會放過嗎?」

  「你以為我做這件事是為了討好他?」黃璨挑了挑秀長的眉毛,「我有那麼蠢嗎?」

  左晨旭都想得到的事,難道她想不到?霍雲松怎麼可能不對付她,反而幫她一把,那必然是後面有更大的動作。

  可那又怎麼樣?

  富貴險中求,越往後,他越是動不了她,現在他選擇先解決掉左晨旭而放過她,那麼之後她就由不得他揉圓捏扁了。

  ***

  孟櫻和霍雲松肩並肩在青石板路上散步,有一搭沒一搭閒聊,霍雲松說:「梅鄉雖然保存得很好,但到底是商業氣息太重了,我還是喜歡青萍。」

  「青萍有那麼好嗎?」孟櫻回想了一下童年,發現現在的青萍還是很糟糕的,「我小的辰光後面的河都是碧綠見底的,大家在那裡洗碗洗衣服,還有小孩子下河去游水,現在已經不行了,水都混了。」

  而梅鄉的河流經過多次治理,還是很乾淨的。

  「那是我遇見你的地方,所以,青萍的一切在我的記憶裡,都好像帶了濾鏡。」霍雲松說,「梅鄉已經被定為永久會址,青萍的地價一下子就上去了。」

  梅鄉非常小,景區占了四分之三,因此周邊的縣城就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地方,開發商早在一年前就聞到了氣味,試探著拍了好幾塊地。

  如今,青萍自然也不能例外,尤其是孟櫻香鋪所在的老城區,房屋都已經有了些年頭,但小橋流水人家的特色維持得很好,就有開發商把目標瞄準了這裡。

  孟櫻聽著大為緊張:「所以,家裡是要拆遷了嗎?」

  「是霍家的公司。」霍家這樣的老牌世家,當然有自己的家產,否則怎麼能合理合法地維持優渥的生活呢?

  而地產從古至今,一直都是國人最為看重的一環,霍家的產業基本上都集中于這些傳統產業,穩紮穩打,是謹慎,但也錯失了不少機會。

  他知道孟櫻住在這裡,也知道他們會在這裡相遇,所以,哪怕梅鄉沒有召開此次會議,他也準備好把那塊地買下來了。

  但是這是個長期工程,半路又殺出個梅鄉會議,以至於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裡,多生了些許波折。

  不過,他先下手為強,他們已經遲了。

  「那青萍會變一個樣子嗎?」孟櫻有些迷惘。

  霍雲松輕輕一歎,改變是在所難免的,他可以提前保下那一塊地方,已經是足夠幸運,誰能想到梅鄉會異軍突起呢?

  這種變數,不是人可以預知的,現在已經很好了。

  「放心吧,至少主動權在我們手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就是鄰居會不一樣了。」

  按照霍雲松的想法,孟櫻住的那片地方會在保留建築特色的基礎上大規模重建,改為適合療養度假的獨立別院。

  江南特有的溫潤氣候,和與梅鄉毗鄰的地理位置,想必不會缺少客源。

  他們也能時不時回來住一住,重溫舊夢。

  石橋上,人來人往,橋洞裡有小船來回穿梭,楊柳在岸邊飄蕩,孟櫻不經意地一回頭,卻在橋邊的一個茶館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那個人是不是……」

  「誰?」霍雲松一轉頭,也看見了他,他眉頭微微一皺,他知道他會來,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這實在是不可思議,因為現在梅鄉的整個安保環節都由他負責。

  而他,神不知鬼不覺出現了。

  茶館裡,有個身著藕色旗袍的女子嫋嫋婷婷,彈著琵琶唱著舊曲:「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知道他掌握著別人難以想像的力量,可親眼所見,依舊心生戰慄。

  這樣的人,哪怕心向風花雪月,又怎會有人相信?這樣的力量,哪怕原本無心與此,那個人又怎麼可能容許?

  這註定是殊死一戰。

  真可憐。

  「居然來了梅鄉。」霍雲松凝眉,這是要出什麼事了嗎?

  再有兩天,世界各國的代表都要集中到這裡,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沒有想到居然會從梅鄉開始。

  這樣一來,孟櫻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否則梅鄉一旦戒嚴,他都不能輕易脫身。

  「阿櫻。」他說,「我讓苾芬送你回青萍。」

  孟櫻不解,在她看來,今天風和日麗,桃紅柳綠,繾綣溫柔,正是江南好時節,誰能知道這旖旎風光下的殺機與暗流。

  「回香鋪等我。」他拉近她,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我愛你。」

  他不說則罷,一說孟櫻就覺得不安:「怎麼了,是要出什麼事了嗎?」

  霍雲松輕笑起來:「我不會有事,只是如果有什麼事,我恐怕會很忙,到時候顧不上你。」

  孟櫻狐疑地看著他:「我留在房間裡等你回來好了。」

  「那多無聊,這裡一天比一天戒嚴,明天遊客就都不能進來了,你也不想去吃個飯都要過幾道安檢吧?」梅鄉發生什麼事都好,最安全的不是他們,而是毫不知情的民眾。

  大家看到的,永遠都是會議順利召開,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孟櫻還是覺得古怪,但她想不明白,所以同意了霍雲松的安排:「那好吧。」

  ***

  三天后,梅鄉會議正式開始,孟櫻起床的時候電視裡已經有直播了,她看了一會兒,發現索然無味,又重新給關了。

  等給狸奴喂了食,她又重新翻出遙控機開了電視,雖然很無趣,但她想知道是不是一切都順利。

  從電視上看,當然一切順利。

  霍雲松也在中午給她打了電話,問她吃過沒有,記得要午睡,晚飯後又打了一次電話:「我今天會很晚回來,不要等我。」

  會議一共持續兩天,第一天晚上有晚宴和節目,等全部結束就很晚了,何況他在結束後還要確認一遍明天的行程。

  孟櫻說:「如果太晚,就不要回來了,明天給我打電話就好了。」

  「不行。」霍雲松佯怒,「我一天看不見阿櫻,我心裡不踏實。」

  孟櫻何嘗不是,所以她聽到這句話,要咬著嘴唇才能不讓自己笑出來。

  可霍雲松還是失約了。

  夜裡,突變頓生,雖然及時被發現並控制了局勢,但後續的調查也註定他今夜不能入眠了,何況道路已經封鎖,他想出去都出不去。

  霍雲松給孟櫻發了短信,說實在太晚,還是決定留下來過一夜,讓她不用擔心。

  那時已經是夜裡兩點多,他以為孟櫻已經睡了,可沒有想到她很快回了資訊,霍雲松看到「不要緊」這三個字就知道她其實一直在等他。

  他撥出了電話,孟櫻很快就接了:「阿櫻,你是不是還沒有睡?」

  「沒有呀。」孟櫻覺得自己不算說謊,因為她真的歇下了,只是沒有他在身邊,怎麼都睡不著而已,「我只是剛好起來喝水。」

  霍雲松知道現在戳穿她也沒有意思,便叮囑道:「早點休息,我這邊還要忙一會兒,明天結束肯定回來。」

  「好。」

  掛了電話,霍雲松問霍苾芬:「梅園和幽篁裡怎麼樣了?」這次會議來賓甚多,一部分安排在了著名的梅園,另一部分則安排在了梅鄉最好的酒店幽篁裡。

  霍苾芬眉目嚴肅:「一切正常,好像逃到七孔橋那邊去了。」

  霍雲松又問:「查出來是怎麼混進來的沒有?」

  霍苾芬微微搖頭,耳邊的鑽石耳釘閃過一道璀璨的亮光:「暫時不清楚,那邊接手了,大哥,我們……」

  「那就別管了。」霍雲松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你再去確認一遍明天的安排,我們只要保證會議順利進行就行了。」

  霍苾芬應了一聲,悄悄離開了。

  霍雲松站在窗邊仰頭往外看,夜幕是濃重的藍,唯有明月高懸之處淡了下去,今晚的月亮是如此明亮,皎然的光芒使得周邊的星子黯然失色,肉眼幾不可見。

  雖然山雨欲來,但明天應該會是個好天氣。

  畢竟現實又不是小說,不會在來時恰好遇見陰雨綿綿的天氣,正好相反,通常它發生的時候,風和日麗,暖風醉人,煞是繾綣。

  就好像今夜。

  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他在靜靜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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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尾聲:似是故人來

  孟櫻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第二天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

  霍雲松給她留了信息:一切順利,按時吃飯休息,傍晚返家。

  她看見這個就心情明媚起來,推開窗,春日的陽光正燦爛,她在院子裡養的花雖然被拋棄了一個冬天,但仍然頑強地長出了花苞。

  難得天氣那麼暖和,陽光也好,她出門吃過早飯,便回來洗頭,瓷盆裡接了水,就在天井裡梳通頭髮。

  狸奴跳到凳子上,伸出爪子去舀盆子裡的水,那是剛剛燒開的滾水,它尖叫一聲,尾巴炸毛豎了起來,飛快跑開。

  孟櫻笑彎了腰。

  洗過頭髮,讓陽光把水分曬乾,快中午的時候,她給狸奴喂了貓糧,打開冰箱,那裡有早上去買的生餛飩,一個個圓圓胖胖,是蛋黃鮮肉餡的。

  她燒開一鍋水,把餛飩一個個丟下去,沒一會兒就熟透浮了上來。

  吃過中飯,霍雲松打電話來叮囑她午休,孟櫻和他確認:「晚上回來嗎?」

  「傍晚就到家。」

  得到了他的保證,她很快就睡著了。

  夢裡仿佛聽見悠悠的鐘聲,遠處好像有僧人在念經,木魚聲一陣又一陣,鼻端縈繞著檀香的氣味。

  她在迷夢中睜開眼,只見月出東山,空碧悠悠,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清鐘,而他握著她的一縷頭髮,似是手把芙蓉。

  她想去觸碰他的臉,卻發現自己淩空而起,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她的手指穿透了他的眉眼,她收回手,怔怔轉身。

  她躺在床上,身體已經瘦得脫了形,但那確實是她,剛剛咽了氣的她。

  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害怕,她轉頭去看霍雲松,他緩緩收緊了手,用力攥著她的那一縷頭髮,眼睫微微顫動,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沁出,他唇角緊抿,哪怕一聲哽咽也無,也知道他是痛失所愛。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

  如彼遊川魚,比目中路析。

  原來,我曾遇見過你。

  原來,你曾失去過我。

  「喵~」

  孟櫻睜開眼,狸奴一爪子拍在她臉上,怪疼的,但也把她從夢中叫醒。

  她是做了一個夢吧,但夢見了什麼呢?怎麼想不起來了。

  手機響了。

  是霍雲松打來的,他說:「阿櫻,剛才醫生和我通了電話,胚胎移植成功了,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幾個月後就能有一個孩子了。」

  這巨大的驚喜砸中了她,讓她把夢裡的一切都忘記了:「真的嗎?」

  「真的。」霍雲松的聲音也帶了點點笑意。

  孟櫻高興壞了,抱過狸奴狠狠揉了兩把,狸奴一巴掌拍開她:「喵~」壞女人,你居然要和本宮的男人生猴子了!

  孟櫻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悅才好,她在書房裡轉了一圈,決定記下今天發生的事。

  手帳她一直在做,廖君潔撕掉的內容早就補好了,現在她一天天往前補,巧了,寫完今天的喜訊,要補的,就是他們頭一天見面。

  那是驚蟄過後,春雨連綿。

  她在本子上畫了四水歸堂,白牆青瓦的屋簷,正一滴一滴往下滴水,是煙雨江南。

  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她聽見腳步聲,孟櫻一怔,連忙站起來往外走去,而霍雲松正推開門走進來,恍惚間,場景與去歲初見重疊。

  那時,他打著傘從青石板路的那頭走來。

  與君初相見,猶如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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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番外1:振靈香

  霍雲松知道那個人從沒有放棄尋找過振靈香,黃璨肯定通過某種管道得知孟櫻擁有振靈香,但她或許忌憚于霍家,並沒有貿然說穿。

  直到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他和孟櫻的孩子順利出生了。

  對於黃璨而言,孩子並不僅僅只是孩子那麼簡單,他更是一個籌碼,一個在田家立足,為田家博取好處的籌碼。

  可孩子流掉了,她不能確定是不是霍雲松的手筆,但是沒關係,真相永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該怎麼翻盤。

  對策很快就誕生了,她需要另一個籌碼,譬如……振靈香的消息。

  她玩笑般說出「聽說孟小姐這裡有傳說中的振靈香」時,正好是霍岱的周歲宴。

  霍雲松很痛快地承認了:「是有這麼一回事,沒想到田二姑娘對此也有研究。」

  「不過偶然翻見書中記載,一時好奇罷了。」黃璨沒想到霍雲松會承認,應對愈發小心,「不知是否如記載中那般神奇?」

  「古人記載雖有誇張不實之處,但振靈香的確與眾不同。」霍雲松笑著說,「點完之後,香氣三日揮之不去。」

  黃璨一驚:「已經用掉了?看來我等不能一飽眼福了。」

  「很遺憾,的確如此,振靈香香氣持久,但不耐燒,短短一刻鐘便燃盡了。」霍雲松道,「我的夫人很希望能嘗試著做出來,可惜原本的振靈香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香方,只能遺憾作罷。」

  所有來賓中,除了有心人,幾乎沒有人會相信振靈香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人人都當時一件尋常事,就好像是看一顆罕見的寶石,雖然稀奇,但僅此而已。

  黃璨將信將疑,事後又叫人仔細查問了,這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事,霍家的一個傭人很爽快地說了:「是香的不得了,老太爺還問是不是把香料燒著了,足足香了三天才淡,我回家的時候,我孫女還問我是不是噴香水了呢。」

  也有人記得,當初霍雲松出門時,身上有股揮之不去的香味,但人人都知道他夫人會調香,最多調笑幾句便揭過去了。

  霍雲松真的點了振靈香嗎?

  真的。

  因為那個時候,霍岱生了很嚴重的病,霍岱的名字是霍萬里取的,岱,那是泰山,意義非比尋常,他對這個曾孫的期望由此可見一斑。

  但或許是因為試管嬰兒的技術還不算完美,霍岱雖然順利降生,但仍比正常誕生的嬰兒脆弱,很可能會夭折。

  他進重病監護室的時候,孟櫻差一點舊病復發暈倒。

  霍萬里氣急敗壞,說早知如此,就不該做什麼試管,他下了通牒,如果霍岱有個萬一,他不管樂不樂意,都必須去做手術恢復生育能力。

  所以,他點燃了振靈香。

  霍岱順利度過了危險期,之後仿佛是過了噩運似的,他再也沒有生過病,大半年都健健康康的。

  霍萬里一時衝動,很想改名叫去病,霍雲松很無語,岱字就夠重的,去病的寓意固然好,但和他們家的姓氏一搭……還是算了吧。

  孟櫻……孟櫻叫他霍小呆,因為霍小呆生下來就呆呆的,霍雲松一直懷疑這個孩子可能有問題,他都已經做好了再生一個的心理準備。

  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霍小呆病癒後,簡直是個多動症幼兒,閒不住,自己翻身,自己爬起來亂動,好像迫不及待想要學會走路一樣。

  鑒於他本人的經歷,他有點懷疑這個兒子的來歷了。

  霍岱冤枉得一筆!他確確實實是霍雲松的兒子,還絕對是他和孟櫻的兒子!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是從孟櫻肚子裡爬出來的。

  因為生了他,孟櫻的身體就很不好了,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從那個時候起,霍岱就過上了水深火熱的日子。

  不是說霍家對他不好,正好相反,孟櫻一死,他是唯一的嫡子,霍雲松小時候什麼待遇,他就是什麼待遇。

  霍萬里寵他寵成什麼程度呢?拽他老人家的鬍子也樂呵呵,尿了他一身也面不改色,要星星不給月亮。

  但霍岱知道霍雲松不喜歡他,從來不抱他,見了面也不過只是三兩句問話,冷淡得全家人都知道。

  小時候,霍岱拼了命地學習,拼了命努力,就想得到他的承認,想讓他和別人家的父親一樣抱抱他。

  可他一點都不喜歡他,苾芬姑姑說,是因為他怕觸景生情,看見他就會想起他的母親。

  霍岱不信,他覺得那不是傷感,那是恨。

  他親生父親憎恨他,憎恨他的出生,帶走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所以長大以後,他愈發叛逆,父子兩猶如仇人,霍雲松給他安排什麼,他就偏偏不同意,他就要和他作對!

  可霍岱也絕對想不到,自己出車禍後,沒死,又變成了一個小嬰兒。

  而這時,孟櫻還活著,霍雲松還是一個正常人。

  霍岱對孟櫻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但這不表示他認不出她,長大以後,他曾進過霍雲松的小書房,一推開門,裡面放滿了孟櫻的相片,密密麻麻,他不覺得溫馨,只覺得恐怖。

  他爸簡直就是個神經病!變態的那種!

  但托這些無處不在的相片的福,他一眼就認出了孟櫻,她把他抱在懷裡,用奶瓶餵奶。

  霍岱抱著奶瓶用力進食,謝天謝地不是哺乳,不然他很擔心他爸會掐死他〒▽〒

  「奇怪了,小呆為什麼不喜歡你呀?」孟櫻問攬著她的霍雲松。

  霍雲松看了一眼霍小呆,他一對上他的目光就悄悄溜開,然後又轉回來用力瞪他,孟櫻看見了,很稀奇地說:「他怎麼在瞪你啊,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捏他臉了?」

  「沒有。」霍雲松對這個兒子比較冷淡,一來他不是在孟櫻肚子裡長成,他沒有親眼目睹,難免缺乏感情,二來……這個是不是他兒子還很難說,他又怎麼會親近。

  孟櫻對這種父子關係很是憂慮:「那你抱抱他。」

  霍雲松把霍小呆接了過去,還沒抱穩呢,霍小呆放聲大哭,孟櫻:「……他真的不喜歡你誒。」

  「阿櫻喜歡我就行了。」霍雲松側身輕啄她的面頰。

  「咳咳咳咳。」霍岱目瞪口呆.JPG。

  這是他那個從來不苟言笑沒有表情說話冷淡的親爹?這麼肉麻的話當著小北鼻的面說真的大丈夫嗎?

  孟櫻推開他,拍拍嗆了奶的霍小呆,嚴肅警告:「不准當著小呆的面做這種事。」

  霍岱很想用力點頭,對,媽咪就是這樣,好樣的!

  霍雲松淡淡掃了他一眼,如果只是一個周歲的嬰兒,怎麼可能會對這樣的場面有反應,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不是原來的霍小呆。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看穿了的霍小呆在孟櫻懷裡舒舒服服地翻了個身:唔,有媽的孩子是塊寶,一物降一物,他終於不用怕他爹了,233333

  霍雲松臉色不虞。

  孟櫻想了半天,恍然大悟,肯定是因為她現在重視霍小呆的時間太多,他吃醋了。

  所以她把霍小呆放回搖籃裡,擁抱了他一下:「我最近是不是太忽視你了,對不起呀,之前小呆生病,我太害怕了。」

  「我沒有怪你。」霍雲松捧著她的臉吻了一下,「我知道你對他有所愧疚。」

  因為沒有承擔起一個母親懷孕十月的責任,孟櫻總覺得對不起霍小呆,所以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陪伴他。

  他雖然有點吃味,但還不至於和自己兒子較勁,他在意的,是這個霍小呆究竟是誰。

  霍小呆並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看穿,他用盡渾身解數黏在孟櫻身邊,別人抱他就放聲大哭,孟櫻一抱就什麼事都沒有。

  孟櫻受寵若驚,沒想到這個孩子那麼親近她,所以乾脆把搖籃搬到了書房裡,她一邊讀書畫畫,一邊搖晃著他的搖籃,霍小呆也很乖,除非餓了尿了哼哼兩聲,否則就乖乖巧巧待在搖籃裡自己玩兒。

  孟櫻斬釘截鐵下了結論:「小呆肯定像你,太好了,我不想他像我。」

  霍小呆:excuse me ?我像這個神經病嗎?媽!你要知道,上輩子你死了以後你兒子過得是什麼慘無人道的生活!

  你可一定要為我保重身體嚶嚶。

  很奇怪吧,他竟然毫無隔閡得接受了這個母親,雖然她現在的年紀和他前世差不多大,但霍岱就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血緣親情,大概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了。

  「ma~」他艱難發出單音節。

  孟櫻霎時轉身,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他是不是叫我了?」

  仿佛回應她似的,霍小呆再度發出了一個單音節:「ma!」

  孟櫻親了他好幾口,又哄他叫「papa」,可霍小呆佯裝聽不懂似的,就是不肯開口叫他。

  這件事頓時成為了霍家的熱門話題。

  大家輪番哄過之後發現,不管是誰,就算霍小呆不會那個稱呼的發音,也會「啊啊」兩下作為回應。

  只有輪到霍雲松的時候扭頭不看他,就差把「討厭」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霍小呆很得意,嘿嘿,讓你以前那麼對我,這輩子就不認這個爹了!

  不僅如此,他還變本加厲,晚上孟櫻哄他睡覺,他死活不肯,一離開她就要哭鬧,孟櫻根本沒法把他從自己床上抱出去。

  「小呆是不是想睡這裡?」孟櫻試過了各種辦法,最後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霍小呆吐出一個泡泡,對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但霍雲松是嚴禁他睡在他們的臥室的,半夜哭鬧容易吵醒孟櫻,也妨礙夫妻生活。

  他看了霍小呆一眼,淡淡道:「那就讓他在這裡睡吧,我們看會兒書。」

  霍小呆摩拳擦掌,準備在爹媽準備不和諧的時候發出一些和諧的聲音打破他爸的邪惡企圖。

  然而,想像雖然很美好,但現實實在是太殘酷了。

  他睡著了,呼呼大睡,還是流口水的那種。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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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6: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77章 番外2:貴妃香

  霍雲松叫保姆進來把霍岱抱回嬰兒房裡去,孟櫻擔心他會驚醒,一直跟到房間裡,確保孩子是真的熟睡了才回來。

  待她一到床邊,霍雲松就拽著她的手腕,把她拉進懷裡,孟櫻靠在了他懷裡,輕輕點著他的唇角:「奇了,小呆從前不討厭你的,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欺負他了?」

  「他是我兒子,我欺負他幹什麼?」霍雲松捉著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落下細碎的吻。

  孟櫻想抽回來:「別鬧,癢。」

  「阿櫻。」霍雲松咬著她的耳朵,「我給你點支香,好不好?」

  在嫋嫋香氣裡,孟櫻仿佛更容易放鬆沉淪,久而久之,這就成了他們之間不必多言的小秘密。

  「那——」她輕輕笑,「我要宣和貴妃黃氏金香。」

  「這麼幽怨的香氣,不適合你。」

  紅袖添香對男人來說或許是一件香豔又美麗的事,但從前的女子把大好的時光消磨在了閨閣裡,用大把大把的時間去等待一個男人。

  若是如此,哪怕是用金箔包裹的香料又如何,也只是裹了蜜糖的毒藥。

  他不希望孟櫻沾染這樣的幽怨之氣,他要她平安歡喜。

  「你呀,總是想那麼多,不過是一種香料,在你看來,就是不好的兆頭。」孟櫻對霍雲松這樣敏感的性格沒有辦法,他喜歡家裡的一切都是成雙成對的,牙刷要一對,杯子要一對,拖鞋也要一對,恨不得所有的花紋都是並蒂蓮和鴛鴦雙宿雙飛。

  霍雲松親吻她耳後的一小塊肌膚,輕喃道:「阿櫻說得對。」

  現在在霍家,他就只聽孟櫻一個人的話了,她說對的,絕對不是錯的。

  霍萬里的心理活動有時會和曾孫同步:這個人有毛病m( =•ω•= )m

  霍岱一歲三個月的時候,霍雲松要出趟遠門,他要把孟櫻帶走,霍岱不肯,父子倆來了一場拉鋸戰。

  「只走半個月,很快就回來,小呆在家裡有那麼多人照顧,可我只有你。」霍雲松說動了孟櫻,她有點猶豫。

  霍岱:「哇!!!!!!!!!」臭不要臉的混帳,我才一歲你就和我搶我媽!我不同意!!!

  孟櫻的天平又搖擺了回去:「可是小呆那麼小……」

  「你不能那麼嬌慣他。」

  霍小呆大怒:「哇!ma!!」感情就能嬌慣你是吧!我才一歲!

  霍雲松對霍苾芬道:「把他抱去我媽那裡,我和阿櫻說會兒話。」

  霍苾芬熟練地把霍岱抱起來,出去時還記得貼心地關上了門。

  孟櫻撫著他的衣襟:「小呆還那麼小呢,哪裡算是嬌慣了,他離開我就會哭的。」

  「那我離開你,我會想你想得不能睡覺。」霍雲松低頭和她碰到一起,「你不能因為他年紀小就偏心。」

  「我哪裡有偏心了。」孟櫻咬了咬嘴唇,「最近我對你不好嗎?」

  好,當然好,像是怕自己一碗水不能端平會導致父子矛盾,孟櫻會哄嚎啕大哭的霍小呆,也會在夜深人靜時縱他索取。

  要說起來,最委屈的是她才對。

  「那他離不開你,我也離不開你。」霍雲松吻著她的眉毛,「我們沒有超過兩天不見面。」

  話是那麼說,但你那麼大個人了……孟櫻也就心裡想想,她拒絕別人都要遲疑一會兒,拒絕霍雲松,她根本做不到。

  但她也不想離開霍小呆,所以她只能對他下了通牒,「我想不出辦法來,你必須給我想個辦法。」

  霍雲松對她這樣十成十的信任感到溫暖極了,世界上如此毫無保留信任他的,也許只有孟櫻一個人。

  在從前積累的點點滴滴下,剛剛降生的霍岱除了年紀沒有任何優勢。

  他親愛的媽咪還是被他混帳老爸給騙走了。這是他一覺睡醒後發現的殘酷現實。

  「哭了嗎?」霍雲松問廖君潔。

  廖君潔對孟櫻有成見,但對寶貝孫子一點意見都沒有,樂呵呵地說:「不哭不鬧,就是發脾氣不理人。」

  孟櫻拉了拉他的袖子:「視頻。」

  「媽你開個視頻我看看。」霍雲松關照,「就說是我,不要說他媽也在。」

  廖君潔也知道他們父子之間迷之不和,有意看好戲,就開了視頻對霍岱說:「小呆,爸爸打電話過來了,來打個招呼?」

  「ma!!!!!!」霍小呆放聲大哭。

  霍雲松淡淡道:「你媽不在這裡。」

  霍小呆不信,繼續哭,孟櫻咬著嘴唇就差出聲,被霍雲松按住了嘴唇。

  哭了一會兒,發現真的沒有聽到孟櫻的聲音,霍小呆變臉神速,翻過身屁股對準手機,完全不合作。

  廖君潔差點憋不住笑出來。

  霍雲松掛了電話,對孟櫻說:「看到沒有,這臭小子就在你面前撒嬌,你不在他就不浪費力氣哭了。」

  蠢萌的孟櫻完全沒有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還托著腮感慨:「和你真像,從小就那麼聰明。」

  「嗯,我生的麼。」霍雲松敷衍著找了個藉口,可說完自己心中一動,有什麼豁然開朗。

  如果是一個成年人突然變成了嬰兒,那肯定會對陌生的家人有抵觸才對,可他親近孟櫻,親近廖君潔,親近霍家的每一個人,很自然地接受了。

  唯一鬧脾氣的是他。

  這該不會……真的是他兒子吧?霍雲松心裡有點微妙,平心而論,如果霍小呆沒出事,他也不會喜歡他和孟櫻太親近,而霍小呆的那種仇視,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小孩子脾氣,難道是因為未來他對這個兒子太狠,所以撒氣呢?

  找機會再試探一下好了。

  半個月後,他們回家,霍小呆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哭功,只要霍雲松在房間裡,他就哭!孟櫻不陪著他,他也哭!

  廖君潔幸災樂禍:「我說這半個月怎麼一聲不吭呢,都在這兒等著呢。」

  霍萬里對這個曾孫很滿意:「知道不做無用功,是我們霍家的種。」

  霍雲松:「……」你們都想多了,這小王八蛋是在蓄意報復呢,他一臉冷淡,「不能這麼慣著他,從小就知道對家裡人耍心眼,以後還了得?」

  廖君潔斜眼看他。

  霍萬里斜眼看他。

  小王八蛋,這像你啊,家裡誰最能使心眼兒,不就是你嗎?

  孟櫻:「……他只是個孩子。」你想多了。

  更大的戰爭爆發在霍小呆會走路會說話以後,兩三歲,仗著自己年歲小,常年賴在他們臥室要和孟櫻睡。

  「放開我,放開我!」他被霍雲松抱著,兩隻胳膊兩條腿在空中亂晃亂蹬,像是一隻不安分的八爪魚,「媽咪!!!!!他又欺負我!!!」

  孟櫻坐在床頭看他們父子大戰:「噢。」不是她心腸硬,只是這戲碼三天兩頭演一回,怎麼都習慣了。

  「八點了,你該睡了。」霍雲松把人強制性塞回他的房間裡,叫保姆好好看著,「別讓他半夜跑出來,著涼就不好了。」

  後半句占著大義,誰也沒辦法反駁,越是哭鬧越是顯得他年紀小無理取鬧。

  孟櫻哄他:「早點睡覺,明天早點起床,我陪你玩兒。」

  霍小呆抽抽搭搭地說:「媽咪你不要和他好,他會欺負你的,他是壞蛋。」

  孟櫻為難:「不是這樣的小呆。」

  「媽咪我不想離開你。」他趁機脫離霍雲松的控制,「你陪我睡覺好不好,他都那麼大了。」

  孟櫻想了想:「我陪你到你睡著好不好?」

  「不要,我要和媽咪睡。」當了兩年的小孩子,霍岱終於能理解柯南的心情了,賣萌賣著賣著就習慣了,臉是什麼,這是親媽,要臉何用?

  霍雲松唇角一翹:「阿櫻,你身體不好,要好好休息,我去陪他吧。」

  孟櫻覺得讓他們父子多相處相處,可能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於是欣然同意:「好的呀。」

  霍小呆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裝模作樣地給孟櫻蓋了蓋被子:「媽咪不舒服的話就早點休息,」孟櫻千萬不能出事,不然霍雲松又要變態了,「我可以自己睡覺的,我很乖乖哦。」

  「你休息吧。」霍雲松重新抱起掙扎的小崽子,「我一會兒就回來。」

  孟櫻對霍小呆揮揮手,絲毫不知道霍小呆心裡都想哭了。

  到了他的房間裡,霍雲松讓保姆先離開,他放下霍小呆,他警惕地看著他:「我要睡覺了。」

  「我們父子倆還沒有單獨說過話。」霍雲松隨手從旁邊拿了本兒童讀本,「你媽說你喜歡聽睡前故事……」

  「我今天不想聽。」霍小呆仰起頭,在心裡拼命對自己說,別緊張,你現在就是個小孩子,他能把你怎麼樣?

  霍雲松從善如流,把書放了回去:「那我們來談談正事吧,霍岱,你的真名叫什麼?」

  霍小呆渾身一震,還以為耳朵出毛病了,結結巴巴地說:「什、什麼?」

  「你可能不知道,霍岱之所以叫小呆,是因為他出生的時候反應很慢,我早就問過醫生,如果不是自閉症,那就是智力有缺陷。」霍雲松平靜地說,「而你,一點問題都沒有。」

  霍岱咬牙:「你懷疑我?」

  「破綻太多,只不過家裡的都是親人,沒有人相信而已。」霍雲松冷冷道,「你占了我兒子那麼久的身體,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霍岱被他那麼一激,反而起了火氣:「別說的那麼正義凜然,你真的關心過你兒子嗎?你根本不愛他,他死了,活了,和你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都當他是個小畜-生,現在要來報仇了?那你殺了我啊!」

  霍雲松眯了眯眼睛:「你以為我不敢?」

  「那你來啊!」霍岱有恃無恐。

  「你不會以為我怕阿櫻傷心,就不會對你下手吧?」霍雲松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你以為她疼你,但在她心裡,她永遠不會懷疑我,小孩子生病去世本來就是常事,何況霍岱生下來就身體不好,雖然不幸過世很令人遺憾,但再做一次代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不用受苦,我有什麼捨不得的?」

  霍岱倒吸了一口冷氣,什麼,他說再做一次,難道在這個世界,他不是孟櫻生的,是代孕嗎?不不,這個代孕肯定不是那個意思,是試管吧,肯定是,霍雲松這個人怎麼樣他信不過,但對他媽一片深情是不容作假的。

  他不會去和一個陌生女人生孩子。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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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6: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78章 番外3:鮑螺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是誰?」

  面對親爹這樣的質問,霍岱前世今生的委屈都湧上來了:「我他媽還能是誰,你以為我還想當你兒子!你個神經病!王八蛋!」

  果然是他兒子。

  這性格那麼藏不住事,真的是他和孟櫻生的嗎?

  「我和阿櫻的兒子?」

  霍岱還在生氣:「我寧可就要我媽,我才不要你!」

  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團子抱著手臂在床頭生悶氣的樣子其實挺可愛的,尤其是兩條短腿還晃啊晃啊晃。

  霍雲松心裡竟然那麼柔軟了一下,說不上是因為了了一件心事還是父愛突然冒頭了,他嗤笑了一聲,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不鹹不淡地說:「既然是大人了,就懂事一點,我會讓老師加快你的教學進度。」

  霍岱:「???」Excuse me?

  他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要加功課啊!他才兩歲半啊!!!夭壽啦!媽咪你快來看他壓榨自己兒子啊!親兒子啊!

  「砰砰砰。」門被敲響了,霍雲松去開了門,孟櫻站在外面看他們:「我聽到你們在吵架?不可以吵架哦。」

  「媽咪。」霍岱伸出胳膊要她抱,「他欺負我,你和他離婚好不好,以後我養你,我對你好。」

  孟櫻:「……噗。」對不起,兒子太可愛她忍不住。

  「我是認真的!」霍小呆鼓了鼓腮幫子,充滿敵意地看著霍雲松,「你們離婚吧,我跟媽咪過。」

  孟櫻認真想了想,據說最好教育孩子的辦法不是讓他認為父母多愛他,而是父母彼此之間多麼相愛:「可我好喜歡他的,不想分開,怎麼辦?」

  「有我也不行嗎?」霍小呆垂死掙扎。

  「我想要小呆,也想要小呆的爸爸。」孟櫻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少一個都不行。」

  霍小呆被母愛撫慰了,惡狠狠地瞪了霍雲松一眼:算你走運,哼!!等你老了,我再把你掃地出門!讓你流落街頭睡大街!

  霍雲松:「……」他好像有點知道未來的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兒子不好了,太欠揍了!

  ****

  事情說穿後,霍雲松和霍小呆達成了和解……單方面的。

  霍小呆遭受了慘無人道的待遇,他的功課比平時節奏加快了N多,因為霍雲松對所有人說,他發現自己的兒子很聰明,既然如此,那就要盡可能得給他成才的機會。

  霍家上下一力贊同,霍小呆苦逼無比,雖然幼兒課程是很簡單沒錯啦,但是,想也知道過不了多久,他的功課就會呈幾何狀上升,從此再也沒有幸福時光。

  唯一比較擔心的只有孟櫻,她私底下對他說:「如果覺得辛苦的話,我去和爸爸說,你還那麼小。」

  「不辛苦。」他沒精打采地說,「媽咪多愛我一點就好。」

  比起更難的課程,幼稚教育才恥度爆表啊!還是快點過正常人的日子吧!

  除了這個,比較難以忍受的是爹媽的秀恩愛行為,霍岱簡直生無可戀。

  他從不知道自己那混帳老爹會做飯,而且還做得不錯,而且回家早了一有空就喜歡做飯給老婆吃。

  如果不是他兒子,他會覺得這真是一個好男人,但因為是他兒子,很想重新投胎一次。

  「媽咪我也要吃鮑螺(>﹏<)」霍岱繼承了孟櫻酷愛吃甜食的喜好,看見甜食就走不動路。

  鮑螺!這可是鮑螺誒!超好次的!!

  《陶庵夢憶》裡,張岱寫過做法:「乳酪以蔗漿霜,熬之、濾之、鑽之、掇之、印之,為帶骨鮑螺。」

  孟櫻給他吃了一點點:「只能吃那麼一小口,吃完就要刷牙,不然會牙痛噢。」

  嗚嗚為什麼是小孩子,好想長大盡情吃甜品!

  霍雲松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這兒子重生前到底是多大,怎麼和三歲沒什麼區別,真的是他養的嗎?

  孟櫻看兒子太可憐,很想再偷渡給他一點點,然而,霍雲松背著他們好像都看見了似的:「阿櫻。」

  「啊?」孟櫻趕緊塞進兒子嘴裡,「怎麼了?」

  霍雲松對她永遠不會生氣,柔聲說:「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去上班吧。」

  「啊,哦,好。」孟櫻給了兒子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小呆乖乖在家裡上課。」

  霍小呆拉住她的衣擺:「媽咪,你下班的時候我們去買定勝糕好不好?」

  定勝糕是江南小食,北京有一家小店裡專門賣南邊的點心,就在孟櫻上班地點不遠的地方。

  他那麼一提,孟櫻也有點懷念家鄉味道了,蹲下來和他拉鉤:「如果你好好上課的話,晚上我們就去買定勝糕。」

  「好!」霍岱一口答應。

  孟櫻上班的地方……在北京城的正中心。

  古稱紫禁城,現稱博物院。

  沒錯,她碩士畢業後,思來想去,覺得一天到晚在家太空虛了,不如去工作。

  她問霍雲松:「我去哪裡找工作比較好呢?」

  霍雲松早有心理準備,便笑著說:「阿櫻要是相信我,就交給我去辦,我保證是你會喜歡的。」

  她會喜歡?孟櫻很期待。

  而霍雲松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她的工作單位是故宮博物院書畫臨摹組,日常工作是幫忙修復古代書畫或者臨摹書畫。

  修復的工作裡,她能幫上忙的不多,做的最多的事還是臨摹畫作,當然,並不是人人有臨摹《清明上河圖》的資格的,孟櫻現在所臨摹的書畫並不有名,是清代劉彥沖的《聽阮圖》。

  臨摹的作品可以用於展出或者代表國家贈送給來訪的外國賓客,歷史上有許多著名的作品真跡已經不可考,只留下摹本被後人觀賞。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聽起來很風雅,但實際上並不那麼容易做的工作。

  優點是亂七八糟的事情少,而且朝九晚五,工作規律,更重要的是,可以近距離接觸故宮,接觸許多名家名作。

  孟櫻的確非常非常喜歡這份工作。

  畢竟除了以上的優點之外,故宮裡,還有好多,好多,貓咪!!!!!!!

  所以她不怎麼更新的微博上迎來了一大波九宮格。

  【香爐峰雪】V:

  上班的地方有好多貓咪!每一隻都好可愛!還隨便摸[花花]

  [組圖]

  【少閣主麒鈴】:香老闆撒西不理!!!還以為你讀書神隱了,麼麼噠!!

  【美膩可愛的藍藍】:香老闆你什麼時候再重新開店啊,寶寶曾經滄海難為水!

  【碧落】:失蹤人口終於回歸了嗎?順便抱走失寵的狸奴~

  【蘇梓翎】:難道就我的注意點不對嗎?這背景有點像是故宮誒![笑哭]

  【宅女紅杏】:樓上驚呆我了!香老闆的新工作原來那麼高大上嗎?[一臉懵逼.JPG]

  【初酒酒的南朋友】:看起來真的像是故宮啊,聽說御貓都超可愛的!羨慕香老闆~

  【抱住一個絲瓜】:我就想問問,老闆娘還在嗎?

  【琯琯】:老闆娘+1,好久沒看到老闆娘上號了,狸奴上次還出鏡了呢

  孟櫻看著留言,發現自己自從有了霍小呆之後刷微博的頻率就顯著下降了,沒辦法,兒子太黏人,老公更黏人_(:з」∠)_

  她發了一條更詳細的微博:

  【香爐峰雪】V:

  大家的觀察力太敏銳了[微笑],新工作是在博物院裡,一想到每天可以在這裡度過工作的時間就覺得好幸運,實在是太美了。以及,貓咪真的好可愛,不過不會帶回家,家裡有狸奴和我家寶寶,這兩隻很能鬧騰,因為狸奴喜歡老闆娘,但是寶寶不喜歡他papa,所以他們總是打起來,我也不懂為什麼[黑人問號臉.JPG]

  評論下面笑趴了一片。

  對此孟櫻也很無奈,狸奴對霍雲松是真愛,但霍岱就和霍雲松上輩子有仇似的,平時在家還好,可以友好相處,一到霍小呆對他爸發脾氣,狸奴就會沖過去護駕……孟櫻不是很能理解家裡現在這個複雜的情況。

  「孟櫻。」一個女同事急急忙忙走過來,「快來幫我個忙。」

  「這就來。」孟櫻放下了手機,跟她去幫忙,書畫修復組的人最近在忙著修復一副清代的古畫,偶爾需要她們的幫忙。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是誰,霍家是什麼,或許他們有人聽過,但也有人沒有聽過,大家就好像只是普通的同事那樣相處。

  有個女孩子還約她週末去喝很棒的下午茶,孟櫻答應了。

  雖然結婚了,也有寶寶了,但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呀^_^

  五點鐘,這裡準時下班。

  秋天的北京,碧空如洗,白雲朵朵,加上故宮的紅牆與琉璃瓦,美得令人心醉。

  「你怎麼回去?」她要好的同事問她。

  孟櫻想想:「會有人來接我吧。」

  「你老公?」

  孟櫻露出了頑皮的笑容:「我兒子。」

  霍小呆每天的放風時間就是出來接她下班,這是霍雲松唯一准許他自由出行的路線。

  可是今天她料錯了,來接她的人是霍雲松,他站在那裡等孟櫻出來,引得無數小姑娘側目:「阿櫻。」

  「你怎麼來了。」孟櫻快步走過去,他執起她的手到唇邊吻了吻,這才說:「下班得早,就過來接你了。」

  孟櫻咬了咬嘴唇,正笑著想說什麼,不遠處一個小不點就推開車門跑過來:「媽咪我來接你回家了~~~~~~~~~~~~」

  蹬蹬蹬跑到孟櫻面前,對霍雲松怒目而視:「你來幹什麼?走開!」他使勁兒把霍雲松推開幾步,然後扭過頭牽起孟櫻的手,萌萌噠地說:「媽咪我們回家了。」

  完全不想認這個親爹。

  「噗——」周圍響起幾聲悶笑。

  孟櫻扶額,霍小呆已經拉著她到車邊,替她開了車門,紳士得不得了:「媽咪上車。」

  孟櫻忍著笑,竭力忽視霍小呆還沒有車門高的事實,等上了車,霍小呆自己爬了上去,在兒童座椅上坐好,對站在外面的霍雲松揚了揚下巴:「關門。」

  霍雲松彈了彈他的腦門,這才把車門關上,自己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你有自己的車,幹嘛坐我們這裡?」霍小呆要不是被兒童座椅局限,恨不得把副駕駛的椅背拍得啪啪響,「下車!」

  「小呆,不准這麼和爸爸說話。」孟櫻揉了揉他的臉頰,「我們是一家人,知不知道什麼是一家人?」

  「我不要和他一家人。」霍小呆委屈得想冒泡泡了,上輩子,他失去母親的時候,他沒有安慰過他,沒有給過他父愛,甚至還恨他,討厭他,他無數次地想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要把他生下來?

  他也不想因為自己出生就害死了媽媽,他也不想的。

  那麼多年,他都活在自己的悔恨裡。

  想著想著,他就吧嗒吧嗒掉了眼淚,這回是真哭,傷心得哭了,和平時乾嚎的不一樣。

  孟櫻趕緊把他抱到懷裡哄著:「乖,小呆不哭了。」她不覺得霍雲松做錯了什麼,自然也就說不出「都是爸爸的錯」這樣的話來,只能努力安慰他,「爸爸也是愛你的。」

  霍雲松歎了口氣,喊了司機停車,他換到了後排坐,把霍小呆接了過來:「給我抱吧,他重。」

  霍小呆哭得太猛,一時緩不過勁就打起嗝,霍雲松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兩輩子,這算是霍雲松第一次真真正正抱他,這個懷抱溫暖寬厚,和他想像中一模一樣。

  小時候,他是多麼想他把自己抱起來啊,他肯定不哭不鬧,乖乖的,可是,面對他充滿希冀的眼神,霍雲松總是一次又一次無視了。

  可是今天,他抱他了,他感覺到來自父親的關愛,雖然只有那麼一丟丟,但霍小呆還是呆住了。

  孟櫻覺得他現在呆呆的樣子特別有趣,像是一隻笨笨的小鴨子:「怎麼了,是不是爸爸抱得不舒服。」

  「還、還行。」他彆扭又心虛地把頭扭過去,順便把眼淚都擦在了霍雲松的衣服上。

  便宜你了。他想,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大發慈悲再給你一次機會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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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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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7: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79章 番外4:前世

  生命只剩下了最後三個月,卻偏偏遇見了喜歡的人。

  對於孟櫻來說,這不可謂不殘忍。

  她去苦海寺,原本是想著了此殘生的,已經離婚,失去了丈夫和未曾出生的孩子,不能返家,香鋪早已被拆遷,身上只留下了一筆不是很多但還夠用的錢。

  離婚時,左晨旭給了她一筆錢,父親那裡,又讓繼母送來了一點花銷,尤琦秀也算是對她說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話:「家裡你還是別回去了,你爺爺嫌你丟了孟家的人,你還年輕,乾脆趁著這個機會走得遠遠的吧,重新開始,幸好沒孩子,也沒拖累。」

  她當然知道尤琦秀也不想她回家,回家了,父親的財產是否還有她一份?繼母這樣精明的人,怎麼會允許她去染指弟弟的東西。

  所以她輕輕應了聲:「好。」

  她沒有告訴他們自己快要死了,走到這一步,她寧願做無根的浮萍,也好過再受人磋磨。

  離開了青萍,她覺得自己終於自由了。

  這個生了她,養了她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回來,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她在這裡沒有什麼美好的回憶。

  永別吧。

  她給自己選的埋骨地,是苦海寺,大學時,她曾和朋友去過一次,暑假裡,接天連葉的荷花震撼了她,梵音傳唱,檀香嫋嫋,她沒有見過比這更好的歸宿了。

  苦海寺接納了她,她在這裡擁有了一間小小的廂房,朝西,下午時分,會有陽光照進來,一整個房間都被紅霞照得燦爛無比,猶如極樂世界。

  她重新拾起了畫筆。

  以她的身體,已經見不到荷花開的時候了,所以,她開始畫荷花,只憑想像。

  從小到大,她雖然喜歡畫畫,可畫出來的作品固然精緻細膩,但總缺乏靈氣,從不是上佳之作。

  那幾幅荷花圖除外,或許人快死的時候,的確會有所悟,她覺得這樣很好。

  直到那一天,她遇見了霍雲松。

  他站在不遠處,看她畫畫,沒有上前來打擾,他以為她一直在埋頭畫畫,並不知道她眼眶酸澀,幾度落下淚來。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看一眼就夠了。

  過了兩天,他們說上了話,不鹹不淡聊了幾句,她能看出他有心事,幾度欲言又止,仿佛有什麼要告訴她。

  她並不在意。

  後來,他像是決定不說了,只是陪著她說話,他告訴她,他的名字是霍雲松。

  「我叫孟櫻。」她說,「你叫我阿櫻好了。」

  這個時候,她連「孟」的這個姓氏,都不要了。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走得動,兩個人時常在傍晚結伴去散步,她走得很慢,他一直陪著她,只是不敢來扶,他的眉宇間有太多思慮與考量。

  孟櫻對他有過好奇心,她想知道他是誰,這很不好,對一個人有了興趣,就不能心甘情願赴死了。

  所以她沒有問。

  苦海寺的水池裡,養著很多錦鯉,偶爾會有野貓蹲在池邊撈魚,孟櫻總是很有興趣得在那裡看,偶爾拿魚食喂錦鯉,看著一條條肥碩的五彩錦鯉圍繞在她身邊。

  站得太久,偶爾會使不上力來,有一回,她踉蹌一下,差點跌進水池裡。

  是霍雲松扶住了她。

  他的手心很溫暖,愈發襯得她肌膚的冰涼,好像血管裡的血都已經凝結成冰,可胸腔裡的心臟跳得那麼快,不必他人多言,她也知道這是一段姍姍來遲的感情。

  他也許也是。

  可實在太不是時候了,孟櫻想著,開始對他說起自己的故事,一個小縣城裡的姑娘乏味而無聊的故事。

  「或許很多年後,人家聽我的故事,就好像是在聽賈迎春一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笑了笑,「我走到這一步,不恨任何人,這是我自己走的,能怪誰呢?」

  「這不是你的錯。」他說,「你只是運氣不好。」

  在孟櫻這一生裡,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只是,她運氣不夠好,她身邊太多的人算計她,利用她,但凡是有一個能幫她的人,她可能都不會落到那個地步。

  如果他能早一點醒過來,或許她的命運就截然不同了。

  是他來遲了。

  「運氣這種東西是很虛無縹緲的,我也不算運氣太壞。」她想,至少我在死之前,還遇見了你。

  但這句話不能說出口,她只能說,「有時候早一點死,真的不是壞事,至少一切都結束了,雖然沒有好的事,但也不會有壞事了。」

  霍雲松那時忍不住想,如果一個人覺得死都不算是一件壞事,那活著該有多痛苦。

  或許她的一生在別人聽來只不過是自作自受的無聊故事,但當事人在其中沉浮掙扎的痛苦,他們不會知道。

  人們總是擅長高高在上去點評別人,但落到自己頭上,未必能好半分。

  再後來,她走不動路,只能躺在床上看書,連畫筆都拿不穩。

  「原本,我還想送你這幅荷花圖的。」她輕輕笑了起來,「誰知道,實在畫不動了。」

  荷花圖上,至少有一半的荷花還沒有上色,只勾了線而已。

  「沒關係,我很喜歡。」

  「那就留個紀念吧,我也沒給別人留下過什麼有意義的東西。」

  「我會記得的,阿櫻,」他握著她的手,「我會一直一直記得你。」

  她看著他的眼睛,有情人眼裡,愛是藏不住的,只要對視那一秒,就足以知道對方是不是也為你怦然心動。

  可有什麼用呢,太遲了。

  她抽出手,微微笑:「記得我做什麼,忘了我吧。」

  七月裡,她病得更重了,一天裡很少有時間是清醒的,霍雲松說:「我可以請到很好的醫生。」

  「不要了。」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裡,「我很疼,真的很疼,這樣的日子,早一天結束都是好的,你不要把我留下,讓我走吧。」

  他情難自己,不禁問:「如果是我請求你留下來呢?」

  「不行。」她輕輕笑起來,「這輩子,我不會為任何人留下了,下輩子吧。」

  他微微垂下眼瞼,忍住那一閃而逝的淚光。

  「說點開心的呀,雲松。」她的手指觸碰著他的手心,「我已經很難受了,你知道嗎,我想起我小時候吃過的很多東西,但是我連一粒米都咽不下了,我都這樣了,說點開心的事吧。」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等我。」

  他取了一張琴來。

  琴聲很美妙,她聽完卻笑:「很好聽,可我不懂音律的,你彈的是什麼?」

  「漢廣。」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孟櫻怔了怔,欲言又止。

  他假作不知,雲清風淡地借了別人的典故:「張約齋鎡,性喜延山林湖海之士。」

  孟櫻明白了,她彎唇一笑,沒有想到他會那麼說:「銀絲供呀?」

  《山家清供》裡有那麼一個有趣的故事:

  張約齋鎡,性喜延山林湖海之士。一日,午酌數杯後,命左右作銀絲供,且戒之曰:「調和教好,又要有真味。」眾客謂必膾也。良久,出琴一張,請琴師彈《離騷》一曲,眾始知銀絲乃琴弦也。調和教好,調弦也;要有真味,蓋取淵明琴書中有真味之意也。張中興勳家也,而能知此真味,賢以哉!

  這裡的銀絲供,自然不是菜,但卻被記進了菜譜裡,成為了一件風雅的趣談。

  她說咽不下飯粒,他便彈琴一首,這琴聲不能飽腹,卻能悅心。

  臨死前一天,她仿佛有了預感,問他:「荷花開了沒有?」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只有花苞呢。」

  「那看來我是看不見了。」她說,「我死後,把我的骨灰葬入荷塘吧。」

  他說:「好。」

  「不要為我報仇,不值得。」即便不問,她也隱隱感覺到他不是尋常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為她復仇輕而易舉。

  可是,有什麼仇呢?如果前半生不堪的遭遇,能夠換來這三個月的平靜相守,那也是值得的。

  她早就不恨不怨了。

  他不願意欺騙她,所以只能微微笑了笑。

  之後,孟櫻病逝,他如她所願,將她的骨灰葬入荷塘。

  三個月後,他在苦海寺出家。

  後來,陶柏在每年荷花盛開的時候來這裡悼念她,每一年,他都在荷塘邊燒掉一首悼詞。

  第二十年,他燒掉的是松尾芭蕉的俳句:

  塚も動けわが泣く聲は秋の風。

  悼君我悲慟,

  化作秋風蕭瑟聲,

  墳塚也驚動。

  而他呢?晨鐘暮鼓,欺騙的不過是世人的眼睛,人人都以為他看破紅塵,實際上每天夜裡,他都會夢見她,六根不淨,出家只不過是為了蒙蔽有心人的眼睛。

  他的心,從來沒有離開過塵世。

  曾見仙人海上來,遺我朱櫻栽高臺,

  少年慕戀不知起,欲效劉郎常徘徊。

  仙人辭去二十載,紅葉三千沉碧海,

  晨鐘暮鼓欺世人,夜夜夢魂訪蓬萊。

  第二十一年,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回到了霍家,那一年,他二十五歲,孟櫻二十歲。

  兩年後,他到了青萍。

  今年已經是他們結婚後第五個年頭了。

  那一天深夜,孟櫻從夢裡醒來,霍雲松攬著她睡得正熟,她輕手輕腳起來,披上睡袍,走進書房裡。

  天光乍亮時,霍雲松找到了她,大為訝異:「阿櫻,你怎麼起來的那麼早?」

  「睡不著了。」她擱下筆,輕輕吹幹墨蹟,「夢見了很多荷花,就畫下來了。」

  霍雲松頓時怔住,這幅荷花圖……不就是前世她沒有畫完的那一幅嗎?

  「阿櫻……」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她卻恍然不覺,清淺地微笑:「好看嗎,送給你吧。」她把畫的邊角都壓齊整,「畫的時候精神,現在好困。」

  她拉著他的手,「我們回去再睡一會兒。」

  霍雲松被她拉著走了幾步,突然停住腳步:「阿櫻。」

  「嗯?」孟櫻轉身看著他。

  霍雲松把她拉進懷裡,捧著她的面孔,深深親吻她的唇,激烈的唇齒糾纏後,他聽見孟櫻輕聲笑了起來:「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

  是沒什麼,只不過,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或許被振靈香帶回來的,並不僅僅是霍岱的靈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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