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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楊眉 -【緝愛情報員(哈斯汀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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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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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29:36 |顯示全部樓層
楊眉 - 緝愛情報員(哈斯汀前傳)

在玩弄了亞洲騎士之後,詭計多端的哈斯汀女王又有新計謀,所以特勤雙警花有了新任務……
莊羽鶴……特勤組之情報分析官,集聰敏、才智與美貌於一身,這次竟愛上了與她假扮夫妻的藍清風,這美國情報員非但沒被她迷惑,反倒利用她竊取情報令她傷心不已。影山飛鳥,特勤保安組主任,智勇雙全、沈穩冷靜,但俊美的神穀光彥擊潰了她的堡壘防線,讓她深陷情網而難以自製。   
兩個傾心相交的知己好友,各自愛上了不能信任的男人,也同時跌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究竟是愛人?還是敵人?一場撲朔迷離的諜對諜大戰就此展開……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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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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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30: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公元一九九八年

  哈斯汀王國皇宮國宴廳

  今晚,剛剛歷經過一場奪嫡政變的哈斯汀王國將舉行一場盛大的加冕典禮。主角是年僅十七歲,哈斯汀王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安琪莉雅.哈斯汀,即將在今晚正式登基為女王。

  自各國來參加加冕典禮的貴客絡繹不絕,哈斯汀本國商界有力人士、歐洲名流,甚至連歐洲最有名的皇室——英國的查爾斯與威廉王子也同時光臨,其餘各國也紛紛派遣首相、外交官、皇室成員等赴會。

  皇宮的建築主要是仿帝俄時代冬宮優雅精緻的風格,如此的建築風格無不說明了王國與從前帝俄羅曼諾夫王朝深厚的關係。

  沒錯,在帝俄凱薩琳女皇時代,俄國公主還曾下嫁哈斯汀的國王。因為這層姻親的情分,兩國一向有友好的外交關係,即使今日帝俄已然在紅色十月革命被推翻,由共產黨創立的蘇聯也早已分崩離析,但鄰近獨立國協的哈斯汀王國仍與其主體——俄羅斯共和國保持友好。

  在外交上,從冷戰時期至今,王國一直是親俄遠美的。但前陣子的政變卻讓情勢稍稍轉變。

  在英國被叛亂分子綁架的安琪莉雅公主因為美國中情局的幫助,乘坐潛艇逃離英國,他們更護送公主回國。

  雖然最後證實CIA護送的其實是公主的影武者,但這並不能改變皇室曾接受美方幫助的事實,也因此,哈斯汀王室決定與一向自稱是世界警察的美國建立邦交關係。

  所以今晚,美方亦派遣外交官員前來祝賀。

  這麼多重量級的人物齊聚一堂,對王國的警衛來說,今晚將是非常辛苦的一夜。尤其,美國與俄國同時都有外交要員蒞臨,正是國際恐怖分子興風作浪最佳的機會。因此,國家警察總署早在數天之前便請求隸屬於軍方的特勤總部派員來支援。

  這也就是她——影山飛鳥,官拜特校的特勤保安官今晚在此的原因。

  先前,她已經率領一組特勤人員上上下下仔細搜尋過皇宮每一角落,尤其是這預備舉行加冕典禮、共有三層樓高的國宴廳。

  紅外線探測器掃過每一個隱秘的死角,確認沒有任何可疑爆裂物存在。

  然後,便是蒞臨觀禮的貴賓了。如果恐怖分子未事處先在皇宮裏裝設爆裂物,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乘亂混入貴賓中將危險物品帶進來。

  要察覺後者的情形比前者更加困難,但他們已經儘量做萬全的防備。

  她站在三樓一個隱秘的房裏,透過四面牆的監視屏幕緊盯著每一位光臨的貴客,眸光銳利。或許這些貴客們毫無所覺,但他們每一個在通過入口、將邀請卡遞給皇家侍衛時,事實上都已經讓他們用紅外線掃瞄過指紋並連結情報網悄悄確認了身份。

  賓客們魚貫而入,談笑風生。她靜靜看著,在一個身著黑色禮服的中年男子通過時,她忽然秀眉微蹙。

  這個男人,自稱是哈斯汀王國的電腦奇才伊凡.菲力朵夫,電腦亦確認了他的身份。

  但她仍禁不住懷疑。

  在哈斯汀建立了強大的電腦王國,甚至將觸角伸入獨立國協各國的伊凡.菲力朵夫,一向不輕易出席社交場合,總是隱在幕後,很少人能得見廬山真面目。他應該不會出現在此種公開場合,而且年紀也應該比這個男人年輕幾歲才是。

  真是他嗎?或者這男人想利用沒人能認出伊凡.菲力朵夫這一點進行假冒的工作。

  “調出伊凡.菲力朵夫的資料。”她指示著手下。

  “是,長官。”

  十秒後。伊凡的臉孔面對著她,她變換各種角度,仔細比對著對面的人像以及屏幕上的男子。不論是五官、發色、身材,都十分酷似。

  “長官,他的指紋和菲力朵夫先生完全相符。”

  “我知道。”她喃喃地道。

  就是因為比對指紋,電腦方確認了他的身份。但她還是懷疑。

  她緊盯屏幕,男人挽著一名深紫色禮服的女人,像是分享了某個笑話,兩人相視而笑,一路自在閒適地踏入宴會廳。

  “那個女的又是誰?”

  “伊萊莎夫人,菲力朵先生的妻子。”

  “她的指紋呢?”

  “也確認過了。”

  “嗯。”她微微頷首,繼續緊盯著兩人。

  在向侍者拿了兩杯法國香檳後,他敬了敬身邊的女伴,似乎說了一句祝福的話,兩人飲盡香檳後,他忽然低頭對女伴說了些什麼,接著一個人朝另一頭走去。

  然後便失去了他的影像。

  “怎麼可能?”她喃喃念著,一面切換著按鍵,讓國宴廳裏數十架隱藏式攝影機影像同時在屏幕上顯現,梭巡男人的蹤影。沒有!他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只有一個可能,他走進了隱藏式攝影機的死角。

  “我去確認一下。”她偏頭對一個棕發男子吩咐,“溫拿上校,這裏暫時交給你。”

  “是,長官。”

  她點點頭,迅速下樓。左右張望,尋找著那個可疑男子,但卻不見他的蹤跡。

  可惡,他究竟躲哪里去了?

  她嘗試冷靜下來分析他可能的去處。既然攝影機的死角前進。她抬頭評估著,忽然眯起眼——有了!

  有一個可能:從大廳中央穿過,轉至長廊左角,閃身越過落地窗,接著穿過花園裏薔薇花叢。

  果然,她在第二株花叢發現他蹲下身的背影。

  她掏出自動手槍,“別動。”

  男人身體一僵,緩緩地旋回身子。

  “雙手舉高,站起來。”她指示著。

  他依言起身,“有何貴幹?小姐。”

  “只想弄清楚你在這裏做什麼?”

  “賞花。”

  “別想耍我。”她冷冷一句。

  男人放棄偽裝,“你怎麼認出我是假的?”

  “只能怪你假扮錯人了。”

  他緊聚眉峰,“但我已經抑止換上他的指紋啊,你們不就是用紅外線確認指紋的嗎?”

  “伊凡.菲力朵夫不會參加這種聚會的。”她腔調依舊冷酷,“這是常識。”

  “你怎能確定?這畢竟不是一般的宴會,是女王加冕典禮。”

  她眉眼不動,“事實證明我的懷疑是正確的。”

  “小姐,你第六感不錯,也夠聰明。”他忽然微微一笑,“能請教你是哪個單位的嗎?”

  “你不必知道這些,只要知道你今晚的計劃失敗就行了。”

  “你很聰明,真的很聰明!”他微笑加深,“只可惜還不夠。”

  她驀然一驚,莫非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用槍抵著他,小心翼翼地回過頭。

  果然,方才與他分開的女伴此刻正拿著槍指著她——伊萊莎!她也是冒牌貨?

  影山飛鳥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但依然不動聲色,“別忘了,你還是在我手裏。”

  “但你也落在我同伴手裏。”

  她輕扯嘴角,“的確是我失算。”

  “我們不妨立個協定吧,你乖乖地離開那裏,就當一切沒發生過。“

  “很不錯的提議。只可惜我一向就不是個那麼聽話的女人。”好靜靜吐出一句。

  “你!”他臉色一變,“不怕我同伴殺了你嗎?”

  “她不必怕!”另一個森冷的女音加入,“因為有我在。”

  男人將視線調向聲音的來源,發現另一個高挑的黑髮女子正拿槍指著他的同伴。

  “別忘了!”影山飛鳥柔聲道,“我也是有同伴的。”

  “是嗎?”他眸光一閃,“不知你同伴是否有陪你一起犧牲的覺悟?”

  “什麼意思!”

  他迸出一陣刺耳的笑聲,忽然掀開禮服前襟,手指拈出一支試管。

  “那是什麼?”

  DZ5?那個只要一滴便足以殺死一城市人口的神經毒氣?

  飛鳥一驚,幾乎停了呼吸。他怎能弄到這種致命武器?他——究竟是誰?

  “怎麼樣?你是要乖乖聽命讓我走,還是要我釋出毒氣,大家同歸於盡?”

  “你?你不可能,你不敢——”

“試試看我敢不敢吧。”他打斷她,一對淺色眸子泛紅,閃映著異樣的光芒。

  他真的敢。飛鳥忽然領略到這一點,像這種滅絕人性的恐怖分子是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就算因此要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咬住下唇,凝定不動。

  “怎麼樣?”他望著她,詭譎地微笑,一手作勢要拔起試管的栓塞。

  她沒有出聲阻止他,她的同伴也沒有。

  倒是伊萊莎說話了,她語聲顫抖:“喂,你們幾個!該不會是玩真的吧?那個東西真放出來會死人的!”

  “看樣子你的同伴並不願意你死。”黑髮女郎忽然微笑了,同樣漆黑的眼眸綻著難以形容的銳光,“伊萊莎夫人,我看你勸勸他吧,讓大家一起葬身在此地沒多大意思。當然,如果你認為有這許多名流政要陪你一起下黃泉是難得的榮幸,我也沒話說。”她聳聳肩,“反正自古人生誰無死。”

  伊萊莎不明白她最後一句話,“那是、那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句中國諺語!”她淡淡解釋著,“意思是反正人都會死,死得痛快也不錯。被神經毒氣毒死,雖說會臉色青紫,死相超級難看,倒也不失為轟轟烈烈的死法。”

  “不!我才不要死!更加不能死得那麼難看!”伊萊莎尖聲哀叫著,裹著昂貴禮服的身子下意識地前進,“傑洛士,我只答應帶你進來,可沒說要葬身在此啊。”

  “別動!”那個男人——傑洛士喝止她。

  “可是——”她臉色大變,“你不是玩真的吧?”

  “現在情況有變,我是不得已的。”

  “不要!”伊萊莎的情緒忽然失控,激動地喊著,“我不要死!我才不要就這樣死在這裏!”她沖向他,欲搶過試管,給我,我不許你打開,它會害死所有人的包括我們!”

  在伊萊莎沖向傑洛士的那一瞬間,兩個女人立刻把握機會,一個自身後用手襲擊男人的頸項,另一個在他軟倒落地前,眼明手快地抄起試管。

  終於,男人與女人被兩人制服,雙雙被手銬圈住,寸步難移。

  影山飛鳥先以無線電命令手下前來支援,接著轉向同伴,“做得好!羽鶴。”

  “你好不錯,飛鳥。”名喚羽鶴的黑髮女郎瀟灑地一甩烏黑秀髮,回她一個既似嫵媚又像調皮的笑容。

  不遠處。

  一個隱在樹叢後的男人悄悄收起隨身配備的白朗寧手槍,嘴角微微挑起,噙著一抹淡淡笑意。看來是沒有他出場的機會了。

  沒想到,只靠兩個女人竟然也能把受過專業訓練的恐怖分子搞定。

  那個叫飛鳥的女子身手極其利落,在與傑洛士格鬥的過程中絲毫不見女人的嬌氣,完全是職業級保安人員的架勢。而另一個女人,機敏聰慧的反應能力讓人佩服,在她用那種閒散的語氣激起伊萊莎內心恐懼時,宛若貓抓老鼠的從容神氣更幾乎讓他笑出聲來。

  莊羽鶴。這就是她的芳名吧?她就是他這次任務的搭檔?他的微笑加深。

  看來,上頭總算聽進他近來的抱怨,終於派給他一個稍微有趣的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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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勤總部部長辦公室

  奧瑞茲部長凝視立正在他眼前兩名最得力的探員,目光除了一貫的銳利,還抹上一層燦燦笑意。他年近六十,頭髮已全然花白,但從輝煌的業績以及就任特勤部長後大刀闊斧、不畏強權的改革風格仍為他記贏得了先鋒者的外號以及部裏每一個探員的敬意。他面前的這兩位,自然也是對他無限敬服。

  影山飛鳥,二十八歲就榮升特勤保安部門的主任,只要是重大集會的保全,交給她負責准沒錯。尤其前幾天的加冕典禮,她出色的表現連女王亦印象深刻。

  她聰敏冷靜,遇事沉穩,絕不因個人情緒影響工作。現在要找像她這種智勇雙全,頭腦及得上優秀的科學家,身手又抵得過數個彪形大漢的女人簡直是不可能。影山飛鳥算是整個王國惟一的異數了;而另一位女子,亦是王國少見的奇女子。

  莊羽鶴,特勤組織情報部門的優秀情報官——不,正確來說,她並不真正隸屬於特勤總部,是組織外的秘密探員。她真正的身份是女王陛下的血親,但由於她極少公開露面,在國內知名度不高,只有幾位高官顯臣知道她真正為郡主的身份,當然,更加無人知曉她也為情報部門工作。但她卻是情報部不可缺少的一員大將。

  聰明慧黠,機敏的才智遠勝部裏許多庸碌之輩的她,雖然是編制外的人員,但其實有許多重要的情報分析都是來自於她。前陣子王國發生政變,她卓越的分析能力更協助保皇黨破角許多騎士党的戰略詭計。

  更讓人不得不讚歎的是,這兩個女人除了智慧、才華,還有美貌。雖然稱不上世間罕有的絕色佳麗,但五官分明、又散發著智慧的容顏自有一股動人心魂的神采。

  奧瑞茲微微一笑,“早安。”

  “早安,長官。”兩個女人同時向他敬禮,精神飽滿,神采奕奕。

  “首先要謝謝加冕典禮那晚你們的表現,處理得很好。女王陛下特地要我向你們道謝。”

  兩個女人相視微笑,莊羽鶴代表兩人開口:“長官不必客氣,這是我們分內的工作。”

  “無論如何,你們確實表現出色,值得嘉獎。”

  “謝謝長官。”影山飛鳥道謝,停頓兩秒,“有件事想請教長官。”

  “說。”

  “為什麼那個男人有辦法弄到菲力朵夫的指紋?”她蹙眉,“五官可以整形,身材可以相仿,但指紋——”

  “答案很簡單。”奧瑞茲淡淡地說,“伊萊莎給他的。”

  “伊萊莎夫人?”她微微一驚,“長官是指那天晚上那個女人真是她?”

  “不錯。”

  “她背判自己的丈夫?”莊羽鶴同樣感到不可思議。

  “確實如此。”奧瑞茲長聲歎息,“因為她愛上了那個男人。女人,只要扯到感情,往往會失去判斷力。”

  莊羽鶴咬住唇,無法反駁長官的看法,雖然她以自己的理智自豪,但她見過太多感情用事的女人。一沾上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女人似乎成了世上最愚蠢的生物。

  她瞥了影山飛鳥一眼,後者同樣抿緊唇,顯然正在轉和她一樣的念頭。

  奧瑞茲注意到她們的異樣,“我想,你們兩位不會也那樣吧?”

  “我們不會。”兩人異口同聲。

  “那樣最好。”他聞言扯扯嘴角,似是欣慰又像諷刺,“特勤人員最忌感情用事,但我對你們自然有信心。不說別的了,陛下剛剛才吩咐要升你們兩個軍階。”奧瑞茲語氣似是感歎,“從特校升到一級特校——年紀輕輕的,你們倆可創了我國的紀錄了。”

  影山飛鳥對這樣的感歎只是輕輕眨眼,莊羽鶴卻不吝惜露出一個更加粲然的微笑,“請長官代為向陛下轉達我們的謝意。”

  “那倒不必了。”他揚揚眉,“你們等會兒可以親自向陛下致謝。”

  “陛下要召見我們?”

  “不只如此。”一個清脆如水晶互擊的嗓音響起,“我親自來這裏看你們。”

  聽聞到這個聲音,奧瑞茲立刻站起身來躬身為禮,態度尊敬。

  兩人亦嚇一跳,側轉身,震驚非常地看著女王陛下大駕光臨。

  她一身清麗高雅的穿著,頸上、耳際、手腕皆綴著皇族歷代相傳的珠寶,青春俏麗的容顏雖然透露了她二八妙齡的少女身份,但全身上下依舊綻放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高貴氣質。

  安琪莉雅女王長大了。

  兩人的腦海同時掠過這個念頭,十七歲的她在經歷過一場政變之後,後氣蘊比從前內斂了不少,更成熟,更深沉。

  “陛下。”兩人同時微微躬身行禮。

  “早安。”安琪莉雅的態度隨和,蔚藍的眸子一轉,落定在莊羽鶴身上,“表姐,多日不見,你變得更美了。”

  “別說笑了,安琪莉雅!”在行禮過後,莊羽鶴自然而然地以親戚的態度和女王說話,“不想想你年紀多大了?只會愈變愈老而已。”

  “表姐這樣叫年紀大,那地球上一半以上女人不都雞皮鶴發了?”安琪莉雅調皮地扇扇眼簾,她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

  莊羽鶴一揚眉,“沒想到你中文還如此流利。自祖母死後,你應該有十年沒講了吧?”

  “這你可料錯了,表姐,”安琪莉雅甜甜地笑,璀璨的眸光若有深意,“我前陣子幾乎天天用中文跟人交談。”

  “前陣子?”

  “我是指我在國外逃難的那段日子。”她動作誇張地揮揮手,在比她大上十的表姐面前,她瞬間由高貴的女王重新變回機靈的少女。

  對了。莊羽鶴忽然記起,據說她當時是委託一個中國男人帶她回國的,好像叫什麼亞洲騎士的。

  “這位就是你常常跟我提起,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影山小姐吧。”安琪莉雅忽然轉向影山飛鳥,讚賞的眸光將後者從頭掃視到腳。

  “很榮幸謁見陛下!”飛鳥右手握拳平舉胸前,“在下影山飛鳥。”

  “影山飛鳥,真是特別的名字。”安琪莉雅以日語道,“你父親是日本人?”

  飛鳥微微詫異,沒料到女王連日語都如此流利,“是的。”

  “怪不得這件任務奧瑞茲大力推薦你。”

  “什麼任務?”

  “你們還不曉得嗎?”

  一旁的奧瑞茲急忙開口:“臣下還沒向她們解釋。”

  “無所謂。”安琪莉雅揮揮手,“我來說也行。”

  她微仰頭,沉吟好一會兒,半晌,方將一對清澄明澈的藍眸重新定住她們。

  “飛鳥,我要你以特勤保安人員的身份保護即將啟程赴日訪問外交部長,你將率領一個小隊保護我國外交使節團的人身安全。”

  她眸光堅定,語氣淡然,飛鳥卻聽怔了,“要我到日本去?”

  “是的。”安琪莉雅微微一笑,“這不是很好嗎?工作之余,正好可以好好欣賞你父親的故國。”她停頓一會兒,“孤想,你一定很想去日本看看吧。”

  “那我呢?陛下,”莊羽鶴插口,“我的任務是什麼?”

  “請你扮成外交官夫人,隨行赴日。”

  “那個所謂的外交官呢?”她櫻唇因震驚而微啟。

  “別擔心,我們自然為你物色好了。”安琪莉雅忽然微挑唇角,似乎不懷好意,“是一名絕頂聰明的華裔男子。”

  “華裔男子?”莊羽鶴像機械娃娃般重複女王的話語,怔忡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恢復流暢的說話能力,“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和一個男人假扮夫妻,混入赴日外交人員當中?”

  “沒錯。”

  “但——為什麼?!這沒道理啊,為什麼我必須在日本使節團臥底,而且還得跟一個男人合作?”

  “別激動,聽我解釋,表姐。”安琪莉雅先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方沉靜續道:“你們可知道,這次政變,美國曾暗中用核子潛艇運送特種部隊來幫助我國?”

  “我知道。”莊羽鶴點點頭,“但飛鳥不曉得。她並未參與情報方面的事務。”

  “是嗎?”安琪莉雅瞥了影山飛鳥一眼,微微頷首,“確實,這件事被軍方列為最高機密,影山特校應該不曉得。只不過我以為你們兩個交情非凡,或許你會透露一點給她。”

  “陛下錯了。”影山飛鳥搖搖頭,“我和小鶴交情雖好,但一向公私分明。”

  “是嗎?”安琪莉雅唇角覺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說的是,我早該想到你們並非尋常女子。”她用十足讚賞的眼光分別瞧了兩人一眼,接著輕咳兩聲,言歸正傳,“這是美國中情局提出的要求,因為他們發現特種部隊有個叛徒夾帶重要的戰略情報潛到我國。”

  “CIA?”莊羽鶴揚高語音,輕輕蹙眉,心裏一陣不祥預感。跟美國中情局扯上絕沒好事!

  “什麼樣的戰略情報?”影山飛鳥像感應到她心情,向女王問道。

  “你想他們會告訴我們嗎?”安琪莉雅語調絕對諷刺,“美國一向自豪自傲,沒聽柯林頓前陣子的演講嗎?WewillmakethenextcenturythenextAmericancentury——完全是一副強權國家的口氣!小柯要背這種噁心透頂的演講稿,為何不乾脆多想想上法庭時如何自圓其說?勸他還是多管管自家事吧——”她喃喃諷嘲,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語氣,“總之,美國絕不可能將自己的弱點暴露他人眼前。”

  “但這跟我到日本臥底又有什麼關係?”莊羽鶴依舊不解。

  “美方懷疑情報己流到我國某個特定人士手中。根據他們情報來源,那個失蹤的特種人員前天曾出現在我國外交長官邸附近,估計有可能是為了傳遞情報給某人。”

  “外交部長——官邸?”兩人震驚不巳。老天,這會是多大的國際糾紛?美國間諜傳遞給王國的外交部長?女王陛下怎麼還能如此冷靜?

  “這麼說,美國是懷疑我們派間諜竊取情報?”

  “那倒不至於。”安琪莉雅微微一笑,“他們相信我國無此野心。他們雖然確定間諜是我國人,但相信我被蒙在鼓裏的。”

  這麼說來,他們只是懷疑外交部長及其周遭的人有間諜嫌疑?”莊羽鶴沉吟,“既然不是我國政府要的情報,那名間諜一定是準備送給其他國家了。”

  “所以我需要你們查出誰是間諜。”

  “那麼,”影山飛鳥凝眉,“為什麼我們必須隨外交部長赴日?”

  “這表示部長身邊有為某國工作的情報員,可能是經常性的情報線路中的一個環節。”莊羽鶴回答她的疑問,“而這次傳送的是來自美國的重要戰略情報,那個國家很可能認為利用原有的線路傳遞有某種風險,比較安全的方法便是先讓這個情報流出我國,再經由其他管道傳回去。”她一面解釋,一面迅速在腦中玩味一切,“那名間諜若真是外交部長身邊的人,就一定會利用這次外交使節團赴日的期間;不是趁轉機過程中傳遞情報,就是利用在日本建立好的傳遞管道——算是一種障眼法吧,畢竟美國中情局不是那麼好應付。”

  “不能直接利用網絡傳輸嗎?”

  “網絡上的資料太容易被竊取了。現在世界各國的情報傳遞管道還是靠人工接力的情報線路傳遞,通常是把情報縮成膠捲。”

  “你的意思是——這份情報現在還在部長官邸的某人手中,還未傳遞出去?”

  “應該是。”她微微一笑,“我相信CIA一定早就派人監控外交部長官邸,包括所有對外聯絡管道。”

  “不錯。”安琪莉雅點頭,“所以他們肯定情報還在某人手上,只可惜不能確定是哪一個。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地搜屋,只有派人臥底探查。”

  “也就是說,我和小鶴一暗一明。”影山飛鳥語調淡定,“小鶴扮成外交人員混入,我則光明正大以保安身份隨行。”

  莊羽鶴隨之緊緊皺眉,“所以,那個男人就是——”

  “CIA的情報人員。”安琪莉雅肯定她的疑問。

  “而我必須與他扮成——”

  安琪莉雅迅速接口:“一對剛剛度完蜜月的甜蜜夫妻。”

  莊羽鶴驀然揚起眼瞪她,“為什麼我覺得陛下的語氣似乎幸災樂禍的意味?你覺得有趣嗎?”這會兒她略帶不滿的口氣可完全不像對一國女王說話的態度。

  “自然有趣囉,表姐。”安琪莉雅對她的怒意漫不在乎,“從小到大就不停聽聞你眾多的緋聞,對象是各階層、種族皆有,獨獨沒有華裔男子。這次可好了,為你介紹有華裔血統的男人,想必可激出更加不同凡響的火花。”

  “安琪莉雅!”莊羽鶴低呼一聲,緊緊顰眉。

  但她只是聳聳肩,將一張信封交給莊羽鶴,“這是首都機場直飛雅典的機票,還有遊輪樺櫻號頭等套房的船票。”

  “做什麼?”

  “祝你蜜月愉快。”

  “什麼?”

  “明天,你將和未來駐日外交官一起乘坐豪華游輪從雅典回到我國,度過蜜月最後兩天。”安琪莉雅微笑粲然,“你們閃電結婚,蜜月歸來,你的夫婿立刻隨團出國,你自然嫁夫隨夫。”

  安琪莉雅似乎沒注意莊羽鶴目瞪口呆的神情,或者她注意到了,只是調皮地不予理會。她眨眨眼,“表姐,務必趁這僅有的兩天好好熟悉對方,否則很容易洩露身份哦。”

  “為什麼是我?”

  “我剛剛說過了啊,因為你的中國血統,表姐。”安琪莉雅淡淡解釋,“對方既然是華裔,自然容易喜歡身世接近的女人,這樣你們的戀情才更有說服力。而且,你家世又好,身為哈斯汀王國的郡主,跟你結婚的人即使是個小人物,部長也不敢小覷。如此一來許多事便有了解釋!”她微微一笑,“他也可以因此打入上流社會,相信部長一行人都會搶著親近他。這樣不是更方便你們收集情報嗎?”

  安琪莉雅洋洋灑灑,一篇言之有物的大道理講下來,聽來竟是這個任務指派得有理,而且還非她不可,再找不到比她更完美的人選。不愧是哈斯汀王國的女王陛下,雖然只有十七歲,詭辯的口才一流。她只能瞪著安琪莉雅,莫可奈何。

  倒是飛鳥以同情的目光溜了她一眼後轉向女王,“還有一個問題。”

  “請說。”

  “陛下如何確定美國說的是實話?他們真的是因為戰略情報落入我方人士手中,才要我們安排這些嗎?或者,另有其他目的?”

  安琪莉雅眸光一閃,“什麼意思?”

  “比如說,這情報其實屬於別國的或根本沒這回事,只想借此收集有關我國的情報。”

  飛鳥說完她的疑惑後,安琪莉雅靜靜地看了她好幾秒,接著轉向莊羽鶴,“表姐,你這朋友果然不是簡單人物,雖然不搞情報,頭腦可清晰得很。”

  “她一向傑出。”莊羽鶴微笑應道。

  飛鳥交錯看著兩人,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早想到這個可能。所以你除了要和那個CIA聯手追查真相,其實也在一邊防範著他,因為也許他才是真正想奪取情報的人?”

  “你說對了,飛鳥。”莊羽鶴點點頭。

  飛鳥搖搖頭,語氣同情:“引狼入室,又要狼不咬人。”

  “這會兒你總算懂了我真正的苦處了。”莊羽鶴朝飛鳥眨眨眼,一雙手搖著她手臂,撒嬌般地扁扁嘴,狀若極端委屈。

  而飛鳥,安慰似的拍拍她肩頭,唇邊卻不禁逸出一串清涼笑聲,有如掬起山澗溪流,令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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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雅典樺櫻號遊輪

  長度九百尺,高度兩百尺,載客量達兩千五百人的豪華遊輪“樺櫻號”,其所有權屬於日本豪雄霸關西的財閥集團。該集團以經營運輸為核心事業,名下擁有子航空公司,兩家船運公司、貨輪、油輪、郵輪、以及新近發展的海上娛樂事業。

  這艘樺櫻號正是“神穀海上娛樂企業”的旗艦,今年初方正式落成,才下水不久。

  莊羽鶴仰頭,眸光梭巡停泊在港邊、高貴乳白色的豪華遊輪。在夜晚朦朧星芒的掩映下,就像一隻等待展翅飛翔的白鳥。不愧是旗艦,龐然優美的外觀確實震撼人心。

  她蓮步輕移,拾階上船,將護照及船票交由管理人員檢驗,在確定她是頭等套房產貴賓時,他露出一個比初見她時更大的笑容,殷勤地對她躬身為禮。

  “歡迎光臨,莊小姐。”他以為微帶著腔調的英文說道。

  莊羽鶴在年輕船員的帶領下,搭乘電梯上了九樓。

  一路上,她儘量要自已維持平淡的表情,但遊輪內部奢華的裝潢仍讓她微微吃驚。雖然她也曾聽聞日本曾經傲視全球的經濟實力,只沒想到在歷經十年的不景氣之後,竟然還有日本財閥有能力建造這樣的豪華遊輪。神谷財閥——他們究竟擁有多龐大的資產與經濟實力?

  最後,船員在一扇鑲著金邊的乳白色大門前停下,刷卡替她開了門。

  “夫人,您的丈夫先前巳經上了船!”船員一面請她進門一面以日本腔濃重的英文說道,“他吩咐過您要是上了船可以先在房裏等他,讓我們通知他一聲。”

  莊羽鶴瞥了一眼腕表,六點半,“他在餐廳用餐嗎?”

  “不,在本船七樓的貴賓俱樂部。”

  俱樂部?她撇撇嘴,簡單來說就是賭場吧?她知道像這種豪華客輪必然會在船上附設賭場,供遊客消磨時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居然一上了船就到那種地方報到。

  “我現在就去通知他您來了。”

  “不必了。”莊羽鶴一揮手,“我自己去找他。”她遞給服務員一張美金,打發他出了房。接著落上門鎖,環顧著這間所謂的頭等套房。

  臥房、客廳、廚房、浴室,還有一間側面牆鑲嵌著巨大玻璃的露臺,台內栽植著數種綠色植物,還有白色的休閒躺椅,可供旅客一面休憩一面欣賞窗外海景。在空間有限的船體內竟然能提供如此寬敞的套房,不愧是所謂頭等艙。她禁不住唇角微彎,心內一陣好奇。聽說在十樓還有更加貴氣的豪華客戶,不知會是怎樣的奢華氣息?

  不過這不幹她的事,目前首要之事就是先上俱樂部去好好見識一下她的“新婚夫婿”。

  她一面換裝,嘴角一面浮上一層淡淡的、略顯嘲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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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迅速在腦海中估算著。

  牌桌之前已經出現過兩張ACE,再加上他現在手上這一張,還有一張在哪里?還在發牌員手裏嗎?他沉吟著。右手邊的棕發男子早棄了權,坐在他左手邊的金髮男子可一直都是自信十足,對面那個男人更是深不可測。

  金髮男子桌上有兩張八,兩張QUEEN,他在第五張牌時加碼——最FULLHOUSE嗎?對面的男人四張牌順下來是紅桃十、J、K、Q,他SHOWHAND,莫非最後一張紅桃ACE在他手上?或者,其實他只有一張紅桃九,或者他什麼也沒有,只是故弄玄虛?如果是ACE,他手上這副方塊同花大順必死無疑。

  他半故意地躊躇不決,右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子。

  “喂,老兄,究竟跟不跟?”金髮男子催促他。

  他瞥他一眼,基本上那男人是屬於自信過度型的,不必在意。他一舉手,假意要摔下手上最後一張牌,忽然,他瞥見對面男子眸光一閃。

  “我跟了。”他微微一笑,推出所有籌碼。

  其他三人,包括圍觀者同時發出一陣歎息。

  他的方塊同花大順贏了紅桃小順,和自以為是的FULLHOUSE。牌桌上所有的籌碼盡落入他手。

  “先生,算你厲害。”坐他對面的男人立起身,與他握了握手後退出牌局。

  “簡直是職業級的嘛。”金髮男子喃喃抱怨一句,也決定不再繼續。

  棕發男子則聳聳肩,“我想自己應該還可以陪你玩幾把。”

  他淡然彎彎嘴角,“只有兩個人玩沒意思,有沒有人想加入的?”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沒人想試試與這個今晚手風奇順的男子同桌競技。

  “我來。”忽然,一個自信清亮,又微微蘊著沙啞的嗓音柔柔地飄進每個人耳裏。

  只是短短兩個字,所有人便不覺將視線同時轉向她,帶著微微的詫異看著一個裹著一襲黑色低胸小禮服的美麗女子翩然走來。她黑眸迷蒙,恍若籠罩著煙霧,紫紅色的唇角則銜著半分明半嫵媚的笑意,黑色長髮松松挽成一個高貴的髻,幾綹不意垂落的發絲襯著耳際那對珍珠耳環更加色澤完美,同樣式的珍珠鏈墜也因挺立的胸脯顯得更加誘人。

  她就那樣走來,步伐是絕對自信的優雅,眉眼是似不經意地淡淡挑逗。

  femmefatale.

  不知怎地,所有人腦海裏都不覺浮現這個法國字眼,這個女人容貌雖不是那種出塵的清麗,更稱不上所謂的妖豔,但卻仍是足以致使的——危險女人。

  自她身上所散發,那種蠱惑人心的奇異氣質,絕對可以讓每人聯想到“紅顏禍水”這四個字。就像偵探小說中常見的、以挑逗男主角為樂的美豔女子;或者,就像電影007系列中的龐德女郎。只不過這位龐德女郎決不是甘心襯托男角的花瓶,因她眼中綻放的智慧光芒說明了她的才貌雙全。

  她一路優雅走來,在他對面落座。

  好掃視她,雖然她方才朝他走來時,他已粗略打量過她,得到的印象正是他心中所設想的,但當她真真正正坐在他面前,他又忍不住更加仔細凝視她。

  他發現,這個女人每多看一眼就更讓人好奇一分,心就被她多牽引一分——決不是因為她的美貌或誘人的身材。他感興趣的,是她那雙幽深黑眸中蘊藏的光芒。那光芒,仿佛璀璨照人,其實又內斂隱晦。

  是個挑戰。他微微一笑,這個女人對男人而言絕對是個挑戰。而他喜歡挑戰。

  “小姐確定要加入我們的戰局?”

  她嘴角微揚,“我表示得還不夠明顯嗎?”

  “你沒有籌碼。”

  “是啊,小姐,你至少得準備兩千美金的籌碼吧,我們對小賭局沒什麼興趣。”棕發男子加入兩人的對話,一雙棕眸直直盯著她,表現出異於平常的濃厚興趣。

  她終於收回一直定在他身上的視線,轉頭看向另一個男人,唇角愈挑愈高,“我不需要籌碼,我有必勝的把握。”她語氣淡定。

  “什麼?”棕發男子一驚。

  好自信的女人!他倒想試試她有多少能耐。

  “請發牌。”他對站立一旁的發牌員說道。

  賭局開始。

  第一把,他棄權,她則以一手漂亮的FULLHOUSE贏了棕發男子,面前的籌碼果然由零到有。接下來幾把,兩人不相上下,有時他占上風,有時是她。至於棕發男子,早早便發現自己是在和兩名難得一見的高手過招,聰明地自動退出戰局。

  最後,是關鍵的一局。

  他是黑桃同花,而她牌面是漂亮的TWOPAIR。

  他不著痕跡地分析她臉上的神情,但他發現那是十分困難的一件事。

  難並非難在她面無表情,而是難在她太多表情。

  這幾把玩下來,她面上的神情簡直可用變化多端來形容。一會兒顰眉,一會兒輕笑,一會兒歎息,一會兒咬唇,一會兒又用纖長的手指敲著桌子,一會兒雙手抱胸,悠閒地靠著椅背。

  更奇怪的是有一次她根本不看最後一張牌,直接合上眼簾,閉眸凝思。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他相信她一定仔細鑽研過中國古老的孫子兵法了。她喜悅的表情未必代表拿了一手好牌,歎氣時又未必表示拿了一手爛牌。

  他不禁有些無奈,說實在話,他寧可她面無表情。玩撲克的人本就應該面無表情,如此他才能由對手眼神、表情或臉上肌肉些微的變動判斷出其心理。

  不該是像她這樣的。她這樣變化豐富,反倒令他無所適從了。像現在這一把,她眉目靈動,笑意盈盈,雙手推出屬於她的所有籌碼。

  “SHOW HAND。”是虛張聲勢吧?或者,她真的拿了FULLHOUSE?他該跟嗎?如果跟了,很可能全盤皆輸;不跟,又怕中了她計。就幾率看來,她幾乎不可能拿到FULLHOUSE,但看她表情,卻又似拿了一手好牌。

  他猶豫數秒,回心一想,忽而嘴角微揚,“SHOWHAND。”

  該舍即舍。他告訴自己,若全輸了就當送她的見面禮吧。他攤牌,“同花。”

  她笑了,玉手掀開最後一張牌。果然是FULLHOUSE。

  “我認輸了。”他舉起手做投降狀,“小姐果然技巧高明。”

  他這樣乾脆認落下風,她反倒一怔,明眸不禁更加細細流轉他全身。

  他黑髮黑眸,輪廓分明的臉上掛著副黑框眼鏡,穿一身黑西裝,結上了黑色領。

  初見時,只覺他氣勢尋常,就像任何一個躲在自己專業領域、優遊不肯入世的學者型男人。上了牌桌,卻覺他玩牌風格冷靜,氣定神閑,面上不動聲色,腦海裏卻精密且迅速地計算各種牌型的幾率,就像是典型的賭徒。而現在,他大方地承認敗在一個女人手下,不卑不亢、若無事然的模樣分明又是一個好風度的體貼紳士。

  愈多看他一眼,她愈有種強烈感覺,他——似乎與她想像中有所不同。

  她正陷入沉思時,他立起身,朝她伸出雙手,“藍清風。”

  她起身回握他,“莊羽鶴。”同樣用中文回答。接著,兩人怔然互凝。

  方才退出戰局的棕發男子亦離席來到莊羽鶴面前,“這位小姐,我是否有榮幸邀你共進晚餐?”

  “對不起。”莊羽鶴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已經有約了。”

  藍清風驀地迸出一陣輕笑,他向那男人眨眨眼,既像同情又似嘲弄,“很抱歉,她的約會對象是我。”

  “你?可是你並末向她提出邀請啊。”

  棕發男子的震驚令他覺得有趣,他微微一笑,“既然我是她丈夫,我想應該不必事先預約吧。”

  “丈夫?”那人更加張口結舌了,牌桌旁圍觀的群眾亦同時發出一聲訝然輕喊。

  所有人都望向她,仿佛尋求她的辯解。她點頭,“是的。”

  “你是說——你們是夫妻,卻假裝不認識而在牌桌上互相廝殺?”

  “沒錯。”她覺得好玩,發現自己對這種將他人耍得暈頭轉向的小把戲十分樂在其中。她凝定藍清風,勾起一抹嫵媚迷人的微笑,“因為惟有如此,我們才能好好認識彼此。你說對不對?親愛的。”

  她指的是兩個陌生人彼此認識,他知道,但他也知道那些人會想成夫妻之間某種奇特的溝通方式。畢竟,有誰會相信他們雖是一對夫妻,可是今晚才是第一次見面?

  親愛的,她這樣喚他,語音甜甜軟軟,似乎滿是柔情蜜意——大概也只有他聽得出她是半帶嘲諷的吧?

  “我說,親愛的!”他刻意壓低嗓音,讓它感性沙啞,蘊著奇特的蠱惑,黑眸則閃著異樣光芒,“我對今晚的小小實驗感到非常滿意。”

  接著,他得意地發現,她細緻的臉蛋竟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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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治宮

  這是遊輪上一家高級餐廳,提供各式各樣的日本懷石料理。正如店名所揭示的,餐廳內一切裝潢均是維新時代的復古風格。既有傳統平安朝時代的風味,又兼容當時西方十八世紀的室內裝潢理念。

  餐廳最裏面的一間小包廂,兩人跪坐長桌兩邊,桌上琳琅滿目的美味料理,佐餐的則是日式清酒。

  “讓我先敬你一杯吧,親愛的。”藍清風舉起小小的酒杯。

  莊羽鶴卻蹙起眉,“我們有必要現在就開始以夫婦相稱嗎?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彼此熟悉比較好。”

  “我對你很熟悉啊。”

  “是嗎?”她揚眉。

  “莊羽鶴,出生於公元1970年6月,父親是中國人,即哈斯汀王國前任太子妃的弟弟,母親則帶有一半俄羅斯血統。和現任女王是表姐妹關係,受封為郡主,卻極少公開露面。”他飲一口清酒,洋洋灑灑地繼續,“表面上沒有正式的工作,但實際職務是貴國特勤部情報部門編制外的特聘情報分析官。頭腦機敏、聰慧,才華洋溢,行事冷靜,個性則是絕對的變化多端,典型的雙子座——”他想起方才在牌桌上她從未出現過兩次以上相同的表情,禁不住微微一笑,“再加上,絕對的女性主義崇尚者。”

  莊羽鶴聽罷,淡淡聳聳肩,“這些都是官方給你的資料吧,就算知道也是應該的。既然這麼說,我也對你瞭如指掌。”她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藍清風,公元一九六六年十一月生,父母皆是中國人,七歲時全家移民到美國洛杉磯,十八歲被中情局吸收,目前是CIA東亞區域情報員,負責東亞事務情報的收集、分析、傳遞。專長是物理、電腦、經濟、語言,在局內評價頗高,公認為難得的人才。聰明機巧不在話下,個性崇尚自由,行事率性、不拘形式,典型的射手座。”

  她扯扯嘴角,學著他停頓數秒,“再加上,是個不折不扣的賭徒。”

  “賭徒?”

  “不具賭徒性格的人不會與我賭最後那一把。”

  “何以見得?”

  “你根本猜不著我的牌,不是嗎?”她氣定神閑地說,“你無法從我的表情看透我的牌型,你只是放手一搏,當舍就舍——這就是你當時心中的想法吧?”

  藍清風凝望她好一會兒,“你確定你只是個情報分析官?”

  “什麼意思?”

  “不是心理學家?或者,更糟糕的,是個女巫?”他半開玩笑地,“你幾乎看透了我內心的想法。”

  “這只是一般性的推論而已,不是真能看透你的想法。如果我真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還用辛辛苦苦從事情報分析嗎?”她也開起玩笑。

  他跟著拉拉嘴角,“你是故意的嗎?在牌桌上,你故意用變化多端的表情誘我跳下陷阱,讓我無法理智地判斷狀況。”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微微俯向她,黑色的眼眸若有深意地鎖住她,“你故意利用你的女性,利用各種臉部表情及小動作挑逗一人男人的心緒,讓他無法專心?”

  他熾熱的眸光令她心跳加速,她低星眸,“如果我真有意如此,你認為我達到目地了嗎?”

  “至少對那個男人十分有效,我是指坐我左邊的那個傢伙,他整個牌局被你迷得暈頭轉向,完全失去理性的判斷力。”他似笑非笑,“他完全忘了怎麼羸得一副牌,只記得結束後一定要跟你約會。”

  莊羽鶴笑了,她確實知道那個傢伙從頭到尾目光都離不開她,因此才會沒玩幾把便輸光所有籌碼,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似乎完全不受她刻意放送的魅力所影響。事實上,他一直在默默地評估她,仿佛在腦中玩味她各種動作所代表的意涵。

  “那個招數對你沒用是嗎?事實上,我還從未見過玩牌玩得比你更專心的男人了。”她像在讚賞他,口氣中又不覺抹上一層淡淡的受辱感。因為她一向引以為自豪的魅力竟然對他無效。從前,只要她有意施展魅力,男人無不立刻跳下她下的陷阱,屢試不爽。

  但這個男人不同。

  從一進入俱樂部,她就刻意對周遭男人放電,蓮步不經意地輕搖款擺,眉眼半掩,迷蒙多情,點上紅紫的櫻唇則微微勾著美好的弧度。

  像這樣若有意似無意的淡淡挑逗,是她與生俱來和本能,更是她經由母親調教學得的手段。她不明白為何他可以毫不動搖,一絲絲也沒有——這男人完全不為美色所惑嗎?

  “你覺得自尊受損?”他似乎為她受辱的語氣感到有趣。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我不像其他男人因你有意的挑逗而六神無主?”

  “或許。”

  “如果我跟其他人反應一樣你會如何?”

  她一挑眉,看著他隱在鏡片後熠熠生輝的眼眸,那眼神如此專注,又充滿好奇,就像求知欲旺盛的少男,她忽而笑了,雙眉一舒。

  “如果你跟他們一樣被我迷惑,我便會變本加厲,使盡一切手段迷得你理智盡失,將你玩弄在手心,讓你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只能乖乖聽我號令。”她淡淡說來,似是玩笑,口氣又極度認真,“我會用我的身體引誘你,讓你誤認為可以得到我,卻絕不許你輕易越雷池,只差那麼一步——於是你會心癢難搔,更陷入我張下的網,無法自撥。”

  她一番話說得極度自然,神色不動,而又鏗鏘有力,他簡直聽怔了。

  “你是指你會運用女人獨有的武器,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不錯。”

  “這是一個女性主義者應該有的想法嗎?”他無法相信,“像你們這種女人不是最恨男人只看重你們的身體,忽略你們的頭腦嗎?”

  “那得看個人的想法。就我而言,有時候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

  “因為那種男人最好對付,幾乎可以不用花任何腦筋就可輕易擺平他。”

  他瞪她許久,終於,輕輕揚起嘴角,“你是個可怕的女人。”

  她神氣鎮定,絲毫不覺得侮辱,“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我的好友也這麼說過,她十分慶倖自己不是個男人。”

  “影山飛鳥?”

  她一驚,“你怎麼知道?”官方提供給他的資料不可能連她和飛鳥的私交都透露啊!

  他看出她的驚疑,“別忘了,我也是情報員,這點小事隨便一調查就知道了。”

  “你調查過我?你還知道什麼?”

  “知道你和影山飛鳥從小青梅竹馬,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默契一流,只要一個眼神便可明瞭對方心意。”他淡淡地說,“包括上禮拜貴國女王加冕典禮有恐怖分子潛入,也是你兩人合力一起擒獲的。”

  她蹙眉,“你連這件事都知道?”

  “我在場。”

  他淡淡一句,她卻震驚莫名。

  怎麼可能?她瞪視他。他怎麼可能在場?如果當時花園另外有人潛伏,她跟飛鳥怎麼可能毫無所覺?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高手?身手竟然如此利落,無聲無息。

  “別這樣看我,寶貝。”他輕輕一笑,“仿佛我是某種怪物。”

  “你是怪物!”她一字一句指控,語音微揚,顯然情緒激動,“你根本不是普通男人。”

  “就因為我不被你勾引?”

  她抿唇不語。

  “你錯了,親愛的。”他唇角迷人地彎起,伸過手,輕仰起她下頜,“我不是聖人,怎可能不被你所動?只是——”他拇指緩緩擦過她豐潤的紅唇,語音沙啞,“我看重的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頭腦。從那晚在貴國國宴廳花園見到你開始,我就忍不住欣賞你帶著尖酸意味的機智反應。親愛的,我怎麼能不被你所吸引呢?”他用仿佛念著莎劇對白的誇張口吻說道:“你是第一個在牌桌上擊敗我的女人啊!”

  莊羽鶴不禁屏息,她想笑,因為他可笑的誇張語氣,可她又笑不出來,因為他奇異的眸光燃起了她內心某個部分,讓她心跳失速,無法如平素一般鎮定。她不知自己怎麼了。在她意識真正醒覺之前,她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吐出舌尖舔了舔菱唇。

  這是個富含邀請意味的動作,她知道,尤其她又用一雙霧濛濛的眼眸凝望著他。

  於是,她沒有阻止他湊近她的唇,在其上輕啄一下,送來淡淡的酒味。

  她只能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走她一個吻後,伸出食指按住自己的唇幾秒,然後端起酒杯,猛然飲盡杯中清酒。

  ***小說吧獨家製作*****

  “OK,現在讓我們復習一次。”

  晚餐後,兩人回到屬於他們的頭等艙房,各據長沙發一角。莊羽鶴右手拿一支筆,念著左手的清單,“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在紐約,我在一出百老彙音樂劇演出中瞥見你,一見鍾情。”

  “然後呢?”

  藍清風看著她散落肩頭的長髮,“我拼命向所有人打聽,沒人知道你來歷。終於,一個高級官員透露你來自哈斯汀王國,貴為郡主。我震驚莫名,考慮著要不要展開追求,雖然哈斯汀只是瀕臨黑海的小王國,但你為皇室郡主,身價必然不凡。而我,不過是紐約一介平凡財務分析師,門不當戶不對,堂堂郡主怎會看上我這種男人——”

  莊羽鶴揚眉,“這是你自己加的臺詞吧?我不是那種勢利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鼓起勇氣追求你啊。”他半真半假地說,“利用我豐富的語言天分每天一首詩詞越洋傳真,終於說服你跟我單獨約會。”

  她微笑,“然後呢?”

  “我到倫敦出公差,你飛來與我會合。”

  “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海德公園!”他移動臀部,試圖坐得離她近一些,“我精心策劃的野餐。以藍天為幕,綠草為席,再加上我親手準備的料理,你的芳心迅速被我打動,於是我們有了初吻。”

  她的呼吸因他試圖挪近而稍稍一亂,眉尖一挑,“我是那麼容易上鉤的女人?”

  “當然不是。只可惜我魅力非凡。”

  她撇過頭,躲避他灼人的眼神,“再來呢?”

  “於是我當場向你求婚,你也答應了。這件事發生在貴國政變之前。”他搖搖頭,忽然長長歎息,“貴國突如其來的政變拆散了我們,我在美國心急如焚,日日夜夜想你念你擔憂你,試著利用各種管道想潛入貴國到你身邊,卻無論如何也不成功。當戰爭一結束,貴國一恢復空中交通,我立刻搭機前來貴國找你,工作也放下不管了。”

  “真浪漫!”她評論著,帶著輕微的諷刺。

  他不理會她,繼續往下說道:“一見面,你便哭倒在我懷裏,整夜我倆激情纏綿,訴盡對彼此的無邊相思,第二天一早,立即公證結婚。貴國的女王後來曉得了還震驚不已。”

  “哈!真誇張!”

  “因為你我都丟掉了惟一的工作,郡主便用個人的影響力為我在外交部謀得一職,由女王陛下親自簽下授職令。”

  “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女人。”

  “但為了你心愛的夫君你不惜用盡各種手段。”

  “那你呢?你難道是那種願意攀附裙帶關係的男人?”

  “只要能討你歡心,個人自尊不值一哂。”

  他說得深情款款,明知道這只是排演,她卻忍不住心一緊。

  “怎麼樣?這樣的劇本你還滿意嗎?”他按按疲倦的眼皮,半躺在沙發上。

  他看來就像快睡著了,她不曉得他怎不能有足夠的精神編出這樣的故事?

  她俏皮地眨眼,“顯然你不是能靠這行吃飯的人。”

  “難道你有比我更浪漫的腹案?”

  她眼珠兒一轉,聳聳肩,“沒有。”

  他歎息,“那就別批評我的努力。”

  “好吧。”她提起筆,劃掉清單上第一項,“再來是我們的興趣。”

  他打了個大哈欠,“我們明天再繼續嗎?”他希冀地望著她,“我想睡了。”

  “不行,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們還有一整天的時間,船後天早上才到伊斯坦堡,下午才過伯斯普海峽,然後才抵達我國,記得嗎?”說話當中,他又打了個哈欠。

  “我的興趣,親愛的。”她仍舊堅持。

  藍清風只得翻翻白眼,百般無奈地回道:“音樂、騎馬、網球……”他已陷入半睡眠狀態。

  沒有回應。莊羽鶴自清單上仰起頭,眸光射向他,驚異地發現他竟然已眼眸半閉了。

  “喂,你!醒醒。”她試著推他,他卻傾勢倒向她,頭枕在她覆蓋著絲質長裙的大腿上,狀若香甜。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睡著了。而且還是睡在她腿上!

  他不可能是真的睡著了,老天,他是情報員啊,哪能如此漫不經心,毫無警覺性?他一定是裝睡,試圖占她便宜!

  “起來!”她再推他一次,這一次還揚高語音,然而他只是逸出一聲輕微的申吟,翻轉過身繼續睡,一顆頭還是枕在她腿上。這簡直讓人哭笑不得。莊羽鶴忍不住狠狠瞪他,但他對她欲殺人的眸光毫無所覺,依舊睡得香甜,十分自得其樂。

  二十八年來第一次,她被一個男人占了便宜,而且還是在他不知不覺的狀況下。

  這——該怎麼說呢?說她受到冒犯了嗎?確實是的,他竟然能在她面前睡得如此自然,如此香甜,她可以明白他今天累壞了,又喝了不少酒,但——在她面前睡著?這男人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她難道真對他毫無吸引力?

  從沒有一個男人在靠她如此之近的時候還能不心猿意馬,能不渴求與她一夜纏綿,能不亂了呼吸與心跳,完全失去自製力。只有他!而她想為此殺人!

  怎麼搞的?她應該一向厭惡男人只渴求她的身體啊,但為什麼當有個男人不為她所動時,她卻又如此心煩意亂,直覺一股想尖叫的衝動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像他這樣枕著她腿入眠時,她卻無法假裝若無其事,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怔怔凝視他,無法阻止自己摘下他那副可笑的眼鏡,一隻手指輕觸他高挺的鼻樑,沿著人中撫上他的唇。

  這是很適合親吻的唇,她迷迷濛濛地想著,將一綹發撥到耳後,緩緩俯下臉龐。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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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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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31: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藍清風是被搖醒的。

  他驀地直起上半身,張開眼簾,多年的訓練讓他的眼瞳在經過一夜睡眠後不需要重新調整焦距,立刻就可認清自己身在何處,而腦子也迅速清明澄澈,能夠理智思考。

  他頭等艙房客廳裏,睡在沙發上。之所以會忽然醒覺是因為外頭不小的風浪,船身劇烈搖晃。他身上蓋著溫暖的薄羊毛毯,靠著舒服的羽絨枕,而這一切顯然是那個目前在臥房睡覺的女人為他做的。他——昨夜竟那樣不知不覺睡著了。

  藍清風忽地蹙眉,他還記得昨夜的一切,他跟莊羽鶴回到房裏,就在這張沙發上排演兩人相識的一切。他覺得很累,一整天在雅典市區奔走辦事,一下是美國大使館,一下又是黑街小巷,然後又匆匆趕上這艘遊輪,還鬥了幾個小時的牌,最後又和她一起飲酒——他累壞了,但她卻不讓他睡。

  他不知自己怎麼搞的。通常即使他再怎麼累,也不會允許自己這樣毫無防備地入睡,該死的,他還曾經熬過三天三夜不睡呢。像昨晚那樣無知無覺、放鬆身心安然入睡簡直不是一個職業情報員該做的事!

  但不知怎地,看著她穿著輕鬆的家居,長髮自然地垂落兩肩,清秀的臉龐脂粉未施,他竟有一種奇異的安心感,仿佛回到了自己舒適、安全的窩,可以讓長久以來繃得緊緊的神經完全鬆懈下來。豈料一放鬆,就忍不住沉入夢鄉。

  他不僅睡了,還睡得心安理得、甜美沉穩,一整夜,他竟然連一次也沒醒來,最後還是因為外頭的風浪才被搖醒的。

  他站起身,走向植滿綠色植物的露臺,透過巨大的玻璃凝望外面的天色。

  清晨七點,天色卻還是昏暗朦朧的,玻璃被激動的雨滴一次次地沖刷,帷幕爬滿了雨滴,遮蔽了他的視線,不過他仍可由昏暗的天色以搖晃不已的船身輕易地想像到外面現在正被不小的風雨侵襲著。

  他佇立著沉思一會兒,忽覺身後有些異樣,他旋轉過身。

  “早安。”他語音微啞地打著招呼,凝視著她靜靜地站在離他不遠處,身上穿著水藍色睡衣,外罩白色的棉質睡袍,蓬鬆的長髮因睡眠微顯淩亂,卻更增一股奇異的魅力,讓他心海一陣輕微的翻騰。

  “早。”好簡潔地回應。

  “昨晚真不好意思,竟然在練習途中睡著了。”他道著歉,有些笨拙地。

  “沒關係。”她輕微地拉拉嘴角,怪異地瞥了他一眼,“昨晚你讓我明白了一些事。”

  “什麼事?”

  “就是你真的很累。還有——”她咬著唇,似乎考慮要不要說,終於還是櫻唇微啟,“你真的對我的身體毫無興趣。”

  他瞪著她,因她嘴角一抹不情願的微笑微微分神。接著,他迅速凝定心神。她說什麼?他對她的身體毫無興趣?她從哪兒得來這麼可笑的結論?他要是真對他毫無興趣,現在在他體內緩緩燃燒的這把火焰是怎麼回事?

  這擾人的火焰燙得他體溫上升,全身不自在,直想伸手抓住她,湊近她的唇,好好吻得她頭暈目眩,吻去她剛剛那番可笑的宣告。

  但他終於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因野性的欲望行事。畢竟他是個紳士,不是嗎?而且他知道面前這個崇尚女性主義的女人,不會喜歡他滿腦子只想將她壓在床上而膜拜她全身。她不會想知道現在在他腦子裏轉的念頭,他自己也不喜歡。

  通常他是不會這樣的,真的。從事這樣的職業,他跑過的國家不在少數,見過的女人更多不勝數,其中亦不乏傾城傾國的絕色佳麗,他當然也會欣賞她們——就像他一個最好的朋友一樣,可他絕不會像他那個朋友遇到美人就想把她帶上床,那傢伙以美貌評論一個女人的吸引力,他可不是,他一向就認為有大腦的女人才真正有魅力。

  與其跟一個美貌無腦的女人在床上纏綿,他寧可跟一個老處女科學家在桌上辯證物理。一個有頭腦、才氣的女人,就算她不是那種外貌迷人的女子,充實的內涵仍可讓她充滿知性美。所以在他十六歲時,生平第一個追求的女孩子就是同校成績頂尖的女孩,她長滿雀斑的鼻樑掛著一副大大的眼鏡,嘴裏甚至還裝著矯正牙套,是所有男同學避之惟恐不及的對象,可是他卻跟她約會了足足一年,最後還邀她一同參加畢業舞會。

  從此,他就習慣了與這類女人交往。大學時在MIT念書時也好,在中情局工作時也好,他發現聰明的女人最令他心動。

  當然,這世上不乏既有智慧又有美貌的女人,事實上,他在局裏就認識了好幾個,而那些女人自然也都會吸引他。他會逗她們,與她們調情,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只有一個讓他上了她的床,那還是在他們認識三個月以後的事。可是,從前的他對那些女人再怎麼心動,也不會在清晨七點看著人家時便有一股想抓她上床的衝動,何況這還只是他跟她相處的第二天。

  他豈止想與她調情,豈止想對她說一些半真半假的玩笑,他想做的絕不止這些——想想看,他昨晚還在用晚餐時,一時克制不住吻了吻她的唇呢。

  幸好她只是臉頰泛紅,並沒有指責他,隨後也迅速轉離話題,否則他真不知如何自圓其說了。他能怎麼說?說他一時情不自禁嗎?

  老天!他是野獸嗎?他就不能在看著她時腦子裏轉一些比較正常的念頭嗎?她似乎又開口說了話,他看著她的唇性感地動著,以意志力強迫自己回神,“對不起,你什麼?”

  她歎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挫敗,又像有些委屈,“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啊。”

  “那為什麼不能專心聽我說話?我以為你還精神不濟,看來只是因為我太無聊使你昏昏欲睡罷了。”她指控他。

  “當然不是這樣!”他直覺地反駁,“你怎會這樣想?”

  “因為你表現得像是這樣啊!”她忍不住提高嗓音,“昨晚你甚至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你因為這樣而生氣嗎?”他凝視她,著迷於她情緒激動時微微泛紅的雙頰以及閃閃發亮的眼眸。

  “是又如何?”

  “這讓你氣得睡不好?”他盯著她眼皮周圍疲倦的影子。

  她瞪他許久,驀地轉身就走。他注意到她微微不穩的步伐,怎麼搞的?她腳步竟有些跛?

  他追上她,拉住她手臂,“你的腳怎麼了?受傷了嗎?你昨天不是這樣的。”

  “我說沒事。只是昨天夜裏不小心抽筋了。”

  “抽筋?”他憂慮的眉頭稍稍舒展,微微一笑,“你需要好好按摩。”他一把抱起她。

  她震驚莫名,有幾秒鐘的時間失去意識,然後終於掙扎了起來,“你做什麼?放開我!”

  “只是將你抱到沙發而已。”他柔聲說道,一面抱她到柔軟的沙發上,讓她坐在那裏,伸手將她雙腿輕輕抬起,擱置前面玻璃桌上,“哪一隻腳?”

  “什麼?”她愣愣地看著他在她面前蹲下身。

  “你哪一隻腳痛?”他仰頭柔柔一笑,她的心一陣輕顫。

  “左腳。”

  “這裏嗎?”他一隻手覆上她小腿處。

  她只覺一束強烈電流自他碰觸她的地方流竄她全身,“是的。”

  他感覺到她的顫抖,卻誤會了她顫抖的原因,“會痛?”他語氣溫柔,像是強烈的不忍,“忍耐一會兒。”

  於是,他掀開她睡衣下擺,推高到膝蓋處,十指開始在她光裸的小腿上運作起來。

  她倒抽一口氣,拼命咬住下唇克制自己送出的申吟。這感覺如此美好,讓她忍不住呼吸紊亂、急促,但又如此磨人,讓她胸膛微微疼痛著。她想推開他在她腿上施展魔術的雙手,卻又巴不得他就這樣一直按摩下去,讓好閉上眼,好好享受這一切。

  她真的閉上眼了,直到他一句低沉的問話讓她猛然掀開眼瞼:“好多了嗎?!”

  好多了嗎?她甚至不記得她曾痛過。

  “你看起來很痛苦,我的按摩無效嗎?”她瞪著他,他憂慮的話語讓她驀地沒由來地想笑,但她終於忍住了,只是沉默不語。

  “要不要請船上的按摩師來,他們的技術應該好一點。”

  沒有人的技術會比他更好。她阻止他,重新將睡衣睡袍拉回腳踝處。她注意到他眸光奇異地一閃,帶著某種期盼的熾熱。

  她臉一燙,莫非他終於對她有了某種感覺?

  “你的腳怎麼會抽筋的?”

  “我不知道。”她微微粗魯地應道,低掩星眸。她怎麼能告訴他?說她昨晚大腿讓他枕了大半夜,一直捨不得滑開,因此腿部麻木,在忽然用力站起身時小腿才會抽筋——她能告訴他這些嗎?

  絕不!她死也不告訴他。怎能讓他得曉得在他昨晚那樣毫不禮貌地入睡後,她竟還為他心跳不已,不但捨不得起身,還趁他入睡時悄悄偷了他一個吻?

  當然沒睡好!她足足在沙發上發呆到半夜三點,回到臥房又因為抽痛的腿以及翻騰洶湧的念頭無法成眠。好不容易快要入睡時,偏偏外頭又起了大風大浪晃得她心神不寧。

  一直到方才為止,她真正的睡眠不超過一小時。而他,居然睡得如此香甜!

  她驀地回眸,忿忿瞪他一眼,他接收到她氣憤的眸光,微微拉起苦笑,“是我問錯了。我想你一定很恨我,在你睡不好的時候我竟然睡得如此安穩。”他看透了她的想法。

  她又是憤慨,卻又忍不住一陣莫名的喜悅。忽然,一陣想惡作劇的調皮情緒攫住她。

  “你想怎麼補償?”

  “我親手做的早餐,如何?”他試探地問。

  “你——親手做的?”她不敢相信。

  他只是微微一笑,朝她眨眨眼,“你先坐著休息會兒。”

  她愣愣地看著他走向設備現代化的廚房,雖然簡單,但流理台、瓦斯爐、冰箱、櫥櫃……這些還是有的。她看著他冰箱拿出一些東西,接著身影隱入隔開客廳與廚房的屏風後。

  他——會做飯?她不禁搖搖頭,右手不覺抓緊沙發上一團軟軟的東西。她低垂眸光,這才發現她抓的是昨晚為他蓋上的毛毯。

  他曾經裹著它睡覺。

  莊羽鶴不曉得是哪來的衝動讓她拾起羊毛毯一角,湊向鼻尖深深地嗅著,貪戀還殘留其上、屬於他的男性氣味。她讓右頰貼上毛毯,感受著淡淡的溫熱,想像著他也曾像她這樣緊緊貼著這條薄毯,沉沉、甜甜地睡著。

  好迷人的氣息,好甜美的感覺,這樣裹著曾經也裹著他的毛毯讓她一陣無可名狀的舒服,神志不覺昏昏沉沉起來。

  好舒服。她迷迷糊糊地想著,螓首向後一落,正好深深埋入他曾枕過的羽絨軟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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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睡著了。

  當藍清風端著兩盤香氣騰騰、形狀煎得十分完美的蛋捲從廚房走出來時,驀然發現了這個事實。

  他輕輕在玻璃桌上放下盤子,看著她細緻恬靜的睡顏,心裏忍不住柔情一牽。

  她靜靜蜷縮在沙發裏,覆著那條溫暖的羊毛毯,卷卷的眼簾美好地低伏著,投下羽狀剪影,兩瓣柔潤的紅唇微微分啟,恍若邀請男人細細品嘗。

  他在她面前蹲下,猶豫著是否該抱她回房。在床上她會睡得舒服一些。

  他伸出雙臂,在即將碰觸到她時又像觸電般地縮回手。

  不行,他不能冒險抱她。他還記得剛剛將她抱上沙發時那股心悸的感覺。要不是發揮了超強的意志力,又擔憂她疼痛的腿,他或許就會她做出不禮貌的舉動。

  不行。如果他再抱她一次,再接觸一次她柔軟的嬌軀,再如此靠近呼吸著她芬芳的氣息,他就會完全失去理性,甚至會等不及喚醒她便要了她。

  那他豈不完完全全成了她所鄙夷的那種貪戀她美色的愚蠢男人!她會逗引他,折磨他,將他玩弄在手掌心,像殘酷的獵人對待他無助的獵物一般。她會得意於自己對他的影響力,會高興地看著他為她神魂顛倒,並且永遠不會尊敬他。

  他無法忍受那樣。其他任何人對他的看法他都不在乎,但她的看法他無法忽視。

  他要她覺得他聰明、迷人、有禮、自製,他要她尊重他、欣賞他,將他視為一個無法輕易征服的男人。然後,他才允許自己將她帶上床,用他的唇、他的眼神、他的身體膜拜她,傾訴他對她的心儀與仰慕。而她,也會用同樣的舉動、同樣的情感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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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即將進港。

  雖然風雨稍稍延遲了“樺櫻號”預定的航程,遊輪仍在兩天後停泊于哈斯汀王國瀕臨黑海惟一的港口,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一夜。

  早晨九點,莊羽鶴站上甲板,任璀璨陽光灑落她一身。

  藍清風站在她身後,提著兩人的大件行李,而她,提著一件小的。

  “到了。”她微微歎息。

  “你緊張嗎?”他溫柔的嗓音拂過她耳際。

  他會這樣問她是有原因的。今晚在哈斯汀的宅邸裏將有一場小型的歡迎晚餐,是外交部長夫婦特別為了他們的加入而舉辦的。而明天早上,他們便會隨同使館人員一起啟程到日本去。

  一切都從今晚開始。

  今晚,兩人便必須以新婚夫婦的身份聯袂出席晚餐,並且在取得所有人的信任後,展開調查行動。絕不能失敗。

  他看著她輕輕搖頭,調整一下粉藍色圓形小帽的角度,那頂帽子俏皮地斜覆額角,為她清雅的臉龐增添幾許嬌美的氣息。

  兩人靜靜地隨著人潮移下船。

  他一面伸直左手臂替她擋去不必要的肢體接觸,一面問道,“有人會來接我們嗎?”

  “我的司機。”

  司機?!他挑挑眉,很快地,他的疑問就有了答案。他看見一輛加長型的銀色勞斯萊斯停在兩人面前。一名穿著白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打開前門下車,朝兩人微微鞠躬,“歡迎小姐、先生。”他淡淡一句,眸光迅速瞥了一眼藍清風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接過兩人的行李,又為兩人打開後車門。

  穿制服的司機、加長型勞斯萊斯,車裏還有小型冰箱、電視、可供辦公的折疊桌、電腦,就連在遊輪訂的也是高級套房——藍清風不記得哪一次任務曾經享受過如此待遇。

  不愧是出身皇家的郡主,排場果然氣派。

  他瞥她一眼,她擁有的財富想必也是十分驚人吧,而他不過是一名小小的情報員,國家給的薪水雖然優渥,他也存了一筆錢,可絕對比不上她。

  算了,他扮演的原就是一個高攀皇家千金的無名小子,要不是娶了羽鶴郡主,怎能說服外交部長那群人相信新任駐日大使人選竟是一個什麼履歷也沒有的普通男人?

  不過,他心裏不免有些難受。

  或許他該學學好友任翔,脫離組織自行創業。據說那小子可賺了不少,房子買了好幾棟,跑車更是在每一個他逗留的國家都有,甚至在香港和雅典各有一艘私人遊艇。

  任翔當然找過他搭檔,也三番四次暗示他早早脫離那個坑人忠誠、又只給人少得可憐的報酬的地方,只是他總沒有答應。

  不管怎樣,他對國家情報分析的興趣還是遠勝於諸如護送未成年公主歸國的委託案——這是任翔最近一次接的案子,委託人正是因政變流亡在外的安琪莉雅公主。他喜歡靜態的腦力激蕩活動,最好別教他撒開兩條腿,千里奔波。

  或許是懶吧,但他一向就是很滿足這種閒適自在的生活。只是在看著身旁衣著氣質皆高貴的女人時,他仍有種奇特的感受,不希望別人以為他是因為錢財娶她為妻的——即使他們只是假扮的夫妻。

  但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還是成真了。

  晚上九點,當在外交部長官邸一頓美味的晚餐結束後,史萊爾部長找著了他,端來一杯威士忌給他,“所以,你是在紐約見到郡主,從此一見鍾情,決定展開追求?”史萊爾看著他的眸光是奇異的,那種奇異,仿佛有著共謀的感覺。

  他接過玻璃酒杯,“我確實對羽鶴一見鍾情。”

  他怪異地盯他,“你的眼光不錯。”

  藍清風微微一怔,不明白史萊爾為何要這樣看他,但當他迅速在心中瀏覽過部長的經歷後忽地了然。史萊爾原本只是個通過國家檢定考試的公務員,但在三十歲那年娶了哈斯汀有名的銀行家千金,因著部長夫人娘家的提攜,方能在政界一路攀升,今日已然是王國外交部長。就因為史萊爾是依靠裙帶關係發展事業,所以他認為自己與他是同一類人。

  藍清風直想皺眉,他實在不想將自己與這種男人扯上關係,瞧部長盯著他的眼神,充滿暗示性,又像嘲諷他,又像自我解嘲。但他只能順著說下去:“是啊,她是個好女人。”

  “好女人,不見得是好妻子。”史萊爾若有深意。

  “這名話說得好,”藍清風命令自己輕輕一笑,“就像好男人不見得就是好丈夫一樣。”

  部長也笑了,笑聲像是微微尷尬的,他飲了一口清冽的威士忌,“怎麼會對外交事務有興趣?”

  藍清風唇角微彎,“你也知道,我老本行是在華爾街工作,但畢竟太累了,羽鶴一直要我辭職。”他故意壓低語氣,“既然我國準備派外交使節團赴日訪問,女王陛下就要我趁這個機會隨行部長身邊見見世面。”

  史萊爾眸光一閃,“為了培養你吧。看樣子未來駐日大使人選非老弟莫屬了。”

  老弟?這麼快就開始跟他攀關係了嗎?藍清風在心內嘲諷,果然娶一個郡主為妻還是有它的好處。

  “哪里,小弟年輕識淺,許多事情還稚嫩得很,還要靠部長多多提拔。陛下也說過您見多識廣,處事得體,要我多向部長您討教呢。”他微笑著,順手送給他一個大面子。

  史萊爾果真臉龐一亮,“陛下真這麼說過?”

  “當然。”清亮的語聲揚起,兩個男人同時轉頭望著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朝他們走來。

  “郡主。”史萊爾微微欠身。

  “部長何必這樣客氣?”莊羽鶴伸手阻止他行禮的動作,“我和清風現今都是算是你的下屬,何況又是後生晚輩,就免了這些皇家禮儀吧。”

  史萊爾微微一笑,“怪不得人人都說羽鶴郡主謙虛有禮。”

  “哪里。”莊羽鶴回他微笑,“以後還請部長多多照顧,尤其是處子,他對外交事務並不熟悉,請多費心。”

  “我當然盡我所能。”五十多歲的老人霎時紅光滿面,大笑地拍了拍藍清風的肩。

  莊羽鶴與藍清風互望一眼,都是唇角微勾,沒料到如此輕易哄得外交部長大人滿心喜悅。接著,莊羽鶴瞥見在大廳另一頭的部長夫人向她招手,她微微頷首。

  “風!”她親昵地喚道,“你就和部長多聊聊吧,部長夫人剛才說有一幅畫要請我品評,我先過去一下。”語畢,她優雅地欠身離開兩個男人。

  兩人還來不及送走她的背影,另一位金髮美女便走過來,她微笑嫵媚,凝視兩人的藍眸氤氳。史萊爾擔負起引薦之責,“這是我的私人秘書,還記得吧?!”

  藍清風搜尋著記憶庫,“蒂娜.萊巴頓小姐嗎?”

  “是的。”她微笑粲然,伸出一隻手。

  “幸會。”藍清風握住她的手,唇角上勾,“萊巴頓小姐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他毫不掩飾欣賞的目光。

  “叫我蒂娜。”他的讚賞似乎很令她高興,唇邊的笑意更深了,“藍先生才真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君子呢。”

  史萊爾交錯看著兩人,唇角半掀,址開一個奇特的弧度,“蒂娜,你陪清風聊聊,我先失陪一下。”他對藍清風點點頭,迅速消失。

  藍清風對他怪異的舉動微微蹙眉,再回頭看向金髮美人熱切的眼神時,忽然有一陣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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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部長夫人妮雅也正準備替莊羽鶴介紹著一個男人。

  “魏,過來一下。”

  一個黑色打扮的男人應聲緩緩走近,冰綠色的眼眸在人尚未抵達時便傳送兩道銳利如刀的光束。終於,他在兩個女人面前站定,全身肌肉緊繃,仿佛一隻正在評估獵物的豹。

  “這位是部長的私人保鏢,魏。”妮雅介紹著。

  莊羽鶴點頭微笑,首先伸出手,“魏先生你好。”

  他似乎遲疑一下,終於伸手一握,“郡主。”

  在兩人雙手交握那一刻,莊羽鶴感覺有一股不尋常的力道,她立刻一聲驚呼。

  “對不起,郡主殿下,我弄痛你了嗎?”

  “沒事。”莊羽鶴連忙微笑,事實上這點小痛她還吃得起,問題是在這些人面前她得扮演嬌生慣養的皇家郡主,於是她假意揉了揉手,“魏先生不愧是專業保鏢,力氣不小呢。”

  “魏是這一行有名的人物。”

  “是嗎?”莊羽鶴轉向部長夫人,不著痕跡地評估她的眼神,妮雅淡灰色的眸中顯現出對這位私家保鏢不尋常的情感。

  這兩人之間莫非的什麼關係?她猜測著,但魏的表情卻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不知是他太會掩飾,或者只是妮雅單方面的欣賞?在她還來不及更進一步觀察時,魏已悄悄退下,妮雅的眸光在他壯碩的背影流連一會兒,忽然一轉向另一方,嘴角若有所思地揚起。

  莊羽鶴注意到她的目光焦點,隨著她轉移視線。

  大廳的另一頭,部長不知何時已離開藍清風身旁,一個金髮美人站在史萊爾剛才站的地方,正因某個笑話開懷大笑,一面用手掠了掠一頭漂亮的松發。她一隻手臂有意無意地碰著藍清風,狀若親昵,凝望他的眼神即使在這麼遠的距離也可以感受到某種暗示性。

  如果莊羽鶴沒記錯,那女人是部長的私人秘書——蒂娜.萊巴頓。那女人靠清風如此近做什麼?更可惡的,是那傢伙居然還一副受寵若驚受寵若驚的模樣,她不知不覺抿緊唇。

  妮雅注意到她表情,拉拉嘴角,“別在意,郡主殿下,有些女人就是不知好歹,成不了氣候的。”

  她回眸,明白妮雅話中意思,卻也為她充滿諷刺性的語氣微微一驚,但她只是淡淡一笑,“叫我羽鶴就好,夫人。”

  “那你也叫我妮雅吧。”

  她輕輕頷首,“妮雅,那個女人是部長的私人秘書吧,她總是那樣?”

  妮雅聳聳肩,“她叫蒂娜,她就是不懂看場合。”

  該不會連部長都跟她有一手吧?莊羽鶴唇角微勾,她當然不會問出如此失禮的問題,何況這或許正是調查重點。她只是淺淺一笑,以適當的熱切態度挽起部長夫人的手。

  “走吧,妮雅,你答應讓我看看你收藏的畫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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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尷尬不已,一面不知所措地朝金髮美人微笑,一面忍不住環顧四周希望某人能解救他。但他接觸了莊羽鶴的眼神,而她淩厲的眸光足以令人全身骨髓一陣戰慄。

  她似乎不太高興,在與部長夫人相偕離開在廳時,總共回頭瞪了他三次。三次!

  原因該不會是他身旁這個不請自來的八爪魚吧?但他也不是自願的啊,天曉得,他還巴望有誰能助他脫離苦海呢。藍清風瞥了蒂娜一眼,身子禁不住又打了一個抖。

  這輩子他最怕的就是和空的出眾美貌,腦袋卻空空的女人相處。而蒂娜,論美貌無與倫比,論智慧卻也“無與倫比”。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對他充滿興趣!

  他不過是一個普通至極的男人啊,長相只能勉強算是好看,又有了名義上的妻子——真不曉得她怎會對他產生興趣的?他忍不住大翻白眼,忽然,一個身著淺色洋裝的女人倩影自兩人面前經過,他連忙喊住她:“影山特校。”

  影山飛鳥凝住腳步,緩緩旋過身,湖綠色的眸子掠過一道異彩。

  “一起過來聊聊嘛。”他語氣顯示隨性的邀請,其實投向她的眸光卻隱含著懇求之意。

  她似乎接收到他傳遞的信息了,流轉的眸光瞥了一眼蒂娜後,薄薄的唇角漾起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藍先生,萊巴頓小姐。”她向兩人頷首為禮。

  蒂娜紅唇微微一噘,仿佛不很樂意她加入兩人成為電燈泡,但飛鳥沒理她,逕自將眼眸定在藍清風身上。她再次迅速打量他全身,方才在用餐時,她其實已悄悄地觀察他好一陣子,只是一直沒機會同他交談,現在總算有了機會。

  這男人——就是羽鶴這次任務的搭檔,假扮她的新婚夫婿的CIA情報員。

  飛鳥不知道自己預期些什麼,她曾經在腦海裏描繪過數次這男人的影像,但卻沒一次是正確的。這男人與她所想像的實在相差太多。

  他身材並不壯碩,不像部長那位氣勢不凡的私人保鏢。是修長型的男人,五官也不特別俊朗,甚至還在鼻樑上架上一副可笑的黑框眼鏡——他看起來哪像是什麼情報員?倒不如說他是那種關在象牙塔裏,學有專精的學者。

  學者型的男人——這就是他給她的第一印象。

  這樣的男人真能從事這樣不簡單的任務嗎?該不會在羽鶴需要幫忙時反倒拖累她吧?

  就算是假扮夫妻,實在也很難想像羽鶴跟這個男人站一起的模樣,何況今晚羽鶴將幸福妻子的角色扮演得極好,幾乎連她都要以為他們兩個的確正處於熱戀中。

  “影山特校!”她一加入兩人的談話圈,藍清風立即將全副注意力轉向她,“聽說你是貴國有史以來第一個升至特校的女性軍官,真不簡單,我覺得十分佩服。”

  “一級特校,我最近升官了。”影山飛鳥淡淡糾正他。

  “一級特校?”他微微訝然,“真了不起!年紀輕輕的,竟能有此成就。”

  “藍先生過獎了,我只是運氣比別的同僚好一些。”

  “不,羽鶴也跟我提過你,她口中的你可是了不起的女人呢。”

  羽鶴提過她?她告訴他她們兩人的關係?不可能。

  飛鳥搖搖頭,“郡主提過我?”她故意尊稱莊羽鶴的頭銜,顯示兩人並無交情。

  藍清風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唇角微掀,似笑非笑。

  一旁的蒂娜再怎麼遲鈍也明白自己成了多餘的人物,撇撇嘴,不情願地說道:“兩位慢慢聊吧,我先失陪了。”

  藍清風望著她搖搖擺擺地向部長的保鏢走去,同樣地,在到達他面前時,藍眸朝他拋了個媚眼。才剛剛逗引完一個男人,馬上又將目標轉向下一個——真是可怕的女人,如果不是必要,他真希望別與她多有牽扯。

  “你似乎很怕她?”飛鳥仿佛看透他的想法。

  他只是聳聳肩,“就能說我不願與她多有牽扯吧。”

  “她可是難得一見的傾國美人呢。”她仔細凝視他,仿佛想確認他的反應。

  “美貌卻和智慧不成正比。”他簡單一句。

  她忍不住眨眨眼,無法抑制淡淡的驚訝,“一般男人很少不為女色所迷的。”

  “不會是我。”他說得那樣斬釘截鐵。

  她沉默數秒,“你是個蠻特別的男人。”

  “多謝。”他輕扯嘴角,半開玩笑地,“否則怎麼娶得到羽鶴呢?”

  羽鶴?他得如此親密,如此自然,全然不像做戲。

  他在她湖綠若潭的眸子裏看到沉思的光影,“你不樂意嗎?”

  她一怔,“不樂意什麼?”

  “不樂意你的好友與我如此接近。”他若有深意。

  他果然知道她和羽鶴的交情。飛鳥儘量維持若無表情,“這只是任務。”

  “如果是真的不是任務,你是不是無法理解她為何會看上我這種男人?”

  她一驚,“你怎麼這樣想?”

  他凝望她,嘴角輕輕揚起一絲微笑,“你的眼睛告訴了我。”

  他能看透她的眼神?飛鳥禁不住微微一笑,至少這男人是聰明的,“別拖累她。”

  “什麼!”他提高了嗓音,黑眸不可思議地瞪她,不敢相信她竟敢質疑他的能力。

  她明白他有自尊受損的感覺,唇角的微笑挑得更高了,“我說——”她再重複一次,不慌不忙,“別拖累羽鶴。”語音方落,她立即轉身離去。

  留下藍清風一人獨自感歎。最近的女人真是愈來愈不好惹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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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6-14 00:32: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日本東京

  在豪華飯店的最頂層,影山飛鳥一身黑色勁裝,手中的無線對講機傳來清晰的語聲。

  “報告長官,一號房就緒。OVER。”

  “……二號房檢查完畢。OVER。”

  “……這邊沒問題。OVER。”

  她一面聽著屬下報告,一面滿意地點點頭。

  這家五星飯店的保全措施原本就做得不錯,尤其是位於最頂層的豪華套房,更經過特別設計。首先,要上這一層樓就得經過惟一一座直達頂樓的電梯,而且必須刷卡才能開啟電梯門。這樣嚴謹的保全,再加上特勤保安人員仔細的檢查,相信外面的閒雜人等是絕對無法闖入的,同樣地,裏頭的人也受到嚴密的監視。

  當然,這群外交使節團並不曉得他們下榻的每一間房都已經被悄悄裝上竊聽器,尤其是外交部長身旁最親近的人。包括住在總統套房的部長及其夫人;住總統套房隔壁部長的私人保鏢以及飛鳥屬下一名能幹的准校;莊羽鶴及藍清風;最後是部長私人秘書以及影山飛鳥本人,這四個房間都在王國保安人員的嚴密監控中,不但裝了竊聽器,房內的電腦網絡也受到限制。

  這一切是為了保護政府首長及其眷屬的安全,卻也是讓那名混在其中的間諜沒有傳送情報的機會。絕不能在他們真正確認那名間諜的真實身份前就讓情報外流,這是影山飛鳥接到的指令,而她也準備確實執行。

  “退出各房,請部長他們進房,OVER。”她朝對講機下令。

  “是,長官。OVER。”

  過了幾分鐘,住在頂樓的人們以及服務生陸續經過飛鳥身邊,在一陣招呼微笑過後各自回房。幾乎每一個人都顯得神色極端疲憊,坐了兩趟飛機,一下機又先與日本政府當局合辦了個記者招待會,半個小時的鎂光燈及問題不間斷地疲勞轟炸,不僅接受訪問的部長及夫人感到疲倦,就連在一旁負責點頭微笑的使節團的成員也全身僵硬。接著,兩個小時後又是一場由日本外務省長接待的盛大國宴。

  飛鳥相信,這些人回到房第一件事想必都是先好好洗一個澡,然後立刻倒床就睡。

  確定每個人都回到自己房間後,派駐在各房的特勤人員偕同服務生陸續退出。

  “在各出入口都派人守著。”飛鳥命令道。使節團的成員或許可以稍事休息,身為保安人員的他們可無此特權。然後,她先到部長房裏復查情況,在確定一切沒問題後來到莊羽鶴房裏。莊羽鶴微笑應門。

  “影山特校,你來做最後檢查嗎?請進。”

  她將飛鳥禮貌地迎進門,一關上門立即恢復親密的表情。

  “那個男人呢?”

  “他先洗澡了。”

  飛鳥聞言微微一笑,這還是自從兩人在特勤總部一別後,第一次有機會私下談話。

  “一切都安排好了嗎?”莊羽鶴問她。

  “沒問題。所有人都在我們監控之下,尤其是住在頂樓的各位。”

  “連我們這間房都有竊聽器?”莊羽鶴怪異地挑眉。

  “是的。”

  “那你還如此大方與我交談?”

  “放心吧。”飛鳥一面笑道,一面轉過玄關觀察整間房,“你們和部長的房間都是我親自監控的,所以你們恩愛夫妻間的綿綿情話,除了我沒別人會聽見。”

  她來到佈置得舒適的小客廳,眸光流轉一圈後轉過身,才發現莊羽鶴還凝定在距玄關不遠處,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幹嗎這樣看我?”

  “你說呢?”

  她雖不肯明言,但飛鳥已明白她的意思,“你覺得我諷刺你?”

  “難道不是嗎?”莊羽鶴走向她,在沙發上坐下來,一雙明眸仍是瞪著飛鳥。

  “你是指哪一點?你們不是恩愛夫妻,還是你們從不情話綿綿?”

  “你明知我們的關係。”

  “是嗎?我可不認為如此。”飛鳥眉尖一挑,“就我看來,你們充滿默契的表現已非演技可以解釋——我懷疑其間或許有幾分真實性。”

  “是——嗎?”莊羽鶴同樣拉長語調,不置可否。

  飛鳥秀眉揚得更高,一踏步在她身邊坐下,一伸手抬起她下頜,“不承認?我可在這雙漂亮的眼睛裏看到不尋常的光芒呢。怎麼說呢?像是燃起兩道熊熊火焰一般閃亮的眼神!”飛鳥誇張地揚高語音,“我想,或許是嫉妒吧?”

  “我什麼時候嫉妒了?”

  “前兩天在部長家裏的晚餐,當那個妖豔的的女秘書不識相地糾纏著藍清風時,你臉上是什麼表情?”

  莊羽鶴心一跳,但嘴邊仍倔強,“我哪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你想殺了她。”飛鳥輕聲卻堅定地說。

  “我——”莊羽鶴張口卻吐不出完整的話語,她終於輕輕歎氣,“那麼明顯嗎?”

  “你承認了?”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她低聲招認。

  飛鳥凝視她數秒,放開她下頜,“你喜歡他?”

  “應該不討厭吧。”

  “你從前也喜歡過男人,可我從沒見過那種表情出現在你臉上。”飛鳥提醒她。

  “我想,他確實的點不一樣。”莊羽鶴輕輕逸出一聲歎息,想著在遊輪上他竟在她腿上睡著的那一晚,雙頰開始發燙,“他對我的態度不像其他男人——我想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在乎他吧。”

  “你是指什麼的態度?”

  “他——不會被我所迷惑。”莊羽鶴咬著下唇,嗓音像帶著些許困惑,又似有些難以服氣,“我無法掌握他內心的想法。你知道,一直以來我對男人都是了若指掌,我可以預測他們最微妙的心理,可以掌握他們的反應,可是他——他跟他們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在你們兩個之間你失去了主導的優勢?”

  她仿佛全身一震,在凝視她好一會兒後,終於垂下眼簾,“是的,我想是這樣。”

  飛鳥一怔,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自好友口中吐出的話語,她也呆了。

  羽鶴的意思是——她沒辦法弄懂那男人的想法?一向對男人極有手腕的羽鶴,一向有辦法在最快的速度讓任何男人臣服的羽鶴?

  她簡直無法相信。跟羽鶴相交這二十年來,她看著許多因男孩輕易地拜倒在她裙下,看著她在男女之間的追逐遊戲中永遠占盡上風。當兩人二十四歲那年,羽鶴甩了一個極優秀俊美的男人時,她甚至戲稱羽鶴是奪人魂魄的可怕魔女。而這魔女竟也會有對一個男人毫無辦法的一天?!

  “我想,是你的報應到了。”飛鳥一本正經地。

  “什麼報應?你在說什麼啊?”莊羽鶴微嗔。

  “記得我曾經說過?”飛鳥自嘴角勾起一抹足以令人氣絕的平淡微笑,“一個人在情場上不可能永遠是常勝軍,你總會遇到剋星的,他是你的真命天子。”

  莊羽鶴一怔,凝思數秒,忽然不服氣地輕喊:“那又怎樣?難不成我得臣服在他腳下,受他擺弄?”

  “當然不是,你不是那種女人。”飛鳥停頓數秒,再補上一句,“我也不許他欺負你。”

  莊羽鶴聞言嫣然一笑,身體更靠向好友一些,“你要保護我?”

  飛鳥湖綠色的眸子閃耀清輝,“我從前就說過了,會一輩子保護你。”

  “真好。”莊羽鶴逸出一串泉水般淙淙笑聲,雙手抓住她衣襟,半賴皮似的將頭頂住她胸,“不愧是我至交好友。”

  “別高興太早。”飛鳥忍不住嘴角一抹笑意,偏又故意將語調放得冷淡,“我不許他欺負你,可也不許你隨隨便便就陷入情網。”

  莊羽鶴抬頭,“什麼意思?”

  “除非你極愛那男人,而他又有足夠的能力繼續我對你的承諾。”

  “飛鳥,”莊羽鶴抿唇一笑,雙眸惡作劇般地眨呀眨的,“你在嫉妒吧?”

  “我哪是那麼小氣的人?會嫉妒你有情人而我沒有?”

  “不是的。”她用力搖頭,“我是指你嫉妒他可能會搶走我。”

  飛鳥瞪她一秒,忽地甩開她手,“你快滾吧。”她站起身來,假意理著衣裳,朝莊羽鶴丟下嘲諷話語,眸子卻閃著笑意,“最好他識相一點,早點把你帶走,別一天到晚找我麻煩。”

  “唉呀,好絕情的人。”莊羽鶴拋給她一朵大大的甜笑,“真不怕我被搶走?”

  “請便啊。”

  “如果我不要呢?”莊羽鶴站起身再度捉住她手臂膩著她,“如果我偏偏要賴你呢?”

  飛鳥嘴角微揚,正想回話時,一聲驚呼忽地響起:“老天,我沒看錯吧?”

  這聲驚呼嚇了兩人一跳,連忙將眸光對準聲音來源,望向一臉目瞪口呆的藍清風。

  “你們兩個——莫非不只是好朋友?”不只是好朋友?難道指她們兩人有斷袖之癖?兩人互望一眼,爆出一陣清朗笑聲。

  “你胡說八道什麼啊?”莊羽鶴一面笑,一面瞪他,“莫非以為我們是同性戀?”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要一輩子賴著影山特校?”

  “那是女孩子間的玩笑話。”莊羽鶴翻翻白眼,“你不懂嗎?”

  他默然數秒,似乎在腦中玩味著她的話,終於,他嘴角勾勒起深深的、迷人的微笑,雖然頭還是微微搖著的,“真不懂你們女人,竟然可以說出這麼噁心的話。”

  “你們男人這間不說嗎?”

  藍清風一怔,腦海忽地浮現一幅可笑的畫面——任翔朝他扇著兩扇迷人的眼簾,撒嬌般地說著要一輩子做他好友的話——

  老天!他不自禁一個冷顫,全身浮現雞皮疙瘩,光這樣想就覺得噁心!

  莊羽鶴見他如此,明白他的感覺,卻故意逗引他,“怎麼啦?瞧你臉色蒼白的模樣。”

  藍清風微微苦笑,“你就別再整我了,親愛的。”

  親愛的?他竟然當著飛鳥的面這樣喊她?莊羽鶴一陣尷尬難當,卻又忍不住因他自然脫口而出的稱謂感到欣喜,一陣電流竄過全身。

  飛鳥自然注意到她不尋常的反應了,光從她比平常紅上幾倍的臉頰便可輕易窺見她心情的不穩。她禁不住暗暗搖頭,綠眸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藍清風。

  看樣子羽鶴是真的陷入情網了。而這男人——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

  該也有吧。瞧他一雙黑眸凝定在羽鶴臉上無法動彈的模樣,他顯然深受羽鶴吸引。若真如此,就是她該先行退場的時候了。但最後,還的一個問題。

  “依你們這幾天的觀察,有沒有特別可疑的目標需要鎖定?”

  “目前沒有。”莊羽鶴回答,“倒是發現那四個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難以理清。”

  “你是指感情方面的問題?”

  “你也發現了?”莊羽鶴微微顰眉,“部長和夫人之間似乎感情冷淡,蒂娜看來是四處招蜂引蝶的人物,夫人又似乎極欣賞那個保鏢。”

  “我倒的個猜測,史萊爾與蒂娜之間或許有特殊關係。”藍清風插口。

  “是嗎?”飛鳥微微沉吟,“部長有婚外情?”

  而妮雅夫人容許這件事,並且也以魏為目標?或者她還被蒙在鼓裏?

  “我們還沒辦法排除任何一個人選,除了感情,他們似乎沒有其他方面值得疑慮的。”

  “我知道了。”飛鳥淡淡點頭,“那麼我就先告辭,兩位晚安。”

  語畢,她回轉眼眸,靜靜凝視莊羽鶴數秒,接著她忽地搖搖頭毅然轉身,離開兩人的臥房。不知怎地,她有種感傷的預感——她與羽鶴分離的日子似乎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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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世田谷區神穀家庭園

  今晚,來自哈斯汀王國的外交使節團將在這裏接受神谷財閥年輕指導者的私人款待。

  雖說是私人款待,但穿梭其間的貴賓們可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甚至連日本政界幾名大老也赫然在受邀名單,並且也都賞臉光臨,將神穀家的晚宴裝點得更加貴氣優雅。

  顯然神谷財閥在日本實力雄厚,以至於主人雖只是商界一名資歷尚淺的年輕人,但許多政商界有名的大老仍願意賣他面子。

  影山飛鳥一面陪伴在外交部長史萊爾身旁充當臨時翻譯,一面堅守職責,悄悄注意著周遭狀況。當然,今晚各界重要人物雲集,有關保安方面的問題其實不必他們太過擔心的,自然有日本方面的人馬負責。但在神穀家各個出入口,她仍派了手下駐守,一方面是防止閒雜人等混進,另一方面也順便向她報告是否有已方人物進出。當然,底下那群保安官們並不曉得他們之所以要限制已方人物進出並非只因安全方面的考量,主因其實是防止間諜有機會遞送情報——有關這件秘密任務只有飛鳥等三個人知曉。

  羽鶴突然消失了。

  飛鳥相信她是追不久前以頭痛為藉口離開神穀家的蒂娜去了,當時事態緊急,她甚至來不及留話便匆忙離去,害得飛鳥與藍清風著實為她擔憂了幾分鐘,後來才想到她應該是尾隨蒂娜而去。

  於是藍清風對部長編了個羽鶴身體不適的藉口,由飛鳥暫時接下羽鶴工作擔任部長與外賓交談時的即時口譯。這當然是因為她日語相當流利的關係。

  她隨著史萊爾部長以及妮雅夫人周旋于一個又一個重要人物之間,傳譯著彼此堆砌華美的外交辭令,聽著他們言不及義的對談。

  這就是所謂的外交活動嗎?或者是因為這是屬於私人性質的晚會,所以所有人都刻意回避感性的話題?頂多有些人會提起哈斯汀與日本即將開展的外交關係,然後說一些類似祝福的話,但也僅此而已。

  似乎沒有人提起將來願意與哈斯汀王國建立某種關係,比如說議員們願意在國會中擔任所謂遊說者的角色,或者利益團體願意與王國高層人士多加接觸等等。

  而史萊爾也沒有主動提起這樣的話題。

  飛鳥覺得疑惑,為什麼史萊爾不借此機會為王國將來與日本商界的關係打下基礎?這不就是女王陛下這次派使節來日本的原因嗎?不就是為了與日本洽談建交的可能性,並且增加在日本民間的影響力?她真不明白為什麼。

  很快,她便知曉答案了。

  那是因為主辦此次晚宴,神谷財閥的指導者終於在占地廣大的神穀家庭園裏現身。

  據說神谷財閥的總部是在京都,指導者由於公事繁忙,在晚會剛開始時人還在京都,因此才會姍姍來遲。不過,他還是在晚宴進行一個多小時後趕到了。

  當那輛加長型的黑色在轎車平穩地停在庭園的外時,所有賓客同時有默契地停止交談,目光從四面八方集聚在那個正步下轎車的男人身上。

  他身材修長優雅,一身手工縫製的銀灰色禮服服帖帖地依附他的身軀,充分展現出他充滿力與美的身體曲線。接著,他揚起頭,鷹銳的眸光精准地朝這裏射來。

  所有人——包括飛鳥,都禁不住發出輕微的讚歎聲。

  這個男人實在太俊美了,那恍若藝術大師一刀一刀雕塑出來的五官輪廓完美得讓人無可挑剔,美到恰到好處,直覺減一分則太少,增一分又太多。

  一個男人怎能俊美成那樣?仿佛所有天光都自然薈萃到他身上,輝芒璀璨,盈著燦爛金光,讓人無法逼視。他豈止是太陽之子,他本身就是太陽!

  光君。

  飛鳥聽到有人這樣低聲喚他,而她認為他確實當得此稱謂。

  他確實是無論到哪里,都自然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光君”。他是光君,而所有在他璀璨銳芒照圍下的人們,頓時成了陰影。

  包括這裏所有的男人、女人,也包括她——影山飛鳥。

  飛鳥別過頭,玫瑰唇角淡淡拉起一絲苦笑。那男人的眸光實在太淩銳了,就算是一向高傲自信的她也無法逼視。生平第一次,她有狼狽不堪的感覺。那男人甚至未真正看她一眼,光是這樣不經意地掃過就令她心跳加速。

  不該是這樣的,這樣的感覺不該是屬於她影山飛鳥的。她是高傲的飛鳥,展翅翱翔于天際,從來不曾俯視任何男人一眼。她從來就無意讓任何男人進入她視野當中。

  但今晚,她豈止讓他進了視野,他簡直讓她動搖了一向鎖得堅穩的心門。

  別再看他。她告訴自己,別嘗試冒險。但命運之神卻不容她逃避,他走向她——不,其實是走向她身旁的外交部長。

  “這位就是史萊爾部長吧?”他主動向史萊爾伸出手,“在下神穀光彥。”

  他——就連嗓音也如此低沉性感,像拂過柔軟的絲緞那種蕩人心魂的感覺。他用的是英文,而且完全沒有日本人慣有的奇特腔調,十分標準。

  有幾秒鐘的時間,史萊爾似乎還身陷在震驚的狀態中無法回復,好不容易回過神,連忙也伸出手與他一握,“久仰大名。”

  兩人寒暄了好一會兒,忽然,史萊爾左右轉頭。

  “清風呢?他怎麼不見了?”他問飛鳥,她驀地凝神。

  是啊,藍清風那傢伙,什麼會忽然消失的?莫非追羽鶴去了?

  她輕輕顰眉,“或許是擔心羽鶴郡主,先回去了。”她用母語答道,不希望讓外人知曉哈斯汀王國的郡主也在使節團行列中。

  “是嗎?”史萊爾搖頭,唇邊一抹半諷刺的微笑,“年輕人!”

  他說話的口氣仿佛在責備藍清風不該因為兒女私情放棄了與重要人物攀關係的機會。他轉向神穀光彥,“真是很抱歉,本來想向神谷先生介紹一位年輕人的,他是敝國女王陛下內定的未來駐日大使人選。因為他妻子臨時身體不適,他送她先回飯店。”

  “是這樣啊,真遺憾。”神穀光彥淡淡頷首,面無表情,臉上肌肉未牽動一分一毫,“沒關係,總有機會與他見面的。”他停頓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老實說,我很希望與貴國人士建立良好的關係,這也是我神谷財閥今晚特地宴請部長先生的原因。”

  史萊爾眼神一亮,立即抓住這個機會,“哪里,能跟神谷先生認識才是本人的榮幸。聽說神谷先生年紀輕輕,擔任財閥指導者卻有聲有色,神谷財閥在你的指揮之下事業一帆風順。不愧是當今商界難得一見的奇葩……”

  他一古腦兒說了許多恭維話,神穀光彥靜靜聽著,其間神色不見任何變動,不特別欣喜也沒什麼感動的感覺,仿佛聽習慣了這些。倒是史萊爾終於結束時,他鷹眸微微一閃。

  “如果不嫌棄的話,除了公事上的關係,光彥也很希望能和部長先生成為朋友,或許改天一起去打一場高爾夫球?”

  “當然、當然。”史萊爾滿口應承,欣喜之情動於顏色。

  “另外,神谷財閥也有一些投資計劃想請部長撥空指教。”

  “投資計劃?”

  “是的。”神穀光彥凝定他,閃著銳芒的眼眸似乎有意暗示什麼,“有關於財閥的,當然,也有我私人的計劃。總之,如果的機會能與部長私下談談最好了。”

  史萊爾一隻本來要送酒進口中的手僵在半空中,像接收到某種不尋常的訊息,他微微猶豫一會兒,終於咧嘴一笑,“沒問題。”

  “既然如此,明天下午如何?”

  “好!”

  神穀光彥點點頭,朝經過身旁的侍者要了一杯酒,“那我先幹為敬,願神谷財閥與貴國合作愉快。”

  兩個男人碰了碰酒杯,接著一飲而盡。神穀光彥淡淡一笑,“容我失陪,部長先生請盡興。”

  史萊爾紅光滿面,欣悅異常地注視他緩緩離去的身影。飛鳥亦不由自主緊緊盯著,一面拼命阻止自己倒抽一口氣的衝動。

  她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行路的姿勢竟是微跛的,雖然不明顯,但他前進的步伐確實有些不流暢。原來光君並不是十全十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造成他腿部受傷呢?飛鳥發覺自己不自覺地凝思著。

  停止胡思亂想,影山飛鳥!她硬拉回不受控制的思潮。

  比起神穀光彥受傷的原因,她更應該好好想想方才他對部長所說那番充滿暗示意味的言語。他究竟想暗示什麼?而部長又領略了什麼?

  她有些受挫,因為對方才兩個男人謎樣的對談絲毫抓不住頭緒。

  在神穀光彥離去後,方才曾經與史萊爾部長談過話的人們忽然包圍住他,一個個神色熱絡地打著招呼,人人都表達想與哈斯汀攀交情的意願。

  原來如此,原來是因為神谷財閥還未明白表示他們對哈斯汀王國的態度,所以這許多政商界大老才會抱持觀望的態度。一旦神谷財閥的指導者領先表示善意,所有人就會爭先恐後來套交情。由此可見神谷財閥在日本的影響力。

  飛鳥見這群人圍上來,人人都以英語發言,禁不住一陣好笑。這些人方才還自尊自傲的,非說日語不可呢。看來這裏一時之間不需要她了。

  於是,她尋了個藉口告退,隱到庭園一處隱秘的角落,拿起行動電話撥給駐留飯店的手下。她迅速下著指令。

  不久,線路另一端便傳來一陣清晰的語音。她蹙著秀眉,靜靜聽完手下的報告,然後收了線。她聽到的並不是讓人愉悅的消息。

  根據屬下進入情報網絡查得的資料,神谷財閥主要是從事運輸業的大企業集團,旗下擁有數家交通事業,世上最大的海上游輪——“樺櫻號”便是屬於他們的。另外,神谷財閥還持有一些東歐軍火工業的股份,據說持股還不少。

  軍火販子。這是第一個掠過飛鳥腦海裏的想法。

  通常,那些涉入軍火工業的財閥企業都不會太過單純,傳言有許多小國內亂的起因有一半可以歸咎於這些人的煽風點火。

  這樣的男人究竟想和史萊爾談些什麼私人投資計劃?

  根據方才的報告,神穀光彥前陣子曾在哈斯汀王國發生意外落海,被一名漁夫救起送入醫院。經過腿部手術,以及將近兩天的昏迷後,他醒來,並堅持立刻回到日本。

  那是哈斯汀王國剛剛結束政變,女王加冕大典過後兩天。也就是兩個禮拜前的事。

  兩個禮拜之前,那男人尚處身哈斯汀國境。究竟是什麼緣故讓他在政變期間出現在哈斯汀?莫非——他與那次政變有關?

  而他,對史萊爾部長說那些話又有什麼目的?她必須查清楚這一點。

  飛鳥抬眼望向神谷家建築優美的住宅,她必須設法潛入那裏,以自己的方式尋找線索。

  可是現在不能。她必須緊盯包括部長等幾個可疑目標,在這種人來人往的熱鬧場合,是最容易在不知不覺中進行情報傳遞工作的,她不能疏忽職守。只有等晚宴結束後,部長一行人將在保安人員的護駕下乘車返回飯店。部長、妮雅夫人、魏,全都會被她手下以保護之名嚴密監視。那時,她就可以獨自行動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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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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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32: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藍清風避開眾人耳目,悄然離開神谷家熱鬧非凡的晚宴現場。

  還剩十五分鐘。距離他與任翔約好的時間只剩十五分鐘,而任翔該與那個女人見面的時間也只剩二十分鐘。他必須快點趕到那家餐廳。

  閃過一個又一個護衛重要人物的崗哨後,他跳上一輛計程車。不到十五分鐘,他趕到會面的地點。

  任翔坐在餐廳裏,一面仰頭與胸部傲人的女侍談話。一張臉孔俊朗萬分,五官端正,而那雙比女人更加漂亮的黑眸則閃著璀璨清輝,嘴角勾著迷人微笑。

  微笑一向就是這男人的專長,他一向就是玩世不共恭,隨時拉著有意迷盡天下女子的微笑,即使他已經有了一個堪稱絕世美人的清麗搭檔也不例外。

  藍清風搖搖頭,在他面前坐下,“你這傢伙!”他用力捶了好友一拳,“又到處勾引女人!”

  “該死!好痛。”任翔驚呼一聲,不甘示弱狠狠反捶他一拳,“你這傢伙手勁愈來愈重了。”

  “是你愈來愈不中用了。”藍清風先抬頭向女侍要了一杯咖啡,才又重新將眼眸定住好友,不懷好意地微笑,“怎麼?最近的案子都太輕鬆了是不是?”

  “哪里輕鬆?”任翔翻翻白眼,“你明知我才剛剛護送那任性公主回國。”

  “那倒是。那一筆可讓你賺了不少吧?”

  “那當然——沒想到那國家雖小,皇室的財富倒不少。”

  “便宜你了。不僅荷包賺得飽飽,還飽得美人歸。”

  “美人?”任翔怪異地挑眉,“我不認為蘭你得上美人,只能勉強算是及格吧。”

  “你啊,我勸你收斂些吧,哪有人看人光憑長相的?”藍清風搖頭,“別以為你長得還可以,就過分挑剔別人。”

  “我長得只能說還可以嗎?”任翔似笑非笑,“不是我自誇,貌比潘安這種形容詞大概也只能用在我身上吧。”

  “哈!”藍清風諷刺地。

  任翔不理會他,“怎麼樣?!這次任務狀況如何?”

  “我正要問你,上面怎麼會派你來支援我?”

  照說任翔現今已不是CIA的人,為什麼會要他來接情報?

  藍清風沉思著,看著任翔翻翻白眼,“天曉得他們哪里得來的消息知道我正在日本,就這樣被逮到了。真倒黴,我本來準備今晚搭機回去的。”

  “表示他們信任你嘛。”

  “算了吧,這種沒賺頭的差事最好少來煩我。”任翔沒好氣地,“就連上回護送那個刁蠻公主也等於是被局裏擺了一道。”

  “誰叫亞洲騎士大名鼎鼎呢?”藍清風毫不同情,“何況上回你也不吃虧,大賺一筆又覓得最佳拍檔。”

  任翔聞言得意地微笑,“說到最掛拍檔——”他忽然壓低嗓音,若有所思地眨眨眼,“聽說你這次任務的搭檔,那個哈斯汀的情報分析官有個女的?”

  “那又怎樣?”藍清風嗅到一陣不祥的意味。

  “怎麼樣?漂亮嗎?”

  藍清風瞪他,“漂不漂亮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搭檔的美醜與否可關係到一個任務的成敗呢。”任翔理所當然地。

  藍清風心一窒,莫可奈何地搖頭,“服了你了。”

  “怎樣?聽說她也是華裔?究竟美不美?”

  “她智慧過遠用美貌。”

  任翔雙眉古怪地一揪,“這就是說她很醜囉?”

  “她是才貌兼備!你見過她的。”藍清風高聲吼道射向任翔的淩銳眼神像極端不滿。

  “我見過她?誰?!”任翔一怔。

  “莊羽鶴。”

  “莊羽鶴?”任翔沉吟著,好一會兒終於靈光一現,想曾在安琪莉雅加冕大典上見過的女人——一個美麗聰明的女人。清風最無法抗拒的典型。

  “你迷上她了。”任翔淡淡一句。

  藍清風蹙眉,“你胡說什麼?”

  “絕對是事實。這件事可以由三點來證明——”任翔微笑,正想逐一條列理由時,藍清風揮手止住他,“該死,她早到了。”

  “有什麼不妥?”任翔注意到好友凝重的表情。

  “羽鶴也來了。”藍清風喃喃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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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羽鶴跟蹤蒂娜已以有一陣子了。

  從蒂娜在神穀家托言頭痛借此提早告退回飯店時,她便注意到情況的異常。雖然蒂娜極力讓臉色顯得疲憊,但她淺藍色的眼眸卻洩露了她真正的情緒,那閃閃發光的眼神實在不像一個頭痛的人。倒像要從事某種刺激活動的人。

  莊羽鶴馬一聯想到或許她正要進行傳遞情報的工作,便暗暗尾隨其後。

  當然,或許那女人只是要出去會日本情人也說不定,不過若果真如此,應該不會選擇搭乘電車。

  她跟著她上車,車內人並不多,莊羽鶴小心翼翼地選了個蒂娜無法看到的角落靜靜站著。

  蒂娜拿著本時尚雜誌專注地看著,狀若悠閒。莊羽鶴盯視她,想著那份情報會以什麼樣的狀態被傳遞,是將資料拍成了膠捲,或者已被掃入迷你光碟片儲存?

  不論哪一種,蒂娜絕對無法平空將它遞送給他人,至少得假裝碰撞到某個人,或者在某個寄物櫃存放,或者直接將它郵寄。但她什麼也沒做,在新宿下了車。

  莫非她誤會蒂娜了?那女人原來真是要回他們下榻的飯店去?

  但很快地,蒂娜的行動推翻她原先的想法,因為她又立刻搭上反方向的電車。這一次電車上的人可多了,許多加班的上班族拖著疲累的步伐上車,車廂內逐漸擁擠起來。

  這是絕佳的情報傳遞場所!

  雖然不曾擔任情報傳遞者,但身為情報分析官的莊羽鶴對情報傳遞過程亦稍有認識。

  通常,一條情報傳遞線上會有許多低階的外勤人員,有些或許是本國人,更多是在他國境內招驀吸收的人員。同一線上的情報員通常互不相識,在情報傳遞過程中甚少看清另一個臉面,他們是根據某種記號——例如在電線杆上留下標記,或者接到一封措辭平淡、寓意卻深刻的電文,而展開行動。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是提供情報的人,也身兼傳遞他人情報的遞送者。當他們只負責遞送他人的情報時,是絕不可能對內容有所知曉。

  莊羽鶴相信蒂娜勢必也不明白自己負責傳的竟是高級機密的情報,以她的身份職位,頂多只能提供一些外交方面的內幕消息而已。

  當然,每一個人總認為自己所提供的是最重要的情報,這正是這份工作之所以吸引人的地方。或許這正是蒂娜接受吸收的原因吧。

  莊羽鶴注意著是否有任何可疑人物靠近蒂娜,卻無法發現一點端倪,不久,電車再度回到世田谷區。這是怎麼一回事?搞了半天那女人又回到原處?

  她尾隨她下車,看著她蓮步輕移,高跟鞋在地上敲出規律的聲響。在經過一條大路口時,莊羽鶴眸光一轉,忽地一怔。

  藍清風!

  怎麼可能?他不是應該待在神穀家嗎?但他現在卻坐在一家餐廳裏,對面坐著一個男人。那男人背對著她,她無法辨認他身份,但清風卻似乎與他談得愉快。

  接著,她驚訝地發現蒂娜向那間餐廳走去。

  不會吧?她一顆心倏地劇烈搖晃起來,全身微微發涼。

  蒂娜不可能是前去與清風會面的。但他雖是與人談著天,一雙眼卻不時不著痕跡地掃視周遭,顯然在期待某個特定人物的出現。

  是蒂娜嗎?她深吸一口氣,適當地掩藏著自己的身影,腳步卻不由自主微微踉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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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份有趣的工作。

  蒂娜一邊走著一邊小心翼翼維持面無表情,但心臟不規則的鼓動仍讓她血流加速。

  答應替那個國家的情報組織工作是兩年前的事,當時她剛剛擔任史萊爾的秘書,也剛剛讓他成為自己的人幕之賓。玩弄男人,看著他們為她如癡如狂一向是她最愛的遊戲,她尤其喜歡一次挑逗數個男人,看著他們為自己爭風吃醋。

  她知道自己極美,身材更是惹火異常,輕易可挑起男人的欲望,但他們卻不是那麼容易挑起她的。但這份工作卻彌補了這份缺憾。每當她為了套取有價值的而和那些男人纏綿時,總覺為這種危險的刺激感,而感到興奮異常,也經常因此達到許多女人難求的高chao。

  傳遞他人的情報雖然不向自己套取情報那麼有趣,但她也十分喜歡在傳遞過程中那種隨時會發生任何狀況的緊張感。還有,幻想神秘接頭人的真面目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她負責的這情報線,在她前關的人,總是將情報夾雜在每日部長需處理的文件袋中傳遞給她。這是個十分昌險,但也是十分安全的辦法。絕不會有人想到,機密情報竟會以膠捲或光碟的方式放在厚厚的文件袋中,而由她這個部長秘書優先拆閱處理。

  拉著,她再依照暗號的指示將情報傳給下一個,在擁擠混亂時捏她的臀部,順便悄悄接送情報。

  雖然她不曾見過那個男人的面孔,但總是忍不住幻想他應該是個什麼樣的長相,在床上會是一類型的情人,他是否技巧高超。光是這樣的幻想,就足以讓她全身一陣興奮的戰慄。

  而這一次,她發現自己的情緒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加亢奮。

  這次她拿到情報的方式和從前大不相同,同進也是她第一次在異國傳遞情報。未知的強烈冒險感刺激著地的感官。她實在忍不住微笑了。

  蒂娜深深吸一口氣,轉進一家餐廳旁的黑暗小巷,凝定在角落等待著。

  她早到了,距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她應該多在附近繞繞的,平常的她一定會那樣做,以便把時間掐得更准。但今晚,因為異常的興奮讓她只想早點到達約定地點。

  她靜靜等著,心跳不停加速。忽地,一聲悶響攫住她的注意,接著是某種物體倒地的聲音。她略微驚慌地側過身子,驀地發現一個女人倒在巷口不遠處,女人臉孔朝地,但依照服飾看來,竟然是莊羽鶴。

  她捂住嘴,掩住欲沖出口而出的驚呼聲,眸光朝上一瞥,正對一身材高大的男人。由於他站在逆光處,她看不清他的臉龐,只知道他穿著深色西裝。

  “你沒發現自己被跟蹤嗎?”他低沉地開口,她微微一愣,好半天才領悟他是下一個遞送著。

  “你殺了她?”她忍不住語音顫抖。

  “沒有。她只是昏過去而已。”

  “是嗎?”她終於松了一口氣,恢復正常呼吸,不到兩秒,眉尖又緊顰起來,“為什麼羽鶴郡主要跟蹤我?”

  “很可能貴國已以有人在懷疑你的身份了。”那男人靜靜地,停頓數秒,“只沒想他們竟然讓堂堂郡主來擔負這種任務。”

  蒂娜卻不像他想那麼多,她只是漫不經心地聳聳肩,唇角輕輕挑起來。

  “東西呢?”男人眼光一轉。發現她漠不在乎的神情,眸子掠過難解的光芒。

  她卻沒發現異狀,微笑加深,眼神更加嫵媚,伸手從胸口掏出膠捲遞紛給他,在玉手碰觸到他的時候暗示性地捏了他一下。男人似乎沒什麼反應,接到膠捲時順手落入西裝口袋。

  “知不知道你的間諜生涯就此結束了?”

  “知道,我被發現了嘛,以後怎麼可能再冒險傳遞情報?”她優雅地聳聳肩,“真可惜,我許多額外開銷都還得仰賴這份外快呢。”

  “你很需要錢?”

  “那個女人不需要?”她緩緩走向他,纖腰款擺,“名牌衣服、化妝品、保養品、珠寶,哪一樣不花錢?而且,我又是個有品味的女人!”她終於走到他面前,雙手搭上他肩頭,語音嬌軟,“沒辦法妒忍受次級商品。”

  “說得是。”

  “你說,失去這份工作我怎麼辦?”她依偎到他胸膛。

  他沒回答,右手沿路撫摸著她的頰、頸部,蒂娜的呼吸逐漸急促。接著,她感覺男人的手落下她胸前,平到水腹,同樣,又是一陣停留。

  她屏住呼吸,等著他下一步行動。

  終於,他動了,稍稍將她推離自己,她期待地仰頭望他,在那一瞬發現他是個線條分明的男人,她興奮起來。但是,這樣的興奮也不過維持一秒,很快地,興奮轉成可怕的恐懼。

  男人右手用力一送,將某種利刃刺進她小腹,她低頭,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腹部竟流著血。

  “為什麼要——”這句問話沿未結束,她便全身一軟,癱倒在地。

  男人不帶感情地凝視她兩秒,“因為你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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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穀宅邸

  晚宴結束,當眾人漸漸散去之際,部長一行人也跟著告別搭上座車,但飛鳥卻沒有跟著離開,她沒法在不受任何人注意之下潛入神穀宅邸,並且直接轉上二樓。

  她一間間房找著,憑著敏銳的直覺及矯捷的身手,小心不碰觸任何保全系統——當然,即真的碰到警報系統,她自也準備了一套說詞,就說她是前往尋找化粧室而迷路了。

  這自然是個薄弱的藉口,但現在的她已顧不了那麼多。

  她必須找到神穀光彥的私人書房或臥房,她肯定若他有什麼秘密,在這兩間房中必然可尋出一絲端倪。她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一面悄然舉步,小心翼翼地接近書桌,翻看整整齊齊放置其上的檔案夾。

  五分鐘後,她放下最後一個檔案夾。

  沒有任何特別的東西在裏頭,只是一些神谷財閥的業務財務資料。

  接著,她開始搜起室內,書櫃、書桌抽屜、保險箱,她找著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

  她必須找到,即使不是那份情報,也要沒法弄清楚神谷財閥或神谷光彥個人是否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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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神穀光彥在心底詛咒自己不聽使喚的腿。

  這雙腿的右側因為在哈斯汀王國的一場意外,神經方面出了某種問題,總讓他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常常站立不到幾小時,便覺得一陣隱隱疼痛。

  尤其今天一天在財閥旗下各下公司巡視,又匆匆趕回這裏和一群人周旋,腿部早已不堪負荷,感到極度疲倦,連走路都微微跛起來。

  他不曉得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一點,整個晚宴進行期間,他試著在他們眼中尋找一絲類似憐憫的同情,見到的卻仍只有露骨的仰慕。這些人,還是跟從前一樣,對傳奇的他充滿了某種英雄式的崇拜,尤其是女性,更無法掩飾全然愛慕的眼光。

  他知道她們叫他“光君”。

  光君,雄偉燦爛的美男子,總是集璀璨光輝於一身。

  但他不是。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自己並不是人們所以為的那種天之驕子,不是燦爛的光,只是陰暗的影。

  這個體認,在哈斯汀王國政變的期間他得到更深刻的領會。在那次政變,他以某種身份參與其中,並為了一已之欲利用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也因此落入黑海,得到了這雙不聽使喚的腿。

  蘭。不曉得她是不是已經搭上飛機了?那時,當她在哈斯汀得知他還活在人世,立刻趕到醫院看他,並且當面告訴他願意將她所擁有的、神谷財閥旗下所有公司的股份全部讓給他。她拒絕了義父留給她的遺產,也不願繼續留在日本,決定跟隨那個男人走。

  她自動放棄了這一切,到頭來神谷財閥的指導者還是他。

  但這一切原本不是屬於他的,依照義父的遺書,神谷財閥的一切都該屬於蘭的,他連一張股票也得不到。而他因此狂怒難當,有一陣子甚至想殺了蘭。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遭到報應了,得一生受腿疾所苦。

  他忽地臉色一黯,太陽穴旁的肌肉微微抽動。他不能對自己這雙腿釋懷。

  他微跛地走向書房,一面吩咐下人替他送一杯伏特加來,他需要酒精來麻痹腿部的疼痛。他猛地推開書房門,移動到書桌前。

  有人來過這裏!

  因為他書桌的椅子被轉了個角度。雖然並不明顯,但已足夠讓他警覺。

  他悄悄拉開書桌版下隱藏式抽屜,握住一把迷你手槍,接著,舉起它對準沙發椅背。

  “出來。”他靜靜一句。

  沒有動靜。

  他改用英文:“我知道你躲在那裏,槍口也對準了你。”

  兩秒後,沙發後終於立起一個人影。神穀光彥眨眨眼,有些詫異闖入者竟是一名女人。

  “你是誰?”

  他輕輕蹙眉,忽地靈光一現,“你是史萊爾身邊的——”

  “翻譯官。”她語聲平靜,清秀的面容並無一絲驚慌。

  “翻譯官?那麼你會說日語?”這句話是以日語問的。

  “是的。”

  “你在這裏做什麼?”

  “如果我說是迷路了,你會相信嗎?”

  他嘲諷地一笑,“別耍我。”

  她凝視他數秒,優雅地聳聳肩,“那麼我無話可說。”

  他凝眉,“你不試著辯解?”

  “那樣會有用嗎?”

  她鎮靜的態度挑起了他的興趣,揚揚眉,一步步逐漸接近她。

  “你不可能是個翻譯官。”

  她保持沉默,定定站在原地不動,看著他走過來。

  “是間諜吧?想來我這裏竊取商業情報?”他定定地凝視她,她別過頭。

  她動搖了嗎?不敢看他?他嘴角不禁牽起一絲微笑,但很快地,微笑逸失,他因突如其來的疼痛呼吸一緊。

  她似乎察覺他的異樣,回轉星眸,視線準確地落向他的腿。

  神穀光彥無法抑制震驚。她知道!這女人知道他的腿有問題!該死的她怎麼看出來的?外面有上百人看不出他的腿有一點異常,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他深吸一口氣,一種遭人看穿弱點的狂怒驀地襲向他,他伸手用力一推,將那個女人推抵在牆,冰涼的槍口則抵住她額部。

  她終於有一點驚慌的表情了,玫瑰色的唇瓣微微發顫,但只維持不到五秒鐘,她立刻又恢復冷靜的神氣。

  “你該死的究竟是誰?”

  “影山飛鳥。”即使在這樣緊張的狀況,她仍然言語清晰。

  “影山飛鳥?你是日本人?”

  “我父親是日本人,我有一半日裔血統。”

  他仔細看她的臉龐,不算特別美的一張臉,五官分明,眼眸是帶著神秘感的湖綠色。除了那頭黑色短髮和纖細的骨架,看不出她具有東方的血統。可是她的日語字正腔圓,用詞文雅,顯然受過良好訓練。

  “說!你究竟在這裏做什麼?”

  她咬住下唇,沉默不語。

  他將槍管更加用力抵緊她,“你不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能。我是外交人員,你開槍射我難逃嚴厲刑責。”

  “你以為我會笨得讓任何人知道你死在這裏?”

  神穀光彥瞪著她,直到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他一面沉聲命令,一面轉過她身子攬在自己胸前,槍管抵住她腰際。

  下人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驀地一呆,連忙垂下眼簾,放下盛酒的託盤後迅速告退。

  一直到門重新關上,飛鳥方細聲開口:“放開我。”她語音有些不穩。

  她情緒動搖了,他敏感地察覺這一點。

  “請你放開我。”她再度說道,語音顫抖的情況更加嚴重,胸腔也開始不尋常的起伏。

  為什麼她會突然心情不穩起來?她剛才不是一直很鎮定嗎?

  就連他威脅要殺她時她仍舊不見動搖,為什麼現在——

  莫非是因為他?因為他將她攬在自已胸前。她不習慣和一個男人如此親近?

  不知怎地,神穀光彥感覺自己有種想要微笑的衝動,而他也真的如此做了。

  她收起槍,鬆開她身子。然後他好笑地看著她迅速退離他幾步之遙,轉過身子面對他。接著,得意地發現她臉頰竟微微泛著紅暈,一對綠眸閃著異樣光彩。

  他看著她胸部的起伏由劇烈逐漸趨緩,終於平穩如常,知道她正極力令自己恢復冷靜。

  他欣賞她的努力。他知道自己對女人的影響力,知道女人從來就無法抗拒他俊美的相貌,知道她們崇拜他、仰慕他、將他視為某種遙不可及的神祗。在他面前,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完全冷靜,就連蘭也不能。

  所以他欣賞她的企圖,也明白那只是徒勞無功。

  但是,逐漸地,他發現自己似乎料錯了,她竟真的冷靜下來,眼眸也開始有勇氣直視她。

  “擅自闖入你私人書房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她輕聲開口,嗓音文雅沉靜,“不知道神谷先生能否放我一馬?”

  她要他就這樣輕易放過她?她當他神穀光彥是哪種糊塗男人?

  “你還沒告訴我你不這裏的目的。”他一字一句。

  “我是哈斯汀王國的特勤保安官。”

  “什麼?”他一愣,一時未能明瞭她話中含意。

  “這一次我國外交使節團前來貴國訪問的安全工作是由我負責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特勤人員?負責保護重要人物的安全?”

  “那的確是我的工作。”

  “一般而言,這方面的任務不是都該由男人負責嗎?”

  她連挑一挑眉都沒有,似乎早已習慣面對這樣的質疑,“女人也可以做好保安工作。”

  “包括闖入我私人書房搜查,也是屬於你職務範圍?”他問話的語氣諷刺,她卻絲毫不覺被冒犯,也不再像方才那樣心慌意亂。

  “那是因為我發現你在我國政變期間曾在我國停留。”

  “是又如何?”

  “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嗎?一般人不會在那種敏感時刻來到一個發生內戰的國家吧?!何況當時我國軍隊封鎖了陸海空所有交通路線,我很奇怪你是怎麼入境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神色不動。

  “神谷財閥擁有軍火工業的股份。”

  “的確是。”

  “為了牟利,財閥高層是否會做出讓人難以置信的舉動?例如在背後煽動他國內亂?”她語氣嚴厲。

  而神穀光彥的反應卻依舊鎮定,只靜靜凝定她。

  “究竟怎麼樣?”她忍不住揚高語音,“難道你不準備否認這項指控或是你承認了?”

  “你便因此決定潛入我房裏,希望能找出某種證據?”他沉聲道,“找出某種我涉入貴國內戰的證據。”

  她瞪視他,其實內心更想問他的,是他今晚與部長的談話究竟的何深意,但嘴唇只是淡淡吐出一句:“是的。”

  “找到了嗎?”他氣定神閑地問。

  “你明知道沒有。”他沉吟不語,繼續以若有深意的眸光鎖住她。

  在那雙奇特黑眸的注視下,她也無法假裝平靜,“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她一愣,有些詫異竟如此輕易得到他允許離去,她半晌,方轉過身子舉步朝大門走去。

  “等一下。”他忽然出聲喚道,她身體一僵,凍立原地。

  他沒說話,有好一陣子室內的氣氛是僵凝的。終於,她聽見他走向她的腳步聲。

  起初,那步伐有節奏地接近她,但忽然,清脆的聲響一轉,沉重起來。

  她迅速轉身,看著他俊眉一緊,一手立即端起方才下人擺在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她立刻明白他是想以酒精來抑制右腿的疼痛。她回步走近他,輕輕問他,像吐著歎息:“會痛嗎?”

  他驀地揚起眼簾瞪她,臉色陰暗不定,“你——”他只開了這麼一個頭,便無法繼續下去。

  “請你坐在沙發上好嗎?”

  “什麼?”

  “請坐在沙發上。”她平靜地重複。

  他卻被她閃著堅定光芒的湖綠眼眸懾住了,果然在沙發上落座。

  他震驚地看她在他面前蹲下身,伸手按摩起他的右腿。她準確地按摩他小腿的痛處,手勁亦恰到好處,就好像她曾為他做過許多次一樣。

  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以對他做出這種事?他好得很,不需要她來同情他。

  他皺緊眉,不悅地試圖推開她的手,語音粗魯:“別碰我。”

  她揚起眼眸,“我弄痛你了嗎?”

  她怎能問得如此溫柔,如此平靜?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是曾經威脅要取她性命的男人,她應該怕他,應該遠離他!她應該像方才他自身後抱住她時那樣心慌意亂,他不許她同情他,不許她在他面前如此冷靜!

  “我會儘量小心一點的。”她柔柔地,重新低下頭,雙手又動作起,“我也曾經腿部受傷,我的朋友也是這樣替我按摩,會舒服很多的,真的。”

  她腿部也曾經受過傷?神穀光彥心臟一陣拉扯,他瞪向她低垂的螓首,她曾經受過傷,然後,也有另一個人像這樣替她按摩過。

  他忽地一陣茫然,不知該如何應付忽然自心底冒上來的奇特滋味,那感覺——如此讓人坐立難安。他仿佛有些心疼、有些慌亂、有些嫉妒,又有些憤怒。他無法控制這些莫名其妙的感覺,他拼命想理清,想推開,腦海心底卻仍是完全的混亂。他——該死!究竟是什麼見鬼的原因讓他變得彆扭起來?

  因為她嗎?因為這個擅自闖入他書房的女人?該死!當她站在史萊爾身旁時候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她!但為什麼現在她的存在會讓他坐立不安起來?

  他心緒難安,她卻出乎意料地鎮靜。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該失去冷靜的人是她!

  一陣莫名的狂怒忽然席捲神穀光彥全身,他猛地探出一隻手抓住飛鳥的手腕。

  她吃痛,訝然地抬起頭,他則用力站起身,順手也將她拉起。

  “你做什麼?”她的聲音終於有一點點驚慌了。

  還不夠。她必須更加驚惶失措。他手臂變換姿勢,將她身子反轉,用力推落沙發。她唇色蒼白,綠眸蘊著迷惘。

  他身體跟著重重倒落,兩隻手臂扣信她,冰涼的唇瓣霸道地印上她的,用力推擠,試圖分開她的唇。她仿佛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拼命轉過頭,呼吸急促,雙手抵在他胸膛,抗拒著他不可理喻的舉動。

  “你放開我!”

  “不放。”他冷冷一句,雙唇印上她頸項,一路蜿蜒向下。

  飛鳥倒抽一口氣,氣息更加紛亂細碎。她絕望地發現,雖然他印上她的唇並不火熱,相反只是讓人骨髓戰慄的冰冷,但她仍無法抑制心臟的狂跳,更無法克制血液快速在全身上下流竄。

  但這是不應該的。她必須掙扎、抵抗,否則他會就這樣強行佔有她,而她也會意亂情迷地被他佔有。她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失身於他,她必須在沉醉前逃離他的鉗制。

  “放開我、放開我!”她語音尖銳起來,幾近嘶啞的嗓音洩露了她內心的強烈震撼,瀕臨瘋狂的抗拒舉動更說明她情緒的激昂,“神穀光彥,我要你放開我!”

  或許是她尖叫般的嗓音喚回他理智,也或許是她實在太激烈的掙扎抑制了他想懲罰她的衝動,他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離開她身體。

  他看著她拼命努力調勻呼吸,拼命想要恢復一向的冷靜,但一雙眼眸仍背叛了她的決心,閃爍不定的光芒反映著難以平息的驚慌。

  她終於失去冷靜了。他靜靜地想著,認為自己應在此時勾動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但不知怎地,他卻笑不出來。無法因為自己終於成功奪去她冷靜的事實感到優越感,心底反而升起一股對自己的強烈厭惡。

  “快走!”他命令她,語音嚴酷卻沙啞。

  而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即服從他的命令。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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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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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32: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她在做夢,她知道。可是這夢是如此甜美,讓她實在捨不得醒來。

  她夢風自己躺在柔軟的雲端,輕飄飄的,卻又被一股溫暖的氣息圍繞著,讓人忍不信深深地嗅著。她蜷縮著身子,向雲端更深處偎近。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整個人揉進那團宜人的溫暖裏。

  她輕輕地逸出一聲申吟,然後微微側過身,又一聲細細的申吟。

  “羽鶴、羽鶴,醒醒。”

  有人在叫她-是天使嗎?身上背著羽翼,自由翱翔天際的天使,上帝的使者?

  “羽鶴,拜託你醒過來。”

  或者不是天使,是心鳥——她又來吵她睡覺了,飛鳥明明曉得她愛賴床的。“別吵我,飛鳥,讓我睡——”

  “天啊,你沒事——太好了。”

  她皺眉。這聲音不像飛鳥,這句話更不像她會說的,平常飛鳥都會毫不留情地一把扯開棉被,讓她在早晨微涼的溫度中瑟縮。

  “羽鶴,你安心睡吧。沒事了。”那聲音柔柔地對她說,“我會保護你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莊羽鶴倏地展開眼簾,眨了眨一時影像還顯得矇矓的眸子。

  終於,一張掛著眼鏡的男人面孔清晰地映入她眼眸,他略顯憂慮的面孔一舒,唇邊泛起淡淡的微笑,“你終於醒了。”

  她一怔,驀地發現自己的身子竟是蜷縮在他懷裏的,連忙坐直上半身,“這裏是——”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是在一輛跑車後座,前座則是一個陌生男人在駕駛。

  兩人的視線在後照鏡交會,陌生人對她微微一笑,“久仰大名,莊小姐。”

  他說中文。中國人?

  莊羽鶴茫然地眨眨眼,眸光生新回到藍清風身上,忽地,因昏迷一時失去的記憶擊中了她。記得本來是在追蹤蒂娜的,卻發現清風坐在一家餐廳裏,接著,在餐廳旁的暗巷口,有人從她身後偷襲——

  一念及此,她倏地全身一凜,身子迅速抽離藍清風懷裏,背部緊緊抵住了車門。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以及盯向他那充滿戒備的眼神讓藍清風不禁輕輕蹙眉,“怎麼了?”

  “是你嗎?”她冷冷一句,“蒂娜要見的人是不是你?”

  藍清風一驚,“你說什麼?”

  她恨恨地瞪他,“她傳遞情報的對象是不是你?因為不想被我發現,所以你才從北後擊昏我?”

  “羽鶴!你哪來這些莫名其名其妙的念頭?”他像情緒激動,忍不住提高語音,“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以暈倒了!”

  如果不是他,那是誰?誰是蒂娜要傳送情報的人?他又為何那麼巧就在那家餐廳?

  莊羽鶴腦海飛快運轉著,沉吟不語。

  藍清風凝視她冷冽的神情,輕聲歎息:“羽鶴,你不相信我嗎?”

  “你為什麼在那裏?”

  他一怔,“我?”

  “你不是該在神谷家陪同史萊爾部長嗎?為什麼我見到你和一個陌生男人在那家餐廳?”她沉聲問道。

  “他是跟我在一起,莊小姐。”前座的男人忽然插口,“我約他出去的。”

  莊羽鶴冷冽的眸光射向他,“你是誰?”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卻怎麼也記不起何時曾見過他。

  “你忘了嗎?”男人的語氣似乎有些受傷,“我是任翔。”

  “任翔?”

  “或者你聽過我的別號——亞洲騎士。”

  亞洲騎士?就是那個護送安琪莉雅回國的私家保鏢?她想起來了,她在安琪莉雅加冕那一晚曾看過他,當時安琪莉雅只說他是一個朋友,原來他就是亞洲騎士。

  他跟——藍清風是朋友?怎麼會?

  藍清風仿佛看出她的疑問,“任翔以前和我是同事。”

  CIA的?莊羽鶴微微一驚,原來亞洲騎士從前也是CIA的人。

  “因為任翔得到我也在日本的消息,所以特地來看我!”藍清風解釋著,“我們有好一陣子不見了,自然想好好聊聊。”

  “藍清風!你以為我是哪種笨女人?”撇撇嘴,狀若不屑,“忘了嗎?你曾說過女王加冕大典時你在場,而亞洲騎士也在——你們應該才聚過吧?怎麼?才剛過兩個禮拜就如此相思若狂?”

  “清風,你一向自負聰明,沒想到今日竟然栽在女人手裏。”

  “算我一時失言。”藍清風苦笑。不怎地,碰到羽鶴,一向清晰的腦子仿佛容易混沌起來,像剛剛那種錯誤他從前決不會犯的。

  “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嗎?”她冷冷瞥他一眼,接著又將眸光調向任翔,“你是來支援他此次任務的吧?”

  一針見血!兩個男人都是一驚,沒料到這個女人竟聰明若此。

  莊羽鶴一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冷冷一牽嘴角,“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吧。”

  藍清風凝望她良久,“是有關於蒂娜,任翔來告訴我有關她的情報。你一定還不曉得——她死了。”

  “死了?”莊羽鶴驚異地瞪大雙眸,不敢置信,“怎麼會?她——我剛剛還跟著她的。”

  “她就死在那條暗巷裏。應該是在你被打昏之後吧,她就被謀殺了。”藍清風語聲低沉,“兇手很可能就是那個擊錯你的人。”

  “為什麼?”她顫抖著語音,情緒逐漸激昂,“他為什麼要殺了蒂娜?既然殺了她,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想他本來也要殺了你的。”藍清風低低一句,“幸好被我和任翔發現了。”

  “你們?”莊羽鶴揚起眼簾望他,黑眸漸漸氤氳起淡淡的驚懼,“怎麼會這麼巧?”

  “我當時下要和任翔分手,一起走出餐廳時,聽見那條巷子裏傳來奇怪的聲響,這才發現——”

  “不要解釋!”她忽然歇斯底里地打斷他,“我要知道的不是你們發現我的經過,而是你們怎麼會就在那裏,就在巷子旁的餐廳裏!”

  “那——只是巧合啊。”

  “只是巧合?”她提高語音,“你還要以巧合搪塞我?說實話,藍清風,你剛剛說任翔要告訴你的是有關蒂娜的情報,究竟是什麼?”

  “她是某國所吸收的情報員,負責那個國家在貴國的情報收集及傳遞活動。”

  “哪個國家?”

  藍清風咬住下唇瞥了前座的任翔一眼,後者聳聳肩,“別問我!我已以不是局裏的人了。”

  他只是搖搖頭,再度自嘴角拉起一絲苦笑,“這是最高機密,羽鶴。”

  “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告訴我?”

  “是。”

  “但那傢伙——”她指向任翔,“他已經不是貴局的人了,為什麼能夠負責傳遞這情報給你?難道貴局就不怕他得知這最高機密嗎?”

  又一次,她簡單一句質問便逼得他無法自圓其說。他該怎麼解釋呢?

  有些情報上面是寧可讓任翔這個遊手好閒的分子街道,也不能洩露給她。因為她是外國人,而且還是情報分析官,隸屬於與俄羅斯有姻親關係的國家。而蒂娜的情況又更加複雜一些。

  “對不起。”他依然只能這麼一句,“我無可奉告。”

  莊羽鶴緊咬住唇,直到原本迷人的嫣紅轉為蒼白,“所以——那個情報已經傳遞成功了嗎?由蒂娜傳給下一個人?”

  “沒有。我們解決了那個男人,在他身上搜出膠捲,卻發現裏面只是毫無價值的東西。”

  “為什麼?難道今晚蒂娜不是出來傳遞情報的?”

  “她以為她是。”藍清風語氣凝肅,“事實上她很可能只是遭人利用。她是為了引我們露出馬腳的誘餌。”

  “這麼說,是另一個人利用她意圖引出我們,其實情報還在那個人手中?”

  “應該是。”

  “那人也是外交部長身邊的人?”

  “或許就是貴國部長本人。”藍清風靜靜地說,“他的保鏢魏,還有妮雅夫人都有可能是那個幕後操控蒂娜的人。”

  “今為了滅口而把她除掉?!為了掩護一個更高身份的人?”

  “或許。”

  “會是誰呢?”莊羽鶴喃喃地說,無法掩飾震驚,“竟然鑄出這樣殘忍的事!”

  天啊,多可怕。她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內心也為那個被利用得徹底的女人感到悲傷。她一直都不曉得自已是被操縱的傀儡娃娃,還那麼熱衷於這種危險的工作。

  究竟是誰?是誰這樣冷血殺了她?!而清風今晚在那家餐廳真的只是巧合,與這樁謀殺案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個男人呢?”她忽然想起,“你說你們捉到他?”

  藍清風接收著她漾著疑問的眸光,卻只是默然。

  “為什麼不說話?“她一陣不祥的預感,語音微顫。

  “那個人自盡了。”他終於低聲回答,“是個日本人,我們已以把他送到局裏在這邊的單位,但暫時還查不出他的身份。但就算查到身份,恐怕也沒辦法查出是誰下的指令。”

  “你們兩個要小心。”在前面開車的任翔忽然插口,“雖然我們解決了那個男人,可是他或許已經把蒂娜受到跟蹤的事情上報了。如果真是那樣,你們的處境就很危險。

  藍清風則是緊盯著莊羽鶴,接著忽然長歎一口氣,“你先回國吧,羽鶴,繼續留在這裏太危險。就算他還來不及將你跟蹤蒂娜的事情上報,但你跟蒂娜今晚同時不在晚宴是事實,那人很可能還是會懷疑你。”

  “那你呢?不也同樣會受到懷疑?”他也是中途離開那場晚宴了啊。

  “我必須留下來。”藍清風靜靜一句,“只要任務還有成功的機會我就不會放棄。”

  他要留下來,卻叫她一個人先起?莊羽鶴忽地生氣了,心底燃起旺盛火苗,“我也不走。”她冷冷宣稱。

  “羽鶴,這太危險——”他試圖勸她。

  “這也是我的任務。”她打斷他。

  “羽鶴!但——”

  藍清風還想勸她,前座的任翔卻於此時迸出一陣爽朗笑聲。藍清風蹙眉,“任翔,你笑什麼?”

  “我說那沒用的,清風。”任翔搖搖頭,語聲帶著濃濃笑意,又半帶無奈,“女人要固執起來根本不是你勸得了的。相信我,我有經驗。”

  “蘭也是這樣的?”

  “沒錯。”任翔長長地吐氣,“她可是我見過最固執的女人了。”他搖搖頭,忽然瞥了莊羽鶴一眼,“你這個搭檔也不遑多讓。”

  搭檔?任翔這樣定義她跟藍清風的關係?莊羽鶴胸口一陣翻騰,說不清是何滋味,一雙明眸不禁凝定身琮男人身上。他能算是他的搭檔嗎?

  不,她不認為,她直覺他還有什麼瞞著她。搭檔該是彼此信任,彼此依賴,可以將性命完全託付給對方的!就像她和飛鳥之間的情誼——那樣才叫搭檔!而她,甚至無法全然信任眼前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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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山飛鳥一回到飯店,就發現幾名日本警察和一群記者聚集在大廳。她問明手下,才知道蒂娜在附近一條暗巷裏被謀殺。

  “長官,怎麼辦?這些日本警察一直要求見我們所有使節團成員,記者又愈來愈多。“

  飛鳥皺起眉,這些都不是她最關心的事,她只關心羽鶴。她還是否平安無事?她揮揮手要手下噤聲,直接拿起手機撥羽鶴房間裏的電話。

  接起話筒的人正是莊羽鶴。

  “你沒事吧?!”

  “我沒事,飛鳥。“

  “我馬上回去。”

  確定了跟蹤蒂娜而去的好友安然無事,她才松了口氣,轉向等她命令的手下,“我先上樓。告訴這些日本警察,等會兒我會安排他們見使節團成員,至於這些記者,一個也不准上樓!明白嗎?”

  “明白,長官。我已經安排了人守住使節團成員住的那一層樓入口。”

  “很好。”她點點頭,確定這些記者們絕對無法通過特勤保安人員的封鎖線,使節團成員應該不會受到打擾。至於想上保全措施完善的頂樓,就更不可能了。

  在確認狀況都還在控制之下後,她以最快的速度,在特勤保安人員的掩護下,搭上直達頂樓的專用電梯。

  第一個來到羽鶴的房間。

  莊羽鶴迎進她,唇角微微一拉,眉眼卻奇特地勻上一層疲憊。

  “你還她吧?羽鶴,精神很差。”

  “我很好。”

  但她的語氣絕不你很好。飛鳥暗暗歎息,轉頭掃視房內,“藍清風呢?”

  “在部長房裏。”

  “究竟怎麼回事?羽鶴。”

  “我不知道。”

  飛鳥一怔,“可是你不是跟蹤蒂娜嗎?”

  “我是跟蹤蒂她。”莊羽鶴微微提高語音,神情是挫敗的,“可是我不街道怎麼一回事!我被擊暈了,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你被擊暈了?”飛鳥一驚,一雙綠眸迅速掃過她全身,“有沒有受傷?”

  “沒有。”莊羽鶴放柔語氣,要她放心,“只是被打中後腦勺,有點頭暈,沒受傷。”

  “後腦?”飛鳥繞到莊羽鶴身後,拂開她秀髮審視著,果然只有微微泛紅,並沒有傷口。她松了一口氣,轉過羽鶴身子面對她,眼神嚴肅,“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心情不好?”

  莊羽鶴回凝她,眸子逐漸氤氳一層煙霧,“我跟蹤她,飛鳥!可是我竟然讓人殺死她了。我——差點邊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別這樣自責,羽鶴。”飛鳥捉緊她的肩安慰著,“這是意外,不能怪你。”

  “我被那個不知名的人耍得團團轉,竟然沒發現他就在身後。我——”

  莊羽鶴忽然一頓,深吸一口氣,“不該分心的。”

  “分心?你為什麼而分心了?”飛鳥直覺莊羽鶴的反應不單純,仿佛不單只是懊悔,還有濃濃的愁苦。

  “因為——因為清風。”莊羽鶴猶豫良久,終於還是輕聲開口,眼簾低垂不敢直視好友,“我發現他就在蒂娜要去的地方,一時心慌意亂,所以才會閃了神,讓那人有機可乘。”

  “他在蒂娜要去的地方?”飛鳥顰眉,“他不是出去追你了嗎?”

  於是莊羽鶴簡單地敍述事件事的經過。她語氣像是平淡,情緒其實激昂。

  飛鳥一面聽她說著一面觀察她的神情顏色。多年的友誼早讓兩個女人彼此建立了良好的默契,只需仔細望入對方眼眸就可捉摸對方心思。所以她街道羽鶴心情的劇烈起伏,她明白她一直費力地想控制自己情緒,無奈卻成效不彰。那個男人對她的影響恐怕比她自己所想像的還大上許多,否則她不會對他猜疑不信,卻又因為對他的猜疑不信而感到無可言喻的沉痛哀傷。

  羽鶴其實是想相信那個男人的,她想相信他並無意對她不利,也無意利用或欺騙她,可是又怕自己只是一廂情願。於是她傷心、難過、又對自己無法冷靜感到氣憤。

  這種患失的心情——難道就是愛嗎?

  “羽鶴!你怎能還如此鎮定?”一向冷靜的飛鳥提高嗓音,面露驚慌,“這表示那個人已經掌握了你了啊,他必然已經猜到你是被派來揭穿他的人。”

  “別緊張。那男人已經自盡了,他可能還沒將我跟蹤蒂娜的事上報。”莊羽鶴安撫她。“

  “但他也很可能已經通知幕後指使者了啊。”飛鳥搖頭否決她,立即打開對講機,“拜託你別這麼緊張好不好?”她無奈地瞥她一眼,“冷靜一點。”

  “怎麼冷靜啊?”飛鳥瞪她,“那人隨時可能會對你不利啊。”

  “你怎麼和清風一個樣?”莊羽鶴輕輕歎息,“他剛才也聲明不准我再參與此事,還要我先回國。”

  飛鳥一愣,“他這麼說?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怎能現在回去?”莊羽鶴搖搖頭,“萬一那人其實還不曉得呢?走了豈不等於自我招認?清風一定邊帶受到懷疑的。”

  “你很關心他。”飛鳥靜靜一句。

  莊羽鶴一窒,默然。

  飛鳥補上一句,“他也很關心你。”

  “我知道。看來像是這樣沒錯,可是我也確定他有事情瞞著我。或許正如我們最先所猜測的,中情局只是用這樣的藉口,利用我們進行某件事。”莊羽鶴咬住唇,神色猶豫,“所以——”

  “所以你怕到頭來——自己只是被他利用一場嗎?”飛鳥柔柔地問她,語音極輕極緩。

  莊羽鶴低垂眼簾,玫瑰色的下唇因被貝齒咬住逐漸泛白,“是的,我是怕。”她倏地揚起眼簾,“我只認識他短短一星期啊。”

  “所以你不能說服自己完全相信他。”

  “你能信嗎?飛鳥,你難道相信他跟蒂娜的命案完全無關?”

  飛鳥沉吟數秒,“我不曉得他對這件事掌握了多少,包括蒂娜究竟為誰工作,背後的操縱者是誰,今晚她是否只是被利用引你出來……可是,”她停頓一會兒,“我想他不是會殺人的男人。”

  “你怎能確定?”

  “感覺。在這行待久了自然對人會有種感覺。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只怕是我自己不願接受事實。”莊羽鶴輕輕一句。

  雖然他行事個性崇尚自由,不拘形式,但同時也是個蘊含深厚書卷味的男人。她確實也不認為,這個偶爾有些呆氣的男人會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只是——這幾日她發覺自己的心已經愈來愈趨向他了,她還可以放縱自己繼續嗎?

  “有此男人再怎麼樣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會是個偏激的人物,但有些人卻總讓人有那種感覺。”飛鳥忽然幽幽地開口,綠眸迷蒙,神思飄向極向極遠的地方。

  莊羽鶴一凜,深深地看她,“你指的是誰?飛鳥。”

  她沉默好一會兒,“你本來可以見到的,他是神穀光彥。”

  “神穀?”莊羽鶴恍然大悟,“是今晚宴會的主人?”

  “嗯。”

  “你見到他了?他很特別?”

  “非常特別的一個男人。”飛鳥輕輕淡淡地說,“長漂亮得過分,性格也不大中庸。”

  莊羽鶴緊緊凝她,拼命抑制想要脫口而出的輕噫聲。她從來不曾聽飛鳥如此認真地形容一個男人!雖然只有短短幾句,但她卻聽出那淡然的語氣中蘊含多少情緒波動。

  為一個男人而心情波動,這是飛鳥從不有過的經驗啊。一直以來她對男人是既不動心更不動情,甚至連正眼也難得瞧上一眼,但今晚卻——她豈止是看了那個男人啊,甚至連他大概的個性都摸清楚了。她幾時這樣注意過一個男人的?

  不敢置信地,莊羽鶴看著好友的臉頰逐浙暈紅起來。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莊羽鶴卻無法抑制好奇,“可是你卻仿佛頗瞭解他。”

  飛鳥輕輕地吐氣,“誰說我瞭解?”她微微搖頭,“我一點也不懂。”

  不懂他為什麼突然吻她,他不是對她豪無興趣嗎?當她站在史萊爾身邊時,他根本不向她瞧上一眼。那時她真覺得有些屈辱,又忍不住失落。

  但後來那樣對她,她更是無法名狀地震驚。不懂他對她的態度,更不懂自己的。

  為什麼他只要站得近一些,她就有喘不過氣的感覺?為什麼那時候他從背後挾持她,將她納入懷裏時,她會心跳得那麼快速,幾乎翻出胸口,而且一動也不敢動?

  “為什麼?羽鶴!”滿心的疑問終於逼得她沖口而出,雖然語氣仍是微弱的,“你曾經有過那種感覺嗎?只要某個人一靠近就不知所措。”

  莊羽鶴忽地自嘴角揚起一抹甜笑,伸出雙手緊緊擁住好友,“恭喜你,飛鳥。”飛鳥一怔,“為什麼恭喜?”

  “這是你生平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莊羽鶴微笑加深,頰邊浮現淡淡的迷人酒窩“終於,世上有個男人能吸引你。而且我想,你可能已經喜歡上他了。”

  “什麼?!”飛鳥驚呼一聲。她被神穀光彥吸引,喜歡上那個男人?這簡直不可思議。這種感覺一向與她無關的,多年來她看著羽鶴身邊男人來來去去,看著她善用女人的柔媚吸引男人愛慕,卻從來無法想像自己有天也會讓某個男人進入眼中。她的世界——該是一輩子沒有這些情情愛愛的煩惱。為什麼現在突然要破戒?

  她不明白。只能凍立原地,不知所措。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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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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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33: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哈斯汀王國外交部長秘書在日本遭到刺殺一事自然掀起了軒然大波,在隔天,不只是日本媒體也都陸續派記者前來探訪此次事件。

  哈斯汀方面,外交部長史萊爾表示對此事感到悲痛,並且不明了為何自己的秘書會在異國無端被謀殺。王國的女王陛下也在日本首相透過外電致歉時,表示對此事的遺憾,並希望日方盡速抓到兇手。

  日本為了不希望讓才剛剛萌芽的邦交蒙上陰影,警視廳自然是全力出動,誓言無論如何也要抓到那個膽敢謀釘他國外交人員的笨蛋。不過,儘管蒂娜的事引起兩國高度重視,哈斯汀外交部長訪日的行程依舊不變。今天中午,史萊爾在應邀與日本首相餐敘之後,一行人于下午三點來到高爾夫球場。

  日本方面,自然是出動大批人員保護首長安全,飛鳥也率領幾個特勤保安人員隨行保護部長。另外還有其他三名特勤人員則留在飯店保護部長夫人妮雅及莊羽鶴,包括也被部長要求留下來保護妮雅夫人的魏。

  剛剛抵達高爾夫球場,今日參加球賽的另一個主角翩然抵達——神穀光彥。

  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飛鳥便隨著他們從一個球洞走到另一個,一直維持著適當的距離。

  日本首相技術不錯,史萊爾也不賴,但神穀光彥是真正的高手。

  有好幾個洞,他都是漂亮的Eagle,杆數低於標準甚多,可以說是職業級的表現。

  影山飛鳥克制自己不要望向他,但她還是不覺將眸光定住他,尤其是在他打Eagle時,性感的嘴角便會沖著淡淡微笑,總讓飛鳥一陣雙腿發軟。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她忍不住斥責自己,他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啊,仿佛那晚在他書房時的事情從未發生,為何只有她還如此心猿意馬?

  但靜下來!影山飛鳥專注於你的任務。

  但這平靜不過維持幾分鐘,她注意到神穀光彥的腳步已經開始因不停的走路而不穩,她不覺心疼,雖然他神情依然平淡,但她知道他正忍著腿部的酸痛。

  他根本就不應該從事這種運動的,這只會更加重他腿部的負擔而已。

  她真想開口要他停止再這樣折磨自己,但最終她只能默默看著他打完十八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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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這件事,或許我們可以另約時間詳談……”

  “不方便嗎?或者……“

  影山飛鳥隔著一堵厚厚的牆側衛細聽著,無奈她再如何努力,終究也只能抓信隻言片語,怎樣也無法聽清全部對話內容。究竟他們在洗手間裏談此什麼?

  她咬唇陷入沉思,待回神時卻發現隔壁低聲交談的語音已經消失了。她急忙從女用化粧室走出來,迎面卻撞上一個男人。

  他雙手抓住她肩穩住好身子,她抬眼,驚慌地迅速退離他。

  他默默凝視良久,毫無波痕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他吧?剛才該就是他跟部長在洗手間裏對話。

  “謝謝你。”她別開眼眸,匆匆向他道謝,轉身就想離去。

  “午夜十二點。”神穀光彥略微沙啞的嗓音忽然自她身後追上她。

  她凝定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衛朵。“什麼?”

  “我在貴飯店對面的俱樂部等你。”他靜靜一句。然後若無事然,率先通過她身旁離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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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羽鶴跟蹤妮雅夫人。

  根據部長的行程表,晚上他將接受日本幾個商界人士的邀約前往一間俱樂部聚餐,大概近午夜才會回來。於是妮雅決定出門逛街,並且拒絕了特勤人員的保護。只要求魏跟著她。

  只要求魏跟她?莫非藉口幽會?或者有更深一層目的?莊羽鶴迅速在心中盤算著。

  無論如何,她必須跟上他們。這次任務到現在依舊毫無進展,蒂娜死後更加撲朔迷離,她需要線索,不能放過任何機會。於是,她讓留下來的兩名特勤人員以為她睡了,迅速潛下樓,叫了計程車追上那兩人的座車。

  車子穿過熱鬧的市區,來到臨近東京灣的公路上。接著,兩人在一座建築精細的跨海大樓邊停下車,由魏護送妮雅上橋。莊羽鶴跟著下車。

  原來他們倆真的只是來幽會的嗎?

  她微微苦笑,仰頭凝望著橋上依偎的兩條人影,肩並著肩,面孔都是朝向在霓虹掩映下顯得晶瑩璀璨的東京灣,仿佛正在享受著良辰美景。

  她輕聲歎息,看著那兩個人卿卿我我心底不覺升上一股落寞。在橋下尋了塊大石頭坐下,怔怔地凝視著水面。忽然,身上的行動電話鈴聲響起。

  她接起電話,“莊羽鶴。”

  “羽鶴,我是清風。”藍清風低沉卻微帶焦慮的語音傳來,“我剛剛打電話到飯店給你,沒人接。你現在在外頭嗎?”

  “東京灣。”

  “東京灣?”他提高語音,“你到那裏做什麼?!”

  “我跟著妮雅和魏來的。看樣子他們真有不可告人的關係,現在正在情話綿綿呢。”

  他敏感地聽出她語音的落寞,“你不開心?”

  她一凜,正想沖出口質問他為何那樣想時,遠處一束直直向她照射而來的車燈刺激著她眼瞳。她禁不住輕呼一聲,直覺地想閉上眼。

  “怎麼了?羽鶴。”藍清風在電話裏焦急地喊著,他聽到羽鶴的輕呼聲,同時也聽見了一陣汽車車輪尖銳利過地面的聲響,那聲響弄得他心慌意亂,急急拋下一句,“我馬上趕過去——”

  但莊羽鶴卻沒有聽見他最後一句話,她緊繃的神經集中在那輛恍若野獸般覬覦著她的白色轎車上。

  那輛車的目標是她。她驚慌地發現這一點,身子不覺一晃,緩緩向後退。

  她退後一步,那輛車便逼前一步。她深吸一口氣,舉起雙腿,迅速堵住上橋入口。

  她只得轉過身,躲到一根橋樑後當成掩護,一面取出藏在長裙底下的迷你手槍,對準車輪就是一發。裝著來音器的手槍安安靜靜地推出一顆子彈。

  轎車裏的人似乎沒有料想到她手上有槍,一時反應不及,右前方的車輪被擊中,車體一陣打滑。

  莊羽鶴抓住這難得的瞬間,迅速往另一頭逃去。她奔至妮雅他們停在橋下的深色轎車,試著能不能拉開車門。

  車門,卻是鎖得緊緊的。她考慮著是否能開槍射穿車窗,卻忽然記起這輛車配備的是防彈玻璃。

  該死的!難道她只能選擇在這裏被逼得無路可逃?

  但還是必須逃的,因為她發現白色轎車裏的男人已經下車,右手握槍,槍口對準她。

  她蹲下身,以這輛車的車體做掩護,躲過一槍。但還有另一發,再一發,那傢伙一連射了五槍。對方的手槍也裝了滅音器,莊羽鶴幾乎只能依硝煙濃厚的味道來判斷子彈的落點,所以她儘量伏低身子。

  然後,他忽然停止射擊。她聽見他換子彈匣的清脆聲響。

  沒子彈了嗎?這是她的機會,她悄悄探出一顆頭確定了那人站立之處立刻就是一槍。

  她的槍法可比那傢伙冷靜多了,何況他又毫無掩護,大腿馬上中槍流血。

  他腿步一陣踉蹌,嘴裏迸出一聲尖銳詛咒:“該死的!”

  莊羽鶴站起身,趁他右腿半跪在地來到他身後,手槍指著他後腦,“雙手舉起來。”

  男人身體一僵,猶豫數秒,終於還是乖乖拋下槍,舉起雙手。

  “是誰派你來的?說!”她喝令道,語氣毫不容清,“你最好識相點,本小姐可沒時間陪你在這邊耗。”

  “說得好。”一個不懷好意的語音忽地在她背後響起,“我們也沒多少時間陪你在這邊耗。”

  莊羽鶴倒抽了一口氣,感覺冰涼的格管貼著她肩部,“你是誰?”

  “你說呢?”男人低低笑著,嘶啞的嗓音讓人奇特地不舒服。

  “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她極力維持語氣鎮定,雖然心中早已被恐懼佔領。

  “我們是職業殺手,只問酬勞,不問對象。”男人冷冷地。

  她試著與他談判:“我國你也別輕舉妄動,雖然你控制了我可你的同伴也在我控制之中。”

  “怎麼?還想與我談條件?”

  “只要你放過我,我自然也放過你的同伴。”她勉強自己自信滿江地說道。

  “你的命值美金一百萬。”

  美金一百萬?他要的只是錢嗎?那就好辦了。“我可以給你雙倍。”

  “雙倍?”背後的男人似乎被她挑起了興趣,語氣微微一變,“你有那麼多錢?”

  “這樣的價碼我還付得起。”

  男人沉默不語,被她用槍抵住背部的那一個也不說話。她亦閉緊唇,知道在這樣的時刻若再出口只會顯露自己的驚慌不定,喪失談判的籌碼而已。

  “你究竟是誰?”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莊羽鶴悄悄松一口氣,“哈斯汀王國女王陛下的表姐。”

  “看樣子這次我們真的逮到大人物了。”身後的男人語氣平淡,她卻敏感地聽出其間隱藏的興奮,心跳也跟著加速。

  “如果我不接受的話這妞兒可是會殺了你,跟你同歸於盡。”身後的男人語帶諷刺地。

  “那就接受吧。頂多我們三七分賬。”

  男人聞言狂笑,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小姐,我可以接受這筆交易,不過還有條件。你必須想辦法讓我們平安出境,我們可不想為了賺取更高的酬勞而客死異鄉。”

  “沒問題。”她立即答應,“我會以外交人員的身份送你們出境,可以免通關。”

  “好,夠爽快!就姑且信你。哈斯汀女王的表姐應該辦得到小事吧。”他將槍管稍稍離開她,“拋下你的槍。”

  “先拋下你的。”莊羽鶴反過來要求他,“我怎知你會不會出爾反爾?”

  “這樣好了,你可以先轉過身來。”

  “好。”她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一面仍將槍管緊緊抵在各叫柯爾的男人背部。

  然後,她呼吸一緊。映入眼簾的是國際知名的職業殺手,在哈斯汀的情報網絡中也收集了這人的資料,冷酷、嗜血、認錢不認人是他最顯著特徵。他不是在幾個月前才被美國聯邦調查局收押的嗎?怎麼逃出來的?有人幫助他?

  “是誰雇你來殺我的?”她再問一次。

  “交易完成我自會告訴你。”他冷冷的灰眸閃著淩厲光芒,“現在先顯示你的誠意。”

  “我知道。”她微微頷首,一面找著行動電話,這才發現它掉落在方才她坐的地方,“我的行動電話在那邊。”

  男人順著她的眸光望去,搖搖頭,“用我的。”他靜靜一句,另一隻手拿出手機欲遞給她,忽然又收回來,“你想打給誰?”

  “給我你瑞士銀行的賬號,我可以請瑞銀經理立刻匯款給你。”

  “是嗎?”他微微一牽嘴角,“告訴我號碼,我來打。”

  她告訴他號碼,“這是瑞銀總行經理的專線。”

  男人照辦,果然,總行經理一聽見她的名字語氣立即恭謹起來,“郡主有什麼吩咐?”

  “他問你的吩咐。”男人微笑,將手機遞給她。

  莊羽鶴接過電話,知道他已經相信她的真實身份,並且也確認交易的可行性。看來,自己性命暫且無憂。她深吸了一口氣,以輕快的語氣和話筒另一端的人寒喧幾句,然後便切入正題。

  “達克,從我現金賬戶轉兩百萬美金出來。”

  “兩百萬美金?轉到哪里?”

  “你等一下。”她用眼神問那男人,男人立刻會意,告訴她一串數字

  她點點頭,正欲復述那串數字時,遠處忽然出現一個男人身影,他一面緩緩走向這裏,一面高聲喝道:“你們是誰?在這裏做什麼?”

  “該死!”男人詛咒一聲,忽地目露凶光,“你竟然有幫手!”

  “不,你誤會了——”莊羽鶴驚慌莫名,手一顫,行動電話落了地。她看著男人面容一冷,伸直右手準備扣下扳機。

  她心驚膽戰,出於本能立刻矮身一個翻滾,暫時躲開男人射擊範圍。然後,她左手觸及地上一個礦泉水空瓶,她瞪著那個塑膠空瓶,在電光石火的刹那之際,她領悟到這個瓶子是她生存的惟一希望。於是,她拾起瓶子,一咬牙,深深吸一口氣。接著,在男人向她射擊的第二發子彈前縱身跳躍入水。

  “該死!”男人詛咒一聲,追上前去,朝灣面她沉下的地方連續射擊數發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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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怎麼回事?”妮雅見情況不對,也跟著從橋上走下來,一面尖聲喊著:“我聽見水聲,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這裏曾經發生槍戰。”魏靜靜一句,冰綠色的眸子望著兩個男人匆忙離去的方向,“你看我們的車子。”

  “什麼?!”妮雅的反應是震驚的。她依言轉頭一看,果然在車窗以及車門處發現幾處凹下的彈痕。她不禁語音發顫,“是誰?為什麼在這裏?!”

  魏沉吟不語,神情若有所思。

  “剛剛是不是有人掉下東京灣?”

  魏點點頭,“好像一個女人。天色太暗,我沒看清她的臉。”他略顯多餘地解釋著。

  妮雅的眸子卻也奇異地閃過一道光,“你沒看清?怎麼辦?我們要通知日本警視廳嗎?”妮雅試探地問他。

  魏只是冷冷一句:“別惹麻煩,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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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鶴,你在哪里?”藍清風喊著,愈來愈無法掩飾語氣的慌亂,“羽鶴,回答我!”

  他茫然失措,在東京灣這座有名的橋樑附近尋著,掌中一個迷你的黑色儀器規律地閃著紅光。應該在這裏啊,根據羽鶴行動電話的訊號,她應該就在這附近才是。為什麼他找不到她人影?莫非他已來得太遲,她已經、已經——

  他驀地狂喊一聲,眸光像失去焦點般光芒渙散,身子則像頭受困的野獸不停轉著,“羽鶴,你在哪兒?回答我!”他哀求著語聲已帶哭音。忽地,地面上一個微弱亮光吸引他目光,他蹲下身凝神細看,發現那個亮光來自金屬碎片。

  子彈!

  他全身一凜,立刻聯想到這金屬碎殼或許正是曾威脅莊羽鶴生命的不祥之物,手上的紅外線追蹤儀霎時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羽鶴、羽鶴…….”他顫抖著語音,只覺心碎神傷,激情欲狂。

  不,不會的!羽鶴不會死,那樣美好的女人不能就那樣輕易死去,不能!

  他真不該離開她的,他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她,他明知在蒂娜那件事後她可能有生命危險的,竟然還留她一個人在飯店。他不該拋下她一個人到東京警視廳,不該一心一意只想著要查出害蒂娜兇手的真實身份,卻忽略了她有可能是幕後主使者下一個目標。

  如果她真的遭到不測,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羽鶴,你回答我吧,求求你!”他再次揚聲高喊,語氣幾近絕望。

  忽然,一陣細碎的水聲奪取他全部注意力,他迅速奔至欄杆邊往下望。

  是水泡。本來沉寂無波的灣面忽然激起一圈圈水渦。他屏住呼吸,心臟亦在那一刻停止跳動。

  終於,他看見某物漸漸浮起一物,抬起一張蒼白清秀的容顏。

  羽鶴,真是她!她竟然從水面下浮上來了。

  藍清風不知該如何形容內心陣陣的波濤激蕩,他咬著唇,眼前一陣矇矓。

  他伸手緊緊握住她極力伸長擺在岸邊的雙手,拉她濕淋淋的身子上岸。然後,緊緊擁她入懷,“羽鶴,你怎樣?還好吧?他焦切地問,臉頰緊貼住她的。

  她無力地一拉嘴角,舉起還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塑膠瓶,“它救了我。”

  她極輕極細一句恍若吐出輕微歎息,然後頭一偏,暈了過去。

  藍清風努力對她做了人工呼吸,雙手壓縮著她的胸膛,擠出肺葉內的積水。令他詫異的是她體內的積水並不多,她像並沒有嚴重的溺水跡象。他舉起落在她手邊的塑膠空瓶。

  她說是這個空瓶救了她。他微一凝思,性格的唇角覺輕揚。

  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啊,懂得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信這個儲滿空氣的空瓶,含住瓶口當做呼吸管。她想必潛在水面下很久了吧,一直靠著這一點點的氧氣保存著意識。這個女人,他搖搖頭,心內是對她既佩服又是濃濃的心疼,只要她雷峰塔繼續潛在水裏幾分鐘或許就會真正地失去意識。

  究竟是怎樣的生死關頭讓她被迫做出這樣的冒險?他不禁擁緊她下頜抵住她濕漉漉的秀髮。

  “羽鶴,幸好你沒事。幸好——”他幽幽歎息。

  “我沒事了。”一聲細幽幽的語音忽然自他下頜處飄上來,他又驚又喜,手指輕柔抬起她臉龐,“你醒了。”他說話的模樣像隨時要跪下來感謝上蒼。

  她怔怔地凝望他,幽深的黑眸蘊著柔情婉意。他——呼吸不勻、語音微顫、眼眶竟然是紅的,顯然是為她擔憂到了極點,甚至或許曾流下眼淚。瞧他看她的模樣,他抱她的模樣,仿佛怕她會一下子又忽然消失在他眼前,非要好好抓緊不可似的。

  “清風。”她一時柔腸百轉,忽地雙手扣住他頸項,主動印上一吻。

  他一怔,在她蜻蜓點水碰觸他後好一會兒,仍然陷於半失神狀態。

  她溫柔凝瞞他,“我很好,別擔心。”

  他以更加溫柔的眸光回應她,好一會兒,方低聲開了口:“是誰?羽鶴。”

  “我不知道。”不需多言,她便明白他想問什麼,搖搖頭,“只知道那男人是國際職業殺手,卻不曉得是誰雇用他的。”

  “職業殺手?有人雇職業殺手來殺你?”藍清風先是一愣,忽地咬住牙,一股暴風雨般的狂怒席捲他全身,黑眸閃過淩銳的鋒芒,“該死!我非查出是誰不可!他逃不掉的!”

  她既高興他為自己如此心緒激昂,又不希望他如此心神不寧,不覺伸手輕撫他面頰。

  “東京警視廳查到那個謀殺蒂娜的男人是誰了嗎?“她輕聲問道。

  “時田總一郎。以前曾在神谷財閥旗下和航空公司擔任飛機空服員。”

  “神谷財閥?”莊羽鶴蹙眉,“那天做東宴請我們的不就是他們的指導者?”

  藍清風微微頷首,“神穀光彥。”

  “難道他們跟蒂娜事件有什麼關係?”

  “不清楚。”他簡單一句。

  她卻沒好氣地瞪他,“別瞞我,清風,CIA不可能不知道他底細。邊我這個哈斯汀的小情報官都知道,神谷財閥在東歐擁有軍火工業的多數股份。我還聽說神谷財閥在東歐擁有軍火工業的多數股份。我還聽說神谷財閥很可能曾經介入好幾個新興世界小國的戰亂。”

  “這也只是傳言而已。”

  “那這一次呢?這一次的事件會不會真跟神谷財閥有關?”

  藍清風長歎一口氣,“希望沒有。如果有的話,我們便很可能被扯進比間諜案更驚人的內幕中。”他半是調皮、半是無奈地朝莊羽鶴眨眨眼,“有可能小命難保。”

  莊羽鶴悚然一驚,忽地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畢竟,那個指使暗殺她的人可是個有能力出一百萬美園高價的富豪,絕不可能是尋常人物。暗殺計劃失敗第一次,必須還會接踵而來第地次。

  她不覺全身一陣冷顫。莫非他們倆真的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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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33:5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午夜十二點。影山飛鳥準時來到俱樂部。

  她知道自己不該來的,不該試圖見他,不該見他——但她想,真的想。

  是為了任務。她告訴自己,為了查出他的史萊爾部長之間是否擬定了秘密協議。

  今晚,在一群高官達貴打完高爾夫球後,史萊爾曾與神穀光在洗手間獨處了將近十分鐘。這十分鐘他們談了些什麼,或者,交換了什麼情報——飛鳥聽不清楚,惟一可確認的是這兩個男人談的絕不是風花雪月之類的無聊事。

  因為神穀光彥不是那種人,他不是那種會浪費時間作無謂交談的男人。史萊爾或許會花時間在無謂的人事物上,但神穀光彥不會。

  飛鳥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可以如此肯定,但她就是有這種第六感。在某方面,她似乎可以準確捉摸到那個男人的心理,雖然在另一方面她總是陷入迷惑。

  飛鳥微微苦笑,第一次陷入如此矛盾茫然的境地。

  見她站定在門口不遠,穿著白上衣,黑背心,打著黑色領結的門房便迎向她,“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是會員帛俱樂部。”他朝她展露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請問你有會員卡嗎?或者你認識本俱樂部的會員?”

  “我和神谷先生有約。”

  仿佛神穀這個姓有極大的魔力似的,門房的態度立即一變,微笑從純粹的禮貌隆轉成絕對的諂媚逢迎,“影山小姐嗎?神谷先生正在等你,請進。”

  她點點頭,不久,一個同樣裝扮的年輕男人出來迎向她,禮貌萬分地引領她進去。飛鳥一面跟隨他,一面欣賞著俱樂部金碧輝煌的裝潢以及由圓臺向四周擴散的悠揚琴聲——是個相當安靜、高雅的地方。而神穀光彥是這家麼人俱樂部的會員。

  “神谷先生就在那裏。”

  她眸光望向侍都手指的地方,果見神穀光彥坐在最角落隱秘的雅座,桌上攤著一本書,似乎正專心地閱讀著。

  她朝侍者微笑點頭,“我自己過去行了。麻煩你給我一杯伏特加瑪格麗特。”

  他點點頭,領命而去。

  她卻凝定在原地,深邃的湖綠雙眸靜靜地望著他,心,卻不聽話地快速跳著。

  該走過去嗎?她掙扎著,一半的她告訴自己掉頭就走,另一半卻拼命尖叫著渴求他抬頭看她。

  為什麼他不抬頭看她呢?!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卻總像沒有注意到她。那晚在他家的晚宴如此,今日在這裏亦然。是不是非要她站定在他眼前了他才會接受她進入他的視界?

  飛鳥心臟一陣揪緊,閉了閉眼,舉起了腳步。

  她終於還是主動來到他面前了,他也終於抬丐一張筆墨難以形容的俊秀臉龐。

  “你來了。”他合上書,語氣平淡,沒有一絲驚訝,就像他早已料到她必會赴約。

  飛鳥想逃,就算她再怎麼毫無經驗,也隱隱地察覺這是她最後一次逃離他羅網的機會了,只要轉過身。她告訴自己,轉身,離開這裏。

  但她卻在他對面落座,“傅科擺,昂貝托.愛可!”她喃喃念著桌上那本書的書名與作者,奇怪地對他會閱讀這樣的作品一點也不覺驚訝,“很不錯的一本書。”

  “你知道這本書?”他深邃的黑眸微微閃光。

  “幾年前讀過。”她唇角微彎,“只記得當時被裏頭一大堆人事搞得昏頭昏腦,最後對他想表達的意思還是有些迷惑。”

  “玩弄真理的人終將被真理所玩弄。”他淡淡一句,“我想這就是他所想表達的。”

  “或許他是在警告我們真理不容輕易接近。”

  “真理不容輕易接近。”他半嘲諷地復述一次,“問題是這世上有所謂真理嗎?”

  她盯視他良久,“你很憤世嫉俗。”

  “我只相信值得相信的事。”他淡淡一句。

  什麼事值得他相信?她想問,卻提不起勇氣。侍者正于此時送上酒來,她舉杯就唇,讓伏特加激烈的口感灼燒她喉嚨。酒精給了她勇氣,“什麼事是你所相信的。”

  “自己。”他簡潔地,“用自己的雙手控制自己的一切。”

  “所以你決定,只要能夠獲得一切事物的主宰權,不惜任何手段。”

  “不錯。”

  “可是你動搖了。”她語氣肯定,“有什麼事影響了你一向堅持的理念,你開始懷疑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她放下酒杯,定定望入他眼神。

  他仿佛一驚,驀地抓起右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接著,深不見底的眼眸再度凝視她,“為什麼你會得到這樣可笑的結論?”

  他若有深意的眸光盯得她心慌意亂,血流急竄,悄悄深呼吸好幾次才敢揚眸重新望他,“因為你的眼睛。”

  “眼睛?”

  “你的眼睛告訴了我你內心的矛盾。”她再飲一口酒,然後大膽地繼續,“光君,你控制了神谷財閥這個龐大的企業集團,甚至掌握了你所需要的一切政治資源,你用龐大的經濟力量扒動日本。於是所有政商界重要人士在做任何決策時,都不得不考慮神谷財閥的想法,不得不考慮你的想法。”她停頓數秒,知道再接下去的言語只會激起他怒意,但卻還是沖口而出,“以一個實力龐大的財閥指導者而言,你確實主宰了許多事。但你真下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人稱光君的你,或許一舉一動都是自由的,一言一語也不需考慮任何人,但你——真得到心靈的自由了嗎?”

  他瞪著她,不敢置信竟有女人敢當著他面說出這些,不相信她竟敢如此自以為是!這該死的女人究竟以為她是誰?她以為自己可以瞭解他?以為就憑她可以猜透他神穀光彥的心理?

  三十多年來,沒有人膽敢看穿他神穀光彥的,她是惟一一個,一個平凡至極的女人,就算他倆在街上面對面擦肩而過,他也不會多看一眼。可偏偏是這樣的女人看透了他。右腿肌肉不知不覺抽痛起來,分繃緊身子,瞪視她,“你究竟為什麼來?”

  她一怔,仿佛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好半天,長長吐息:“你知道的。”

  就這樣簡單一句,不閃,不躲,不假作嬌羞,不裝成無知,不妄想對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及格了。這女人!

  他決定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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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家麼人俱樂部樓上有專門提供給會員的包廂,神穀光彥帶她上樓,來到偶爾自己會留下來休憩的套房。他關上門,拉她來到自己面前,雙手定住她肩。

  從前晚在書房見到她,他便一直想對她這麼做。

  他讓唇落在她垂落劉海的額前,沿著直挺的鼻樑蜿蜒而下,準確地貼上她的唇,靜靜地凝定不動。

  她呼吸亂了,他可以感覺出來,拂向他的氣息急促而不規律。他微微一笑,暫且移下她菱唇,來到她潔白細膩的頸項。滾燙的唇瓣在印上她鎖骨時,他聽見她倒抽一口氣,全身頓僵凝,一動也不敢動。

  他閉上眼,柔軟的唇繼續蜿蜒而下,落下一邊串細細碎碎的輕吻,雙手一面自她的肩滑下,順便拉下圓領針織衫,手指則在她倏然裸露在空氣中的優美背部施著魔法。

  他輕啄著她順著他方才烙印的路線反轉回去,頸項、嘴唇、額前。來來回回,一次又一次。

  夠了吧?他究竟要逗引她到什麼程度?他究竟要挑逗她到怎樣的狀態才肯饒過她?

  她已以受不了了啊,從來不曉得男女之間的親密竟可以是這樣的,竟可以如此挑燃起一個人的心火,讓人心跳、脈搏、思考,全陷入難解的混亂。

  她再也看不到什麼了,再也聽不到什麼,被剝奪了所有澄清思考的能力,只能感覺。只能感覺他令人灼燙難忍的輕觸,只能任他折磨她任由他挑動她到雙腿發軟。

  情欲,原來是這樣既甜蜜又痛苦,既讓人心動又讓人恐懼的感覺。

  她好熱,又好冷,像置身於北極的煉火當中,同時有冰與火折磨著她,讓她一陣又一陣,不停地打顫。從腳底,到頭頂。

  這就是所謂的情欲嗎?天啊,現在該做些什麼?她該——該試著回應他嗎?或者,她最好凝定不動?她甚至不懂得婉轉低吟。

  在他終於卸下她全身衣物時,她甚至忘了呼吸,羽狀的眼睫低垂,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他輕輕使力一推,她站立不穩仰倒臥床。雙眸是在意外的情況下接觸到他的。他一向幽深的黑眸此該像彌漫著一層灰霧,更加主人無法看清其中蘊藏的一切。

  “飛鳥。”他低低喚她。

  “什、什麼事?”她無法克制不停顫抖的牙關。

  “你前晚說,你的腿也曾經受過傷。”他沙啞的語音拂過她的耳邊。

  她搖搖頭,直覺神經緊繃到幾近歇斯底里,“我是…….是受過傷——”

  “有個人曾經像你那晚對我所做的那樣天天替你按摩——”他一面吻著她耳垂,送出溫暖宜人、帶著微微酒味的氣息,“那個人——是誰?”

  替她做腿部按摩的人是誰?他問這個幹嗎?在這種時候他腦子還能如此清晰地運作,問出讓她如此莫名其妙的問題?

  “是羽鶴。”她輕微的嗓音像歎息,“她是——”

  “你的好朋友。“他替她接下去,嘴角忽然彎起美妙的弧度,仿佛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是、是的——”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他的唇卻讓她全身一麻,像通過強烈電流。她猛地伸手按住自己雙唇,拼命抑制想要尖叫的衝動。

  他仿佛覺得她的舉動很好笑。

  “放輕鬆,寶貝,你可以叫出來沒關係。”

  叫出來?她瞪視他。像個完全投降在情欲之下的蕩婦?不,她不能。那樣太讓人尷尬。

  她搖著頭,拒絕他的建議,他卻像視而不見,將她的抗議看成誘惑的邀請。

  他一步一步,一一擊潰她所有高高築起的堡壘防線,不許她躲藏,不容她防衛,直到她再也無法克制,喉逸遠出聲聲細碎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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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結束的,只街道當她在甜蜜的天堂展開眼簾時,映入眼眸的是神穀光彥微微慍怒的臉孔。

  他瞪祝她好一會兒,“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茫然眨眨眼,“告訴你什麼。”

  “告訴我這是你的第一次。”

  “如果我告訴了你,這一切感覺便會有所不同嗎?”

  他一窒,“我只是不願沒有心理準備。”

  她歎息,“就連這種事,你也要求一切在你控制之下嗎?”

  “我弄痛你了!”他吼道。

  “這種疼痛是必然的,不是嗎?”

  “你該死的怎能如此冷靜?”

  他問得好笑,難道她必須驚慌尖叫?是她自己選擇對他獻出童貞的啊。她黯然不語。

  他瞪視她好一會兒,“為什麼是我?”

  她依舊默默凝視他,不語。她當然明白他在問什麼,為什麼選擇他做她的第一個男人?很簡單的問題,卻很難回答。

  因為,事情就是那樣自然而然——他是第一個走入她眼中的男人,她試過遠離他的,試過忽視他對她不尋常的吸引力,無奈他的身影就偏偏纏緊她腦海,不肯輕易離去。

  她也明白,與他發生這樣的關係並非一件聰明的事。他是個複雜的男人,擁有複雜的野心與謀略,是個會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摧毀他人的男人。他甚至可能曾經涉入前陣子哈斯汀王國的政變,或許正是當時的叛軍騎士党的軍火供應者。他甚至是個可能企圖誘引她國家的外交部長從事非法協議的男人。

為什麼她會讓自己和這樣一個男人扯上關係的?究竟為什麼?

一切都在失控當中,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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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在失控當中。

  莊羽鶴低伏眼簾,下眼皮移動著羽狀陰影,兩瓣唇在冰涼的夜風中微微顫抖著。這失控是她自己造成的,她讓自己的感情、理智完完全全地失控,拜倒在一個男人西裝褲下。

  她愛上他了。

  從方才昏迷醒來,他那張含著淚的臉龐映入她眼底,她便忽然察覺這個事實——她愛上他了,否則不會為他一顆心如此疼痛,柔情萬千。但——這是不應該的啊,一個女人怎麼會愛上她無法信任的男人,愛上一個她明知他在欺騙她的男人?在她的工作領域,他甚至可以算是她的敵人啊。

  “羽鶴,你身體不舒服吧?”藍清風問她,看著她一個人走向灣岸欄杆,仰頭凝望著夜空,沉默無語,“我們回去吧。”

  她依舊不發一言,好半天,忽然旋過身子,明眸在黑暗中顯得分外璀璨。

  “我再問你一次,清風。”她語音低微,射向他的眸光卻異常堅定。

  他有不祥的預感,“什麼事?”

  “那天晚上——”她停頓一會兒,“蒂娜要見的人——是你吧?”

  藍清風一驚,“你怎麼會那樣想?”

  “她要見的人應該是你,或者為了繼續掩飾你的身份,任翔會代替你去見她。”她推論著,眸子直直盯他,“他會替你從她手中取得情報,再交給你送給上級分析。”

  “羽鶴——”

  她不理他略帶無奈的眸光繼續說道:“只是不知怎地,這次會面被某個人掌握了,他使用某種方式事先取得蒂娜應該要送給你們的情報,並且激蕩人去殺了她——是這樣沒錯吧?清風。”

  藍清風只是瞪著她,默然不語。

  “告訴我實話。”她執拗地要求,口氣中含有某種決絕,“其實蒂娜是貴國在我國下的情報探員之一,對不對?”她面容像凝上一層霜般冰冷,但他卻察覺其中隱藏的情緒波動。

  她很難過,而他如果再不對她坦然,她會對他感到完全的失望。

  他真的——不希望傷害她,“蒂娜關非隸屬於我們CIA。”他低低一句。

  莊羽鶴倒抽一口氣,“為什麼到現在還要騙我?”她情緒激動,語音顫抖不已。

  藍清風卻依舊冷靜,“我說的是實話,蒂娜不是我們CIA的探員,她——是另一邊的。”

  另一邊?他指的是——“獨立國協?俄羅斯?”莊羽鶴瞪大一雙美麗星眸,“俄羅斯軍情局?”

  “我們發現她所擁有的財富與收入極端不符。”

  “你的意思是——貴國的戰略情報就是傳到她手中?”

  藍清風不語。

  莊羽鶴一怔,他沉寂的表情讓她腦海靈光一現,“根本沒有什麼特種隊員外泄情報,是吧?”這句話雖是問話,口氣卻是肯定的。

  他遲疑半秒,“不錯。”

  “那麼你們想從她手中取得的究竟是什麼?”

  “一卷重要的膠片,一位在莫斯科工作的同仁交給她的。”

  “同仁?”莊羽鶴不敢置信,“我不明白!你不是說她並非CIA的人嗎?你們同仁怎會將情報交給她?!

  “因為某種原因我們那條線斷了,但情報必須傳出來,所以我們想了這個辦法。”他冷靜地解釋,“我們早就掌握蒂娜的真實身份,知道她是俄羅斯設在貴國的情報點,她一直在我方情報人員監控當中——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方情報員是這次參加貴國女王加冕大典的俄羅斯外交人員之一,趁晚宴時交給她的,並且以她習慣的密碼指示她帶到日本。”

  “這麼說其實她並不曉得自己遭到美國利用,不以為是在為俄國工作?”

  那女人就那樣在不知不覺中成為雙面間諜?

  “是的。”

  “為什麼你們不乾脆要那個外交人員直接把情報傳到你方人員手上?”

  “因為他同樣也在俄國的監控當中。”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掌握了俄國的情報員,結果他們自己的也在人家掌控當中?到最後還得利用對方人傳送已方要的情報?莊羽鶴搖頭,雖然她自己也為情報單位工作,但這種外勤人員搞的諜對諜遊戲不是她所難以想像的。

  “你一開始就知道這些?”

  “嗯。”藍清風微微苦笑,知道自己一旦承認這一點必會遭來她極大的責難。

  果然,她立時秀眉緊顰,黑眸淩厲瞪視他,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啟櫻唇,“但蒂娜被殺了。這是否表示貴國中情局的計策已遭看穿?!”

  “所以你那時對我說的,還有另一個人在利用著蒂娜的推論是你真正的想法?”

  “我確實那樣想。”他點點頭,“那人知道蒂娜的存在,蒂娜卻不知道他是誰,顯然地位比她高,或許正是控制她那條情報線的主要人物。”

  “會是誰?”她不禁皺眉,“這次隨團訪問的人可一大群呢。”

  “必須是能夠輕易取得貴國外交機密的人1”藍清風淡淡地道,“基本上我還是認為是那三個人之一。”

  “而那個人已經掌握我們兩個的真實身份。”莊羽鶴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很可能比我所想像的還早發現!”藍清風蹙緊俊挺的眉峰,“俄國的反情報技術不容小覷,他們的監聽技術一流,我們在飯店房裏的談話很可能都被那個人聽見了。”

  “那個人很聰明,竟能推斷出中情局的真正目標是利用蒂娜傳遞情報——”莊羽鶴喃喃地,忽地悚然一驚。那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這麼說飛鳥跟她的關係也被發現了嗎?她——會不會也有生命危險?

  “電活,清風!”她焦急莫名,“借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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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動電話的鈴聲響了。那規律的聲響是飛鳥所熟悉的,她瞥了自上方俯視她的男人一眼,臉頰呈現漂亮的玫瑰紅。

  “對不起,我可以接個電話嗎?”

  他讓開結實的身子,往床的另一側一躺,雙手枕在鬆軟的枕頭上,一雙黑眸正凝望著她。她微微尷尬,他這樣注視她讓她全身更加不自在地滾燙起來,笨拙地用棉被裹起赤裸的嬌軀,下床拾起方才因激情掉落在地的手機。

  她按下通話鍵,“影山飛鳥。”沙啞的語音就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飛鳥,你在睡嗎?”

  “羽鶴!”飛鳥不禁細聲輕喊,神情更加尷尬萬分,有種錯覺仿佛好友已透過電話線知悉她現在的狀況,“你不是應該在睡嗎?為什麼這時候打來?”

  “誰告訴你我在睡的?我現在人在外頭,和清風一起。”

  “你在外面?!”飛鳥神色一整,語氣頓時嚴肅起來,“怎麼回事?他們沒人告訴我你出去了,還以為你一直待在套房裏。”

  “我跟蹤妮雅與魏去了,在東京灣附近,不差點遭到暗殺。”

  “暗殺?”飛鳥訝然驚呼,接著迅速注意到神穀光彥射向她的不尋常眼神,她一凜,降低聲調,“究竟怎麼回事?羽鶴。”

  “說來話長,我回去再告訴你。我只是打來確定你還安好。”

  “我——沒事。”

  “小聲點,我想已經有人掌握我們的身份,並且準備對付我們。”

  “嗯,我會。”她語音低微,“你也小心。”

  莊羽鶴卻似乎注意到她語氣的不對勁,“你在哪里?”

  “我?”飛鳥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不在房裏?”莊羽鶴語音揚高起來。

  “你不在自己房裏,莫非——”莊羽鶴腔調一變,“你跟神穀光彥在一起?”

  天!她真想找個地洞自己鑽進去算了,莊羽鶴不敢置信的語氣讓她尷尬莫名,體溫直線上升,“我是——”

  “快點離開他,飛鳥——。”莊羽鶴口氣嚴厲。

  “羽鶴,別擔心——”

  “你不明白!”莊羽鶴似乎十分焦急,“殺了蒂娜的那個男人曾經是神谷財閥的員工呢,搞不好他跟那次事件也有關係。我求你快點離開他吧,我怕他會對你不利。”

  對她不利?飛鳥禁不住瞥了躺在床上的神穀光彥一眼,後者眸光幽深,讓人摸不透是何想法。她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喚道:“羽鶴——“還來不及開口解釋,她便聽見一陣雜音,仿佛有一個男人也在喊著羽鶴,接著是一陣連續槍響。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槍響?

  “羽鶴!你怎麼了?羽鶴!”她焦急萬分,揚聲拼命對話機另一頭喊著:“怎麼回事?你還好吧?”但電話卻於此時斷了線,只聽到嘟嘟聲響。

  “羽鶴!”她幾乎瘋狂,手指發顫地撥著好友手機的號碼,試圖再度取得聯絡,但對方卻接收不到訊號。她再撥藍清風的號碼,一樣無法連線。

  她摔下手機,扯開裹著身子的棉被,慌忙著起裝來,再也顧不得羞澀或尷尬。

  “怎麼回事?”神穀光彥靜靜問她。

  “羽鶴好像出事了。”她語音微顫,神色驚慌,“我必須立刻回飯店去。好像有人想殺她。”她一面說著,一面拉上黑裙拉鏈,忽地,整個動作一凝,綠眸緩轉向她,“是你嗎?”

  他輕輕挑眉,“什麼意思?”

  “這件事該不會跟你有關吧?”她急促喘著氣,“是你派人殺羽鶴?”

  他神情並沒有因為她的指控動搖,只是淡淡聳聳肩,“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不知道!”飛鳥語音尖銳,射向他的眸光狂野淩厲,“只要告訴我是或不是!”

  他默默凝視她良久,終於靜靜地開口:“不是我。你不相信?”

  “我——”她一窒。該相信或不相信?她不曉得,真的不曉得。感情讓她偏向相信他,理智卻告訴她他不能信任——怎麼會這樣“

  “我走了!“她不知所措,只能慌然拋下這樣一句,轉身就走。

  一直到她的倩影消失在房門後許久,神光穀彥才將定在樺木門板的目光收回,嘴角拉起三十度角的弧度。三十度的自嘲。

  這還是生增第一次,和一個女人纏綿後,竟然是對方率先匆匆離去。看樣子許多對他神穀光彥來說絕不可能之事,在遇到這個女人之後,都破了例了。而這對他而言絕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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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34:1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這裏是那裏?當藍清風自深沉的黑境中醒來時,迎接他的是另一個黑暗。

  一個暗室,伸手不見五指。他眨眨眼,試著調整眼瞳適應周遭的黑暗,連一絲偷溜進來的光線也沒有。

  “羽鶴,你在這裏嗎?!”他伸出手,憑著感覺向四周摸索著,忽地,他碰到一個柔軟的軀體,“羽鶴,是你嗎?”

  沒有回答。她還陷在昏迷中嗎?先是在水下潛伏那一段時間,又被人用乙醚迷昏。她身子是否支持不住了?

  藍清風心一緊,伸手探向她略顯冰涼的臉頰,依向她俏鼻——還有氣息,雖然輕微卻規律的氣息——還好,她只是暈過去了,應該很快就會醒來,而醒來後她因為藥效的緣故,必會有一段痛苦掙扎的時間。

  他蹙眉,有一股想要詛咒上天的衝動,但終於還是定下心站直身子,一面伸手輕撫過每一寸牆——只是普通的鋼筋水泥牆。他試著走一圈,估計房間的大小。

  普通的房間大小,空蕩蕩的,一件傢具也沒,甚至也沒有窗戶,門縫亦緊緊貼住地面——莫非是專門用來囚禁人的地方?但空氣依舊是清新的,至少有通風孔——在哪里?天花板嗎?

  他直覺地仰起頭,接著,忍不住自嘲地拉拉嘴角。根本什麼也看不見。總不能飛簷走壁,躍上天花板印證自己的猜測吧。他苦笑著,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開始檢測起全身上下的衣物。

  除了穿在身上的襯衫、長褲,他所有的東西都被剝除一空。包括他藏在襯衫內袋的筆型單發手槍、長褲裏的超微迷你相機、做成項鏈的監聽器、藏在皮鞋底的錄音機,甚至邊他那只具發信器功能的手錶都被拿走了。可見抓他們的人本身一定也很有這方面的常識,說不定正是同行。

  會是派人暗殺羽鶴的同一個人嗎?

  藍清風蹙眉,這樣的推理雖自然卻沒有道理,如果那人的目標是他們的性命,為什麼不幹乾脆脆一槍射死他們兩人?就像他聘請殺手試圖解決羽鶴一樣。

  可見這個人並不想要他們的性命。不想要他們的命,那他要的是什麼?總有個目的吧?否則他不會花大筆鈔票聘上那一大群彪形大漢強行帶走他們。

  他和羽鶴身上有什麼東西是那人想要的?情報?或者,是要他們暫時消失,別礙他的事?這也有可能。

  輕微的申吟聲刺激藍清風的耳膜,“羽鶴,你醒了嗎?”

  她不語,而他聽見了肢體掙扎的聲響——她正陷入半麻醉狀態中,意識清醒但身體卻無法完全依照意志行動。他心疼不已,知道因乙醚失去意識的人醒來時往往要承受好一陣痛苦,他無法替她減輕痛苦,只能趕到她身旁定住她身子。

  “沒事的,羽鶴,我在這裏。忍耐一會兒,這種感覺很快就會過去的。”

  “好冷……好、冷——”她顫抖著語音,像費盡力氣才吐出聲音。

  好冷?藍清風一愣,這才察覺室內的溫度似乎比方才他醒來時低了一些。他一凜,舉高雙手感覺著氣流,果然一陣陣規律的冷風吹拂過。是冷氣,有人刻意降低室內的溫度。

  雖然溫度與只比方才降了兩三度,他甚至沒什麼感覺,但不久前才落水、身體狀況尚未恢復的羽鶴卻已感到冷意。他雙手探向她,好冰涼,她的臉龐已經開始泛冷汗。

  他一驚,連忙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替她取暖,“羽鶴,你還好吧?”

  “我覺得……好、冷——”她似乎已經完全清醒,語音細微,感覺得出正強忍地激烈打顫,“這裏是哪里?”

  “我也不清楚,”藍清風微微苦笑,將她更貼向自己,“一間空房,沒有窗戶,天花板有空調。”

  “究竟是誰——”

  “不管是什麼人,我想他並不想要我們的性命。”

  “可是、如果不要的話——為什麼愈來愈冷?”

  不,應該不是,如果想要他們的命,直接讓那些人解決他們就好了,為何要多此一舉?但,羽鶴說得也有理,室內的溫度確實愈來愈低,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們恐怕邊一晚都很難撐過。

  “清風——”好忽然緊緊抓住他肩膀,“我好冷。”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個辦法,否則她會——於是,他伸手去解莊羽鶴上衫衣扣。

  她一驚,“你做什麼?”

  “原諒我的失禮,羽鶴!”他低聲道歉,“但我必須保持你的體溫。”

  “可是、可是——”可是這樣他們就必須裸裎相見了啊,這幾天的夫妻扮下來,他們一向是相敬如賓,嚴守分際,雖然同住一間雙人房,卻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沙發,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沒起到最後竟是以這種方式——

  有多少次她想像著與他纏綿的感覺,想像著撫摸他肌膚的觸感,兩人肌膚相親的感受,這樣的想像總讓她心底緩緩燃起一股炙熱火苗,隨著夜晚的逼近逐漸燒遍她全身。

  她從不懷疑,自己對他其實是懷抱著渴望的——每一個夜晚,她都比前一晚更渴望他,只她無法理解的是,他似乎對她並沒有相同的渴望,否則怎能每晚都和她同睡一房卻安然入眠?

  這讓她感到受挫。更難過的是,結果他們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了肌膚之親的,竟然只是為了——相互取暖?

  他敞開自己的衣襟,將她冰涼的胸膛貼向自己溫熱的胸膛。

  “你的心似乎跳得很快。”他嗓間柔柔地拂過她耳邊,麝香氣息襲向她。

  她驀地一顫,但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國為情動。

  真是奇怪,她明明就冷得要死啊,為什麼又覺得全身滾燙,仿佛在發著燒呢?

  “我好冷,又好熱……這種感覺好奇怪——”她恍若歎息般地說道。

  “忍耐點,先撐住自己。”他沙啞地命令她,一面將她的頭按入自己懷裏,雙手則上下撫摸她光裸的背脊,試圖為她取暖,“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是好多了,但她全身顫抖的情形也更嚴重了,她深深吸氣,禁不住更加偎向他。

  他一顫,倒抽一口氣,“羽鶴——”不行,他好不容易才能保持理智的,絕不能功虧一簣。

  “對不起。”她感覺到他身子的忽然僵硬,輕輕在他耳邊吹著氣。

  這樣輕柔的道歉並沒有改善情況,反倒讓他血脈更加賁張,氣息更加粗重急促。

  “你怎麼了?”莊羽鶴察覺他的不對勁,“不舒服嗎?”她一轉頭,玫瑰紅唇不意燙上他鎖骨。她一驚,迅速往後一退。

  他則是從唇邊逸出一聲細微申吟,“原諒我,羽鶴。”他輕聲道歉,雙唇忽然印上她頸項,靜靜貼著。

  她震驚莫名,“清風,你——”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他低低說著,雙唇一面滑過她瑩膩優雅的長頸,準確地落上她的唇。

  她輕喘著,神志一時陷入迷離。這是個吻,貨真價實的吻,不像那晚在遊輪餐廳裏、或之前她給他的那一個那樣蜻蜓點水,而是炙熱的、急切的、充滿渴望的吻。

  他不停地輕啄、深吮,吻一個比一個更令她意亂情迷,更讓她全身癱軟,嬌弱無力。

  藍清風感覺已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欲望,“羽鶴,我想——”

  她也感覺到了,無須他再挑明她已完全明白他意思,她呼吸淩亂,內心尖叫著想催促他產衝動,但她終究鼓起了超強的意志力,“但現在——不適合——”

  他驀地長聲吧息,烙上她的唇好半天凝定不動。

  她知道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她可以由他強烈鼓動著胸膛的心律感覺出他情緒之強烈波動,也可以由他逐漸調勻的呼吸辨認出他的努力逐漸成功。

  “對不起。”他語間極端沙啞。

  “沒關係。”她語音亦然。

  “我真是的。”他責怪自己,“應該認真想想辦法能不能逃出去才是。”

  “有辦法嗎?”

  “你不相信我?”他仿佛受傷。

  她默然不語,在黑暗中悄悄微笑。

  “或者,你寧可等你的好朋友來救你吧?”

  “飛鳥!”她驀然一驚,倏地直起上半身,“她跟神穀光彥在一起。”

  “神穀光彥?”藍清風訝然。

  “不曉得她有沒有危險?”她焦急地。

  前一秒鐘她還又冷又熱,全身發顫,後一秒鐘她已經忘了身體的不適,忘了激情,一心一意為朋友擔憂起來。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而且——”藍清風唇角微揚,“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可是我怕飛鳥的身份也被那個神秘人知道了,或許他也會對她不利——”

  “別忘了她是特勤保安官的指揮,身手一流,哪會輕易落入神穀光彥手裏。”

  “神穀光彥?不會吧?”

  “你不明白。”她搖頭吧息。

  他不會明白的,不會明白飛鳥生平第一次陷入情網的感覺,只怕她會無所適從,不知所措。她真希望自己能幫她。現在的她無法持在好友身邊提醒她,只希望自己能幫她。現在她無法持在好友身邊提醒她,只希望飛鳥自己還能保持清晰理智,萬事小心,別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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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慌啊,你冷靜點。”

  她抬頭,一個與她同樣嬌小的女孩靠近洞邊,探出一顆頭,“我會拉你上來。”

  她默默看著女孩纖弱的身子,“你拉不上的。”

  “我一定會拉你上來。”女孩語氣十足堅定,“你等著。”

  她猶豫數秒,不知怎地,女孩自信的神情說服了她,她放棄剛才想要掙扎攀上洞口的徒勞努力,靜靜坐著,一面感到右小腿強烈的刺痛。她一低頭,這才發現右腿大概是摔下來的時候跌傷了,像被某個尖銳的小石頭插入,正汩汩流著血。

  她微微蹙眉,撇過頭,強迫自己忘記腿部受傷之事。

  不久,那個女孩又再度出現在洞口,拋下一根結實的樹藤,“拉著它!”

  她點點頭,伸手握住樹藤。於是,一半是女孩奮力相幫,一半靠自己出力攀爬,她終於脫離了那個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地洞。兩人同時倒地,重重地喘氣。

  女孩首先開口,氣息急促:“你怎會掉下去的?那應該是獵人做來捕捉獵物的陷阱吧?”

  她搖頭,臉頰微微發燒,“不小心跌下去的。”

  “怎麼不注意呢?這裏可不是兒童樂園,你父母沒警告你在這要小心一點嗎?”

  她低垂眼簾,“我沒有父母。我是孤兒。”她深吸一口氣,“剛剛是因為——”

  她忽然頓住了,能告訴這個女孩她是因為被幾個年紀比她大的孩子欺負才會不小心掉下地洞的嗎?他們明知她一個人無法爬上去,卻只是圍在洞邊嘲笑一陣後就相偕離去。

  能告訴她這此事嗎?瞧她一身優雅的高尚衣著,就算是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孩子也看得出她衣裳質料極佳,剪裁優美,更別說其他諸如櫝在胸前的項鏈、發際的漂亮發飾了。這女孩肯定出身良好,不會明白這些事的。

  女孩似乎極端善解人意,風她不願繼續,主動轉移話題:“我叫莊羽鶴,你呢?”

  “影山飛鳥。”

  “影山飛鳥?日本名字嗎?”

  她禁不住揚起眼簾,詫異女孩竟知道她的名字屬於日裔,一顆高高築起防衛之牆的心房悄悄開啟一扇門,“我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哈斯汀人——他們在兩年前發生車禍,去世了。”

  莊羽鶴點點頭,“我也有一半東方血統,我父親是中國人,他也是兩年前去世了——我現在跟媽媽住在這裏。”她指向樂方森林的另一邊,“就在那裏。”

  飛鳥隨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她知道那裏,幾天前幾個育幼院的同伴曾一起去過那附近,那邊確實有一幢非常漂亮的高級宅邸,座落在一片廣在的花園正中央,園裏處處是盛開的玫瑰,香氣四溢。那時,一個年紀最大的女孩告訴他們,裏頭住著一個美麗的小女孩。

  她十分嚮往那女孩能夠住在那般舒適漂亮的大房子裏——沒想到眼前的女孩就是那個幸福的小公主。這個女孩——莊羽鶴,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飛鳥對自己搖頭,決定自己不應該再和這女孩多交談,她勉力站起身,“謝謝你救了我,我回去了。”話還未落,她的腿部便一陣劇烈抽痛,她不禁輕呼一聲。

  莊羽鶴這才注意到腿傷,“你受傷了!”她提高嗓音,“為什麼不早說?天!流了好多血!”

  她緊緊咬住下唇,“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你需要好好包紮。”莊羽鶴用力撕下漂亮的洋裝裙角。

  飛鳥倒抽一口氣,瞪著她毫不在意就撕碎如此昂貴的洋裝。

  “我在夏令營時學過一點急救程序,先替你包紮一下,然後再到我家來。”

  “你家?”

  “對啊。你住在山腳下的孤兒院吧?要下山可得走上半小時呢,不如到我家去。”莊羽鶴理所當然地說,“我會好好照顧你。”

  “你照顧我?”

  一個跟她萍水相逢,和她年紀一般稚齡的女孩說要照顧她?飛鳥想笑,眼眶卻不知怎地濕潤起來,“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細聲細氣地問道。

  “因為我喜歡你。”莊羽鶴答得乾脆,“你很堅強,腿摔斷了也不哭。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不哭不是因為堅強啊,她不哭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哭了也沒用,再怎麼哭也只能靠自己站起來——她早在兩年前就明白這個道理了,才不是堅強的關係!

  “來,扶著我,別擔心,我帶你回家。你怎麼哭了?我不是說過沒關係?冷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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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靜點,影山飛鳥,她一數不上要找到她,無論如何要平安救她脫離險境——就算拿自己的生命交換也無所謂。

  只要羽鶴能平安無事。

  可是,她現在究竟在何處呢?從那時候她電話傳來槍響,忽然斷線,她就發了瘋地拼命找她,派手下尋遍所有可能的地方,卻杳無芳蹤。

  一名準尉見她實在擔憂得過分了,忍不住開口:“長官,雖說郡主一時不見蹤影,屬下認為也用不著過於緊張,說不定只是跟藍先生遊山玩水去了。”

  “胡說八道!”飛鳥斥責地,“身為使節團的成員會這樣不交代一聲就麼自離開嗎?”

  “可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毫無頭緒地找她吧?部長也需要我們保護——”

  “你該死的懂什麼?”飛鳥忽然克制不住狂怒,“飛鶴對我而言比一千一百個部長都重要!飛鳥瞥見他見他呆怔的表情,忽地心一凜,暗責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氣——不該這樣的,她不該因為找不到羽鶴蹤影就完全扮常,她必須冷靜。

  冷靜,好好想想羽鶴可能會在哪兒。驀地,她腦海靈光一現。

  “我現在在東京灣,和清風一起。“

  飛鶴曾在電話裏告訴她人在東京灣附近,只要派人到那裏找尋,說不定能有一絲線索,或者會有路人看見他們。

  “東京灣!”她轉過頭,一邊串地對屬下下達指令,“馬上派人到那邊去,給我仔細搜、仔細問絕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線索。盯緊點,我希望能在中午以前得知羽鶴郡主的消息。”

  “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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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錯覺?我怎麼覺得忽然又變熱了?”她語音幽微,氣息急促

  藍清風一凜,確實,他擁在懷裏的身子正漸漸滾燙起來。

  而他知道那並不是因為激情。

  “我發燒了?”

  “嗯。”他咬牙,“而且室內溫度也的確上升了。”

  “為什麼?”她不解,頭腦昏昏沉沉的讓她無法理清為什麼室溫會下隆之後又忽然回升。

  “我想,那個人有意折磨我們。”

  “為什麼?”她喘著氣。

  “你們說呢?”一個有如樂器變調的奇怪嗓音忽地響起,回旋於整個室內,隨著突如其來的聲音是室內的燈倏然亮起。兩人同時不由自主地閉上眼,逃躲著忽然刺向眼睛的強光,眸子都是一痛。

  “你是誰?”藍清風首先回復鎮定,質問著那個嗓音聽不出是男是女的傢伙。

  那人一陣大笑,透過變聲器的笑聲如刮著金屬的雜音,“你認為我會笨得告訴你們嗎?”

  “你想做什麼?”

  “想要你們的命。”那人冷冷一句。

  “不,你不想要。”藍清風依舊冷靜,“真想要我們的命就應該讓那群人一口氣解決我們。”

  “我原本想那樣做的,但我需要一件東西。”

  藍清風眉毛一揚,“什麼東西?”

  “你應該清楚。”那人不懷好意地冷笑,“別告訴我那東西不在你手上。”

  “你指——”

  “蒂娜交給時田總一郎的膠捲。”

  “交給時田?”一直處於迷迷湖湖狀態的莊羽鶴忽地開口,語音軟弱無力,“你不是說她手上的膠捲只是個餌?!”

  “我以後再跟你解釋,羽鶴——”

  “你騙我?”她不敢相信,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扒開他,體內的溫度愈升愈高折磨得她難過不已,然而尚比不上他這句話對她的傷害,“為什麼?”

  她恨死他1究竟他對她說了多少謊?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這幾天她一直說服自己信任他,但——這就是他對她信任的回報?

  “我並非有意對你說謊,我只是——”他試圖解釋,她卻情緒激動地不願聆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遠離他,“你——可惡,這些日子你只是利用我,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子瞪著他,燃著火焰的明亮眼眸寫著怨怒,而更令藍清風心痛的,是其中對他的懷疑與不信。

  “蒂娜——”她再度開口,氣息淩亂,很不容易吐出這句話,“是你殺的嗎?”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先以證言欺騙我的人是你!”

  “我沒有殺她,殺她的人是時田總一郎。”

  “那、家、夥、究、竟、是、誰?”她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大力氣尖叫。

  他面色一黯,“我不知道。”

  “你——”她瞪視他,無法掩飾失望。

  正當兩人渾然忘我對峙時,神秘人奇特的語音再度回廣告牌旋於整個室內,“兩位如果爭執完畢了,能不能容許我插個嘴?”他語調十足諷刺,“我不管你們起內訌的原因是什麼,我只要你——藍清風,交出你從時田那裏偷走的東西。”

  “如果我不呢?”

  那人驀地一陣狂笑,卻絲毫不含笑意,只讓人聽了覺得刺耳,“那麼你就是認為那東西比你老婆還重要囉?”

  藍清風一凜,“什麼意思?”

  “雖然她與你只是假扮的夫妻,但你真對她毫無感情嗎?真捨得拿她一條命跟我賭?

  “你!”藍清風嘴唇緊抿,沉吟不語。

  “難道她的命還比不上一個膠捲?!”那人挑著。

  他聞言一震,眸光不覺瞥向莊羽鶴。

  後者察覺了他的目光,一咬牙,驀地面容一整,“你這傢伙,不管你是誰,我奉勸你別白費心機了。”她擲向空氣的語音銳利,足以切割騫冰,“藍清風與我根本毫無瓜葛,他不可能因為你的威脅就交出攸關國家的重要情報——”她忽地頓聲,淩銳的眼神逼向藍清風,“我說的沒錯吧?”

  藍清風默默承受她怨懟的眼神,好半響,他閉了閉眼,“那是有關俄國新發避孕藥雷射武器的情報。”他忽地展開眼簾,幽亮的黑眸寫著強烈的決心,“你或許不知道,目前有關雷射武器的理論雖大致發展完畢,但實用上仍有許多問題難以解決。據說俄國軍方的研究機構已以解決了這些問題,我情報人員雖然弄到了情報,卻洩露了身份,所以才會設法傳給蒂娜。然後,再由我們引誘她將情報帶出,避開俄方的耳目——那個時候在猶豫了一會兒是不是該出去接應她,沒想到不到一分鐘時間,她竟然就死於非命。”他長聲歎息,“蒂娜雖不是我殺的卻是因我的遲疑而死,所以我才會千方百計想找出兇手——”

  “那麼,為什麼要騙我你沒拿到情報?”

  他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們懷疑你。”

  “懷疑我?”莊羽鶴不禁揚高聲調,不敢置信地瞪他,“懷疑我什麼?”

  “貴國與俄國一向交好,我們擔心你或許會想辦法替俄國取回情報。”

  “你懷疑我?”她憤慨不已,呼吸更加急促紛亂,原本就混沌的腦子也燒得更加滾燙,“我還沒責問你們當初找我們合作時編的那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貴局告訴我國是因為弄丟了已方的重要情報,其實是想利用我們偷取別國的情報!被利用、被欺騙的是我國,我們才有資格懷疑你,你、你竟然——”

  藍清風不語,只靜靜凝定她好一陣子,“你真不知道真相?”

  “我為什麼會知道?”

  “貴國女王年紀輕輕,卻詭計多端,前次我們好意護送她回國被耍了一記,這次她雖答應肋我們取回情報,但上頭實在無法完全信任她。”他不情願似的拉拉嘴角,“總覺得她或許掌握到了什麼,會用某種方式再次震驚我方。也有人懷疑或許她早就接獲俄消息,假意答應幫助我們其實是要替俄國軍情局奪回情報。”

  安琪莉雅?她會早就知道這一切因由?莊羽鶴先是一愣,接著重新恢復鎮定,語氣冷淡:“我想大概是貴局多慮了吧?我並沒聽說有這樣的事情。我們確實是抱非法活動的間諜。我國一番好意,沒料到貴國竟好此疑神疑鬼。”

  “請你原諒,但我們有我們的立場。”

  莊羽鶴冷哼一聲。

  “現在說完了吧?情報呢?”神秘人打斷兩人的對峙。

  “已經過了這兩天,你認為還有可能在我身上嗎?”

  “我確定。從你解決時田開始,你的行動一直在我的人監視之下,我們確信你還沒有將膠捲傳出去。包括你離開飯店到東京警視廳去,接著為了找這女人跑到東京灣附近,雖然我們搜不到,但膠捲一定還在你手上。”那人語調不高不低,不疾不除,平緩的語音隱藏著絕對的陰沈,“我奉勸胸還是交出來的好,你沒發現室內溫度愈來愈高,你那個名義上的老婆已經全身滾燙,發燒了嗎?幾小時前,她才為了逃追殺躲到了冰冷的水底下,現在又陷身蒸籠裏,再不快點救她出去,恐怕她會就這樣被折磨死吧?”

  藍清風沉吟,腦海迅速組合幾個重要資訊,過了幾秒,他重新開口:“你是——史萊爾?”

  那人沉默半響,“你為什麼這樣猜?”

  “昨晚羽鶴為了追蹤妮雅與魏才出去,卻在東京灣橋下遭到追殺,就算槍裝了滅音器,我不認為在橋上的妮雅與魏會完全沒注意到這回事——顯然是有意袖手旁觀。我猜想,買凶的人就是他們兩人之一。”藍清風停頓數秒,“而你,既然想用羽鶴性命威脅我,應該不是那晚買凶的人。”

  “所以你猜我是史萊爾?”

  那人仍然不願承認他真實身份,藍清風輕扯嘴角,暫且將話題另轉:“我很好奇究竟是如何發現我倆身份的?你不可能在我們房裏裝竊聽器吧?”

  那人發出一陣諷刺的笑,“裝竊聽器已經落伍了。或許你沒注意到,那家飯店的水管是上下樓相互連接的。我只要在你們正下方幾層樓的房間的水管上裝上監聽器,就可以聽見幾層樓上你們的對話。要不是這樣,我還真不曉得你們的目的,也不會在蒂娜前腳一下走,莊羽鶴後腳就跟下時覺得不對勁而派人跟蹤。”

  這麼說,就是這人命令手下取走膠捲,再殺了蒂娜。藍清風慍怒,表面上卻微微一笑,“原來俄國的監聽技術已發展到這樣的境界了?”

  “別說你不知道。”

  “我是沒料到。”他歎息,“那麼,你又為什麼想監聽我們?怎麼會懷疑我們的?難道我的羽鶴露出馬腳了嗎?”

  “你們演得不錯,我真的以為你們是一對熱戀結婚的甜蜜夫妻,只可惜——我發現影山特校與郡主間不尋常的友誼。照理說她們該互不相識的,但我卻發現她們看對方的眼神不一樣。”

  “這麼說是我跟飛鳥——”莊羽鶴插口,她重重喘氣,愈來愈覺到她身體狀況的愈加虛弱,聚緊眉峰,必須快點想個辦法。

  “所以,你是史萊爾沒錯吧?”

  “你以為我會笨得告訴你嗎?”他冷冷一笑,“奉勸你,還是好好考慮我剛剛提出的交易吧,我再給你五分鐘。”

  五分鐘。

  藍清風轉過身,忽地發現莊羽整個嬌軀貼住牆,已然輸軟倒,額上香汗淋漓。他忍不住焦慮,明白自己只剩五分鐘的時間想辦法保護她平安。他們必須逃出這裏。而要逃出去,只有一個辦法——答應史萊爾的條件。

  這是惟一的機會,惟一一個能讓兩人平安逃脫的機會。

  “我會救你出去的,羽鶴!”他輕撫她濕潤的臉龐,“相信我,我一定做到。”

  就算真要他拱手讓出情報也在所不惜。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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