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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鄭媛 -【玻璃鞋(下)[玻璃鞋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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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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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4 00:15: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玻璃鞋(下)《玻璃鞋3》– 鄭媛

因為利曜南一句話,欣桐情奔香港,
這真心切意的付出,百味雜陳,卻不一定會得到幸福。
欣桐返台後,利曜南變本加厲的自私與冷酷,
終於令這變色的感情,失去愛的可能。
於是欣桐明白了,她以為存在的愛情,實際上根本不曾發生過。
這男人也許永遠不會懂得……
這柔情的深邃。
最終,值得怎樣的付出,這心痛的故事……
才能走到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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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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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4 00:1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週末.香港.赤邋角機場

  這是欣桐這輩子頭一次出國。

  雖然出人海關的時候,她必須單獨一個人完成不熟悉的程式,又因為不知道必須搭乘機場捷運,接駁到香港本島,而差黠迷失在香港機場……但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止她前往香港見利曜南的決心!

  拉著一箱簡單的行李,入關後,欣桐茫然地走進香港機場,好不容易才找到酒店櫃檯,酒店駐機場的服務人員立刻為她派送一名司機。

  她將在香港停留兩天,今晚下榻在半島酒店。

  等候司機的空檔,欣桐坐在機場的椅子上,瞪著一直握在掌心裏的手機。

  她該打電話給他嗎?還是直接到飯店找他?!

  欣桐的心跳很快,因為無法決定而眉心深鎖。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酒店司機已經走到她面前,很有禮貌地以廣東腔國語請她上車。

  「謝謝……」

  欣桐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背後忽然有一股奇異的感覺

  她感到一道視線,正盯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猛然轉頭,欣桐卻找不到她所熟悉的人,也沒有任何人正注視著自己。

  是她多疑了嗎?她甚至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強烈心跳聲……

  她告訴自己,肯定是因為她太緊張了,才會疑神疑鬼。

  「小姐,往這個出口走。」司機走了一段路,回頭沒見到客人,只好返回請她跟上。

  「是,對不起。」

  拋下起伏不定的思緒,欣桐跟上司機的腳步,搭上酒店的車子離開香港機場。

  香港.半島酒店

  約莫三十五分鐘後,車子抵達半島酒店。

  酒店大門前華麗的噴水池第一個個吸引住欣桐的目光,下車後,她抬頭看著這幢古色古香的歐式建築物,想起旅遊雜誌上介把過,這家位於香港的半島酒店,以傳統的英式下午茶聞名。

  剛踏進酒店,欣桐的手機突然響起……

  「到酒店了?」手機裏傳出利曜南低沉的聲音。

  欣桐呆在大門前。「你怎麼會知道我已經到香港——」

  「只要住在同一間酒店,我很容易就能問出你的行程。」不等她回答,他接下道:「先Check in,我在房間等你。」

  然後,他掛了電話。

  「小姐,您的行李我們先送到櫃檯了。」酒店門口的doorman禮貌地告訴她。

  欣桐回過神,茫然地道謝。

  Check in後,酒店的服務生將她的行李送到房間,一切安頓好,欣桐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直到站在標示著2105的房間號碼前,她原本的期待轉換成恐懼……

  然後,房間的門突然打開,利曜南英俊的臉孔怖滿青色的鬍鬚,他的眼眸深沉而且危險——

  他握住她的腰,驟然把她帶進懷中。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這是他見到她的第一句話。

  然後欣桐忽然被騰空抱起,她倒抽一口氣,在她還未反應過來前,已經被抱進房間。

  「曜南……」她不卻定地低喚。

  到了這個時候,欣桐反而感到茫然。

  她忽然反省,自己到香港的決定,其實是」種衝動……

  利曜南將她放在床上,審視她的猶豫。「只要你有一絲不確定,我就放手。」他低嘎地道,深深凝視她。

  看著他,欣桐知道自己自始至終一直非常確定。從來會讓她感到不確定的,只有他捉摸不定的心而已。

  「我很確定,但是你呢?」她勇敢地問,溫柔地回望他深沉的眼睛。「你也跟我一樣確定嗎?」

  他咧開嘴,笑容迷人而且深沉。「你不相信我?」

  「不是……而是我不懂你的想法,一直就不懂。」她迷朦的眼神籠罩著一層水氣的霧色。

  利曜南盯著她柔弱的眸子,低嘎地道:「承諾是不值錢的東西。」

  「但是……」

  「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他傾身吻住她,令欣桐瞬間窒息。「等你回臺灣,我會立刻遞出辭呈。」然後他說出令她錯愕的話。

  「為什麼?! 欣桐驀然清醒,錯愕地推開男人。「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紅獅的!」

  「我只答應你,暫時。」

  「但是你跟爺爺請調,你會在香港紅獅留職位一年的,不是嗎?」欣桐追尋著他的眼神,想自其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如你剛才問的,我必須證明我的『確定』。」利曜南的眸子幽黑,如一 泓深不見底的潭水。

  「但是你不需要用這種方式」

  「噓。」他壓上床,欺住她軟柔的身子,然後以吻膜拜她纖細雪白的頸子。

  「曜南……」她低吟。「求求你,回答我的問題。」她眉心輕鎖,固執地不願讓他避開。

  「該怎麼回答你?」撩起她輕柔細軟的頭髮,利曜南低嘎地笑:「人生有很多事是安排好的,例如你竟然真的不遠千里,一個人搭機到香港來見我,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但是我卻想不到,你竟然會因為我到香港,而決定離開紅獅!」欣桐不確定的眸子緊鎖著他深沉的眼眸,試圖自其中找到一絲心軟……

  「離開紅獅是遲早的事,選擇現在,只因為我認為這是最好的時間點。」他冷淡地道。

  欣桐失望了。「但我認為,這是因為我的緣故。」她落寞地垂下眼。「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因為我,事情根本就不會演變到這個局面,如果我永遠都不出現,遲早有一天,爺爺一定會指定你繼承銀行的。」

  「你錯了。」他的語調調淡定,聽不出情緒。「董事長是一個有定見的人,紅獅是否由我來繼承,他老人家早已決定。所以不管有沒有你出現結果都是一橫的,差別只在過程。」

  「如果不是由你繼承,那麼還有誰能成為爺爺心目中的人選?」

  「董事會自然會推派出」名代表,不需要董事長過度煩心。」

  「可是,一直以來都是由你就掌銀行業務,董事會所推派的代表,應該沒有摒除你的可能。」

  「你回這麼說,是因為你把人性想的太單純。」他的聲音冷下來。「我不只一次提醒過你,這是一個殘酷現實的世界,當一個人沒有利用價值、反而成為絆腳石的時候,很快就會被一腳踢開。」

  欣桐憂心地看著他……再次看到他內心黑暗的角落。

  「我們還要繼續討論下去?」他忽然露出笑容。

  她還未回過神,利曜南灼熱的吻,已經落下,開始蹂躪著她柔軟甜蜜的雙唇。

  「曜南……」

  在欣桐慌亂於他狂放的柔情同時,胸前的扭扣已經被解開。

  「曜南,」她喘息著,急急地低訴:「現在是白天……」

  「很好,我有一整天的時間陪你。」他性感地笑出聲,貼在她的耳邊粗嘎地柔語。

  「可是……」

  「你有太多的可是了!」他低笑,揭開襟前松了扣的紗衣。

  那掩不住的渾圓嫩白如雪,衣內若隱若現的殷紅,激蕩著男人體內的血液。

  「我想要你。」他渾厚的胸膛傳來抑鬱的共鳴。

  也許因為他們冷淡太久了,他的欲望如此濃烈,連欣桐都感受到他低抑的語調中,所融揉的深沉與激情……

  可她要如何拋開一切?

  從臺灣奔來見他時是那麼的衝動,她沒有想過後果、也不在乎後果,而此時此刻,這深濃的情衷化為百轉柔腸,她配合著他澎湃的欲望卻為難著自己的良心……

  利曜南的欲望確實是自私的。雖然他終於說出對欣桐的渴望,但他的需求是強烈而且不容反抗的——

  她淺促地嬌喘著,白嫩的臉蛋泛著潮紅,櫻紅的臉頰鮮麗如花……

  原本一味索求的他,忽然沉醉了。這是一個女人動情的時刻,她毫無保留,將最嬌美最鮮豔的模樣,留在床上給了他。

  他突然自私起來,強索更多。

  「我要知道你有多愛我。」他命令,隱晦的語調是嘶啞低抑的。

  她喘息著,望進他眼中的深沉……

  然後,欣桐忽然懂得了。無論她心中相信的愛有多深沉,對於這個男人來說永遠是不夠的。

  於是她知道,她必得付出更多、更濃、更深的癡情,來換取他潛藏在深心中的感情。

  「我愛你。」

  她柔媚傾訴。

  敞腿承歡,青澀如處子、純情如處子般!

  霎時間利曜南的眸光變得濃濁,緊鎖著那嬌媚的溪澗,他深遂的眼眸灼灼地燃燒著兩團濃烈的火焰。

  然後地狂烈的吻,便重重地落在她嬌柔的唇瓣上——

  女性身上的最私軟處,在他粗糙的手指下,被盡情盡性地揮弄著、撫愛著!傾一個女子能奉獻的所有,她把所有他要的,全都給了他。

  儘管她是這麼坦率純真的奉獻,即使這已經不是兩人的第一次親密,她卻依然如第一次般嬌羞、青澀與緬腆……以舌挑弄著她耳垂上勾情誘欲的那顆小紅痣,她美麗的胴體白皙如脂,處女般的青澀激蕩著他最深沉、瘋狂的欲念,對她的要索越來越深濃……終於,再也按捺不住,陽剛熱鐵破門送入——

  「啊!」

  欣桐驚喘,瘀紅的身子倏然弓起又墜落……

  這第二回的深入相隔已有一段時間,那擠壓與撕裂的疼痛並不比第一回輕微。疼痛的汗珠如水般淌下欣桐潮紅的銱顏,仿佛明白她的疼痛,他一經愛戀的貪撫,這疼痛中的迷醉……

  這麼繁、這麼美,含露的緊窒狂亂了他的理智,勾引他動情粗喘,難以克制地深送——

  「求、求你輕一點……」

  冷汗淌濕了她身下的床單……

  這激狂的愛欲快要擊昏她,她求他,不為了自己的疼痛,只為肚子裏那已經有心跳的小生命。

  他頓住,頭一回為女人強忍,眷憐起她痛苦蹙眉的小臉。

  儘管她因疼痛而秀眉緊蹙,磨合處仍緊湊含銜,如此旖旎承歡,讓他願意放輕撞擊,然而欲火卻同時高漲,促使他加快速度——

  疼痛與甜蜜,夜欣桐失聲緊喊、嬌泣……

  狂烈激情中,現實的為難全被拋舍,遺棄到清醒後的明日。

  夜半,月光透進蕾絲窗廉,悄悄地滲入房間內。

  欣桐感到有些口渴,於是輾轉醒來。

  看到身邊的男人仍閉著眼沉睡,她靜止不動,靜靜地躺在他身旁,捨不得割捨他睡著的模樣。

  記得上一回這麼看著他的時候,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看什磨?」利曜南突然睜開眼睛。

  果然嚇了她一 跳。

  「有這麼好看?」他得意地咧開嘴,英俊的臉孔上沒有絲毫睡意,顯然地並未人睡。

  「我以為你睡著了。」她餘悸猶存,可也捨不得怨他。「本來想看著你醒來,沒想到……看著我醒來的人卻是你。」

  他低笑。「我發現,你睡著的模樣像孩子一樣可愛。」

  「孩子?」

  「嗯,小嘴張開,還會打呼。」

  欣桐愣住。

  「逗你的:」利曜南大笑。「你實在很容易受騙。」

  他翻身想抱住她,被欣桐躲開——

  「你去哪兒?!他擰起濃眉質問,似乎為抓不到她而懊惱。

  「我想喝水!」她笑著爬下床,走到房內另一頭的小客廳。

  離開被單後,她忽然感到寒冷襲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房間裏的空調好像太強了。

  「欣桐。」

  聽到他呼喚自己,她回過頭,看到他的臉色不對勁。

  「怎麼了?」她柔聲問。

  「你的經期來了?」他沉聲問,明知答案是不可能。

  剛才兩人親密時並未發現任何異狀。

  「不可能的……」發現自己的回答不對,欣桐更正。「我的經期很準時,不在這個時候。」

  然後她看到,利曜南的臉色變得嚴肅。

  接著他掀開被單下床,朝她走來。欣桐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異樣,但燈光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變暗,接著她忽然感到下半身傳來一股沉重感,然後便是突然而來的劇痛——

  痛楚如此深刻,仿佛下腹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欣桐甚至來不及呻吟,只能痛苦地蹙起眉頭……

  然後眼前已經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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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4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是的,我瞭解了,我會儘快在第一時間通知她。」

  欣桐醒過來的時候,醫院的護士剛推開門走出病房,隱隱約約地,她似乎聽到利曜南的聲音……

  當欣桐睜開眼看到他時,昏迷前的記憶,瞬間湧進她的腦海裏。

  「曜南?」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好虛弱。

  「感覺如何?會痛嗎?」他走進病房,坐在病床邊。

  欣桐緩緩搖頭。「我……我怎麼了?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裏?」醫院獨特的消毒藥水氣味,讓她知道現在自己身處的環境。

  「醫生告訴我,你懷孕了。」他盯著她的眼睛,沉聲道。

  欣桐目瞪著他,片刻間,她怔忡地說不出話。

  「孩子暫時保住,但是你的身體太弱,醫生警告你必須住院觀察三天,否則隨時有流產的可能。」

  「孩子……真的沒事了?」她回過神,意識到腰腹間的疲軟。

  「你並不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已經有身孕的事,是嗎?」他眯起眼睛。

  欣桐臉色刷白,她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忽然想起醫生曾提醒她,懷孕初期三個月內,不能有太過於激烈的房事。她已經儘量小心,卻仍然出事……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他英俊的臉孔掠過陰霾。

  「你在怪我,沒有告訴你實話嗎?」

  他的眼神沉冷。「你曾經考慮過,要告訴我懷孕的事?」

  欣桐再一次陷入怔忡。

  她的表情已說明一切。

  「她從來沒考慮過。」他冰冷的聲音代替她回答。

  「我以為,你根本就不曾想要這個孩子。」她的聲音輕微顫抖。

  他沈默不語。

  「你很生氣嗎?因為我沒有告訴你實話?」她脆弱地問他。

  「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有身孕,你還打算嫁給袁崇峻?」他問。

  欣桐搖頭。「回臺灣後,我會告訴爺爺實情,請求他老人家原諒——」

  「你不能這麼做!」利曜南打斷她的話。「剛才我接到一通臺灣打來的電話。董事長他心臟病復發,今天早上淩晨四點,救護車開到家裏,將地緊急送進醫院的開刀房。」他面無表情地道。

  聽到這個消息,欣桐整個人呆住了!

  「如果你不在乎董事長的病情,那麼就儘管告訴他實話。」他下結語。

  欣桐的眼淚瞬間像斷線的珍珠般掉下,她傷心地捂住嘴——

  「爺爺他沒事吧?!她的眼眶泛紅,聲音已經哽咽。

  「今天早上緊急開刀,心臟多了一根導管,暫時沒事。但董事長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能接受任何刺激,這一點,我相信你也清楚。」

  欣桐深深地責怪自己。也許因為以往她到醫院時,不曾真正見過爺爺病弱在床的模樣,所以根本就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然而爺爺畢竟年紀大了,她怎麼能完全不考慮他的身體與感受,一味只想到自己!

  「我到底該怎麼做……」她喃喃問,眼淚不斷流下。

  「貫徹你的承諾,」他沉聲道:「為了董事長的安危。」

  「但是我怎麼能這麼做?事實上,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懷著你的孩子,嫁給另一個男人。這都是我的錯!我太幼稚了,以為自己有能力善後,才會造成今天這種情況……」

  利曜南斂下眼,褪去嚴峻的臉色。「包括我在內,我們都一樣關心董事長的身體。如果不想造成遺憾,那麼你就必須演完這場戲。」

  「演完這場戲?」欣桐的心都痛了,她脆弱地問:「你……要我嫁給袁崇峻?」

  「現在看起來,你必須嫁給他。」

  「但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經懷有身孕,他不會原諒我的。」

  「董事長本來就希望你們的婚事儘快辦理,現在董事長再次病發,這件事只會加速進行。在你結婚之前,他不會知道你已經懷有身孕的事。」

  她茫然地探索著他的表情,仿佛聽不懂他所說的話。

  「聽我說!」他握住她纖細的肩頭,輕輕搖撼她,深沉的眼眸鎖住她迷朦的淚眼。「現在我們只能這麼做,團為只要我們有任何自私的舉動或想法,都將造成不可彌補的錯誤。」

  「曜南?」她的眼淚又流下,因為茫然以及許許多多的不確定。

  他用力將她納進懷中,感覺到懷裏柔弱的嬌軀正微微地顫抖。利曜南深沉的眼眸,掩藏著一絲隱晦的幽光……

  然後,他沉聲道出承諾:「放心,我會給你力量。」

  等欣桐回到臺灣,已經是三天後。

  「爺爺?」

  她來到醫院的時候,老人剛轉出加護病房。

  老人無力地搭著眼皮,經歷一場大手術,他孱弱的身軀似乎再也擠不出一絲力氣。「你來了……」老人的聲音虛弱。

  「爺爺,您覺得如何?」欣桐急切地、溫柔地問。

  她慶倖這一星期來老人幾乎都在閡眼歇息,否則她離開臺灣一一這件事,絕對逃不開祖父的責問。

  老人點著路,似乎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

  握住爺爺軟弱無力的手,欣桐安慰親人:「爺爺,您好好休息,我會留在身邊照顧您。」

  老人重重籲出一口氣,仿佛因為這句話而徹底放心。

  等老人睡著後,欣桐才走出病房。

  「孫小姐!您終於回來了:」玉嫂壓低聲,從嗓子眼裏道。

  為避免打擾老太爺,玉嫂一直站在病房門外等著小姐。

  「對不起,爺爺住院開刀,我卻不能及時趕回來」

  「沒關係,孫少爺打過電話,他說發現香港分行高層主管嚴重貪汙,就為了這件事他才十萬火急請你到香港一趟,而且這些天,您為了處理這件貪汙案連覺都沒睡好!其實老太爺最高興見到的,就是您凡事以跟行的事為重,最好能做到公而忘私。只要不是為了個人私事,您就不必這麼內疚。」玉嫂半暗示地道。

  她曾在家裏見過欣桐與利曜南之間拉扯不清的狀況,因此心底有了問號。玉嫂在朱家二十多年,早已將自己視為朱家的一份子,自然不希望朱家子孫做出任何不可告人之事!

  玉嫂這番話,讓欣桐無語。

  「孫小姐,您才剛從香港搭機回來就直奔醫院,我看您的模樣好疲憊!」玉嫂體貼地道:「您別怪我自作主張,我已經打電話通知袁先生,請他來接您。」

  玉嫂既然已經這麼做,欣桐也無須拒絕了。「玉嫂,謝謝你。」她勉強笑道。「但是剛才我答應過爺爺,會留在醫院照顧他。」

  「那就讓袁先生陪著您一起照顧老太爺,等老太爺醒過來的時候,同時看到你們兩個人,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欣桐沈默半晌,然後她柔順地點頭。「我知道了,玉嫂。」

  欣桐的答案讓王嫂很滿意。

  事實上,欣桐之所以沒有拒絕王嫂,是因為她一直記得在醫院那夜,利曜南跟自己說過的話……

  既然必須演完這長戲,那麼,她的責任與義務,就是必須演得徹底。

  利曜南並未滯留在香港。

  欣桐懷孕的事,確實出乎他的醫療之外。這不盡打亂他原本的推算,並且使得他被迫重新考慮一個新計畫的可能。

  同時,老人的一通電話,也讓他無法再滯留在香江。

  在香港機場裏面,他打了一通電話給陶欣。

  「Mandy? 」

  「利先生?!陶欣又驚又喜,隨後激動地問:「您現在人在香港嗎?您怎能不知會我一聲就請調香港」

  「我正要搭機回臺灣。」

  「您要回來了?」

  「我回臺灣的目的,主要是遞送辭呈。」

  「遞送辭呈?!陶欣的口氣不掩驚訝。「可是董事長現在住院開刀——」

  「我會等董事長的狀況好一點,再請你轉交辭呈。我這趟回臺灣,也打算到醫院探病。」

  陶欣轉疑為喜:「您確定要離開紅獅,到瑞聯工作?!」

  「我想休息一陣子。」他的答案並未讓她如意。

  陶欣的口氣果然失望。「可是您之前答應過我,如果離開紅獅,會考慮到瑞聯工作。」

  「我才剛離開紅獅,為避免外界瓜田李下的聯想,讓我先休息三個月,相信會有讓你滿意的結果。」他道。

  「也對……」陶欣雖不滿意,但只能要求自己接受。

  她瞭解利曜南,知道他決定的事是難以更改的。況且他的考慮確實有其道理,她之所以失望只為個人因素。

  「您什麼時候到臺灣?我去接您!」壓下失望的心情,她故作愉悅地問。

  「一個小時後。」他似笑非笑地答。

  一個半小時後登機,預計三個小時後可抵達臺灣。

  這個答案讓陶欣驚喜!「我馬上開車到機場等您!」她立刻轉嗔為喜。

  掛掉電話,利曜南的臉上透露出一絲冷峻的微笑。

  他要離開紅獅的訊息已經傳遞,相信不久,就會傳到陶百欽的耳朵裏。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欣桐的心情就越加忐忑不安。

  她整天留在醫院、不眠不休地照顫老人,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折磨下,幾乎把自己也給弄病了。

  但在她悉心照顧下,老人的身體有了明顯起色,一個星期後已經辦理出院,只須回家靜樣。

  「我決定,你跟崇峻的婚事,要儘快辦理。」

  剛回到家,欣桐才扶著祖父在客廳坐下,老人已迫不及待地宣怖。

  「爺爺,您現在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醫生交代過,您不能太過勞累……」

  老人揮手制止她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但如果早一點地定你的婚事,我才能鬆口氣,不再操心,這樣一來我的身體反而能更好。」

  「但是,爺爺,這樣會不會太匆促了?」

  「不會,這件婚事我本來就希望辦得越簡單越好。」老人凝望孫女。「倒是你,你心底會不會怪爺爺,這麼匆忙中完成你的婚事?」

  欣桐垂下眼。「不會。」黯然地回答。

  「那就好。既然你也不反對,那麼我就要曜南他母親代我知會袁家。雖說婚事由女方來開口不太好,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麼,總經理他知道您的決定了?」她沒有表情地問。

  「咋天我已經要玉嫂打電話,要求曜南立刻回到臺灣。我想目前這樣的情況,他亞不適合常駐在香港。」

  欣桐忽然想到,她在香港那天利曜南到自己所貌的弱。想到他曾經重提離開紅獅的事,她的心開始不安起來……

  「我認為兩個星期後訂婚,是很好的時間。」

  耳邊似聽到這話,欣桐愣住,屏息地望著她的爺爺。

  「我知道這個時間實在太趕了,但這與我原本預定的時間相去並不遠。要不是因為我在醫院躺了十天,我們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訂婚典禮。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總而言之,在兩個星期後準時舉辦裏訂婚典禮,這是我的希望。」老人嚴肅地道。

  見欣桐垂著頭沒有搭腔,老人又問:「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她抬頭凝望祖父蒼老的容顏!短短十天,祖父額上的皺紋增加許多,讓她感到無比酸楚。

  現在,即使她後悔自己當初幼稚的想法,也再來不及了!

  「我都聽見了,爺爺。」她聽到自己平板的聲音這麼回答著。

  「很好。」老人對她點頭,表情是欣慰的。「你扶我上樓,我想休息了。」

  攙扶老人上樓休息後,疲憊的表情,一周來頭一回顯現在欣桐臉上。她小心翼翼地爬上樓梯,回到二樓的臥房。她知道自己太累了!這樣勞累過度,對於肚子裏的胎兒是十分不利的。

  但為了照顧爺爺,她責無旁貸。

  回到房間後,欣桐忽然間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母親的消息了。

  當初是母親極力要求她回到朱家,現在她聽從母親的意志後,母親邵再也沒有與她聯絡。

  但根劇她對母親的瞭解,如此不尋常的耐心,絕對是反常的。

  母親似乎在等待什麼……然而,她到底在等待什麼呢?

  閉上眼,她累了,不想再思考過度複雜的問題。

  嘟——嘟——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從寤寐中驚醒,才發現自己竟然累到在數秒內迅速睡著了!

  「喂?」她急忙接起電話。

  「是我,我現在在臺灣。」話筒傳來利曜南低沉的聲音。

  「你回來了……」得知他回到臺灣,她的語調卻沒有任何興奮的表現。

  「聽起來,你好像不太歡迎我?」他笑問。

  「不是的,我只是——」她欲欲言又止,然後恩他:「你剛下飛機嗎?」

  倘若剛才她不曾自祖父口中,得知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婚事,她相信現在自己的表現會完全不同。

  「我已經回到家。」他含糊帶過,然後道:「你不問我,為什麼突然搭機回到臺灣?」

  「為什麼?」她問他,柔順地。

  「你口氣言不由衷,顯然並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或者,事實上你已經知道答案的真相了。」

  她沈默這,數秒後她幽幽地開口:「你回來,是為了我訂婚的事嗎?」

  「這是不得已的選擇,在香港的時候我們曾經討論過,你應該很清楚。」他很快地道。

  「但是我該如何說服自己嫁給他?」她問,眼眶瞬間盈滿淚水。

  話簡彼端沈默片刻,然後她聽到利曜南冷沉的聲音:「你以為,我真的會讓你懷著我的孩子嫁給別的男人嗎?」

  「我不明白……」從房間的鏡子裏,欣桐看到自己的眼眶泛紅,她眨眨眼,然後看到大顆的淚滴,以自由落體的速度,斷線般掉下。「……曜南,我不明白,你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淡淡地問他,儘管一顆心已經揪得這麼痛。

  即使肚子裏已經懷了他的親生骨肉,就算到此時此刻,她仍然不瞭解這個男人。

  「你不必明白,只要記得,「但只是時間問題。」他低柔的語調,飽含著控制得宜的內斂與深沉。「最後你會知道,我的承諾絕對會兌現。」

  她無言口以對,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到香港之前,她原以為一切會回到正軌,但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又錯了一次……

  而這一次,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還要混亂而且複雜!

  「到我這裏來,我想見你。」電話裏,他再次提出要求。

  欣桐的內心激烈地交戰著……

  「我累了。在醫院照顧爺爺一個星期,我真的很累。現在爺爺剛出院回家,我必須好好休息。」終於,她的勇氣戰勝脆弱。

  電話那端有兩秒鐘的安靜。

  「那麼,好好休息,為我保重自己。」

  他寵溺的語調,讓她酸楚的心窩一時無法承受——欣桐捂住嘴,防止自己發出啜泣的聲音。

  「再見。」她用最大的力氣壓抑住哽咽。

  然後迅速按掉電話。

  等到平撫胸日那酸澀的疼痛,再抬頭望向床前那面鏡子……鏡中的她,早已淚流滿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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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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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4 00:1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第二天上班前,欣桐提早下樓準備陪祖父吃早餐。

  才步下一半階梯,她已看到利曜南坐在朱家的客廳裏,沖著她微笑。

  她怔住,然後聽到祖父叫她的聲音——

  「欣桐,快點下樓,今天曜南來陪我們祖孫倆一起吃早飯。」經過一夜休息,老人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避開他銳利的眼神,她低著頭以輕緩如平常的步伐,繼續走下階梯。直到下樓,她才見到另一名僅有一面之緣的姑姑,朱鳳鳴。

  欣桐對這位陌生的親人點頭,但朱鳳鳴並不領情,她一副沒瞧見的模檬,逕自抬著她的下巴看人。

  「今天早上我請鳳鳴曜耀南一起過來,一起商量你的婚事。」老人道:「咱們到飯廳裏,一邊吃早飯、一邊談。」

  三人跟隨老人一起走到飯廳,見到一桌子的菜,原來玉嫂昨晚已經得到老人吩咐,早上小姐與孫少爺都會回朱家一起用早餐。

  「怎麼全都是些素菜素粥,這叫人怎麼下嚥啊?!」朱鳳鳴瞪著粥菜,挑剔地皺起眉頭。

  玉嫂剛從廚房端出最後一盤菜,聽見朱鳳鳴這話,她忍不住翻白眼。

  「一清早就想大魚大肉?你也不怕血壓太高折了壽?!老人冷冷地道。

  朱鳳鳴本來想給欣桐一洞下個馬,卻不料當著晚輩面前被父親斥責,她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堪。

  「醫師開的菜單,只許爺爺吃清淡的粥菜,不好意思,姑姑,請你將就一下。」欣桐忙打圓塌,本性善良的她,原就不忍心見到任何一個人心底難受。

  然後她為祖父盛了一碗薄粥,揀了幾樣清淡的菜色擱到祖父碗裏。看著祖父終於吃了一日粥,她這才放心,拿起自己面前的碗筷。

  眼見欣桐悉心伺候自己的父親,朱鳳鳴心底不感激,反而有氣:再加上她認定欣桐剛才那番話,分明就是說抬父親聽的,那笑裏藏刀、假惺惺的模樣,讓她心底的氣更盛。

  「昨天晚上我已經先跟曜南通過電話,鳳鳴,你應該已經知道,今天早上我請你們回來一趟,是為了什麼事。」

  用畢早飯,趁玉嫂正收拾碗筷的時候,老人終於切人正題。

  「爸,不是我說,您這樣決定這件婚事會不會太匆促了?況且咱們朱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要我們女方這邊主動去跟男方提親,這實在不合體統,再說這事要傳出去,咱們來家實在太沒面子了。」朱鳳鳴開門見山地道,並將所有不滿的情緒全擺在臉上。

  以往她還肯忍氣吞聲,但自從這個天外冒出的「侄女」回到朱家俊,肯定在父親面前賣乖討好,造成父親開始凡事自作主張,根本不找她商量也不問過她的感受!例如訂親這件事,美其名找她商量,其實這件事父親心底早就決定好,卻叫她到袁家去丟這個臉!

  飯桌上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很凝滯。

  「我找你來這裏,不是聽你發表意見的!」老人臉色鐵青,一字一句地道。

  「但是」

  「董事長這麼做,一定有道理。」朱鳳鳴才剛開口,利曜南已經冷冷地打斷她的話。「耐心把話聽完,必定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連兒子都開口,就算朱鳳鳴再不高興,也只好閉上尊口。

  「爺爺,您剛出院不能太激勤,有話慢慢說。」欣桐握住祖父的手,憂心地勸慰著。

  老人回頭看了孫女一眼,然後他做了一個以前從不曾做過的動作——他緊緊地回握住孫女的手,嚴峻的臉色稍失,甚至露出微笑。

  「自沖耀文離開這個家後,已經很多年了,我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擁有起人關心的感覺,更以為我已經不會再需要這種「負擔」。直到你回到這個家,我才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大錯特錯了。」老人突然充滿感觸地喟歎著。

  聽到老人忽然說出這番括,在座唯有朱鳳鳴臉上出現不以為然的神情。她認為父親這番言下之意,根本就不把自己和曜南當成「親人」。

  相反地,玉嫂站在一旁聽了,則是感動得眼底含了兩泡淚。

  欣桐怔怔地聽著,祖父這番話雖然含蓄,但已經說明他不再如以往般不近人情。對於欣桐這個「孫女」,曾經如荒漠般枯竭的親情,開始在他內心深處注人甘泉。

  這番話,讓欣桐內心酸楚,因為這樣一來,她更開不了口對祖父的任何決定說不。

  她茫然抬頭,立刻觸及利曜南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更專注地看著她,仿佛在觀察她的反應,深遂的眼神諱莫如深。

  「今天早上,我找你們過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提醒你們大家。」頓了頓,老人嚴肅的目光掠過每一 涸人,才繼續往下道:「欣桐這件親事,我已經做了決定,不管外界的眼光如何評斷,我要你們以家族的榮辱為第一優先考慮,攜手同心,儘快促成欣桐與袁家的親事。接下來,就是扶持欣桐,坐上紅獅銀行的董座大位。」

  「爸!您這麼做置曜南于何地?!」朱鳳鳴第一個站起來反對,她激動得無以復加,只差沒拍桌子。「這些年來曜南為紅獅流汗賣命,到頭來部被您這樣輕率地一腳踢開! 而這朱欣桐,不論她回到我們朱家還不滿三個月,單說她只是個黃毛丫頭,評什麼能耐坐上紅獅的董座?! 不是女兒說您,您這麼做實在太偏心、太不公平了!」

  「這件事情我就是這麼訣定了,如果有反對的大可以掉頭離開,從此也不必在外對別人說,是我朱獅的子孫。」老人似乎早料到朱鳳鳴會激烈反彈,這一回他反而氣定神閑。

  朱鳳鳴氣得臉色大變。她雖然不甘心,但在老人刻意的袒護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討了一個沒趣,她只能忍氣吞聲、咬牙切齒地坐下。

  儘管欣桐知道朱鳳鳴說的都是事喜,但她都沒有朱鳳鳴這樣的勇氣。因為顧慮祖父的身體,她一直壓抑著,然而朱鳳鳴卻把自己不敢脫口說出的話,一口氣全講出來。

  等到最難控制、最勢利、愛計較的女兒也不再出聲,老人終於露出笑容。

  「曜南,我想聽你的意見。對於我剛才宣佈的事,你能認同嗎?」老人特別問他。

  利曜南的神色冷靜如常,他甚至露出笑容。「一切但憑董事長決定,我沒有任何異議。事實上,今天我正要當面跟董事長請辭。」

  「這話一說出,朱鳳鳴簡直要跳腳,她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瞪著自己的兒子,反觀老人的臉色則是更加嚴肅。

  只有欣桐,她似乎麻木了。

  她盯著早已收拾乾淨的餐桌,蒼白的雙唇緊抿著,無言地沈默著。

  「你要辭職?為了什麼?」老人沉聲問。

  「在這個工作崗位上,我已經待了很久,早已經有出國再充點的計畫。不瞞董事長,另一方面我對自己未來的人生,還有其他規劃。」他答。

  「什麼樣的規劃?你說出來,讓我聽一聽。」

  「董事長知道,我一向對創投事業有濃厚興趣,深入研究個案,很容易就讓我對投資產業發生興趣。」他咧開嘴:「換言之,我的興趣在協助劇投資金籌募與策劃。」

  朱鳳鳴皺起眉頭,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的假的?創投那玩意兒,風險可是很大的,有幾個有錢人會砸錢在那上頭?」

  「你母親這點倒是說對了。創投的風險不小,投資風險更大,你必須謹慎評估。」老人的投資策略本來就保守,但他接下道:「不過,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應該不難勝任,所以,我同意你離開紅獅,不過一旦你離開紅獅就只許成功!失敗了,就不必回來見我。」

  朱鳳鳴張大了嘴,她沒想到父親竟然同意!

  但這卻是利曜南預料中的答案。

  「我完全瞭解,感謝董事長的教誨。」他的笑容冷靜,卻沒有感情。

  祖父竟然完全沒有挽留利曜南,這點讓欣桐非常驚訝!她凝望著祖父,希望能從其中看到一絲惋惜,但老人臉上卻沒有任何可惜之意。

  「相信剛才我說的話,你們都已竟聽的很清楚了。還肯坐在這兒,表示我們一家人同心,都有共識。那麼以後我不要再聽到任何不滿的話,或推託的言辭。」

  老人雖然刻意冷處理利曜南辭職這件事,他隨即轉移話題,只談目前他感與興趣的事。他對朱鳳鳴道:「鳳鳴,今天下午你就代替我到袁家一趟,把欣桐的親事談定。」

  朱鳳鳴臭著眉頭,兀自不吭聲。

  「你聽見了嗎?」老人的口氣嚴肅些許。

  「聽見了,我會去搞定的!」縱然口氣不耐煩,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定要把這件事辦妥。

  這頓早餐,就在朱鳳鳴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結束。

  老人上樓後,朱鳳鳴一刻也待不住,她掉頭就走出朱家大門,怒氣衝衝地開著她的豪華賓士房車,猛踩油門加速開走。

  飯廳裏剩下欣桐和利曜南雨人。

  「你答應過我,暫時不提辭呈的。」她泫然欲泣。

  「怎麼每一次你看到我,都要流淚?」他走到她面前摟繁她,好笑地問。

  「回答我,曜南,認真一點、不要模糊問題,你明知道我希望你留下—.」她噙著淚水,認真地看著地。「為什麼你不能為我改變?我求你的只有這一件事。」

  短短幾句話,卻有深刻的傷痛……

  「但是真的,從兩人認識到現在,似乎一直是她在妥協與付出。

  「剛才你也看見了,對於我的離開,董事長並沒有任何挽留之意。」他的笑容還在,但眼神卻是冰冷的。「顯見我的離開與否,在董事長的眼中是無足輕重的,」這代表對他老人家而言,我在紅獅的貢獻隨時可以被取代。例如你,就是取代我的最佳人選。」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不可能的,你怎麼會這麼以為?憑我的能力永遠不可能取代你」

  「你錯了,董事長很清楚只要擁有金錢錢權勢,就能找到適任人材輔助你坐穩董座。」

  「就算這樣,如果你不走,爺爺就找不到理由這麼做。」

  他深深地凝視她,然後笑開。「傻瓜,不必需我為心,我知道你要求我留下全是為了我。」

  「不要走,曜南,為我留下來,好不好?」她深深地凝望著他,成串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般淌下。

  看到她深情的淚水如此流個不止,不禁讓他動心,更激起他身為男人的虛榮感。

  也許在這場權利遊戲中,她真的是個無辜的犧牲者。

  想到她懷著自己的孩子,他咧開嘴,動情地撫摸她白皙的臉頰:「不必把事情想的太複雜,只要聽我的話,按照董事長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了。這樣一來,她沒有你違背何人的意志,一切都會按照你所希望的,讓每個人都得到他想要的。」

  欣桐微微地眯起眼,迷朦的眼神不確定地望著他。「那麼你呢,曜南?你得到什麼?」

  利耀南露出笑容,傾身輕啄她冰涼的唇。「我會得到你,以及我們的孩子。」

  這是他的回答。

  袁朱兩家的婚事一宣佈,紅獅的秘書室內立刻充斥一片耳語。

  「真是想不到啊!憑她那樣的出身,就因為是咱們董事長的孫女,就能嫁進袁家當豪門少奶! 」

  秘書室的茶水間裏,主秘正在跟另一名職員吱吱喳喳地咬耳朵,賣命說起老闆的是非。

  「就是說,靠著這層血緣關係,跟我們這種人,生下來的命運就不一樣! 」職員的口氣酸味十足。

  「還聽說兩個禮拜後就要訂婚,不知道這麼匆促決定,是不是跟董事長突然住院這件事有關。」

  「我看是董事長趕著今年四月的董事會改選。」

  麗玲拿杯子走進茶水間,碰巧聽到這段對話。

  發現麗玲走進來,主秘跟那名職員連忙閃人。麗玲雖然是新人,但她平常在辦公室內我行我素、對上司與同事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導致她在秘書室內人緣不佳,但所有的人皆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因為秘書室裏的人都知道,麗玲有「特殊關係」。

  聽到欣桐要訂婚,對象還是富家小開,麗玲內心不由得異起一股嫉妒。「在銀行裏跟總經理鬼混,在外頭就打著大小姐的名義,勾引富家少爺,哼,原來這個紀欣桐還真不簡單嗎!」她嗤聲道。

  靠在茶水間內的小窗臺邊往下望,她突然看到大馬路上,一名熟悉的女子正從一部高級轎車內出來走進銀行,隨後駕駛座上的男人也打開車門走出來——

  麗玲用力眨了眨眼,確定她沒看錯! 那個女子和男人,正是紀欣桐和利曜南。

  她眼尖地留意到,利曜南在欣桐走進銀行前將她拉到側門邊,借著成排的停車做掩飾,兩人匆匆一吻。

  麗玲眯起眼看著,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銀行。

  「怪了,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她冷笑著,喃喃自語。

  中午休息時間上麗玲坐在跟行對面的咖啡廳裏,打了一通電話給欣桐。「喂?我有事找你,很重要的事,你非出來不可,我在銀行對面的咖啡廳等你!」

  交代完畢,她掛斷電話,完全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

  十分鐘後,欣桐趕到咖啡廳。

  「怎麼回事?是不是家裏出事了?春姨好嗎?」

  「奇怪了,你不先為你媽好不好,倒先問候起我媽來了?」麗玲冷笑。

  欣桐先是怔住,然使她問:「是你的事嗎,麗玲?」

  「喲,什麼時候你紀欣桐變得這麼大牌,找你出來就一定得有事,下回我看見你一面還要預約了! 」她嗤笑:「怎麼?沒事想找你聊天不行啊?!」

  沈默一秒,欣桐柔聲回答她:「當然可以。」她沒有生氣。

  欣桐知道從之前碰面到這一次,麗玲對自己的態度都不好,但她能體會麗玲心中的不平衡,所以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包容麗玲,才是感恩的人生態度。

  「我聽說你要嫁人了?對方還是財團的富家少爺?」麗玲突然問起。

  欣桐垂下眼。「只是先訂婚而已。」她不習慣說違心之論,最大的限度只能強迫自己間接承認。

  「嘖嘖,這麼說這件事是真的了。」麗玲的口氣變得尖酸刻薄。「我說——你的命可真好啊!真奇怪,我們兩個明明是一起長大的,怎麼兩個人的命運會差這麼多?!」她絲毫未察覺,自己濃妝豔抹的美麗臉孔,正因為強烈的嫉妒而抽搐著。

  朱欣桐不說話,她冷笑著,接下問:「不過,我今天早上好像看見你和總經理在一起,兩個人不知道在側門做了什麼事——」

  「麗玲,你找我出來,到底想說什麼?」欣桐臉色蒼白地質問。

  「哈哈,」麗玲笑的陰險。「幹嗎啊?我只不過隨便說說,你這麼嚴肅做什麼?」

  「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只是想問清楚,既然你要訂婚了,到時候你不會把我和我媽撇到一邊去,根本不邀請我們參加訂婚典禮吧?」

  「我當然會邀請春姨……還有你,如果你願意來參加的話。」

  麗玲撇起嘴。「是你訂婚嘛,這麼盛大的場合我當然會到!」

  想也知道,到時候到場的除了他們家的人之外,一定全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到時候她只要在會場多認識幾個這樣的人,一輩子就不愁吃穿了!

  「不過你什麼時候給我訂婚喜帖啊?不要嘴巴裏說會邀請我和我媽,實際上卻看著我們被擋在門口,讓人家給掃地出門!」

  「我會起自將喜帖交給春姨的。」

  「除了我媽之外,我要你單獨給我一份喜帖。」喜帖不在手上,她怕自己的母親根本不讓她參加。

  「過兩天等喜帖印好,我會拿到秘書室交給你。」欣桐沒有反對。

  「那就好。」麗玲終於露出比較友善的笑容。

  「麗玲,我媽和春姨,她們最近好嗎?我忙著照顧爺爺,沒有時間回去看她們,所以……」

  「沒關係,你儘管忙,我媽和你媽都好得很!你只需要照顧好老爺子,這才是最重要的事!」麗玲撇嘴嗤笑。

  「那麼,她們兩個就拜託你照顧了,家裏有任何事,你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不過家裏雖然沒事,可是我一個工作要養三個人,這可是很辛苦的!」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話。

  事實上,家裏的開銷全靠吳春英一個做清潔工支付,麗玲根本沒出半毛錢,連吃飯都在家裏搭夥。

  欣桐也知道事實,但她沒拆穿麗玲。

  「我這裏有十萬塊,」她從皮包裏拿出一個鼓脹的信封袋。「我放在皮包裏,一直找不到時間拿回家交給春姨。」

  「交給我好了!以後你的錢全都交個我,我會幫你轉交給我媽的。」麗玲不客氣地伸手,把錢從欣桐手上拿走。

  「你一定要把錢交給春姨,我會打電話回家問她的。」她很清楚麗玲亂花錢的惡習。

  麗玲皺起眉頭,不高興起來。「知道了啦,真囉嗦!」她先借用一陣子好了,到時有事再說。「上班時間快到了,我先走了,免得又被秘書室裏那個老巫婆碎碎念。」她指的是主秘。

  話才說完上麗玲捏緊錢袋從椅子裏站起來,也不等欣桐,轉身就自顧自地走出咖啡廳。

  欣桐一個人獨自坐在咖啡廳裏,沈默地凝望著地板上的紅磚。過了十分撞之久,她才拿起皮包準備離開……

  她發現,當自己被麗玲問到喜帖這件事時,背部竟然在冒冷汗。現實已迫在眉睫了,然而她對自己的未來,竟覺得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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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4 00:16: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朱家與袁家的婚事底定,當陶百欽接獲女方發出訂婚喜帖,他一通電話直接打到利曜南的家裏。

  「我聽小欣說,你已經跟朱老遞了辭呈?就這樣放棄,不覺得可惜嗎?」陶百欽在電話中,開門見山問。

  利曜南剛從房間的浴室走出來,就聽到電話鈴響。欣桐坐在客廳等他,他要求今晚私會,她不能拒絕。

  利曜南把門掩上後,才開始說話:「無所謂可惜與否,我早就有離開紅獅的打算。」

  「確定嗎?朱袁兩家訂婚,市揚上剛放出這個大利多的消息,紅獅股票正蓄勢待漲,你這個時候離開紅獅,不是圖利他人嗎?」

  陶百欽正在試探,利曜南很清楚。

  「欣桐是我的表妹,無所謂圖利他人。另外陶董還有一點說錯了,訂婚這個消息只不過是開始,兩家聯姻背後代表什麼意義,相信陶董應該早就發現。紅獅金未來的前景,才正看好。」他笑道。

  陶百欲發出尷尬的笑聲。原本他以無利曜南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如此一來朱家家族內為了繼承權的問題,鬥爭難免,紅獅股票現在表面上乍熱,其實尚暗藏危機!如今聽到利曜南親口證實,他確實已遞出辭呈,顯見他已淡出紅獅的權利核心,朱欣桐坐上董座之期應該日可待,一旦新的董事會結構穩定,過去在利曜南領導下已經穩坐臺灣金融龍座的紅獅銀行,將有機會躍升為來南亞第一大服務銀行,這樣一來,他投資紅獅、入主董事會的算盤才有利可圓。

  「什麼時候到瑞聯來上班?等你來上班那整個月我一定鋪起紅地顫,盛大歡迎你到任!」既已得到答案,陶百欽巧妙地轉移話題。

  利曜南無聲冷笑。「未來無論我是否到瑞聯工作,先謝過陶董了!」

  陶百欽嘿嘿乾笑。

  掛掉電話,利曜南迅速撥出一組號碼,然後下達指令:「Vincent ,我們手上還有多少張紅獅金?」

  話簡傳來一陣敲打鍵盤的聲音。「利先生,法人名下還存有一萬張紅獅金。」

  「明天早上開盤,一見大單敲進去,立刻掛賣,尾盤截止前全部出清。」

  「這陣子紅獅金在市場上正熱門,利先生不哄抬,反而要出清?」

  利曜南咧開嘴。「再過兩天,就有好戲可看。」

  對方沈默一秒。「是,我明白了。」

  利曜南掛掉電話,開門走進客廳,看到欣桐怔怔地坐在沙發上等他。

  「發什麼呆?!」利曜南從背後抱住她。

  欣桐似乎驚醒。「沒什麼……我要回去了,爺爺一定在等我回家,一起吃晚飯。」她試著拉開他的手。

  他看著她,研究著這個小女人眼中的溫柔。「你是不是一定要做到這麼累,非得照顧到每個人才算安心?」他取笑她。

  「爺爺是我的親人,我照顧他是應該的。」

  他低笑,埋首於她泛著幽香的頸間,親吻著她耳垂上那顆他鍾愛的小痣。「那麼我不但是你的親人、還是你的愛人,你不是更應該留下來照顧我?」

  沒想到他會這麼孩子氣,當他灼熱的氣息噴拂在頸間時,欣桐的臉蛋瞬間佈滿紅潮。「曜南,不要開玩笑了……

  「好,不開玩笑。」吻夠了,深知她的羞澀靦腆,他笑著放過她。「那麼你自己呢?你是想回去照顧董事長,還是留下來陪我過夜?」

  「我後天就要訂婚了,爺爺很不放心,他一直對這麼匆促舉行訂婚典禮,對我感到抱歉,這兩天他睡的並不好,我怕我一不在家,他連晚飯都不肯吃。」她垂下眼,試著掙開他的懷抱。

  看著她的側臉,那溫柔美麗的女性線條忽然間揪緊他的心,利曜南發現自己不願放手。「我從沒見過董事長依賴任何人,你是第一個例外。」緊緊鎖住懷中的她,他說的是實話。

  「爺爺他寂寞了很久,我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儘量讓他快了,不會再有遺憾。」

  「這正是你答應如期訂婚的原因。」他深深的凝望她。

  「我該走了。」她再次推開他。

  這次他放手。

  「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到大門口攔車就行了。」她道。

  他知道,欣桐怕玉嫂發現。那個婦人最近成了偵探,專門窺伺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

  「欣桐!」

  她走進電梯時,他叫住她。

  「什麼事?」她轉身看他。

  「沒事,」他笑開臉。「我想再看你一眼。」

  她報以溫柔的微笑。

  他終於放手,然後電梯門慢慢闔上。

  在欣桐的訂婚喜筵上,麗玲第一次看到袁崇峻。

  她原以為欣桐嫁的闊少爺,大概長得貌不經人、矮胖笨拙,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那麼優秀英俊的男人!

  這讓麗玲內心那把名為嫉妒的火焰,燒得更旺!

  婚宴過後,袁崇峻志得意滿地仿沸已經將欣桐迎娶進門。等媒體全拍過照,秀也做足了,欣桐就不見人影。

  袁崇峻找到欣桐的休息室。「欣桐?」

  他打開門時,看到欣桐巳經換下禮服,正準備離開。

  「有事嗎,崇峻?」突然見到袁崇峻,她僵在房裏,她沒想到他會找來。

  看到欣桐已換回平時的衣服,袁崇峻一反平日斯文,不高興地問:「今天是我們訂婚的日子,你怎麼這麼快就換衣服?等一下還有酒會——」

  「我不太舒服,不能參加酒會了。」她解釋。

  袁崇峻眯起眼,沉下聲。「這是很重要的場合,你不能不到。」

  「我已經跟爺爺說過了,爺爺地答應我,只要拍完照就可以——」

  「我知道你對朱董事長很孝順,年是朱董事長唯一的孫女,他當然也疼愛你。但訂婚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接下來的酒會我希望你能到場。」

  他走到欣桐面前,試著想抓住她的手,欣桐卻跟往常一樣避開他。

  袁崇峻一直認定欣桐是個冰山美人,男人的優越感讓他誓言征服她。但今天日子不同,他實在不能忍受即將成為妻子的女人拒絕自己!

  「你怎麼了?今天是大日子,父親和母親他們都還在會場,我希望你給我一點面子。」

  「對不起,崇峻,我真的不舒服。」她無法答應。

  即使再容易心軟、即使再勉強自己,她都不能做到在眾人面前強顏歡笑、虛情假意。

  「平常你對我冷冰冰的就算了,現在挑這個時候使性子,你明知道我和我父親母親,都丟不起這個面子!」

  「崇峻,你誤會了,我沒有使性子、也沒有要讓你或者你的父親難看的意思,我只是……」她哽住,然後深吸一口氣。「算了……如果你還是不能原諒我,我只能再說一次對不起。」

  她拿起隨身皮包,準備離開。

  袁崇峻抓住她的手。

  「你真的要走,就這樣丟下一切?!原崇峻的聲音變得很冷。

  「對不超,崇峻。」她再說一次對不起。雖然她明知道自己傷害了他,縱使再深的歉意也不能彌補她內心的虧欠。

  然後,她悄然掙開手,在心軟前強迫自己掉頭離去。

  袁崇峻僵立在休息室裏,眼睜睜地看著欣桐打開門走出去,直到那扇門砰然合上——

  此時此刻,袁崇峻的眼中充滿了忿怒的火焰。

  眼看著欣桐即將嫁入豪門,麗玲心底很不是滋味!明明知道欣桐是個冒牌的假公主,但看在她對自己也有利的份上,卻不能拆穿她!

  麗玲越想越氣,等到訂婚典禮一散場,她想到欣桐交給她的那十萬塊,就恣意花個精光!

  十萬塊一夜見花光了不夠,她還一個人跑到酒吧裏喝悶酒。

  「哼,什麼東西啊?只不過是冒牌貨,瞧你那得意的檬子!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在所有人的面前讓你現出原形!」她坐在吧台旁邊的高腳椅上,一邊喝著酒,一邊喃喃自語。

  麗玲心情極端不好,忽然見酒杯空了,便對酒保大吼大叫:「喂,就是你啊!沒見到我的杯子空啦?!再給我倒一杯酒來,聽到了沒有?!」

  見多了酒醉後不講理的客人,酒保懶得跟她計較。「是,小姐。」酒保咧開嘴冷笑,準備調上最烈的酒,讓這女人喝涸爛醉!等她走出酒吧後發生什麼事,可不幹他的事。

  等酒的時候,麗玲百無聊賴地左張右望,赫然發現吧台另一頭坐了個眼熟的男人!

  發現袁崇峻也在場,她起先錯愕,接下來經疑不定,最後是竊喜。

  看得出他心情極端不好,已經接近爛醉邊緣!

  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一個今天下午才剛訂婚的男人,居然一個人跑到酒吧來買醉?

  答案很明顯!

  這項認知,讓麗玲的心情從極端惡劣,一下子high到最高點。

  「鏘」一聲,酒保把一杯無色烈酒放到她面前。「小姐,酒來了!」

  麗玲立刻拿起酒杯,從椅子上滑下,虎視眈眈地一路往目標挺進。

  發現袁崇峻身邊的座位沒人,麗玲悄悄蹭上去。

  酒保發現她的舉動,暗自冷笑。

  袁崇峻起先沒發現身邊有人坐過來,直到這女人把酒杯放到他面前。

  「你的酒杯空了,我請你喝一杯。」麗玲把自己的酒杯湊到袁崇峻面前。

  「William,再給我一杯酒。」william是酒保的名字,袁崇峻懶得搭理這名來路不明的女人。

  往常他不會這麼直接的櫃絕自己送上門的女人,但今天晚上他的心情實在很惡劣。

  麗玲眯起眼,袁崇峻的冷淡,反而挑起她征服這個男人的欲望。「怎麼了?被女友甩了,不高興所以把氣出在我身上?」

  幾句話踩到袁崇峻的痛腳,他轉頭對麗玲怒目而視。

  「唉呀,不要這麼凶的看人嘛,你這樣我好害怕啊!」

  「滾開!」袁崇峻冷冷地道,他很少對女人這麼粗魯。

  麗玲嗤笑。「那個女人不好,把她甩了不就得了?再不然就把她娶回家冷凍起來,讓她獨守空閨,外頭另外找一個女人,讓她嘗嘗你的屬害!」她極盡煽動之能事。

  這個女人說話有點意思,袁崇峻開始地她感興趣。

  「一個人來這個地方喝酒?」他問。

  麗玲笑開臉,知道自己引起了他的興趣。「對啊,不過嘛 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拿自己的酒杯輕碰他的空杯子。

  袁崇峻露出笑容。反正,他剛好需要一個女人,來滿足他受挫的男人尊嚴!

  更何況,這女人雖然濃妝顏抹,但容貌倒還稱得上豔麗。

  「袁先生,您的酒來了。」酒保William 適時把酒送上。

  「乾杯?」袁崇峻看了眼她手中的烈酒,挑興地問。

  「乾杯!」麗玲一 口飲盡。

  袁崇峻挑起眉,跟著一口飲盡William剛送上的酒--

  訂婚典禮後,欣桐匆匆回到朱家,並未參加酒會。

  看到欣桐這麼早就回家,玉嫂疑惑地問:「孫小姐,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老太爺呢?」

  「爺爺還在酒店會場,我離開酒店是經過爺爺同意的。」她解釋。

  自她從香港回來後,欣桐知道玉嫂一直懷疑著自己……至於玉嫂到底在懷疑什麼,欣桐不願深想,但她隱隱約約知道,玉嫂在觀察著她利曜南兩人。

  「玉嫂,我有點累,想上樓休息了。」她交代後匆匆上樓,避開玉嫂探索的眼光。

  回到房間後,她還來不及躺下來休息,立刻接到利曜南的電話。

  「你應該留在酒店,等酒會結束再走。」這是他的第一句若。

  「我不能……我做不到。」她的臉色話蒼。「我沒辦法強迫我自己,面對那些對我說恭喜的人,虛偽地微笑。」

  「你太稚嫩了,欣桐,那只是很簡單的事。」

  「是嗎?也許,也許對你而言如此,但對我來說,那永遠也不簡單,永遠是困難的。」

  話筒傳來他低笑的聲音。「知道嗎?你最美的地方,就是你的單純,這也是你最大的弱點。但即使你明知道這是一個弱點,也不願意改變,是你最能打動我之處。」

  她的心忽然揪痛了!緊握著話筒,她又情不自禁想流眼淚。「為什麼?為什麼你的每一句話都能對我造成影響?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不是別人?」

  「你希望是誰,袁崇峻?」他開著玩笑。

  卻不知道,這樣輕易的言語刺傷了她的心。

  「如果是他,一切都會順理成章,我就不會感到這麼愧疚和抱歉。」

  「袁崇峻想從你身上得到的只有利益,即使你不成全他,也不必對他產生任何歉意。」他無情地道。

  欣桐閉上眼睛。「這一切……這一切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就快了。早一點休息,幫我跟孩子說晚安。」他笑道。

  「曜南……」

  在他掛電話前,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還有事?」他低柔地問。

  捏緊話筒,欣桐望著床前的鏡子,她看到自己的臉色蒼白。「我想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利曜南沈默數秒。「怎麼了?」他的語調異樣。

  她屏息著。「明天我要怎麼面對我的『未婚夫』?你告訴我……當我面對他的時候,回發生什麼事?」

  「很簡單,就跟平常一樣。」他渾厚低沉的語調仿佛催魂的靡靡之音。「跟平常一樣面對他,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真的嗎?」欣桐聽到自己的聲音,平板地問。

  「I swear.」他承諾。

  她蒼白無聲地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微笑。「晚安。」

  在他回答之前,話筒已經從她的手心滑落,掉到鋪著羊毛毯的地板上。

  欣桐瞪著鏡子裏的自己,耳邊又響起那一串揮之不去的話語--

  「尾盤截止前全部出清。」

  「這陣子紅獅金在市場上正熱門,利先生不哄抬,反而要出清?」

  「再過兩天,就有好戲可看。」

  在利曜南家中,她從話裏理偷聽到的這幾句話就像音了,這兩天來,在她的腦海裏不斷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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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4 00:16: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早上起床,欣桐陪祖父吃早飯後就出門上班。

  她仍跟往常一樣,獨自走到附近的站牌搭車,然後轉捷運到銀行上班。雖然祖父已經跟她提過很多遍,她仍然不用自家的私家車,因為只有每一回從家裏走到站牌搭車,再轉搭捷運的這段時間,跟以前的日子是完全一樣的。只有這時她才會記得自己曾經是紀欣桐,那個平凡的、一無所有的女孩。

  下了公車,她跟往常一樣轉過街角,準備走到幾十公尺外的捷運站搭車。

  路上熙來攘往的上班人潮漸漸增加,不遠處的捷運站,已經湧進一群趕時間的上班族。欣桐每天上班,都會經過這條熱鬧的街道,路邊幾個書報灘,總有幾個駐足看報的上班族。偶而一瞥,她不經意看到一份八卦雜誌的頭版——

  金控集團凰凰女情奔香港,飯店開房間纏綿兩天一夜!

  僵在街頭,欣桐目不轉睛地瞪著那個頭版標題……

  然後她看到自己的手伸出去,拿起那份雜誌——

  雜誌上的照片很隱晦,但酒店前方著名的噴水池,說明瞭地點並非捏造,而鏡頭前這名正跨出酒店座車的女子就是她,朱欣桐。

  這是一個「醜聞」。

  一個真真實實、將嚴重傷害她身邊所有人的「醜聞」。她無法想像,當爺爺看到這份雜誌,他老人家的身體能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唉喲,小姐,她長得跟你很像咧!」賣雜誌的阿伯笑嘻嘻地湊上來,想確定她是否有購買意願。

  欣桐的臉色慘白。對方的玩笑話,狠狠的揪痛了她的心。掏出一百塊放在灘子上,她緊緊捏著那本雜誌,匆匆走避。

  那聳動的標題,已經徹底顛覆掉她的世界……

  她一直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祈求苟安,然而現實世界卻不肯放過她……

  淚水滑過她蒼白冰涼的頰畔,這一次她知道自己傷的很重很重,因為連眼淚也讓她失去了感覺。

  此時此刻,雜誌內容到底寫了些什麼,已經不再重要了。她不必看內容,只知道她必須找到他

  那個事前早已知道今天「有好戲可看」的男人。

  突然接到欣桐的電話,利曜南似乎並不驚訝。

  「我在樓下,我要見你。」她站在他家樓下,語調顫抖。

  「上來吧!」他的口氣如常。

  開門見到她,他的臉上甚至有笑容。「有話到書房再說。」他逕自轉身帶路。

  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的書房。

  書房裏各種電腦、傳真與影印設備一應俱全,簡直就是一間高級私人辦公室。

  他在這裏辦公嗎?為什麼?

  「你是第一個進到這裏的女人。」他研究著她臉上的錯愕。

  她卻反問他:「你看到今天的週刊了?」

  利耀南咧開嘴,他看了一眼腕表。「現在是上班時間,董事長的乖孫女蹺班,只為了特地來問我這件事?」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你是來質問我的?」他繞到桌後,英俊的臉孔噙著一絲笑意,讓她不懂他。

  「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件事?」她執意地想知道答案。

  利曜南收起笑容。「你沒有理由懷疑我,除非,前天晚上你偷聽我的電話。」

  欣桐的臉色蒼白。

  他咧開嘴。「不過我不怪你,反正這件事已經無法阻止了。」

  他若無其事的神態,讓她無法置信。

  「為什麼你會事前就知道?為什麼雜誌社能拍到照片?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到香港找你?」她就乎無法控制激動。

  但這連串問題似乎沒有難倒他,利曜南的神態絲毫沒有被追問的慌張。

  「事實上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欣桐。」他定定地盯住她,沉聲道出她不想聽到的答案。

  她瞪著他,他的回答仿佛一場夢般不真實。「你打電話,誘使我到香港,這一切都只是詭計?」她喃喃地問。

  難怪在機場的時候,她曾經感覺到有人跟蹤自己。難道連拍照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這是計謀!」利曜南走到她面前,握住欣桐微顫的纖細肩膀。「你不能嫁給袁崇峻,這件事會讓你解脫。」他沉聲道。

  真的如此單純嗎?「但這是我,曜南,雜誌上被渲染的女子是我,你知道嗎?她是我!」她怔然地問,已不企求答案。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摟緊她,誘哄地:「我知道你愛我,所以你也應該明白我的心疼,這麼做全是為了讓你擺脫你不需要的婚約。」他笑著抱緊她。

  他知道她愛他!

  所以他犧牲她的愛、利用她的愛,不擇任何的手段……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為什麼要這麼迂回?!」她的眼淚又氾濫,這一回她霧眼迷朦的看著他,看著這個男人,仿佛陌生人。

  她最想問的是:他為什麼要如此傷害她?

  然而這回的傷害太深太沉重了……

  沉重得讓她再也對這個男人開不了口,道出她真實的感覺與感情!只怕再將真心赤裸裸地捧到他面前,得到的回報是更深更重的傷害。

  「我不能讓你直接拒絕,董事長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方式。」他冷靜始終如一「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袁家自己開口解除婚約。」

  他的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但她的心再也無法毫無保留地相信!!

  「你這麼做,爺爺一旦知道的話會發生什麼後果,你想過了嗎?」

  「你肚子裏的孩子不能等,董事長遲早會知道,後果無論多嚴重也必定發生,相信你會比我清楚。」

  她啞然無語。

  「也許我的方式你不滿意,但你不能否認這是最直接的方式,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事實』。」

  他特別強調事實兩個字。

  但這「事實」對她來說多麼殘忍,對他而言卻這麼無足輕重,仿佛這只是一場他玩弄在股掌中的遊戲!她不明白,如果他曾經在乎過她一點點,何以能如此無動於衷,絲毫不覺這對她而言是傷害……

  她垂下眼,一股深沉的哀莫湧進她的心坎。

  「我要走了。」她淡淡道。

  似乎察覺她的不對勁,他不放手,反而摟緊她的腰。「生氣了?怪我沒事先告訴你?」

  她垂下眼輕輕搖頭,執意避開他的眼睛。

  「那就對我笑一個,讓我知道,你沒生氣。」他勉強她。

  欣桐笑不出來,但現在她沒來由的只想躲開他--

  強顏歡笑,她知道自己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利曜南雖不滿意,但能接受,她的柔順讓他內心湧起一絲掩不住的得意。「我愛你。」他動容地傾訴。

  愛?

  終於盼到的話,卻再也激不起她深心的歡愉……

  他懂得什麼是愛嗎?

  他不懂。

  因為付出愛的人只有她……

  從來只有她而已。

  而她似乎漸漸明白了某種可能的事實,明白這個男人,永遠也不會懂得這柔情的深邃…!

  離開利曜南的住所後,欣桐沒有到銀行上班,反而返回家中。因為爺爺不久後就會知道這件事,她一定要陪在他身邊。

  一回到家,欣桐看到祖父已經坐在客廳,神色嚴肅。看起來,爺爺已經知道雜誌的事了。

  見到欣桐回來,老人冷肅的目光緊緊鎖在孫女的臉上,仿佛想從其中尋覓到足以佐證的蛛絲媽跡。

  「爺爺……」

  走到祖父面前,懺悔、苦澀、不安的情緒一下子全都湧現了……

  老人僵直地坐在沙發上,手上用力握著他的拐杖,手關節已泛白了。但他凝固的表情沒有發怒的跡象,也不像往常一檬立即開口責備怒駡。老人凝望著孫女,眼中道有的是失望與哀莫,那神情,讓欣桐的整顆心都快碎了。

  「我原以為,你會對我說這一切全都只是假的,你會好好解釋,讓我放心。但現在看起來,這件事情是真的了。」老人喃喃地道。

  「對不起,爺爺……」她顫抖地低語。

  然後她哭了,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在祖父面前,她忽然哭得像個孩子,祖孫雨人對望著,一股深沉的哀傷圍繞著他們、沉重的絕望打擊著他們……

  欣桐知道著回自己闖的禍太大,知道這回她深深的傷了祖父的心:

  「這個男人是誰?」老人一字一句,凝重地問。這是他唯一想知道的答案。

  面對祖父的質問,欣桐垂下眼,默然以對。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她仍然想保護他……

  毫無猶豫地,只想到要保護他。

  見到欣桐垂眼不語,老人有些發怒了。「你說啊!這個男人到底是誰?袁家已經打電話來責問過了,如果沒有答案,你叫我怎麼跟袁家解釋?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可說實話?還想為這個男人掩護!?」

  但面對爺爺的責難,欣桐仍然沈默。現在她唯一能做、能反應的,只有堅持到底的沈默。

  見到欣桐如此,老人的怒容轉為傷心,因為太過傷心了,老人瞬間像又老了十歲,枯朽的面容上憂傷的皺紋如此深沉。

  「你……」老人沉重地歎氣:「你太讓我失望了!」

  「對不起,爺爺……」

  凝望祖父悲切的容顏,她只能一再對不起,深心充滿懺悔,卻無法給于祖父其他言語:!!

  她並不堅強,卻必須獨自承受,這苦澀的滋味。

  「如果你不說出來,爺爺也不能勉強你。」老人別開臉,憔悴的臉色十分落寞。「我累了,你跟你父親一樣都不聽話,我為你們用心計較,可到頭來你們卻只會讓我傷心!」

  老人從沙發上站起來,拄著拐杖,朝他的書房走去。

  欣桐上前攙扶祖父,老人僵住片刻,然後沉重的歎息。

  他並沒有拒絕孫女。因為再也承受不起失去親人的痛苦,老人不願重蹈覆轍,不再如年輕時那般固執。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堅持護著他,如果他對你來說這麼重要,那麼就把他帶來見我。」老人凝固在原地,語重心長地對孫女道:「為了你,我會考慮接受這個男人,但他也得要有面對我的勇氣!」

  老人這番話,揉碎了欣桐的心。她知道自己傷害了祖父,但祖父非但未責備自己,反而願意接納她所保護的男人……

  這深濃的親情,讓她心痛到幾乎窒息。

  「帶他來見我,知道嗎?」最後老人交代孫女,然後獨自拄著拐杖離開客廳。

  欣桐怔在原地,事前她根本料想不到祖父的寬容……

  然而她能帶利曜南來見他老人家嗎?

  如果祖父知道,這個「男人」就是他的孫子,利曜南,祖父會平心靜氣原諒他們兩人嗎?

  這麼多的複雜和矛盾,幾乎把她給壓垮了!

  欣桐知道,這一切一切的關鍵只在一個男人身上,但她甚至沒有把握,他會跟隨自己來見祖父……

  欣桐無法說服自己,得到祖父的認同會是利曜南最終的目的。

  更讓她彷徨的是,她開始清醒,認知到她的愛可能僅僅只是一廂情願,她以為存在的愛情!!

  實際上也許根本不曾發生過。

  欣桐以為必須先面對袁崇峻之前,卻見到已許久沒見過面的母親。

  吳春英陪著怒氣衝衝的紀碧霞,隔天一大早就等在欣桐的辦公室。

  「孫小姐,我沒辦法阻止她們進來」

  「沒關係。anna,你儘管忙你的。」欣桐笑著安慰一臉氣急敗壞的Anna。她深知母親的個性,只要是紀碧霞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她!

  走進辦公室,紀碧霞冷冰冰的眼神像利箭一樣,毫不留情地朝欣桐射過來。

  欣桐試著強顏歡笑,掩藏她受傷的感情。「媽、春姨,你們怎麼來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當然要來質問我的寶貝女兒,到底是被哪個野男人給拐走的?!」紀碧霞一開口,就是冷嘲熱諷的傷人言辭。

  「太太,您別這樣!我們不是說好了,到銀行會好好跟欣桐問話的?」如果不是這樣,她拼死都會拉住紀碧霞,不讓紀碧霞到銀行來找欣桐。

  但吳春英根本卻不住紀碧霞,腦子裏只想到利益的紀碧霞完全不理會她,逕自對欣桐吼道:「說啊!那個野男人是誰?!他好大的膽子,竟敢誘拐紅獅集團董事長的孫女!」

  「太太,請你小聲一點,這裏是銀行的辦公室,無論如何您也要給欣桐留一點面子……」吳春英不死心地苦卻。

  「留什麼面子啊?!你問恩她,她做了什麼好事!她有給我留面子嗎?!」紀碧霞毫不收斂,嗓門反而越扯越大。

  辦公室外,幾個董事長室的助理,已經按捺不住,好奇地聚在門前偷聽。

  「媽,您今天特地來看我,就是想問這個嗎?」欣桐的語調反常地平靜。

  「我還能問你什麼?這還不後丟人嗎?!」紀碧霞對著女兒咆哮:「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愚蠢的女兒?!你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做不但會讓你失去金錢名聲,失去你現在用有的這一切,也會讓我苦心靜經營二十多年的計畫,完全付諸流水!」

  看到母親不問報導對她的傷害,只在乎金錢和名利,欣桐不再傷心,她蒼白的臉上反而露出微笑。

  「原來只有在這個時候,您才記得我是您的女兒。」她凝望著冷酷的母親,淡淡地道。

  「你說什麼?! 」紀碧霞的臉孔猙獰。「我做的這一切還不全都為了你!你竟敢隨隨便便的就跟一個野男人上床,丟我的臉、破壞我的計畫!」

  她的計畫,就是有朝一日看著欣桐坐上董座,到了那個時候,老頭子終究得承認她紀碧霞是朱家的媳婦,因為老頭子認的孫女,可是她紀碧霞的女兒!

  然後只要再等老頭子兩腿一伸,整個紅獅銀行就是她紀家的囊中物——

  只有這樣,過去紀家與朱家的恩怨才能一筆勾消,因為她紀碧霞終於替父親報了仇!

  這仇恨的淵源已久,但紀碧霞始終牢牢的記在心底。

  早在數十年前,朱家與紀家曾經是生意夥伴,但紀家所擁有的土地與事業,卻慢慢的被朱獅收買。紀碧霞不認為這是父親經營不善,反倒認定是朱獅惡意併吞! 眼看著紀家的沒落,朱獅非但沒有伸出援手,反而因為紀家人對他的憎恨,而阻止他的親生兒於與紀碧霞相戀。

  在她與朱耀文私奔之前,朱家過去從紀家奪得的家業,與朱獅對她的敵意,她全都可以不計較。但隨著朱耀文死亡後,她的生活顛沛流離,老頭子卻始終不聞不問! 仇恨於是慢慢的,在她心底生了根。

  這積累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只有在她奪回紀家被朱家併吞的家業後,才能真正的終結。

  母親深沉的怨恨與冷酷的話語,欣桐早已經麻痹,但此時此刻,她已經無力也不能再承受……

  「媽,很抱歉,現在是上班時間,請您離開。」她冷淡地道。

  紀碧霞瞪大眼,彷佛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女兒竟然違逆自己! 「你竟敢叫我走?!你給我聽著」

  「太太,您不要再說了! 」更難聽的話紀碧霞還沒說出口,吳春英已經阻止她。「您沒看到欣桐的臉色不好嗎?現在她一個人要面對的已經夠多,您就不怕她承受不了,到時候您什麼也得不到嗎?您不能再給她壓力了! 」

  吳春英的話提醒了紀碧霞。

  她瞪著完全不看自己的「女兒」,儘管欣桐臉上的倔強與冷漠讓她痛恨,但她知道吳春英說的一點都沒錯。

  「你最好能對外解釋這件事情,如果這件事影響到你的繼承權,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撂下話,紀碧霞狠狠地瞪了欣桐一眼,才扭頭離開。

  吳春英擔心地望著欣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母性的直覺一讓她感應到,現在的欣桐只是在強撐著,但她深怕溫情不足以支持欣桐,自己的一 句話反而會讓欣桐崩潰。

  吳春英選擇跟隨在紀碧霞身後,默默地離開。

  等到辦公室內恢復安靜,欣桐跌坐進辦公椅內,木然地瞪著桌上的月曆……

  已經流不出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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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看到報導後,最憤怒的人其實是袁崇峻!

  這篇報導給了他理由——直到現在袁崇峻才想通,原來欣桐之所以對他那麼冷淡,是因為她早就有了別的男人!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必為了訂婚那夜跟別的女人睡覺,而感到內疚!

  瞪著雜誌封面上,這名美麗、細弱卻神色堅韌的女子……

  儘管袁崇峻心底此刻高漲著怒氣,卻仍然對欣桐充滿了憤怒與渴望交雜的矛盾情緒!

  也許因為他從來沒追過這麼難以追求的女人!對他而言,朱欣桐不但充滿了新鮮感,她的溫柔、美麗和財富,更是令他難以割捨、又愛又恨的主因。

  在欣桐回應之前,袁崇峻主動打了一通電話給她。

  「無論如何,我絕對相信你。」在電話中他對欣桐這麼說。

  袁崇峻的寬容,讓欣桐無語。

  「我認為目前杜絕謠言最好的方式,就是我們儘快結婚。沒得到回答,他索性自顧自地道。

  聽到這個答案,欣桐雖然錯愕,但她很快就回復清醒。

  「對不起,崇峻,」她溫柔的聲音充滿歉意。「發生了這件事,我必須要好好想一想……」

  「你還想什麽?難道我剛才的話說得還不夠明白?」

  「我明白。對你,我除了抱歉還有感激。」頓了頓,她誠懇地道:「但是我的心裏很亂,如果你願意原諒我,請給我時間好好想一想……也請你代我,跟伯父伯母道歉。」

  然後她輕輕掛上了電話。

  袁崇峻瞪著斷線的話筒,不敢相信一向溫柔的欣桐竟然會如此果斷地表達出意見——

  這代表她心底有鬼,換言,雜誌所報導的根本就是事實!

  「我早就告訴過你,以我女人的直覺,這件事我一看就覺得是真的。怎麼樣,她也不否認吧?」麗玲冷冷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到袁崇峻的耳朵裏。

  看到半裸的麗玲隨隨便便地踏進他的書房,袁崇峻不一高興地質問:「你偷聽我的電話?! 」他瞪著衣衫不整的女人。

  兩人那一夜在酒吧搭上後,麗玲幾乎就住在袁崇峻的公寓裏。

  「我是好心提醒你,怕你丟臉,你跟我生什麼氣啊?!」

  「你——」

  「我怎麼樣嘛!難道我說錯了?她捅出這麼大的樓子,你難道不丟臉啊?!」

  「你給我閉嘴!」袁崇峻氣的想動手打女人。

  這是頭一回,有女人敢這麼不給他面子。

  怪只怪他居然把這麼潑辣的女人帶回家,弄得現在甩也甩不掉!

  但他氣歸氣,卻不能否認麗玲說的是事實!

  袁崇峻沉下臉,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棋子。

  他不可能毫無作為、任人擺佈!朱家的財富越難到手、欣桐越難追求,就越激起他的征服欲!

  反正訂婚已成事實,朱家的財富遲早手到擒來,而現在他更想要的——

  是朱欣桐這個女人!

  市場上風聲傳的很快。

  原本朱袁兩家聯姻是美事,希望能借此帶來邊際效應,拉抬紅獅金控的氣勢,好讓紅獅金的股東,見識新一代接班人朱欣桐的魅力!

  但如今,朱家大小姐的醜聞一下子傳遍股票市場,幾乎在第二天,紅獅股票就應聲慘跌了兩個百分點,紅獅金的接班問題浮上臺面上市場上充斥謠言,皆不看好朱袁兩家的婚約,相對也不看好朱家新人爭取紅獅董座的出線機率。

  因為醜聞效應,紅獅股票連跌三天後即將止跌同時,袁崇峻透過父親開口要求朱獅,請欣桐一起出面召開記者會,澄清兩家關係破裂的謠言,並且證實婚事將照常舉行的決心。

  畢竟,紅獅股票大跌、股東人心不穩都不是好事,朱袁兩家的大家長上全認同袁崇峻的安排。

  欣桐不願再傷祖父的心,她被迫參與記者會,從頭到尾卻沈默不語,袁崇峻一個人在記者與媒體面前唱獨角戲。

  記者會過後,欣桐如常回到銀行上班,卻已身心俱疲。

  然而袁崇峻召開的記者會,確實發生了某種作用。

  紅獅金的股票在記者會隔日開盤,果然往上攀揚了兩個百分點,終場雖然以平盤做收,但總算不至與再如連日一般慘跌。

  這天袁崇峻等到欣桐上班一前,在銀行門口攔到了她。

  「欣桐!」他上前抓住欣桐的手腕,防止她逃開。「這兩天你為什麼都不接我的電話?」他問。

  見是袁崇峻,她婉轉地道:「我不希望再造成困擾——」

  「你不接我的電話,也不跟我聯絡,才會造成我的困擾!」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欣桐忽然想問他:「崇峻,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雜誌上所寫的事嗎?你心裏難道不曾懷疑,我對你不忠的可能?」

  袁崇峻的臉孔略為陰沈,然後隨即明朗。「我相信你!當你同意跟我一同出面召開記者會,我就不再存有任何懷疑。」

  「真的是這樣嗎?」她笑的悲哀。「如果我不是爺爺的孫女,你還會這麼執著,義無反顧的娶我嗎?」

  「需不需要我發誓?」不等欣桐開口,袁崇峻已經舉起右手。「我知道你認為我想娶你,是為了商業利益考量!我可以立刻對天發誓,你相信,我答應這件婚事絕不為別的,只為了你,朱欣桐。」

  袁崇峻右手高舉的大動作,已經引起路人側目,包括準備上班、陸續進出銀行的職員。

  「你——」

  欣桐拿他沒奈何,只能拉下他的手。

  他反握住她。「現在,你願意相信我了?」在欣桐沒反應過來前,就將她的手執到唇前親吻。

  欣桐抽手已經來不及,而這一幕,全都落入了一旁的麗玲眼底。

  快要遲到的麗玲,奔下計程車後匆匆忙忙跑到銀行門口,剛好看到了這幕精彩好戲!

  她幾乎每夜陪袁崇峻上床,他卻從未對她這般和顏悅色、柔情以對!

  強烈的妒一讓麗玲的眼眶發熱,她憤怒的視線射向欣桐,此時此刻她忘了自己才是掠奪者,恨不得將眼前的欣桐撕裂!

  同時妒意還讓麗玲失去理智,她肆無忌憚地大步走上前——

  「欣桐?!哎呀,這位不是你的未婚夫嗎?我在訂婚典禮上見過他,可是那個時候你忙著應付記者,沒有時間幫我介紹,不過現在介紹也不遲啊!」麗玲笑嘻嘻地站在兩人面前。

  她微眯的媚眼,直勾勾地瞪著眼前一臉錯愕、充滿震驚的男人——

  乍見到麗玲,袁崇峻的臉色大變。

  他在震驚之餘,不由得鬆開抓住欣桐的手,欣桐才得以趁這個機會,擺脫他的糾纏。

  「麗玲,這是崇峻……崇峻,這為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姐妹,麗玲。」欣桐簡短介紹,對麗玲,她以姐妹相待。

  袁崇峻臉上的陰霾更深。

  「你好啊,袁大少爺!」麗玲大方地伸出手,她陰一泛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瞪著發呆的男人。

  「你好。」袁崇峻眯起眼……

  他並未伸出手,反而拘謹地眯起雙眼瞪視麗玲,戒慎謹懼的模樣,彷佛眼前的女人是蛇蠍化身。

  麗玲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袁大少爺,既然你已經跟欣桐訂婚,欣桐一生的幸福就交到你手上了,以後你可要多多疼愛我這位好『姐妹』呀!」她笑得花枝亂顫。

  袁崇峻的臉色很難看。

  麗玲的話,欣桐無意分辯。借著麗玲在場,她反而乘機道:「上班時間到了,對不起,我先走一 步。」

  欣桐匆忙轉身走進銀行,在袁崇峻來不及開口留住她之前。

  不知該如何應付袁崇峻的糾纏,欣桐雙眉深鎖著走進她的辦公室,沒想到才剛踏進門內,就見到一臉深思的利曜南。

  「你根本不必配合袁崇峻,在媒體面前演戲。」

  這是利曜南見到她的第一句話。

  半靠在欣桐的辦公桌旁,利曜南炯炯的目光如炬,灼熱得彷佛要穿透她。而他悠閒的肢體語言,不知為何悄悄地擰痛了她的心。

  「你找我?」她垂下眼,輕聲問。

  「才三天沒見,你瘦很多。」他視線膠著在她臉上搜尋著,然後走到她面前。

  她側身關門,避開他的視線。

  「袁崇峻仍然在糾纏你,你應該直接拒絕他。」剛才在銀行門口發生的事,他已在窗邊看得一清二楚。

  「我如何拒絕他?名義上,他仍然是我的未婚夫。」她直視他。

  聽到欣桐的反駁利曜南不怒反笑,他咧開嘴,忽然伸手摟住欣桐的腰。「你怨我!」

  「沒有。」欣桐試著掙脫他過緊的懷抱。

  「還說沒有,你的表情分明在怨我。」他笑著說,明知她想掙脫,卻將她鎖得更緊。

  「我只是累了……」

  「所以,你根本就不該出席那無用的記者會!」他的聲音不高興起來。

  她不想回答。利曜南忽然霸道的要求:「我要你答應我,不准再讓那個男人碰到你的身體。」

  話才出口,連他都驚訝這話中強烈的妒意!

  但他並不後悔,因為在利曜南眼中,只要是他的要求,柔順的她就不能、也不會違背。

  他的理由充足,卻令她心痛。

  欣桐走到窗邊,凝望窗外。「曜南,你期待我們的孩子嗎?」她輕聲問他。

  「當然。」他答得很快,幾乎毫不考慮。

  「我也是……」她道,清冷的音調卻沒有欣喜。

  利曜南自身後抱住她。「相信我,很快的你就能擺脫這一切,到時候我們兩個人跟我們的孩子,永遠都會在一起。」他承諾著未來。

  但她還能相信,他口中的永遠嗎?

  「袁家不放棄婚事,爺爺等不到你,就會把婚期提前。」她道,雲淡風輕地彷佛在描述別人的事。

  「絕不會有這一天。」他笑得篤定,將她纖細的身軀揉進懷裏。「離袁崇峻遠一點!我再說一次,你不必勉強自己去應付他。」

  「我不是你,曜南。即使崇峻只是利用我,為了爺爺我仍然會站在他身邊。」

  她的回答讓他不滿意。

  他轉過欣桐的身體,強迫她面對他。「為什麼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你其實一點都不柔順?」雖然笑著說,但他英俊的臉孔上卻沒有笑容。

  避開他研究的眼神,她問:「什麼時候回臺灣?還是,你永遠不會回來了?」

  她笑著說。

  利曜南挑起眉。「一周後我會回來,到時候……」

  他頓住,嘴角掀起一抹她不解的笑。

  「答應我,學會堅強。」貼著她的耳邊,他嗄聲低喃。

  他似乎在預言什麼。

  但即使到這一刻,她仍然不懂得他。

  她該能再怎麼愛他?倘若永遠都不明白他的心,她枯竭的感情,將日漸失去愛的可能……

  「你希望我有多堅強?」她問。

  他笑開臉。「比現在,再更堅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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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任誰都想不到,早在三年前,利曜南已經在香港與英國,各自擁有一間創投公司,分別處理亞洲與歐洲金融業務。

  短短三年,僅利曜南名下的亞洲創投公司,處理結案的上億Case已超過百萬件,非但如此,他透過公司以法人名義炒作亞洲股票,以單位一千萬美金的數位,投入包括中國、日本、曼谷、香港、以及臺灣票券金融市場。

  他已經是一個成功的世界商人。

  然而儘管如此,他最大的企圖與雄心,卻是位在南太平洋福爾摩沙島上的紅獅金控。

  因為那是他傾注前半生心血,卻一直不能得手的唯一敗筆。

  而他充滿競爭與企圖的人生,不容許有失誤。

  「利先生,您真是神算,在市場一片看好的情況下,居然能料到紅獅金的股票三日內會下跌。」助理馬國程問。

  利曜南名下亞洲創投公司的首席助理馬國程,不僅精明幹練,在金融界的輝煌資歷幾乎可以成書!他是利曜南透過獵人頭公司,重金禮聘,從美國高盛銀行挖來的人才。

  利曜南笑而不答,僅淡問:「這三天陶百欽回補多少股票?」

  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馬國程瞪大眼睛。「利先生,你怎麼能料到股價下跌,陶百欽反而會回補股票?」

  「陶百欽是一個賭徒。賭徒玩的是偏鋒、要的是頭彩,越危險的遊戲,他就會——玩得越盡興、越投入。」

  馬國程認真聆聽。「確實如利先生所言,我們在臺灣Merrill Lynch裏的消息人透露,三天來陶百欽回補絕不下於十億資金。」

  「越玩越大了。」利曜南咧開嘴。

  「利先生,您為什麽對陶百欽特別關注?」

  「陶百欽不但是瑞聯最大股東,陶系人馬在瑞聯更擁有五席董事,他有實力煽動整個瑞聯董事會,透過瑞聯旗下券商大筆扼資紅獅金股票,進而以持股比例上的優勢,在紅獅董事改選之前坐上談判桌,以持股為籌碼瓜分董事席次,並進一步篡奪整個龐大的紅獅金控。」

  馬國程兩眼瞪得更大。

  「過去我還以為,瑞聯不管鯨吞蠶食紅獅金股票,都只是短期套利動作,沒想到陶百欽竟然有這麽深沉的野心。」他恍然大悟地道。

  「Vincent,你終於想通了!」利曜南咧開嘴。「末來入股臺灣紅獅金控,我 們最大的假想敵,就是陶百欽這只老狐狸。」

  馬國程嘖嘖佩服。「利先生,您的深謀遠慮,我恐怕一輩子都及不上!」他打從心底折服!

  因為仰慕利曜南在亞洲金融界的名聲,也因為他的血液裏始終流著東方血統,他寧願放棄美國高盛龐大資源,回到亞洲,參與創投這一新興事業。等到真正與利曜南共事,見識其前瞻性的眼光每每能洞察先機,屢試不爽,讓亞洲創投在短短三年內,躍升為首席創投顧問公司,馬國程不禁深深服膺。

  「那麼,利先生,這場賭賽我們幾時跟進?」馬國程精神一振,準備隨時奉召上陣。

  「不急,」利曜南笑道:「瑞聯的實力絕不止於此,我們得有耐性,讓他一步步掏空自己。」利曜南談笑用兵。

  雖然利曜南不是對付自己,馬國程聽著也感到心寒。

  他慶倖自己不是利曜南的敵人,而是朋友。

  「利先生,我們是不是只等瑞聯收手,就加碼買進?」馬國程問。

  「放心吧,Vincent,你還有時間喝茶。」見馬國程一臉問號,利曜南漫笑。

  「主戲還沒上演,這場遊戲還不到加碼的時候。」

  「利先生是指紅獅還有危機?」

  「不是危機,是轉機。」

  馬國程又不懂了。操作金融盤局他拿手,臺面下的技倆,他卻看不透。

  利曜南拍拍他的肩膀。「Vincent,危機四伏的股市,什麼時候斷送過投資人的機會?高一局低低在所難免,一般人比的是耐性,玩家贏的是手段。」

  這些話,非但不能解開馬國程的疑惑,反而一讓他聽得更迷糊。

  「總之,利先生,等到您進場的時候,我會在第一時間搶進。」他選擇做一個聽令者。

  馬國程不失為一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的機心不夠深沉、謀略也有限,因此甘心居於利曜南之下,有這張大傘庇護,他知道自己未來絕對鵬程萬裏。

  「不會太久了。」利曜南笑道。

  他正等待陶欣在臺灣召開記者會。

  上回富華融貸一事是老人疏忽,儘管老人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然而他始終不會錯失這個老眼昏花的「疏忽」。

  老人太自信,以為自己會是永遠的操盤手。

  但遊戲會質變,年輕一代的玩法絕對不同于老手,只會青出於藍更上一層樓。

  他會讓老人知道,時代已經不同。

  屬於他利曜南的時代,即將來臨。

  臺灣•臺北

  陶欣認為,這場記者會開得物超所值!

  之前被壓下的富華融貸案,早在送交董事長之前,利曜南已經授權陶欣,將利害關係跟融貸部長說明一遍,要求他先簽名核可,以免違背董事長的心意且得罪未來的紅獅金控駙馬爺。

  之所以能說服部長簽字,最重要的理由是——這件融貸案絕對不可能通過。

  龐大資金融貸必須透過董事會提案決議,富華現況眾所皆知,非但董事會不會許可,董事長一旦一聽進利害剖析,也不可能放任其通過。

  然而,這張紅獅融貸部長的簽名檔,卻是渲染的最佳利器!

  陶欣當然知道瑞聯正在買進紅獅股票,決定公佈富華超貸「真相」前,她已經從父親陶百欽處得到默許,才宣佈召開記者會揭發富華超貸內幕,以打擊紅獅金為目的,玩弄兩手技倆。

  而讓紅獅股票深陷泥沼,正是陶百欽的計謀。

  短期內,他必須利用有限資金買到足夠的紅獅股票成數。而讓紅獅股票短期內跌價,就是省錢最好的方法。

  於是父女倆聯手,陶百欽利用利曜南提供的消息,以及這次利曜南與朱獅的心結,打算大行方便,以低價大舉購進紅獅股票。

  陶百欽的籌碼越押越大,並動用關係融貸高額瑞聯資金,進場購買正在跌價的紅獅金股票。因為他知道,超貸一案其實不是事實,市場在一星期內會回穩,屆時他就是這場遊戲的獲利者——

  真正的最大贏家。

  富華超貸消息一曝光,短短兩天紅獅股票幾乎打到跌停板,好不容易這幾天股價慢慢有起色,但欣桐眼看著祖父出院後非但不能好好休息,反而因忙於闢謠而身心俱疲,她的心都快碎了!

  「爺爺,您休息一下。」欣桐扶著剛踏進家門的祖父,在沙發上坐妥。

  「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阿盛會這麽糊塗?!」老人伸出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臉。

  欣桐知道,祖父口中的阿盛,是跟了他三十年的老幹部,就是任職紅獅融貸部的部長塗敏盛。

  「對不起,爺爺,都是我不好,我非但不能為您分憂,還在我任職期間發生這種事——」

  「不能怪你。」老人揮揮手,他遲緩的手臂明顯無力。「要怪也該怪我,這是我的錯,我把這麼重的責任壓到你的肩上,卻沒有想過你到底能不能勝任。」

  經過這段日子,老人開始反省了,但他唯恐已經來不及……

  儘管病魔纏身,但他的神智還未糊塗,以往敏銳的商場嗅覺仍在,他感覺到一股潛藏的勢力正在暗中吞噬——朱家在紅獅金控的地位,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最大危機!

  「爺爺,您不要這麼擔心,超貸案既然不是事實,一切都會過去,總會雨過天青的。」她只能安慰祖父。

  老人的神態顯得很疲憊,過了半晌,老人突然喃喃地問:「欣桐,你說,曜南事前知道這件事嗎?」

  祖父的問話,欣桐無言以對。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時常在想,我對曜南是否太嚴苛了?」老人握住孫女的手,憂鬱地道:「但是他跟你不同,他是一個男人,可以承擔比較重的責任,然而你不但是一個女孩子,經驗與手段都不能跟曜南相比。我知道曜南夠堅強,他甚至比我當年年輕時,還要有膽量跟勇氣!」老人的語調有一絲驕傲。

  畢竟,利曜南是由他一手提拔與栽培。

  老人接著道:「要在男人堆裏,跟商場上這些老狐狸打交道,你的確是太青澀了!因此我對你的偏袒,自然而然就多了一些。再加上因為你父親的緣故,你讓我怎麽能不私、心偏向你?但是這幾天來我忽然感覺到,我好像把你們兩個人,都放在不恰當的位置上了!過去我那樣一意孤行,剝奪本該屬於曜南的榮耀,我原以為這麽做能平衡你們兩人的地位與處境,卻想不到弄巧成拙,不但造成曜南離開紅獅,我自以為的用心良苦,反而讓你在銀行的處境更加艱困!」

  老人停下來,望向孫女。大病一場以及連番波折,讓老人已然蒼老的容顏更形枯槁。他接著喃喃問:「欣桐,你知道不知道這幾天來,爺爺心底感到非常不安?你告訴爺爺,難道爺爺真的做錯了嗎?」

  聽到這番話,欣桐到如今才知道,祖父並沒有捨棄他的孫兒或孫女,其中任何一個人。但人心是肉做的,爺爺對她的偏愛是出於人之常情,也是對已逝父親的彌補。

  「爺爺,您沒錯。我相信總經理如果知道您心底的想法,他不會怪您的。」她偷偷擦掉眼淚,不敢讓祖父看見。

  老人低頭瞪著自己再也獨力站不起來的雙腿,黯然無語。

  將祖父送到房間休息後,欣桐回到客廳,拿出自己的手機。

  她凝望著安靜的手機,終於打開蓋子,在通訊錄內找到利曜南的號碼。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

  她合上手機蓋。

  一個禮拜來,他一直關機。她找不到利曜南,與他完全斷了音訊。

  她多想問他……

  他所預言的堅強,就是這幾天來的紛擾嗎?

  為什麼?為什麼他總能知道她將面臨什麼,卻永遠不伸出援手?

  眼淚慢慢流下來,她強咽心口的酸楚,疲累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她突然發現,剛才自己坐過的皮沙發上有一絲血跡。

  僵在沙發前,她瞪著那抹刺眼的殷紅……

  「孫小姐,您怎麼了?」玉嫂從廚房走出來,疑惑地問。

  欣桐回過神,急忙轉身坐在沙發,試圖掩飾。「沒事,玉嫂,我累了所以休息一下。」

  「沒事就好。」玉嫂放下心。「對了,你要多注意一 下老太爺,我看得出來,他最近意志很消沉。」

  「我知道,我會注意爺爺的。」

  玉嫂點點頭,這才走進廚房。

  等玉嫂走後,欣桐慢慢站起來……

  她沒看錯,沙發上的血跡雖然不多,但她的下體確實在出血。

  抽出桌上的面紙,她用力擦拭,直到那片血跡消失……從香港回來後,她根本沒有辦法按照醫師的指示,好好休息。

  匆匆回到房間,她拿皮包直奔醫院。

  她絕不能出事!

  如果再有萬一,而這個萬一是這無辜的孩子……

  那麼她將會承受不起。

  「你實在太不聽話了!」女醫師滿臉嚴肅地訓誡她的年輕病人。「你的身體本來就很弱,我一直叮嚀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你怎麽就是不聽話呢?要是再有一次出血,我就不能保證你還能不能留住孩子!」

  「對不起,醫生。」欣桐躺在床上,淚水滑下她蒼白的臉頰,然而她根本毫無感覺。

  剛才已經打過安胎針,然而她只允許自己,在病床上休息一個晚上。

  因為爺爺需要她,她不能突然失蹤。

  「跟我對不起是沒有用的!」女醫師搖搖頭,有些心疼。「真愛哭,懷孕的婦女都像你這麽愛哭,眼睛很容易就會哭壞的。」

  這個女孩很柔弱,很特別,而且她都是一個人來看診的。

  如果不是丈夫根本不關心她,就是個未婚媽媽,也許,她兩者都是。

  「我強烈建議你必須住院,你能聽一次我的話嗎?」明知可能性微小,女醫師還是開口問。

  果然,她看到女孩緩緩搖頭。

  女醫師歎氣。忽然間,她感到欣桐有些面熟。「我總覺得,我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聽醫師這麽問,欣桐匆忙別開眼。「是嗎?您一定是記錯了,我只在醫院見過您。」她的眸光閃爍。

  女醫師眯起眼——她終於想起來了!

  她想起了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欣桐。

  那本雜誌內所寫的內容,的確是正確的,難怪她總是一個人到婦科產檢……

  女醫師聰明地噤口,僅露出慈祥的微笑。「把心放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會請護士來叫你的,不要擔心。」

  說完話,女醫師歎息著走出病房,把安靜留給欣桐一個人。

  瞪著病房內白色的天花板,儘管醫師出言恐嚇她,欣桐的眼淚仍像止不住的河水,無法制止地奔流……

  這一夜,她躺在被淚水濡濕的枕頭上,蹙著眉、心疲累地睡去。

  隔天一大早,欣桐匆匆離開醫院。

  她必須趕在祖父起床前回到家,這樣祖父才不會發現她一夜未歸。

  陪祖父吃過早餐後,她如往常一樣,準備上班,沒想到才剛走到門口,袁崇峻已經靠在他的敞篷車旁等著她。

  「我特地一大早趕來,就為了送你上班,給我一點面子上車吧!」他咧開嘴,盯著臉色蒼白的欣桐。

  她沒有拒絕。

  有些話,也該說清楚了。

  「朱董事長的身體還好吧?」在車上,袁崇峻問。

  欣桐搖頭。「爺爺的身體不好,我很擔心他。」她實話實說,並沒有客套的隱瞞,因為她明白,朱家的狀況袁崇峻應該很清楚。

  「這次這件事,全都是陶欣那個女人搞出來的!原來她早就有陰謀,才會在兩個禮拜前遞辭呈離開紅獅:說不定上回雜誌裏的那篇報導,也是她搞出來的!」他故意道。

  袁崇峻冷笑。「你現在說這種話,不嫌太遲了?」

  「發生了這麼多事,難道你還要堅持下去嗎?」她望向他,不解地問。

  「那些在幕後操作的人,就是想看著我們兩家不合!如果現在解除婚約,不是

  剛好讓他們稱心如意?」

  「剛才我所說的話並沒有考慮其他人。」她堅定地望著他,決定把話說清楚。

  「我只是很實在地說出我的感受。你明知道我們之間並沒有感情,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固執?」

  「那只是你的想法!」袁崇峻忽然停下車,拉住欣桐的手臂,強迫她看著他。

  「從頭到尾,是你一直對我冷冰冰的!我對你,可是自始至終真心誠意,把你呵護的像個小公主一樣!」

  無論如何他今天可不是來找她攤牌的,但是欣桐的表現,實在讓他很不滿意!

  看到他激動起來,欣桐試著安撫他:「崇峻,你先放手,我們好好說。」

  「我一直希望能跟你好好說,是你總不把我放在眼底。」看出她眼中的恐懼,袁崇峻忽然有一絲快感。

  事實上,三天前袁家的一昌門集團已經秘密易主不僅因為買方出價條件大優渥,整個富門集團早就因為富華建設這個大包袱拖累,實在已經撐不下去-於是在極保密、極快速的情況下,買方與買主立即簽字定案,短短數天內富門集團易主一事已拍板成定局!

  換言之,原本屬於富門集團的紅獅金股票也即將清算,他們手上已經沒有籌碼,但朱家至今卻被蒙在鼓裏。

  而這名來自新加坡的大買主,即將在一個月內公告天下,屆時富門集團將正式瓦解,並購於新加坡公司名下,富華建設亦將更名為營造公司,聽說未來新的營造公司只承包政府的巨額公共工程。

  但在消息揭露之前,袁崇峻已經打定主意,朱欣桐這個女人他一定要得手!

  「如果我讓你感到如此,那麼我真心誠意地跟你道歉。」欣桐誠懇地道。

  袁崇峻冷靜下來。他考慮到,就算他想對朱欣桐用強佔的手段,也不能在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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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好不容易擺脫袁崇峻,欣桐走進銀行時,偌大的行庫辦公廳裏,彷佛一下乾淨空,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見。

  剛才袁崇峻送她到銀行門口,所有的人幾乎都看見了,經過這些日子來風風雨雨,旁人以異樣眼光看她,是可以理解的。

  眾目睽睽下,欣桐難堪地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關上那一刻,她心頭的壓力才稍微減輕。

  「陶特助兩個禮拜前就離職的事,你也知道?」她側臉望他。

  袁崇峻目光閃爍。「我聽銀行董事說的,上回我跟你提過,我父親跟銀行裏的董事長有交情。」

  事實上,他是從麗玲口裏得知的。

  「崇峻,最近發生了這許多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她垂下眼淡淡地道:「我在想,我們的婚約,應該是不可能了。」

  「為什麽麼?因為超貸案的緣故?」袁崇峻的表情陰沈。

  「就算不是為了這個原因,」欣桐屏息地道:「我也必須誠實的告訴你,我們並不合適。」

  到了頂樓電梯門一打開,她看到董事長室的助理全站在Anna的辦公桌一前,見到她上樓,每個人神色都有些異樣。

  Anna像是想掩飾什麼,看到欣桐,她急忙揮手要求助理全部回到座位。

  「怎麼了?」

  「這……沒什麽。」Anna吞吞吐吐的。

  「發生什麼事了?Anna?」欣桐問。

  Anna的臉色不對!她是銀行的老幹部,行事向來沉穩,是祖父在銀行裏十分倚靠的人物,以往欣桐從來沒見過Anna如此慌張失態。

  「沒什麼事,只是銀行的股價稍微小跌而已。」Anna強顏歡笑,試著淡化。

  「股價一時半刻下跌也沒什麼關係,這只是一時現象,我們紅獅銀行的體質非常好,財報連年增長,不會有問題的——」

  「怎麼會這樣?」Anna解釋越多,她明白事情就越嚴重。「超貸案的事爺爺不是已經出面處理了?銀行的股價這兩天不是已經平穩了?為什麽還會出問題?」

  Anna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

  見到Anna如此,欣桐的心都涼了。「Anna,你老實告訴我,情況到底怎麽樣?很嚴重嗎?」

  「孫小姐,您——您沒看今天的早報嗎?」

  「早報?」她的心跳驟然加快。「報上有什麼消息?是對銀行不利的消息嗎?」

  Anna的神色凝重。「孫小姐……」她欲言又止,停頓了三秒鐘後,才再決定往下說:「孫小姐,您還是自己看報紙吧!」

  Anna把報紙從抽屜裏拿出來,她原不打算讓欣桐看見的。

  接過早報,她看到頭版鬥大的標題——

  紅獅鳳凰女再爆醜聞!金控集團接班問題浮上臺面——

  《本報訊》本報記者內幕消息,紅獅現任總經理利曜南已確定離開紅獅金控,退出角逐權力核心。現任董事長朱獅力捧接班人朱欣桐,日前卻再三爆出醜聞,加以一周前朱之夫家、富門集團爆發超貸疑雲,接連負面消息已使投資人信心動搖,紅獅接班問題,將間接影響銀行經營策略與下半年投資佈局,朱欣桐專業不足,將成為紅獅金控最大隱憂……

  「昨天下午雜誌出刊,以十頁篇幅大肆報導,今天早上一些工商報紙就做了專題,大多是對紅獅負面的評論。」見欣桐的臉色慘白,Anna又不得不說,只能小心翼翼。

  「到底……雜誌上刊載的是什麼樣的醜聞?」欣桐拿著報紙的手在顫抖。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剛才在銀行大廳,大家之所以注視她並不是因為袁崇峻的關係,而是因為這篇報導。

  Anna沈默地,再從抽屜拿出雜誌。

  雜誌封面披露的,是一張醫院病歷資料,上頭有詳細的醫師簽名,診察結果以及看診日期記錄……

  這是一篇揭露她未婚懷孕的負面報導,以佐證前期雜誌曾經刊登她情奔香港的事實。兩期連環報導,內容就像小說一樣精彩,然而當事人的心情卻一泛重得難以負荷:

  「祥生醫院方面,今天早上已經緊急召開記者會,決定控告雜誌記者非法盜取醫院病歷資料。」見欣桐臉色慘白,Anna憂心地問:「孫小姐,您還好嗎?」

  欣桐的手撐著Anna的辦公桌,她看到Anna的嘴一開一合,但她所說的欣桐卻全都聽不見……

  「這件事……這件事請先不要一讓爺爺知道。」

  Anna低下頭。

  她困難地問:「你聽見了嗎?」

  「我……孫小姐,剛才玉嫂已經打過電話,問您到銀行了沒有。」Anna輕聲低語,彷佛怕驚嚇到她。

  欣桐的心跳瞬間幾乎靜止。

  「我想,這個時候董事長應該已經知道了。」Anna歎著下結論。

  欣桐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孫小姐?您怎麽了?孫小姐」

  任憑Anna怎麼呼喚,就算欣桐聽見也已經失去回答的能力

  回復意識的時候,欣桐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她感到下腹不適地絞痛著,就是在這種痛楚下,欣桐才清醒過來。

  「我怎麼會在這裏……」

  她想下床,才發現旁邊有人擋著自己——

  「你必須躺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利曜南及時握住她的肩膀。

  「曜南?」乍見到他,欣桐一時不敢相信。之前一個星期,我打了好多通電話——找你……銀行發生事情了,你知道嗎?」她彷徨地問他。

  「我聽Anna說了。」

  昨天晚上利曜南已經從香港回到臺灣,今早一到銀行,anna就告訴他欣桐暈倒住院的消息,他趕到醫院,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她。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這些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好擔心爺爺……」

  說到這裏,欣桐忽然想起祖父。她記得自己昏迷前,Anna曾說王嫂打過電話找她。

  「不行,我要趕回去看爺爺,他現在一定很傷心」

  「你不能下床。醫生已經警告,如果你現在下床,一定會流產。」利曜南的臉色難看。

  醫師的警告事實上更嚴苛——如果今天晚上出血再不能止住,將不可避免會有小產的可能,倘若她再堅持下床,就會大量出血。

  所謂大量出血,就是血崩,他很清楚情況的嚴重性。

  「可是爺爺呢?爺爺他——」

  「董事長沒事。」他壓著她的被子,阻止她掀被下床。「他很冷靜,似乎已經接受這個消息。」

  欣桐蒼白的神色寫滿疑惑。

  這結果,同樣出乎利曜南意料之外。anna告訴他,玉嫂轉述老人看過報導後並未發脾氣,反而平靜地接受事實 這並不像他所認識的老人。

  「爺爺他……真的沒事嗎?」

  「晚上董事長會到醫院來看你,到時候你會知道,我並沒有騙你。」

  「爺爺要到醫院看我?」欣桐呆住了,一股心酸忽然湧到鼻頭……

  「董事長堅持要來看你,玉嫂攔不住他。」利曜南沒有表情,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情緒。

  欣桐像是這時才發現利曜南的存在,她怔怔地望著他:「你什麽時候回臺灣的……我以為你還在香港。」

  「我昨天傍晚回到臺灣。」他道。

  「那麼你看過報紙了嗎?」她淒然地問:「為什麼他們能拿到祥生醫院的病歷資料?」

  「你很痛苦?」利曜南的語調低鬱。

  「我應該快樂嗎?我甚至已經失去了平靜……」

  她的心底有無限的哀傷。

  深深地凝望他的眼睛,她想自他清冷的眼中,找出與自己同樣的情緒與哀愁,卻通尋不著……

  他彷佛置身事外,她的悲傷與痛苦他並不能感受。

  「你太柔弱,我認為,經歷這些事能讓你更堅強。」

  他的話接近冷血。

  堅強?欣桐失笑。

  他口中的「堅強」,對她而言,卻是傷害。然而她不明白,他以什麼角度來衡量所謂「堅強」兩個字。

  忽然,她想到他離開臺灣前曾經提醒過,她必須比過去更堅強……

  「曜南……告訴我,你曾經愛過我嗎?」她側首,淡淡問他。

  利曜南震了一下,彷佛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你很驚訝嗎?」她的笑容蒼白。「因為我一直感到,我根本就不瞭解你。我們之間彷佛很接近,實際上距離卻是那麼的遙遠,所以,我一直很想知道答案……你曾經愛過我嗎,曜南?」平靜地,她笑著再次問他。

  彷佛無論他的答案為何,她都不會傷心。

  利曜南的神色陰一泛。

  「為什麽不說話?因為……答案是否定的嗎?」她平淡地問。笑容並沒離開她纖細的臉龐,只是失去血色。

  利曜南的眸光複雜。躺在床上的她纖細脆弱,就像一隻水晶玻璃般易碎……

  他的胸口忽然掠過一抹無名的悶痛。

  那是不曾有過的感覺。

  曾經有那麽一刻,他幾乎脫口承諾。但這陌生的情緒讓他遲疑,他不曾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因此不確定對這感覺是否就叫愛。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他不曾以愛為名為任何女人失控過,包括欣桐在內。

  利曜南閃爍的眸光已經告訴她答案。

  「我懂了……」別開眼,欣桐慢慢側身轉向牆壁,背對著他。「你不必怕我難過,因為我再也不會難過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事,能讓我更傷心了……」她喃喃地道,笑著說話……

  淚水滑下眼角時,悄悄濕了枕巾。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硬起心腸,利曜南從她的床邊站起來。

  這太多的柔情,讓他胸口鬱悶。她的眼神和音調,無疑會幹擾他的判斷力,他不能讓一個女人以感情控制住他。

  況且,她的問題,他真的沒有答案。

  走出病房外,他站在走廊上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剛接通時,護士小姐正巧打開房門

  「Vincent,記得用Amy的名字,明天早上準時把第二筆錢彙進記者的戶頭。」

  走廊上,傳來他接近冷酷的聲音……

  這一字一句,瞬間化成焰火,燒光了欣桐的眼淚。

  她已有預感,這一次的事件仍然由他一手自導自演,但預感永遠不比一旦知道事情真相後的殘酷……

  就算只是安慰,連欺騙的說一句愛她,對他而言都如此困難。

  即使她將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為何如此傷害自己的真相,她也能瞭解,他何以如此冷酷絕情的原因。

  戀上他、愛上他……

  原來全都是她的一廂情願。自始至終他並沒有付出對等的感情,因為愛情從來就沒有發生在他們之間,原來她一直只是單戀著……

  獨自沉溺地戀著他。

  而從現在這清醒的時刻開始,到未來永遠,過往這一幕幕……

  點點滴滴…

  將成為她今生最心痛的記憶。

  傍晚的時候,老人支撐著病弱的身體,趕到醫院看他的孫女。

  才不過幾個星期的時間,他老了很多,心境上的蒼老,徹底拖垮了他的健康與外表。

  老人走進病房後坐在床邊,祖孫倆見面,相對無言。

  「對不起,爺爺。」望著祖父蒼老的容顏,她心痛地低訴。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幾個「對不起」。

  「不必跟我道歉,你並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老人臉上沒有責備之色,卻有一股從前意氣風發時,在他臉上絕對看不見的感傷。「之前我曾經問過你,那篇雜誌上的報導是不是真的,當時你沒有否認,那時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祖父一番話,再次掀起她的心痛。「爺爺,我好抱歉。讓您為了我的事受苦,我心裏真的好難過……」

  她不想在祖父面前流眼淚,卻無法控制心頭那深刻的酸楚,以致她的淚水像決堤的河流,氾濫成災。

  「孩子,我沒怪你。」老人握緊孫女冰涼的手。「我也不會問你,那孩子的父親是誰,只要你好好照顧身體,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就好。」

  老人已慢慢學會謙卑與柔軟。

  壯年時遭遇喪子之痛沒有折損他的意志,反而讓他變得頑固自負。然而這些日子來,數場大病與連番波折銷磨了他的意志……他真的老了,歲月與痛苦讓他終於體會,在命運之神面前,人力是無法回天的。

  這親情的安慰,此刻對欣桐來說是如此珍貴……

  過去這許多年來,她不曾在母親身上得到的,片刻間她已經從祖父身上得到彌補。

  「爺爺,謝謝你……」

  這是這些日子來,她第一次不再感受到痛苦,心裏充滿了感恩。

  就算她曾經為愛情傷得體無完膚,那些痛苦也在這一刻,因為祖父給自己的愛而弭平。

  「為了爺爺,你一定要好好養病。現在爺爺只希望你的身體健康,平平安安的生下這個朱家未來的曾孫。」老人慈愛地微笑。

  在孫女面前,他徹徹底底放下身段,不再扮演嚴厲的董事長,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疼愛孫女的老人。

  此時醫院的病房不再讓人感到冷酷,一股親情的暖流,正無聲地流轉在祖孫倆的心間……

  袁崇峻萬萬沒料到,朱欣桐竟然已經未婚懷孕!

  當看到雜誌上的報導那一刻,他突然有一股拿刀殺人的衝動——

  原來從頭到尾他就被耍的很徹底!而他竟然還搞了一個記者會,在眾人面前說自己相信邵個女人的清白!

  躲在家中喝悶酒,袁崇峻瞪著一地的報紙和雜誌,心底非常不是滋味。

  現在外面的人,一定都在嘲笑他……

  「現在外面的人,一定都在嘲笑你吧?」

  麗玲站在他背後,突然冒出來的話,讓袁崇峻忿怒地瞪著她。

  「嘖嘖,幹嘛這樣瞪著我啊?之前我不是早就暗示過你,雜誌上寫的是真的?是你自己不相信我!依我說,欣桐那個女人本來就腳踏兩條船,你當了烏龜王八孫子還不知道……」

  「少廢話!」麗玲口不擇語,一讓袁崇峻惱羞成怒。「你明明知道我是朱欣桐的未婚夫,還故意跟我上床,你到底有什麽居心?!」

  「『朱』欣桐?」麗玲嗤之以鼻。「對一個冒牌貨,我會有什麽『居心』?」她嘖嘖冷笑。

  「冒牌貨?」袁崇峻眯起眼。

  發現自己說溜了嘴,麗玲臉色一整,拿起皮包。「我要走了!我才不想看一個男人躲在家裏喝悶酒的窩囊樣——」

  「你站住!」袁崇峻沖出來擋在麗玲面前,並且不客氣地拽住她的手臂。「話沒說清楚,你別想給我走!」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你?!」麗玲手臂吃痛,便跟袁崇峻在門口拉扯起來。「有本事你自己去搞清楚我這話什麼意思啊!我看你就只會欺負女人——」

  麗玲不甘示弱地伸出又長又利的指甲,當場抓了袁崇峻好幾道血痕!她張牙舞爪的潑辣樣,惹得袁崇峻發起狠,一巴掌打下去——

  「該死!你這賤女人!」

  麗玲被這一巴掌打得摔到地上,嘴角當場撞得瘀青……

  不相信袁崇峻真的敢出手打自己,麗玲反而呆住了。

  「你再撒潑看看!相不相信等你走出這個大門,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袁崇峻威脅道。

  麗玲跟袁崇峻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她很清楚袁崇峻家裏開的是建設公司,建設公司利潤豐厚資金龐大,不論黑白兩道都要安撫往來,袁家跟黑白兩道的關係自然也很密切。

  看出她臉上終於出現懼色,袁崇峻冷笑。「把你剛才的話說清楚,要是我有什麼聽不明白的,我那些兄弟會親自來問你!」

  袁崇峻隨即拿起電話撥號,電話裏他吩咐一個名叫「阿標」的男人,馬上趕到家裏。

  麗玲知道這個男人已經跟自己玩膩了,不會再對她憐香惜玉。她瞪著袁崇峻,濃妝豔抹的臉孔,慢慢浮現驚恐的表情……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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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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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4 00:17: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利曜南知道,陶百欽遲早會找上他,但他還是高估了陶百欽的耐性。

  紅獅股價再次慘跌的第二天,陶百欽再也按捺不住,終於一通電話直接打到利曜南的住處

  「小老弟,關於你的家務事,你似乎沒跟我說實話!」陶百欽氣急敗壞,質問的口氣終於顯露出本性。

  他動用瑞聯旗下所屬證券公司、以及壽險公司的大筆營運資金,全數押在紅獅金控的股票上,同時利用瑞聯融資炒股,但現在這些先前投入的近百億钜款,卻全部套牢在股市!如果紅獅股價再這樣跌下去,慘賠是小事,融資被斷頭才是最大的危機!

  「陶董把我看得太神通廣大了!我能知道的是銀行正常財報,關於朱家的家務事,只有董事長才最清楚。」利曜南冷淡地問:「但不知道,陶董打電話來質問我的家務事,有何用意?」

  「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陶百欽已經沒耐性再用爾虞我詐那套。「別跟我說你不清楚,這陣子瑞聯在市場上收購紅獅金的股票,如果你想玩我,我絕對奉陪到底!到時候咱們再看看,到底是誰的資金雄厚!」

  電話這端,利曜南咧開笑容。「事實上,依現在的局勢,我也只能勸陶董設好停損,如果股價再跌,您應該考慮認賠出場。」

  電話那頭,陶百欽氣的想摔話筒!

  「好,你好樣的!」冷笑幾聲,陶百欽摔掉電話。

  利曜南含笑掛掉話筒。

  他知道,陶百欽當然不會就此善罷幹休,相反的,他會再加碼,賭上他生平最大的一注!

  拿起話筒,利曜南撥了一通電話到香港。「Vincent,譚先生那邊是否已經準備好?」

  「是的,譚先生已經請秘書知會,目前已確定排出行程。下周譚先生將從新加坡搭機飛抵臺灣,屆時會透過富門的公關部門,對外發傳真稿至各大報社媒體,公佈富門集團易主的消息。」馬國程一五一十報告。

  「注意陶百欽的動作,等譚先生這邊一宣佈,三日內就是我們進場的時機。」

  「我明白了,利先生。」

  「保持聯絡。」

  「是。」

  利曜南掛了電話。

  這位新加坡買主,即是由創投公司牽線,斥钜資買下富門集團的幕後金主。

  換言之,原本袁家手握大筆的紅獅金股票已易主,富門旗下所屬的富揚證券,勢必臨陣倒戈,協助另一股有意角逐董座的暗中勢力,在市場上大力搜購股東委託書。

  標下富門這趟買賣,新加坡買主給付的報酬,即是力助亞洲最大創投集團總裁利曜南,奪得紅獅金控的董座之位。

  利曜南料的並沒有錯,陶百欽賭徒的性格在危機中表露無遺——

  陶百欽的確在次一交易日,看到紅獅股票止跌後,又再度加碼。

  但當富門集團已易主的消息,於一周後正式宣佈時,朱家原本依靠的姻親臨時抽腳,造成紅獅籌碼陷入混亂,市場再度一片譁然!

  金融市場風聲不斷,紅獅金控的股票才剛平穩又再度重挫……

  但這一回,陶百欽手上握有的半數紅獅股票面臨斷頭,融資追繳令已經發出,而陶百欽手上已經沒有任何可運用的籌碼。

  當陶欣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騎虎難下,眼看著就要被股市斷頭,血本無歸之時,她竟然對外宣佈自己與陶百欽已斷絕父女關係,以逃避陶百欽若被斷頭卻無力償還時,可能轉移到陶欣身上的債務。

  陶欣的動作當然引起市場猜測。

  由於陶百欽是瑞聯最大股東,紅獅與瑞聯兩大主流銀行被籠罩在疑雲重重,與眾多不確定的因素之下,致使市場上原本一片看好的金融股突然全面爆跌!

  這對陶百欽來說,無疑雪上加霜。

  不到三天的時間,陶百欽的惡夢終於降臨。

  當陶百欽確實被斷頭,瑞聯證券立即爆發股東陶百欽違約交割案,同時瑞聯銀行是否涉及違法超貸融資予董事陶百欽,也在隔日被宣佈調查!

  金融市場景氣一時降到冰點……

  曜南時,投資人看好利曜南的寶座穩固,紅獅股價更是節節上揚……

  至此,欣桐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已經很明顯。

  當老人想通,這陣子在市場上翻雲覆雨的那只幕後黑手,正是他一手提拔的孫子時,老人凝肅的臉色,再沒有其他表情。

  到現在欣桐終於明白,利曜南真正的野心。

  原來他從來不曾真正放棄,對於名利權勢的追逐,甚至無所不用其極到不擇手段的地步……

  當利曜南再次到醫院來看她的時候,他已經穩控紅獅銀行半壁江山。

  利曜南來的很湊巧,欣桐正準備出院,衣物玉嫂都已經收拾妥當打包帶走,祖父也已經坐在車子上等待她。

  看到他,欣桐的表情平淡,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如同陌生人,她沈默地經過他身邊——

  「你要出院,為什麼沒通知我一聲?」利曜南抓住她的手。

  她抬眼望著他。「需要嗎?」淡淡地道。

  利曜南眯起眼,她的態度明顯的與之前完全不同。

  「怎麼回事?突然變得這麽冷淡?」他咧開嘴笑問,本想撫摸她的臉蛋,欣桐卻別開臉——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從此以後,你可以不必再敷衍我了。」她的語調一徑平淡,並沒怨恨之意。

  但她的語調越平淡,利曜南的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你在怨我,跟你爭紅獅銀行的董座之位?」

  聽到這裏,欣桐笑出來。「你永遠不懂,對不對?」

  利曜南沉下眼,研究她臉上蒼白的笑容。

  她歎息,然後笑著說:「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懂,所以我不怪你。」

  她轉身欲走,他不放開——

  「把話說清楚!」他牢牢抓緊她的手。

  「我以為,我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凝望著他,欣桐的眸光溫柔依舊。「你不愛我,不是嗎?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要求你必須懂得……懂得一個女人,是怎後愛一個男人的。」她柔聲道,然後掙開他的手。

  利曜南僵在病房裏。

  「畢竟你的肚子裏有我的孩子,我自認對你已經夠特別,甚至我會掛念你在醫院的安危。也絕不逃避對你以及你肚子裏的孩子負責任,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夠,那就是強求。」他轉過身,突兀地對著她的背影道。

  欣桐凝立在門口。「我知道,所以我很感謝你。」她轉過身望著他,臉上掛著笑容。「我從來沒有怨過你,真的。」

  「那你到底要什麼?」他突然煩躁起來。

  欣桐搖頭。「我什麼都不要。」

  利曜南沉下臉。「什麼意思?!」

  「你不必對我和孩子負責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會一個人承擔。」

  「承擔?」他嗤之以鼻。「我既然知道你已經懷孕,就不會置之不理。」

  「但你不是真心想照顧我們,我和孩子並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欣桐溫柔地凝望他,彷佛在安撫」個暴躁的孩子。「曜南,放手吧:我知道你有負責的心意就夠了,我真的從來沒怪過你,更不希望因為『責任』兩個字,你勉強自己,扛起你並不需要的負擔。」她真心誠意,溫柔地說出這番話。

  利曜南沈默下來。

  欣桐開始輕柔地低訴。「以前我時常在想,每一個人在這一生中,是否都會找到一個相愛的人?現在我知道,答案雖然不是肯定,但也不是否定的。」

  望著面無表情的他,她平靜地往下說:「其實這個問題應該改成:每一個人在這一生中,是否都會遇到一個自己深愛的人?答案是止肯定的,但這個人,卻不一定是會與自己相愛的人。」

  「我知道,總有一天,你也一定會找到一個你真心深愛的女人。而到了那個時候,你該怎麼安置我們母子?」她溫柔地、深深地望著他。「也許,現在你的責任感大於理智,但我不希望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母子倆變成你的困擾。而如果真有那個時候,一定會讓我感到很傷心、很傷心……我一定會傷心的,連心都碎掉。」

  利曜南僵住,臉色陰鬱。

  「所以,請現在就放開你的手,讓我們在這個時候釋放彼此。那麼,沒有你我雖然會很難過、很憂鬱,但至少我還可以活的下去,因為我身邊還有爺爺、親人和孩子。」她終於把、心中的話說完。

  「你要我怎麼做?」他面無表情地問。

  「什麼都不必做,只要放開手就好了。甚至於,如果你能體諒我,那麼我們就永遠不要再見了。」她笑開臉,心痛的感覺卻漸漸生根擴散。

  利曜南的神情嚴肅,深邃的眼眸盯著她如花的笑靨。

  「你希望我連孩子都不見?」

  「等孩子生下,我可以安排孩子定期與你見面。」

  「你確定要這麼做?」他問她。

  欣桐別開眼,望向病房窗外。這一季的櫻花已經盛開了,落櫻繽紛,凋零得好美麗……

  「我確定。」她淡淡地輕道。

  有一陣短暫的沈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然後,她終於聽到利曜南說:「這是你的意願,我尊重你。」

  「謝謝。」欣桐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麼回答著。

  然後她轉身踏出病房……

  知道這一次,是徹底的訣別了。

  香港

  自從利曜南正式宣佈競逐紅獅董座後,時間已過兩個月,眼看著董事會改選日期一天天逼近,有意競逐常務董事席次者早已開始招兵買馬,各自利用關係搜購委託書,企圖在董事會中爭得一席之地。

  利曜南當然也不例外:屬於他的勢力早已介入市場,如今爭逐戰已漸漸接近尾聲,勝負也即將揭曉。

  馬國程走進總裁室前,不忘禮貌性地先敲門。

  「進來。」

  利曜南坐在電腦前,正在收發國外的e-mail郵件。

  「利先生,協調會出席名單已經出來了,兩個星期後,協調會即將在紅獅金控的BI會議廳舉行。」馬國程呈上一份文件。

  紅獅銀行董事會正式改選之前,協調會已先行召開。這場協調會召開的目的,是為瞭解紅獅原任董事爭逐董座的意願,並期待臺面下能先行分配並協調董事之間為董座而起的競爭。

  利曜南接過檔,翻開看到第一頁,即見到「朱欣桐」三個字。

  這意味著,朱欣桐將代表紅獅銀行現任董事長朱獅,出席協調會。

  「Vincent,你飛到臺灣一趟,協調會你代我出席。」他合上檔擱置一邊,不再看一眼。

  馬國程張大嘴巴。「利先生,您也知道,這場協調會十分重要——」

  「就這麼決定,」利曜南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拿起西裝外套。「我還有事,下午不會進辦公室。」

  馬國程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老闆離開……

  卻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當欣桐出現在協調會上,一時間會場內忽然鴉雀無聲。

  與會各人都是「董」字輩的商場耆老,每個人都想裝做沒事的樣子,但欣桐知道他們的目光仍然有意無意地掃過她的肚子。

  雖然玉嫂每天嬋精竭慮地苦思補方,就為了要給她補身體,但欣桐的身材依然纖細,肚子還看不出來。

  會場上,馬國程終於見到了朱欣桐。

  他驚訝於她的美麗。最動人之處,是朱欣桐雖然微笑著,眼眸凝神處卻有一股化不開的輕愁,足以令見到她的男子皆情不自禁心生憐惜。

  馬國程當然知道前陣子臺灣的八卦雜誌炒得沸沸揚揚,全是報導他的老闆與朱欣桐之間的關係。

  會議中,馬國程只見她一逕沈默地坐在位子上,別人說什麽她只是微笑以對,似乎打定了主意,沈默到底。

  馬國程銜命,必須在這次會議中爭取大多數董事支持,以鞏固利曜南爭取董座之路。所以他雖然好奇,卻無法放太多注意力在朱欣桐身上。

  而事實上,利曜南在紅獅董事間的評價甚高,這與他曾經出任八年紅獅銀行總經理有關。這八年來,他為紅獅規畫的每項消費金融業務,都得到極一局的市場評價與報酬,就連五年前紅獅進行體質改組的陣痛期,也是利曜南帶領紅獅經營團隊衝破難關,成功轉型。

  他是金融業界不可多得的奇才,這一點紅獅的董事們都心知肚明。

  由於利曜南的成功,馬國程很容易就達成使命。當場已有多位大股東,對馬國程釋出善意。

  一直到會議結束,馬國程始終沒聽到朱欣桐開口說一個字。

  散會以後,媒體記者早已等在紅獅一樓大廳,急著想拍照,同時為紅獅金控的千萬股民們,確認協調會結果。

  馬國程雖然忙著跟圍繞他的記者們打哈哈,但眼角仍情不自禁地跟隨著朱欣桐纖細的倩影……

  他看到她已避開正門,沿著樓梯往地下停車場而去,以躲避媒體。

  馬國程急於無法追上去——

  突然間他回過神來,喪然苦笑。

  「你到底在想什麼……」馬國程喃喃自語。

  很快地,他重新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媒體的鎂光燈上,善盡本分地,扮演好他今天的角色。

  利曜南坐在車內,等待馬國程的時間,他已經抽了不只半包香煙。

  最近他煙抽的凶,連馬國程都開始勸他戒煙。

  坐得悶了,他打開車門走出來透氣。

  這座停車場不只一個出口,記者無法包堵這裏,所以不至於幹擾他。

  現在是上班時間,地下停車場內空無一人,只有成排的車輛陪伴他。想必現在樓上正沸沸揚揚,大廳裏必定充滿一讓人厭煩的喧嘩和鎂光燈。

  靠在車邊,他又抽起煙……

  為了信守不見面的承諾,所以他放棄出席協調會。

  皺起眉頭,利曜南的耐性已經快要失去。於是他從車內拿出手機,準備撥電話給馬國程

  樓梯間忽然傳來腳步聲,一讓他停下動作。

  接著,利曜南就看到她。

  他僵在原地。

  欣桐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利曜南。

  她的臉色慘白,然後下一刻,她選擇雲淡風輕地走過他身邊——

  「既然見面了,不必當做沒看見吧?」這座停車場不小,四周是水泥牆壁,音也顯得空洞。

  利曜南彈掉煙蒂,等著她回頭。

  但欣桐沒有回頭,甚至沒停下腳步,繼續往某個出口走去。

  「上次我忘了告訴你,如果你嫁人,我不會允許我的兒子叫別的男人爸爸!」他繼續往下說。

  她的態度讓他惱怒!

  但是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更讓他困惑——在話說出口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這麼不滿。

  欣桐仍然沒有停下腳步,她繼續走向出口,彷佛沒聽見他說的每一句話。

  「上次你說一個人一生中一定會遇到深愛的人?」

  欣桐終於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看到她停下,利曜南咧開嘴,走到她身邊。「我可以承諾你,即使找到那個女人,你也會有一定的地位。況且,我不一定找得到。」

  她看著他,淡淡地微笑。

  然後她別開眼,繼續往前走。

  利曜南僵在原地。在她走開前,他伸手抓住她。

  「這樣還不夠嗎?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她沒有回答,因為該說的話,上一回已經說完了。

  利曜南放開她的手。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再談任何條件。」他冷著聲。

  欣桐繼續往前走。

  「除非你求我!」瞪著她的背影,利曜南斬釘截鐵地道。

  欣桐的腳步沒有遲疑。

  她仍然一步步走向出口……

  再也沒回頭。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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