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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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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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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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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38: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章 安排

  願意留下來的專業人才都各有其職,被安排到別院這裡來的都是原先在各個農莊裡幹活的下人。

  基本上,在農莊裡的下人都會種地,所以林家一放良,能離開的都選擇了離開。

  跟著主人家是種地,自己過也是種地,前者為奴,後者為良,區別如此大,大家自然會選擇後者。

  而願意留下來的,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林清婉原先一直忙碌,對此過問不多,如今看到他們,才發現她忽視了許多。

  這算是她工作中的失職了,林清婉有些愧疚。

  「他們當中管事的是誰?」林清婉收拾好了心情,扭頭問鍾大管事。

  「是方大同,喏,就是他。」鍾大管事指了一個前頭一個男子給林清婉看。

  那人身量瘦長,正拿著一把刀砍灌木,只是左袖空蕩蕩的。

  鍾大管事低聲道:「姑奶奶,這些人都是老太爺和老爺安排進林家的,對他們很是寬容,我們對他們的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方大同在離開西北軍前軍職最高,所以不論是先來的,還是後到的,對他的話都很服從。所以這一批人也最聽他的話。」

  林清婉頷首,「你先帶大小姐去休息,我去見見他。」

  鍾大管事猶豫,林清婉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鍾大管事立即低頭應下。

  「小姑,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林清婉就摸摸她的腦袋道:「那裡亂得很,你連路都走不穩呢,先下去休息,一會兒小姑來找你。」

  林玉濱看了一眼地上的坑坑窪窪和倒伏的樹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長裙,不由抿了抿嘴,行禮退下。

  她走出老遠,忍不住嘟囔道:「映雁,回去就給我做兩套像姑姑那樣的衣裳。」

  映雁憋著笑點頭,「奴婢一回去就做。」

  林清婉帶著白梅和白楓過去找方大同,正在勞作的人看見她,紛紛停下手裡的動作向她行禮,林清婉忙伸手道:「大家快別多禮,我只是來看看,你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方大同聽到動靜扭過頭來,見是林清婉連忙停下動作走過來行禮,「姑奶奶。」

  「方大叔快別多禮,」林清婉雙手將他扶起來,「方大叔,我們談一談吧。」

  方大同看著還小的林清婉,心中突然有些忐忑,他點了點頭,帶頭往旁邊僻靜之處走去。

  林清婉就揮手讓白梅和白楓停下,自己跟著方大同往旁邊走。

  方大同選了一個稍高一點的地方,可以將地裡的情景都收歸眼下,卻又不被下面的嘈雜所打擾。

  林清婉心中歎服,忍不住問,「方大叔以前在軍中是斥候?」

  方大同點頭,以為林清婉是從林江那裡得知的,他的身份也不是什麼機密,因此直接道:「小的以前在軍中先鋒營裡做斥候。」

  「這二十八戶都是從軍中而來?」

  方大同點頭,指著下面的人一一給她介紹,「那是孫二元,齊州人氏,右腳受傷,所以有些跛足,在軍中幹不下去了,家中有五個兄弟,就那麼點地,他回去也是餓肚子,所以就來投靠了老爺。現如今他也娶了媳婦,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

  「那是錢瑞家的,錢瑞戰死了,國庫裡沒錢,給不出足額的撫恤金,她就拿到了二兩銀子,但上有公婆,下有兩個孩子,那二兩銀子連給錢瑞買口棺材都不夠,兄弟們知道了就指點她來投靠老爺了,好歹在林家餓不死……」

  「那是劉大娘,她兒子劉貴雙腿都沒了,那會追擊遼軍,誰料遼軍設伏,石頭從山上滾下來正好砸中了他的腿,軍醫為了救他把他的腿給鋸了,人倒是活了,但沒了雙腿哪能在這世間活下去?」方大同冷淡的道:「正好碰上將軍巡營,就把他和另外幾個傷殘的士兵給送到林家來了,劉大娘是後來自己摸過來的。」

  林清婉將方大同指過的人記在心裡,一個人便代表一個家庭,一個家庭便是一個悲劇,亦是一個希望。

  她乾脆盤腿坐在草地上,示意方大同也坐下,倆人慢慢說。

  方大同掃了一眼雖有枯草遮擋,卻依然顯然的泥土,默默地坐下。這和他認知裡的千金大小姐不一樣,不愧是林公的妹妹,就是這麼的……不拘一格。

  方大同將二十八戶都介紹了一遍,也指著下面的人一一給林清婉詳細介紹,他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她能夠留下他們。

  他隱約知道林家已不復往昔,鍾大管事也漏過口風,林家現在沒多少錢了。

  可他更知道,這些人一旦離開了林家,那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能離開的,在林家發「放良令」時已經離開了,現在還沒走的,便是抱著那一線生的希望。

  「這麼多年,只有二十八人來投靠嗎?」林清婉疑惑,按照方大同的敘述,西北軍幾乎每年都有來投靠的人,怎麼可能只有二十八戶?

  方大同垂下眼眸道:「林家放良時有些人選擇離開了。」

  林清婉瞬間明白過來,「他們是怕拖累林家?」

  方大同沉默不語。

  林清婉就自信的笑道:「這個你們放心,雖說林家捐出大半家產,但也沒那麼弱,何況,你們都在勞作,也在為林家努力不是嗎?」

  方大同詫異的抬起頭來,林清婉調皮的衝他眨眼道:「方大叔,虎父無犬女,何況我還有一虎兄,你若還能聯繫上他們就讓他們回來吧,我林家隨時歡迎他們。」

  又道:「至於西北軍那邊,若還有需要投奔的依然可以過來,雖說我林家今時不同往日,但安排幾個人還是做得到的,我也相信他們既能忍常人所不能,自然也可以在身有殘疾時能做常人所不能做。」

  林清婉現在最缺啥?

  人啊!

  別看不起殘疾人,有時候殘疾人比四肢健全的人還要能幹,看她身邊這位就知道。

  林清婉眼睛發亮,指著面前這一望無際的田地道:「方大叔,我打算將這些地都開出來,除了種糧食外,還種果樹,花木,桑樹,順便還要挖幾個池塘。」

  「施肥,拔草,除蟲,澆水,摘果,摘桑葉,養蠶,養魚,那麼多的事,總有一樣是他們能做的,所以在這裡他們還怕找不到活兒幹嗎?」

  「姑奶奶!」方大同爬起來跪在林清婉面前,磕頭道:「大同代西北軍所有將士謝過姑奶奶。」

  「快起來,」林清婉忙將人扶住,「你們保家衛國,為了我們連命都豁出去了的,我不過是做了那麼件小事,您現在跪我不是臊我嗎?」

  方大同眼圈微紅,爬起來道,「當兵吃糧領餉,我們並沒有姑奶奶想的那麼好。」

  但這個時代,要不是國家有令誰會去當兵啊,除了極少部分人是主動參軍外,其餘人都是征的兵役,在戰場上拚殺時想的還不是後方的家園嗎?

  林清婉見他眼眶通紅,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而面向別院的方向道:「現在你們都擠在長福村那裡?」

  「是,老人女人和七歲以下的孩子則暫時住在別院裡。」

  別院雖大,但留給下人的空間卻有限,要住下二十八戶是不可能的,所以現在他們是在長福村那邊建了兩個大通鋪來住。

  老人和女人孩子則住在別院的後罩房下人間裡。

  林清婉微微頷首,道:「卻不能一直這樣將就著,還是得建房子,趁著正月未出,農活還沒忙起來,大家把房子建好吧。」

  林清婉從旁邊找來一根棍子,在地上畫了畫道:「我打算讓你們沿著別院建房,這樣互相之間有照應。」

  林清婉在官道進來不遠的一個地方畫了一個圈兒,又在斜對面畫了一個圈兒,一直將圈順著大路畫到了長福村裡,點了點道:「在這些地方建上房子,四戶為一鄰,左右都留有足夠的地,到時候若還有人來投奔,那就順著再建房子。」

  這樣新舊交替,新的能更快的融入,且將別院圍在中間,正好呈拱衛形態,再有庚午年那樣的禍事,他們也能有時間反應。

  方大同是斥候,知道的比林清婉更多,他思索片刻,接過樹枝調整了一下位置道:「這樣建更好,最好在官道進大路那個轉彎處再建個房子,做茶館也好,做歇腳的客舍也行,到時候再樓上搭個瞭望台,四野空曠,敵人不論從哪個方向來都瞞不過眼睛。」

  林清婉挑眉道:「朗朗乾坤哪來的敵人?」

  方大同臉微紅,「是我想多了。」

  「不過做茶館的主意很好,從這裡到西城門還有好幾里的路程呢,正好給過往的客商歇歇腳,到時候建個二樓,專門賣些飯食,說不定生意還好呢。」

  方大同:……荒郊野外的誰來這裡吃飯?還不是為了做瞭望台。

  不過這個理由用得好,至於茶館賺不賺錢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林清婉也沒想茶館賺錢,反正就建個房子,留個人在那裡看守唄。

  事情商量好,林清婉拍了拍手起身,「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回去就讓鍾大管事他們找人建房子,你讓他們各自選好落戶的地方,將名字人口報上來,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若能滿足,我便吩咐下去。」

  方大同應了一聲,高興的把林清婉送出去,「姑奶奶,那我們是還在地裡幫忙,還是去建房子?」

  林清婉想了想道:「你們也可以去幫忙,但還是以地裡為主,春耕在即,今年要盡量開出足夠多的田地來,去年收拾出來的地並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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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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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38: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一章 春耕

  方大同一過來,大家便忍不住圍上去,「方大哥,姑奶奶來有什麼吩咐?」

  「莫不是來勸我們改籍的?」

  「我,我不想改籍……」

  大家見林清婉找方大同說了半天話,心可一直提著呢,只是又不好上前打擾,只能暗暗猜測。

  「行了,行了,姑奶奶來的確有事吩咐,」方大同抬手壓下大家的聲音,道:「姑奶奶說了,之前放良時怕拖累林家而離開的人若還想回來,林家還收。西北軍那邊若再有人來投靠,林家也會和以前一樣不拒,還有,姑奶奶要給我們建房子,一戶一房,四戶為一鄰,回頭我們把地圈出來,你們就去選宅基地。」

  眾人大喜,「果真?」

  「當然是真的,不過姑奶奶說了,春耕在即,地裡的活兒不能落下,該砍樹的砍樹,該割草的割草。」方大同道:「林家於我們有義,我們也不能懶怠,總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回報一二。」

  劉大娘攥緊了鐮刀高聲道:「大同放心,我們都曉得,多的事我們做不了,但割草砍樹還是能做得的。」

  「是啊,是啊,我們一定加快動作,必不能耽誤春耕。」

  大家勞動的熱情飛漲,不僅自己動作快了一倍,還把孩子使喚得團團轉。

  這一天地裡儘是歡聲笑語。

  林全從城裡雇的短工也都到了,林清婉讓他們分成十組,一組由林家的一個下人帶著,分開去地裡勞作。

  只是這些人裡城東城南和城北的都有,有的甚至是村子裡出來的,家離得很遠,根本不可能來回奔波。

  他們大多選擇在破廟或城中大通鋪裡過夜,第二天來上工,林清婉見這樣太過混亂,不好管理,便對林全道:「去長福村和青峰村問問,看有沒有村民願意租房子,租下幾間裡給他們住,這樣上工方便,也好管理。只是一樣,要求須嚴,不許偷雞摸狗,要與本地村民搞好關係」

  林全拍著胸脯表示,「姑奶奶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他們約束好。」

  於是,請來的短工很快在長福村和青峰村住下,每日天一亮就出工,太陽下山才收工,林家包吃包住,每天還有二十文的工錢拿。

  別說此時還沒到春耕的時候,大家都閒,就是到了,也會有許多人選擇留下。

  一天二十文的工錢可不是好找的,何況有的人家裡地少,少他一個也沒什麼要緊,而有的乾脆家裡沒地,就指著扛包做短工掙錢呢。

  看著這麼大一片地,大家心裡都歡喜,要把這麼大一片地開出來那得多少時候呀?

  只要他們做得好,不愁林家不留人,到時候錢豈不是源源不斷的來?

  因此短工們都很賣力,也很聽話,早出晚歸的倒也避免了跟長福村和青峰村的村民們過多碰面,倒是沒什麼矛盾。

  而且,長福村和青峰村的村民也陸續有人找到林全,表示也想找個活兒干。

  只要能幹活,品性沒什麼大的瑕疵,林全表示都收,一時間,林家這塊爵田上熱火朝天。

  給方大同他們建房子的事則落在了林管家身上,除了找工人,買材料,他還得跑去找裡正買地。

  他們圈下來的地方,有的是林家的地,有的則不是,所以須得買下。

  那些地都是荒地,並不是個人的,而是屬於國家的,所以林管家得去找裡正把那些地買下來,再申請建房。

  除了在原有的宅基地上建房,要在他處建房都得經過裡正和衙門的同意,以避免有人私自在良田上建房,佔去耕地。

  等把人招好,材料買齊,手續也辦下來,雨水已過,眼看著就要步入二月。

  林管家不敢耽誤,讓方大同他們各自挑好房子的位置就帶著人挖地基。

  方大同他們白日到地裡幹活兒,休息時便到自家的屋子那裡轉轉,幫把手,建房的速度飛快。

  他們建的是泥房,地基是用的石頭,牆體則是用的土磚,地裡割的草瞬間有了去處,除了運出來砍碎漚肥和燒了做草木灰外,好的草都被加進泥裡摔成了土坯。

  林管家請的都是有建房經驗的好手,速度非常快,基本上一組四天就能建好一座五間泥瓦房,共分了五組來建。

  不到一個月,莊戶們的房子就建好了,領到房子的人陸續搬進新房,別院一下空了下來。

  但長福村越發熱鬧,因為驚蟄已過,春分即將到來,春耕開始了。

  林清婉每日都要去地裡巡視,和鍾大管事規劃地裡的事,今後林家的主要收入便看這塊地,是過得好,還是節衣縮食就看今年的春耕秋收了。

  別院自帶的那五頃地都是好地,一直由林家的佃戶和長工們耕種,倒不用林清婉操心,只是爵田這邊需要費心得多。

  因為大部分的地都是開荒出來的,除了租給長福村村民的那些地,其餘能耕種的都是莊戶和短工們一起種了。

  去年他們回來晚了,地又未能開出來,所以沒能及時播種小麥,所以今年只能種春小麥。

  而水較多的地方則一律開出來播種水稻,除了這兩樣主食,還有大豆花生等也陸續播種下去。

  林清婉每天跑去田里,人直接黑了兩度,但精神卻很好,清明時帶著林玉濱回林家莊掃墓時,族人們看著她明亮的目光都下意識的低頭矮身。

  在她身上,他們又感受到了嫡支給他們的威壓,就是族長林潤對她也更尊敬了兩分。

  林清婉只在林家莊住了三天便直接回別院,嗯,水稻要插秧了。

  等播種的時節過去,林清婉算了一下,除了別院自帶的那五頃地都種上了,爵田這邊也只種上十二頃罷了。

  剩餘都還荒著。

  不過林清婉倒不急,想著最近大家趕種肯定累壞了,因此讓他們放了三天的假,三天後再重新上工。

  「春耕既然過了,那就騰出空來把青峰山那邊的果樹種了,其餘的荒地也要慢慢開出來,到了九月我們種冬小麥。」

  「姑奶奶,最近您忙著春耕,只怕不知道趙家的二老爺近來氣壞了吧?」鍾大管事笑道:「聽說他發了一通火兒,已經回江都去了。」

  「哦?」林清婉愜意的靠在椅背上,笑問,「他為什麼發火?」

  鍾大管事忍不住笑,「您去青峰山看過後不是讓人找了籬條把地圍上了嗎?奴才也不知他為什麼就發了火兒,聽說驚蟄才到就說要回家過清明,早早的就走了。他在青峰山剛買的那些地竟有一半荒著,都沒來得及下種。」

  「那可真是可惜,我還想著等閒下來了去尚家看望老夫人時能碰見他,大家打個招呼,以後也能互相照顧。」林清婉開心的抿了一口茶,嗯,趙勝走了,她覺得從身到心都是一股輕鬆。

  白梅看她開心的模樣,就忍不住問,「姑奶奶,您看這茶如何?」

  林清婉細細的品了品,半響後笑道:「更加清冽,嗯,是水不同?」

  白梅就嘟嘴道:「您總算是發現了,這水呀就是後山上的冷泉水,前兒大小姐帶著映雁她們上山,看見了後就讓人每日上山打水,現在我們府裡喝的茶,煮的飯,燒的菜用的都是那上面的泉水。」

  林清婉目瞪口呆,「這麼,這麼精貴啊,那冷泉離得可不近。」

  「可不是,但大小姐喜歡,再遠也得去取。」

  林清婉笑,「倒跟她祖父一個性子。」

  林智不就是因為山上有那眼冷泉才跑來這裡建莊子的嗎?

  林清婉想了想道:「既然好,明兒你們裝一翁來,我們帶了去尚府看尚老夫人去,再不去,尚老夫人就要殺來了。」

  正月的時候尚老夫人著人來接林玉濱,只是玉濱守孝,尚家要請人搭台唱戲,她去了多有不便,林清婉也不願意林玉濱多思,所以就拒絕了。

  這段時間春耕忙碌,但那是對農人來說的,尚家的老夫人和小姐少爺們可清閒得很,所以下帖子來請林玉濱去賞花,只是林玉濱見小姑每日早出晚歸連飯都吃不好,她自覺責任重大,所以沒去。

  而是留在府裡幫著林清婉核算賬目,管家理事。

  這三個月來採買的東西幾乎都要過林玉濱的手,林清婉覺得就是她突然一命嗚呼了,林玉濱應該也能撐住內宅了。

  當然,這樣的話她是不敢說的,因為她怕說出來就要水淹別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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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38: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二章 盧氏家學

  尚明遠開心的在側門外迎接林清婉姑侄,「林姑姑總算捨得帶表妹來了,老太太心裡可想得緊呢。」

  林清婉下車笑道:「玉濱也想她外祖母得很,只是她體貼,知道我為春耕忙碌,所以主動接過家裡的事,不然我現在還未必能抽出身來呢。」

  「表妹這麼厲害了,竟然都能管家了?」尚明遠心裡驚訝,林玉濱今年可才十三呢,他家裡的幾個妹妹跟她年紀相仿,卻還在混著日子呢。

  尚老夫人也驚詫於林玉濱的能幹,不過她對此半是讚賞,半是反對,「你知道心疼姑姑是好的,但也不要落了學業才好。」

  她扭頭問林清婉,「她姑姑,不知可給玉濱請了先生沒有?雖然家中事務要學,但女孩兒能輕省的也就閨中這幾年,待嫁出去就沒那麼自由了,所以不要太拘束了她,該學的學,但該玩也要玩兒。」

  林清婉大為贊同道:「可不是,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時常叫她不必拘束,趁著年紀還小,把喜歡玩的都玩一遍,免得將來出閣後帶著家累,再是有心也沒機會了。」

  一老一少相視一眼,皆從中看到了「知己」,林清婉道:「我也想給她請先生,只是女先生難請,男先生又總有教不到之處,所以就一直拖到現在。老太太要是有好的人選可要告訴清婉一聲啊。」

  現在讀書的士人少,更別說女子,能讀書的女子哪個不是大家出身?

  除了自家的孩子很少會出面教外人的,倒是有些家道中落的婦人會出來以此謀生,但少之又少。

  便是有,往往也是一出現就被哄搶。

  尚家的三個女孩也讀書,只是教她們的是老夫子,除了《詩經》《論語》等,也學琴棋書畫,只是老夫子教的有限,且四藝中更偏於棋書,琴和畫不過平平。

  以前婉姐兒的課業也是夫子教的,但有她哥林江輔導,到了林玉濱,林清婉自然也不願意她受委屈。

  能請到女夫子自然好,請不到,那也要請個好一點的男夫子,她要求高,自然一時找不到合適的。

  尚老夫人也頭疼,「不如先讓她來家裡與丹蘭她們讀書,待找到合適的再說。」

  林清婉正想推辭,就聽門外尚明傑一疊聲的道:「祖母,我知道哪兒有好先生。」

  尚明傑蹬蹬的跑進來,高興道:「祖母您忘了,石先生要在盧氏家學裡教書,還給我們家下了帖子呢,只要通過了考試就能去盧氏家學裡讀書。」

  「胡鬧,」尚老夫人皺眉道:「盧氏家學上還有一群男學生呢,你姐妹們怎麼能去那裡讀書?」

  「怎麼不能,孫兒去看過了,石先生讓人隔出了一個院子,女學生們又另有一道門出入,跟男學生們並不相干。」尚明傑又道:「何況,在盧氏家學裡讀書的學生莫不出自大族,您不要把人往齷蹉裡想。」

  尚老夫人就瞪他,「休得胡言,祖母我怎麼把人往齷蹉裡想了?那盧氏家學裡不也有寒門子弟嗎?」

  「那盧氏的女郎都敢去,姐妹們為什麼不能去?」

  一旁的趙氏聞言意動,問道:「那盧氏的女郎真去盧氏家學裡讀書?」

  「可不是,不僅盧氏的女郎們去,聽聞石家也送了幾個女孩過來,也要在盧氏家學裡讀書呢。」

  林清婉低頭抿茶,腦中急轉,將林江給她列的那些人物關係圖扒拉出來找了半天,這才叮咚一下想起來,抬頭問道,「明傑說的石先生莫不是盧先生的夫人?」

  「正是她,」尚老夫人扭頭與她解釋道:「你不知道,年前石家出了大事,盧夫人有個堂姐嫁到了博陵崔氏,只是不知為何,那位石夫人留了一封休書給崔家,帶著一雙兒女回娘家了。」

  屋中的人聽得目瞪口呆,尚老夫人見了更加興奮的道:「這還罷,左不過是夫妻之間的鬧劇,哪對夫妻不吵架的?誰知崔家上門去接人的時候,石家卻把人往外打,石家幾個兄弟還去了崔家,也不知怎麼談的,竟然真的和離了。一雙兒女也一分為二,崔家得了男孩兒,石夫人則帶走女兒,不過現在一雙兒女皆跟著石夫人過,崔家也就每月送來撫養銀子罷了。」

  「事情鬧出來的時候都快過年了,今年年初,那位石夫人帶著一雙兒女前來投奔盧夫人,石家可是史學大家,才華自不必說的,所以盧氏就求了石夫人和盧夫人一同教族中的女孩,估計是因此她們二人才想著在盧氏家學上另辟一地單教女學生,不僅教自家的女孩,其他家的女孩,只要能通過考試的,也能去上學。」尚老夫人歎道:「只是那位石夫人到底名聲不好……」

  林清婉淡淡的笑道:「不過是和離罷了,怎麼就不好了?一個賊偷了東西,結果名聲不好的卻是被偷之人?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尚老夫人頓時有些尷尬。

  趙氏則問兒子,「那除了盧氏和石氏的女郎,還有誰家決定送去了?」

  「不少人家呢,我回來時聽周兄說他家也要送妹妹們來。」

  「周家,江都周家,還是周刺史家?」

  「自然是江都周家了,」尚明傑好笑,「母親,周刺史哪有女兒?」

  江南五大家族,林尚周趙謝,不巧,周家恰好排名趙家之前,更不巧的是周家和趙家皆是江都人,不過一個城北,一個城南。

  但一山不容二虎,何況這還是兩個家族?

  雖然面上交好,甚至也結過姻親,但實際上兩家的關係實在算不上好,如果周家都送人過去了,那趙家就更不能落後了。

  何況,盧氏家學裡可是有不少年輕才俊啊,其家世不說比尚家,比林家都不知要高出多少去。

  趙氏看了一眼女兒丹竹,忍不住低聲勸說尚老夫人,「老太太,林姑姑說得不錯,崔家既然只能和離,而不是休了石夫人,顯然那事是他們理虧,既如此,那石夫人的人品就沒什麼瑕疵了,不過是烈性一些。但盧夫人卻是出了名的柔和,一剛一柔倒也相濟。」

  「這世上要論讀書,那除了盧崔兩家,就只有石氏了,」趙氏小聲的道:「老太太,家中請的夫子雖好,到底不如石氏兩姐妹。」

  尚老夫人沉著臉不說話,她還是不太樂意孩子們出去讀書。

  林清婉放下茶杯,對幾個眼巴巴看著這邊的女孩揮手道:「你們先下去玩吧,我們大人說說話。」

  丹竹几個看著與她們相差不了三歲的林清婉,默默地起身退下。

  丹蘭更不必說,她可是跟林清婉同齡,不過是小幾個月罷了,此時看著這位「大人」,也只能默默的話嚥下。

  女孩們都下去了,屋裡的下人也乖覺的退下,除了各自的心腹,就只剩下三人了。

  趙氏默默地掃了林清婉一眼,其實她也想林清婉退下的,有些私房話不好當著她的面說啊。

  林清婉卻好似沒看到她的眼神,抬頭對尚老夫人笑道:「老太太,我想去看看盧氏家學,要是真好,我是打算送玉濱過去的。」

  尚老夫人皺眉,「那裡那麼多男學生……」

  「如英郡主尚在邊關保家衛國,老太太,盧氏家風在那兒,您應該對他們多些信任。」

  尚老夫人沉默。

  林清婉就起身道:「我去看看幾個孩子。」

  說罷留她們婆媳說私房話。

  白楓忍不住低聲問,「姑奶奶,尚老夫人會同意嗎?」

  「尚二夫人會說服她的。」

  「您便能做主,何必跟她多加解釋?」白楓對尚老夫人給自家姑娘臉色看很不爽。

  「她畢竟是玉濱的外祖母,有她同意自然更好,最要緊的是,若尚家的三個女孩也能去上學,那玉濱在學堂裡就有伴兒了。不過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我們回去後去青峰山轉轉,看看這盧氏家學。」

  而正屋裡,趙氏正低聲勸服尚老夫人,「老太太,幾個女孩年紀都不小了,正是要說親的時候,但這幾年老爺在京中,我們在蘇州,京中的人脈我們接觸不到,而蘇州這邊也少有交際,總不能讓孩子們耽擱了。這次卻是一個機會,遠的不說,跟盧氏石氏的女孩們一起讀書也是個人脈不是?」

  尚老夫人心動,趙氏見了再接再厲的勸道:「我們家的爵位還有一代,而下一代能不能順利承爵還不一定呢,多些人脈,以後在朝中也有人說話。不然僅憑老爺和我大哥,只怕……」

  尚老夫人就歎了一口氣道:「那就讓幾個孩子準備準備吧,考試總要考過才好。」

  趙氏高興道:「您放心,我一定督促她們好好讀書。老太太要是不放心,不如讓明傑也去盧氏家學吧,那府學還比不上盧氏家學呢。」

  尚老夫人就不自在的道:「送明傑去府學的時候,盧氏家學名聲還不顯呢……算了,算了,你既有心,那就依你吧,只是聽說盧氏家學考試嚴得很,明傑可要用心。」

  林清婉在花園裡找到了他們,尚明傑正在給她們說盧氏家學的事,林清婉就忍不住好奇問,「明傑,我記得你是在府學讀書吧,怎麼對盧氏家學的事如此熟悉?」

  尚明傑大大咧咧的道:「祖母曾想送我去盧氏家學來著,且我好幾個朋友都在盧氏家學裡,所以知道的清楚。」

  「既然想去,那怎麼不去?」

  尚明傑就嘿嘿一笑,撓著腦袋道:「祖母找了盧氏家學的卷子給我做,結果我沒做好,祖母估計是覺得我考上的機會不大,所以沒送我去,把我送去府學了。」

  姐妹幾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學藝不精還好意思說,還不快回去看書,可不能再跟我們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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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捅破

  尚明傑看著林玉濱傻兮兮的笑,「等表妹回家去了我就去看書。」

  林玉濱臉色微紅,板著小臉道:「誰拘了你不成,快走吧,讓我們姐妹幾個自己玩兒。」

  「表妹許久不來,我好容易見一面,哪能丟下客人自己去玩,還是我陪你一起吧。」

  丹竹忍不住牙酸,「你上旬不是特特去莊子上見林表姐了嗎?我們這幾個才是許久不見,你一有空就跑去西郊,哪裡許久不見了?」

  林玉濱被她們說得臉紅,卻又不能發火兒,正咬著嘴唇想法,就聽小姑問,「明傑,下次盧氏家學考試是何時?」

  「盧先生並沒有限定時間,只要有意,隨時可上門去求,盧先生會當場出些題目給做,再面考一些題,過關了交上束脩就能去讀。」尚明傑道:「祖母派人收集了不少盧先生出的題目給我做,請了人看,那些人說我的功課不夠火候,只怕入不了盧先生的眼。」

  在尚家人眼裡,尚明傑自然是千好萬好,但在外人眼中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在盧氏這樣的家族眼中,所以尚老夫人應該是要保證完全才會讓尚明傑去應考,不然去求學卻被刷下來多沒面子。

  在這個時代,科舉都要先有名氣,不然去考試了都未必會被錄用。

  嗯,這就是一個不糊卷的坑考生時代。

  所以名氣很重要,有的家族更是在孩子小小年紀時就開始經營名聲,顯然尚明傑就是這樣的。

  「那你現在可有把握了?」

  尚明傑想了想道:「我雖沒見過盧先生,卻沒少聽他的事跡,他出題不拘範圍,難易也不一,我並無把握。」

  「我還想著盧氏家學的女學若好就送你林表妹去上學,到時候你家中姐妹們多半也要去,雖說她們表姐妹之間可以互相照顧,但也要有個兄弟在旁照應才好,你既無把握……」

  「不不不,林姑姑,我覺得我是有些把握的,」尚明傑立即道:「我這就去看書!」

  說罷轉身就跑。

  花園裡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丹竹更是打趣的推了一把林玉濱,「我還是第一次見哥哥那麼努力讀書呢。」

  林玉濱漲紅了臉,林清婉就笑著說,「那是他友愛姐妹呢。」

  對林姑姑,尚家三姐妹都有些不敢玩笑,所以只是擠眉弄眼的打了一下機鋒,不敢再出言打趣林玉濱。

  林玉濱暗暗鬆了一口氣,依靠在小姑身邊。

  丹蘭則小聲問道,「林姑姑,祖母會答應我們去盧氏家學嗎?」

  「那你們想去嗎?」

  三個女孩猶豫了一下,然後紛紛堅定的點頭。她們很少有外出的機會,不像林玉濱,有林姑姑帶著時不時的可以出去走一圈。

  她們長這麼大,出門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林清婉就笑道:「你們既然想去,我想老太太會考慮的。」

  畢竟還有趙氏在呢,尚丹竹可是她親生的女兒,就算不為尚丹蘭和尚丹菊考慮,她也會為尚丹竹著想的。

  果然,林清婉再回到正院時,尚老夫人就暗示會跟盧氏打聽一下盧氏家學,到時候幾個孩子要是去上學,彼此間也有個照應,問林清婉願不願意讓林玉濱來家裡住,到時候也好一塊兒去上學。

  林清婉就笑道:「老太太忘了,我們家的別院就在青峰山不遠處呢,從那到盧氏家學可比你們家近多了,我還想著讓丹蘭姐妹三個住在我那裡呢。」

  尚老夫人蹙眉,「我早就想問了,你們姑侄這是打算常住別院了?」

  林清婉點頭,「還是鄉下安靜,雖說買東西不太方便,但抄經唸書卻更能靜下心來。」

  尚老夫人歎氣,「到底是遠,還是回城方便些。」

  林清婉只是笑笑,並不做回答。

  尚老夫人見了忍不住和貼心的嬤嬤道:「這玉濱的姑姑變化也太大了,我記得她以前跟著三兒回來可乖巧了,又溫柔恬靜,哪裡像現在,主意大得很,表面柔和,卻不管你說破天去,她只管照著自己的主意來。」

  嬤嬤便安慰她道:「遭逢大變,性格變些是正常的,何況現在她們姑侄相依為命,總要強勢些。」

  「那也不能這麼強勢,我是玉濱的外祖母,難道還會害她不成?」尚老夫人不悅道:「她雖沒明說,我卻知道她在防備我們家呢,不然怎麼我三催四請她就是不讓玉濱來?她抽不出空,不是還有下人嗎,讓玉濱來小住幾日怎麼了?」

  「老太太,林姑姑看重表小姐,這是好事啊。」嬤嬤安慰道:「她要是不在意那才是大壞事呢,好歹她現在是林家長房的當家人,表小姐得她在意不是更好嗎?」

  「她是玉濱的姑姑,她不在意玉濱,還能在乎誰去?」

  「老太太別忘了,她還是謝家的媳婦呢,雖說歸宗了,但也上了謝家的族譜的。」

  尚老夫人一滯,半響才問道:「她跟謝家還有來往?」

  「老太太說的什麼話,兩家是姻親怎麼可能不來往?」嬤嬤笑道:「過年老奴去送節禮的時候還碰上了謝家的管事呢,也是來給林姑姑送節禮的,聽說清明的時候林姑姑還要回揚州去掃墓呢,只是今年林氏大祭,她趕不回去,就只能算了。但她往揚州送的禮可不輕。」

  尚老夫人沉思,半響才歎氣道:「算了,她既不願讓玉濱與我們家太過親近,那就依她吧。只要她對玉濱好就行。」

  「我看是老太太多想了,」嬤嬤低聲道:「不論是對老太太還是家中幾位少爺小姐,林姑姑都不拘著表小姐親近。」

  「那你說,她為什麼不願意讓玉濱來我們家住?」尚老夫人生氣的問,「又不是拘著玉濱不讓走,不過是小住幾日……」

  嬤嬤猶豫道:「老太太,我看林姑姑防備的並不是您……」

  尚老夫人忍不住坐直了身體,「你也覺得她在防備人?若不是我,那是誰?總不可能是明傑吧?」

  嬤嬤看著正院的方向不說話。

  尚老夫人面色有些難看,蹙眉問,「防備她?她們二人何時鬧了矛盾不成?」

  嬤嬤就低聲道:「只怕這矛盾早有了,不過是沒扯到明面上罷了,老太太,您忘了江南觀察使的事?」

  「那是官場上的事,與她們何干?」尚老夫人說到這裡一頓,林江屬意孫槐,而趙氏自然是支持自家大哥趙捷,所以這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嬤嬤見她想通,又低聲道:「老太太不知道,她們私底下可是交過手的?」

  尚老夫人忍不住繃直了脊背,「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老奴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林家在青峰山腳下有一塊三百多畝的爵田,開春時地沒開就讓人先圍了大半的籬條,您不知道,那籬條隔開的地有一半是趙家舅爺的。」嬤嬤低聲道:「年前趙舅爺費心的從二夫人那裡借了三千多兩銀子便是全都買了那裡的地,還專跳跟林家接壤的地。本來以為那塊地小,土質又不好,所以林家一時顧不上,誰知林家直接就圍了籬條。聽說現在已經挖坑種果樹,還要在裡頭修建些涼亭軒廈,顯然是不會丟荒的。倒是趙舅爺知道後氣得把地丟給一個管事,自己回江都去了。那些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地,一般佃給了青峰山的村民,還有一半乾脆就荒著了。」

  尚老夫人臉色難看。

  嬤嬤也歎氣,「趙舅爺要是真心想買地,又怎麼會買了地丟荒?還不是算計不成,沒心思再弄了。所以我才勸您老人家想開些,孩子們要鬧騰就讓他們鬧去,反正我看林姑姑和表小姐對您如常,並不就會因為她而疏遠您。」

  尚老夫人更生氣了,忍不住拍著扶手道:「眼皮子淺的東西,什麼好東西值得他們這樣算計,不過是三百多畝荒地,值多少錢?一家子骨肉親戚,他們怎麼下得去手?」

  在尚老夫人看來,外孫女也是她的骨血,跟幾個孫女不差什麼的,趙氏怎麼能去算計林玉濱的家產呢?

  但趙氏顯然不這麼想,她跟林玉濱可沒有血緣關係,趙勝才是她的親人呢。

  「罷了,罷了,我老了,管不了了,由他們鬧去吧。」卻不再說林清婉的壞話。

  嬤嬤笑著給她揉了揉肩膀,服侍她睡後才出去,碰上小方氏過來匯報事情,她便笑道:「大奶奶來得不巧,老太太才剛睡下了。」

  「那的確是不巧,不過是些瑣事,和嬤嬤說也是一樣的,」小方氏笑道:「等老太太醒了,嬤嬤再稟報給老太太也是一樣的。」

  嬤嬤就笑著和小方氏去耳房那裡說話。

  小方氏忍不住打探道,「嬤嬤,老太太決定送小姐們去盧氏家學了?」

  「還沒定呢,得打聽過情況再說,不過我看二夫人心動得很,這事八九不離十。」

  「那我家小姑……」

  嬤嬤就笑,壓低了聲音道:「三小姐要是去,那二小姐肯定也會去的。」

  小方氏就鬆了一口氣,交代了兩件無關緊要的事後就高興的告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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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考察

  青峰山風景秀美,本來就是蘇州城外的一景,盧氏將家學建在上面後又沿著山道種了不少的花木,景色更佳,閒時常有人上山遊玩。

  因青峰山不是私有的,所以倒不禁止遊人上山,林清婉想要親眼看一看盧氏家學的環境,回到別院後便找了個風清氣朗的時間上山走一遭。

  青峰山有車路直接通到山上,不過林清婉一直覺得爬山得靠雙腳走才有意思,因此在山腳下便下了馬車。

  山路並不陡,不過有些傾斜罷了,所以她並不費勁,邊走邊賞景倒也有些趣味。

  「這路也是盧家修的?」林清婉點了點腳下的路笑道:「倒是比官道還平整。」

  跟著來保護林清婉的林安就躬身道:「是蘇州的富豪鄉紳們一起出錢修的,當年我們林家也出了一部分錢呢,不過這路現在的確是盧家在維持。」

  「人才難得,這是想要留下盧先生吧。」

  「可不是,這路一修,進出方便許多,盧先生還寫了首詩感歎呢。姑奶奶,前面就是盧氏家學了。」林安指著前面隱約的紅瓦白牆道:「那是山腰處,那兒本有一處挺大的平整之地,盧先生當年的草舍便建在那裡,後來盧家要在此建家學,便圍著草舍擴展開來,又鑿山填地的,這才弄出那麼大一棟房子。」

  但其實也並沒有多大,至少從外面看著比林家的別院小多了,但做幾十個學生的教學所用也綽綽有餘了。

  林清婉走到盧氏家學門前,大門敞開,連個守門人都沒有,左右是一大片空地,現今上面停著幾輛馬車,車伕們正三三兩兩的坐在旁邊的樹蔭底下乘涼,見一眾丫頭小廝簇擁著林清婉爬上山來立即起身。

  因沒見過林清婉,他們便不敢貿然上前,只是讓開了路,小心翼翼地注視林清婉。

  林安乖覺的上前和他們打招呼,順便打探些情況,比如,盧氏女學的大門在哪兒呢?

  車伕們不敢看林清婉,只指了大門拐過去的那條路道:「過了拐角就是女學的大門了,新開的。」

  林清婉順著看過去,果然看見右手邊有條小路,或許是因為新開,路邊的雜草等還未清理,又隱沒在牆後,她差點沒發現。

  林清婉轉過去看,發現門就在轉角後面,而門前也大略整理出一塊空地,應該也是停車場。

  只是這空地要小一點,再往外一些就是落崖了,不過那裡草木茂盛,看著並不可怕。

  林清婉走到那裡往外一看,便正好看到他們家在青峰山下的爵田,地裡正有人在給新種下的果樹澆水,她嘴角微翹道:「倒是個好地方。」

  林清婉轉頭看向盧氏女學的大門,並沒有貿然進去,而是讓白梅進去遞個帖子,「若又有人在就把帖子交給他,若無人就出來吧,我們改日再來。」

  「是。」

  白梅拿了帖子進門。

  「姑奶奶,要不要去搬張凳子來?」

  「站著吧,我沒那麼嬌氣的。」林清婉指了指旁邊一塊凸出來的石頭道:「這裡應該建個小亭子,既能給人歇腳,還能看到山下的風景。」

  「可惜山下並沒有什麼好風景。」一道聲音插進來。

  林清婉立即回頭,便見一身著大紅色百蝶穿花遍地裙的婦人含笑看著她,對方看著不過三十出頭,眉眼一笑便又年輕了幾歲,她上下打量了林清婉兩眼,便屈膝行禮道:「石氏賢娘拜見清婉郡主。」

  林清婉連忙上前扶住她,「石夫人不必多禮,清婉貿然前來,多有打擾了。」

  這位便是石慧的堂姐了,只是林清婉沒想到她是那麼一個艷麗的女子。

  「便是郡主不來,賢娘過幾日也要上門求見的,今日郡主肯來,還是賢娘的福氣呢。」

  林清婉有些迷茫,「石夫人找清婉有事?」

  「有件事想求郡主,」石賢側身道:「郡主先裡面請吧,我們有話裡面說。」

  「好。」林清婉跟著石賢入內,倆人算平輩,嗯,因為林江跟盧肅是同輩。

  林清婉邊往裡走,邊擼她們之間的關係,算起來,林家跟盧家還真有那麼點關係。

  林江師從盧陽,盧陽和盧肅都是范陽盧氏後代,只不過兩支分得有點兒遠。

  盧陽所在的那支現如今常駐京城,而盧肅的這一支卻在蘇州,不過倆人聯起宗來依然是叔侄,而且倆人跟投奔來的閒散盧氏不一樣,他們是有族譜可依的,實實在在的出自同一個老祖宗。

  所以林江算是盧肅叔叔的徒弟,倆人平輩,自然林清婉跟盧肅他妻姐也是同輩了。

  既是同輩相交,林清婉更放得開了,進了門後便開始看裡面的佈置。

  石賢見了便也放慢腳步,還為林清婉介紹道:「這是給女學生們上課的地方,原先跟家學那邊的角門關起來,以後她們就從這邊大門進出。」

  她指了前面的一排房子一一介紹過去,「那是課室,除了詩書外,琴棋畫及女紅等也要教。」

  林清婉停下腳步問,「石夫人請到了多少位先生?」

  石賢笑道:「除了我與舍妹就還有盧家的二夫人。」

  「那現今收到了多少學生?」

  「已有七人。」

  「石夫人打算收多少個學生?」

  石賢也反應過來了,林清婉只怕不是來看她的,而是來看女學的,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真摯,柔聲道:「我預計收二十個學生,我們三個人教,再多的就有些顧不過來了。」

  林清婉頷首,這個時代奉行的是精英教育,有的老師一次只帶三五個學生,多了就顧不過來了。

  所以這個時代師生之間的關係很緊密,類比於父子。

  石賢見林清婉興致勃勃,便改了主意,沒將她往花廳裡引,而是帶著她把整個女學逛了一圈,還去了後面的小花園裡游了一下。

  其實就是把盧氏家學一劈為二,南邊那一長排是盧氏家學,北邊這一長排則是女學,只不過南邊那邊比較大,多了個演武場。

  石賢見林清婉面上滿意,便斟酌著問,「郡主是想送人來女學讀書?」

  石賢懷疑是不是林清婉想來讀書,比較她也是聽過她的才名的,雖說無人封她為江南第一才女,但眾人心中都默認林清婉的才華在江南女子中無人出其右。

  且她年紀又輕,此時想來讀書倒也正常。

  林清婉想了想道:「我有一侄女聰慧靈敏,本來我們守孝,應該在家裡給她請個先生的,只是現在好先生難請,聽說石夫人在盧氏家學裡教導盧氏和石氏的女孩,我便厚著臉皮來看看,或許石夫人也能收下我那侄女。」

  石賢這才想起林清婉還有一個侄女,林江的女兒自然是不會差的,她也沒提要看過孩子再做決定,而是問她道:「郡主不介意我的名聲嗎?」

  林清婉歪頭,「石夫人有什麼不好的名聲嗎?」

  石賢嘴角一翹,譏誚的道:「氣大性剛,缺少女子柔和之美,甚至有人說我傷風敗俗,違背人倫綱常。」

  「那說這番話的人一定是目光短淺又心胸狹隘無多大本事的人,應該讓他們把《禮記》與《列女傳》生吞下去。」

  石賢眼中一亮,重重的頷首道:「下次妾身就讓他們試一試。」

  倆人相視一笑,忍不住仰頭暢快的哈哈笑起來。

  石賢道:「郡主真是大出我意料,我以為郡主會看不慣我,還怕找上門去郡主會把我打出門來呢?」

  林清婉盤腿坐在席上,笑問,「石夫人怎麼會如此認為?」

  不說她,就是婉姐兒在這兒,只怕也會跟石賢成為朋友的。

  石賢頓了頓才道:「畢竟我休夫與郡主守望門寡相差太多。」

  林清婉笑容微頓,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想起婉姐兒的哀婉,淺聲道:「這是不一樣的,不過是情深情淺,愛恨不同罷了。」

  石賢驚訝的看著林清婉,猶豫片刻後勸道:「郡主,時間是可以沖淡一切的,或許將來你會見識到更好的人,何必如此早的將自己束縛住?」

  林清婉微微搖頭,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相愛的兩個人已經都死了,或許此時那倆人已經手牽著手去投胎了,現在石夫人的勸解婉姐兒不會聽到。

  而且,誰又能保證婉姐兒重新開始後心裡就是開心的?

  她沒有婉姐兒的記憶,但卻知道她和謝二郎所有的故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從很久很久以前便互將對方視為自己一生的愛人,就是她,這個看慣了分合的人也不敢說婉姐兒以後就能獲得比這更好的感情。

  林清婉不願繼續這個話題,「石夫人說要上門見我,不知所為何事。」

  石賢見她不願多談,卻神色堅定,顯然是不改初衷,心裡惋惜的同時又有些欽羨,便順著她的話道:「是有件事要求郡主。」

  石賢道:「我想和郡主買塊地建房子。」

  「怎麼,石夫人不是住在這裡嗎?」

  石賢笑道:「我住在這裡倒是無妨,只是我一雙兒女都跟著我,都住在家學裡便有些不便,所以想在山底下建個別院居住,只是村中願意賣地的人年前都把地賣給了趙家,現如今我要買,村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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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交朋友

  石賢笑道:「如今山下還能拿得出地來的便只有郡主了。」

  林清婉想了想道:「陛下當時冊封時並沒有說我這份爵田可為永業田,故不能買賣,你要想建房子,我租你一個地方如何?」

  這樣以後她死了,朝廷要收回這塊地也不會跟石賢起衝突,只是這樣一來在上面建的房子就有些可惜了。

  石賢蹙眉,「陛下沒指定爵田為永業田?」

  林清婉搖頭,「我和內侄女畢竟不是皇室血脈,爵田不作為永業田也在情理之中。」

  「可陛下一向仁厚,你兄長於國有大功績,爵田為永業田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我看多半是禮部未曾盡責,沒有提醒陛下。」石賢想了想道:「郡主要是不嫌棄,不如讓我兄長在陛下面前提一提,雖然郡主和縣主不愛錢財,但這種事還是要拿個准話才好,不然以後這爵田不好處置。」

  林清婉心中驚詫,「這,我以為是陛下有意為之,畢竟我過後並無兒女……」

  石賢就笑道:「那是郡主不瞭解我們這位陛下,他在錢財上雖小氣了些,但對有功之臣還是很仁厚的。」她是沒有兒女,但並不是沒有嗣子嗣孫,到時候過繼一個就是了。

  林家交上去的錢幾近於大梁三年的國庫收入,而皇帝不過是給出這三十頃的爵田,難道還會小氣得要收回嗎?

  「而且,朝廷有規定,批為宅基地的爵田最後是不可收回的,」石賢暗示道:「所以郡主可以建好了房子再賣給我。」

  林清婉當然不可能建好了房子再賣給她,多半是要她把地給她建房,文書上則寫的買賣房屋則可。

  林清婉本以為自己對大梁瞭解得已經足夠多了,但此時和石賢一比,她才知道自己所瞭解的還是太窄,至少這種操作她就不知道。

  林清婉沒有當場應下,而是回去查閱有關爵田,永業田及房屋買賣的律法,順便還將鍾大管事和林管家叫來商議。

  但鍾大管事和林管家對此也並不瞭解,他們只能根據自己的經驗發表看法,「老爺身上也有爵位,國公的爵田並不比姑奶奶和大小姐的少,那一份是可以繼承的,但必須是承嗣之子。老爺膝下無子,所以朝廷便將爵田收回去了。」

  鍾大管事點頭,「如果姑奶奶有兒子,應該也可以繼承爵田。」

  「林家一直想給老爺過繼嗣子,除了想要繼承長房的財產外,那份爵田和國公的爵位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哪怕是降兩級襲爵,過繼過來的嗣子也是伯爺,」林管家低聲道:「爵田除了不能買賣外,其作用和永業田一樣,是全部繼承的。」

  這還是因為涉及到林家的財產,林管家跟著林江才知道這一點,但更具體的他就不知道了。

  林清婉只能自己去找書。

  林玉濱幫著她找,到了晚上,姑侄倆總算是把所有書都找齊,然後開始慢慢看和理解。

  其中有不少涉及到艱深的律法知識,有的甚至是前後相悖的規定,姑侄倆只能掰碎了慢慢嚼,然後再根據實情去推測。

  這就是沒有林江的壞處了,要是他在,她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問他就知道了。

  大梁建國的時間還不長,大部分東西都沿襲唐朝,關於爵位,爵田和永業田的規定也不過是改了些小方面。

  爵位分為很多種,同樣的,爵田也分為很多種,有一世而斬,爵位收回,爵田也收回的,之前林清婉便一直以為她和林玉濱是這種情況。

  有的則是爵位降級,爵田也酌情減少,像尚家就是這種情況。

  還有的則是不管爵位降不降,已經封出去的爵田為永業田,除了不能買賣之外可以繼承。

  林清婉找出林家收藏的邸報,從中找出了幾家,除了皇室血脈外,目前所知便只有林家,盧家和崔家屬於這種情況。

  只要有嗣子,爵田就作為永業田一直傳承下去。

  但看到這裡以為爵田不能買賣那就又錯了,因為民法裡面還有一條,若遇喪,老病家中無以為繼時是可以賣田周轉的。

  這田便包括了作為永業田的爵田。

  同時,還有律法規定,只要徵得里長和當地衙門的同意可以在爵田上建造房屋,此爵田並不要求一定是永業田。

  而大梁的房屋是沒有期限的,可以自由買賣。

  林玉濱看得頭昏腦漲,一雙蚊香眼的問道,「那我們的爵田到底是不是永業田嘛。」

  林清婉摸了摸下巴道:「石夫人說可令其兄在陛下面前試探一二。」

  「就為了買一塊地?」

  林清婉笑,「我倒覺得她是因為喜歡你小姑我。」

  林玉濱吐舌,「小姑你也太自戀了。」

  「好了,既然我也糊塗,你也糊塗,那就請她幫幫忙吧,算我們姑侄倆欠她一個人情,到時候我送她一塊地建房子。」

  既然建造房屋的地不要求非得是作為永業田的爵田,那就表明她那塊地也可以,本來她還以為她死後那些房屋也都要收回,所以給家中莊戶建房子時都是建的泥房,或許以後可以改為石頭的房子?

  至於當地衙門同意不同意的問題,林家單獨出面都能批下那麼多宅基地,加上盧家,還能有什麼問題?

  林清婉將書丟到一邊,靠在椅子上放鬆的道:「我明天就去見石夫人,到時候你隨我去吧。我看過盧氏家學了,裡面佈置得不錯,雖未曾見過石夫人收的女學生,不過我想石夫人如此,她收的學生應該也不會差。」

  「小姑真打算讓我去讀書?」

  「當然,不然總呆在家裡多無聊啊,」林清婉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即便我們能請先生回來教你,你一個人讀書也孤獨,不如去盧氏家學,大家熱熱鬧鬧的,你也開闊開闊眼界。」

  林玉濱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既期待又有些害怕,除了尚家的表姐妹,她很少與外人來往。

  林清婉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衝她眨眼道:「要是在盧氏家學裡被人欺負了就回來告訴小姑,小姑給你找場子去。」

  林玉濱紅著臉低下頭,「我會和同窗們友好相處的。」

  這一次姑侄倆是坐著馬車爬到盧氏家學門前,石夫人和盧夫人帶了兩個女孩在門口相迎。

  今日石夫人和盧夫人一樣著素色的衣裳,雖不及昨日艷麗,卻有一股端莊氣質,林清婉下了車笑道:「幾乎要以為夫人換了一個人了。」

  石賢就扭頭和堂妹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要不是郡主年紀在這兒,我幾乎要以為她與我們同齡了。」

  林清婉無奈,「石夫人是誇我穩重,還是罵我老氣?」

  石賢哈哈大笑道:「當著你的面說的自然是誇你了。」

  「那必定有背著我說的,不知說了我什麼壞話。」

  盧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她堂姐內心驕傲得很,她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只跟她見了一面就這麼要好的,她回過神來,連忙側身道:「郡主別聽我姐姐的,她昨晚回去可把您一頓好誇,說再沒見過比您還通透的人兒了。我實在好奇,就忍不住來看了。」

  盧夫人將女兒和侄女拉過來見禮,「郡主,縣主,這是我侄女崔榮,這是我女兒盧靈。」

  林清婉便把林玉濱也介紹給她們認識,道:「兩位夫人不必客氣,叫我清婉就好,玉濱年紀也小,不必尊稱。」

  又叮囑兩個小姑娘,「你們平輩相交就好。」

  崔榮和盧靈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聞言靦腆的一笑,拉著林玉濱到一邊說悄悄話,女孩子們的友誼來得莫名其妙。

  崔榮和盧靈見林玉濱長得漂亮,氣質出眾,就忍不住心悅兩分,而且林家姑侄是至今為止第一個不帶異樣目光與她們交往的人,而林玉濱除了尚家的表姐妹外就少有同齡玩伴,此時見到兩個和自己年紀相仿,又漂亮的小姑娘,自然就忍不住起了結交之心。

  且,她們姑侄還要請她們舅舅幫忙,雙方皆有意親近,自然就談得和睦。

  等一行人到了女學裡的宴客廳時,三個女孩已經手牽著手成了好朋友了。

  盧靈瞄了一眼正與母親和姨母說話的林清婉,忍不住低聲道:「玉濱,你小姑可真厲害,竟然能讓我姨母笑得那麼開心,你不知道我姨母可嚴肅了,對我們從來不苟言笑。」

  崔榮心有慼慼焉的點頭,「你小姑看著也沒比我們年長幾歲,怎麼就能跟我母親說上話?」

  林玉濱情緒有些低落,抿嘴道:「自我父親重病,我小姑便變了許多,她以前比我還嬌氣呢。」

  這不是誇大,而是婉姐兒的確要比林玉濱還要嬌氣,她是遺腹女,出生後母親將她當做寄托,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林江的年紀比她又大這麼多,當時正守孝,也沒法造孩子,所以夫婦倆也是把她當親生女兒養的。

  等到林母去世,林江和妻子對她更是愛護。當年尚氏去世,林江不願再續絃,卻又怕女兒在自己身邊長大無人教養,以後不好說親,所以才把她寄養在尚老夫人膝下。

  因為婉姐兒已經定親,謝夫人又在揚州,所以林江捨不得讓她也去尚家,便把她留下,有謝夫人在,反倒不擔心她的教養問題。

  那段時間,林江的思女之情可全都傾注在了婉姐兒身上,林玉濱為此還嫉妒過小姑,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願意與她通信。

  但這次回家團聚,小姑先是九死一生,後來好了父親卻又病重,姑侄倆相依為命之下感情早就好得突破天際。

  現在林清婉已經躍升為林玉濱心中最重要的人,自然,她也開始心疼起小姑的變化。

  見林玉濱心情低落,兩個小夥伴兒立即安慰道:「我倒覺得你小姑這樣也不錯,至少不會被我母親嚇到。」

  「是啊,是啊,我還想成為你小姑那樣的人呢,什麼事都能自己做主,多好啊。」盧靈捧著手期盼的道:「我要是也能說出門就出門,說去哪兒做客就去哪兒做客就好了。」

  林玉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得意的抬頭道:「我小姑從不約束我,若我要出門她從不會攔著的。」

  兩個小夥伴眼中驚喜,羨慕的道:「這麼好,我們怎麼沒有這樣的姑姑?」

  盧靈眼睛一轉道:「林姐姐,那你以後下帖子來請我們去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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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39: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六章 提醒

  看三個小姑娘玩得好,林清婉便也放心的跟石夫人她們去說話,查過律法,知道爵田雖不能買賣卻可以建造房屋,而房屋可以買賣後林清婉便打算劃出一塊地來送給石夫人,也不需她給錢,到時候只付房屋轉讓的費用就行。

  「下面的地都種上了果樹,我讓人把臨近青峰村這頭的果樹挖了,給你整出四五畝來,衙門那邊的文書我幫你弄,你只管找人修建房子就可。」

  石夫人謝道:「多謝清婉郡主,等房子建好,再請你來做客。」

  林清婉笑,「只要夫人回頭多照顧一下我們家玉濱就行,那孩子性格靦腆,有事常悶在心裡,我又不能時時看顧,不免疏漏些。」

  「郡主是已經打算送縣主來讀書了?」

  「還請石夫人和盧夫人多加教導。」林清婉鄭重拜託道。

  石賢姐妹兩個相視一眼,都有些高興,林玉濱算是女學裡的第一個「外人」。

  這間女學是依附於盧氏家學,收的都是盧氏和石氏的女孩,現還有周家的一個女孩,不過那也是她們表姨的孫女,依然算是親戚。

  林玉濱算是第一個求上門來的學生,能夠收到外來的學生倆人當然高興,因為這是一種對女學的肯定。

  雖說家學一般是教族中及親友的子弟向學,但其實也向外招生的,收進來的學生將來有出息了也是家族的助力。

  畢竟這個時代除了官學外,私學的形式多為家學。

  石夫人保證會好好教林玉濱的,雙方相談甚歡。

  盧夫人抿了一口茶,掃了眼高興的姐姐後道:「清婉郡主,聽聞你家還用籬條把地圈起來了?」

  「不過是為了預防糾紛,畢竟我那塊地開春時還未耕種,有些地方又與荒地相連,其實若不是時間不夠,其實我是想打界石的。」

  「要是有時間還是弄界石比較好,」盧夫人意有所指的道:「雖然傷臉,但地界分明能減少許多糾紛。姐姐可還記得前幾年江都鬧得挺大的詹氏失地案?」

  石賢冷笑,「記憶尤深。」

  林清婉心中一動,「是什麼案子,與土地糾紛有關?」

  盧夫人頷首,放下茶杯解釋道:「江都詹氏因做官舉家搬遷,他們在城南的一塊地一時找不到佃戶便荒廢了起來,一年又一年,那地不大,卻也不小,竟一時沒想起來了。等他們辭官回鄉時那地都荒了五六年了,哪裡還存在?」

  「周圍四鄰一點一點侵佔過去,等詹氏回鄉後想起來去看時一百多畝地只剩下不到三畝地了。」

  林清婉小時候在農村待過,知道有人會往外開荒,將寬寬的地埂開出來耕種,這樣莊稼能多種一行,甚至兩行。

  一般情況下,只要不過線,鄰里哪怕心中不滿也不會說,但由此發生的爭吵也不少。

  林清婉小時候還見人為此打過架,祖父還被請去做過公證。

  她早早的讓人豎起籬條,不就是擔心這種情況發生嗎?

  看來詹氏並沒能拿回那塊地,不然石慧也不會特特拿出來說,她心中一動,不由問道:「莫非詹氏相鄰的地是趙家的?」

  石慧挑眉,看著她點頭道:「正是趙家的,當時趙捷剛在靈州打了勝仗,被皇帝嘉獎,趙氏風頭正勁。」

  「所以詹氏沒拿回地。」林清婉想了想道:「其實按律法規定,詹氏本也拿不回地。」

  大梁有律令,有主的田地不得荒廢,都得納稅,於平民百姓來說,他們當然不會荒廢,因為田地在名下他們就得納稅,不耕種哪來的糧食交稅呢?

  但官員不一樣,大梁的官員是有免稅田畝的,這時候就時常有人在找不到佃戶和長工的情況下丟荒。

  而朝廷對此也有規定,不管對方是誰,荒地丟荒超過十年便收歸國有。

  但還有另一規定,百姓開荒雖要徵得衙門同意,但在不徵得同意的情況下開荒,耕種三年以上,五年以下的,且按時交納稅賦的罰一成田稅,開荒出來的田地歸開荒者所有;耕種五年或五年以上且按時交納稅賦的則不必繳納罰銀,田地歸開荒者所有。

  而對於荒地的定義則是丟荒超過兩年的荒地,不巧,詹氏除了這一條沒符合外,其他條件都符合了,但很顯然最後趙氏讓詹氏所有條件都符合了。

  「趙家通過這種方法可是開出了不少荒地,有的人甚至種著自家的良田,莫名其妙的某一天地主就換了人,就是依仗的荒地開荒那條律法。」石慧對趙氏的感官很差,她表姨是周家的老夫人,而周家和趙家同在江都,對趙家那些陰私手段知道的不要太多。

  林清婉心下不悅,「荒地開荒也就算了,律法在那裡,怎麼良田也能當荒地侵佔嗎?江都刺史就不管?」

  「趙家行事越發霸道了,江都刺史這兩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石賢冷笑,「要我說,他一個刺史品級不比趙捷低,實在不必如此委曲求全,殺一殺趙家的銳氣,我看他還怎麼囂張。」

  「姐姐,」石慧無奈的道:「那江都刺史是寒門出身,如今都五十多了,他不退讓只怕連家都保不住。」

  林清婉淡淡的道:「趙家也不過一個趙捷而,何足掛齒?」

  石賢一拍掌,笑道:「正是,不過一個趙捷而已,囂張什麼,靈州的兵權還在盧真手上呢。」

  但盧家還插手不到江都的事務中,且這種事各個家族都有些,真要認真必定牽連出一大片,大家不過樂得裝糊塗。

  「趙家自然惹不到林家頭上來,不過郡主小心一些是應該的,畢竟年前趙勝買山下那塊地也太急了些。」

  「只怕有的人覺得我父兄皆逝,以為我們姑侄無所依,非要來惹一惹呢。」林清婉冷笑,她可不覺得趙勝買山下那塊地單純是為了置產。

  石賢跟著冷笑,「可不是,以為我們是女子頂門立戶,便覺得我們軟弱可欺了。」

  石慧無奈,「姐姐,我們在說林家,您怎麼又扯到自個身上來了?」

  「我與郡主倒也不差什麼,都是寡婦,都帶著家累,都無男子頂立門戶。」

  林清婉哈哈一笑,忍不住道:「這樣一總結你我二人倒是境遇相同。」

  石慧見姐姐與林清婉一副知己的模樣,忍不住抖了抖嘴角,你們二位幾乎都能做母女了,要不要這樣?

  女學選定了下個月初一開課,林清婉乾脆讓林玉濱給兩位先生奉茶,等到初一再帶了束脩來見禮就行。

  知道林玉濱要與她們一起讀書,崔榮和盧靈都高興得不得了,乾脆相約明日一起做香包。

  端午節快到了,到時候要佩戴五福香包,裡面放些香草或草藥以防蟲避疫。

  介時除了自身戴的,還要送給親友,親手做自然意義更不同,三個女孩眼巴巴的看著大人,希望她們能答應下來。

  林清婉首先守不住她們的目光,扭頭道:「兩位夫人要是放心,不如明日讓她們到我的別院來做客。」

  石夫人喜歡林清婉,自然願意女兒跟她們姑侄二人親近,因此叮囑崔榮道:「去了可不許調皮,要聽郡主的安排。」

  「是,我一定聽郡主的話。」

  林清婉就笑,「你們跟著玉濱叫我姑姑就好,免得生分了。」

  崔榮暗暗吐了吐舌頭,小聲的叫了聲「林姑姑」,盧靈連忙跟上。

  林清婉就笑著給了她們見面禮,石夫人和盧夫人便乖覺的叫她「婉姐兒」,林清婉也不再夫人夫人的稱呼,而是叫她們「賢姐姐」和「慧姐姐」。

  林玉濱也收到了兩個長輩的禮物,喜滋滋的跟著小姑姑回家去了。

  「姑姑,我們把表姐和表妹們也請來好不好?」林玉濱蹙眉道:「前兒丹菊妹妹給我寫信,說她們自正月拜年後就沒再出過門了。」

  「那回去你就寫帖子去請吧,讓林順給你跑腿。」

  「姑姑不給外祖母寫信嗎?」

  「不了,以後你們姐妹間的聚會還會有不少,總不能每一次我都給老太太寫信吧?」林清婉低聲鼓勵她道:「我覺得老太太還是挺開明的,若是你請,她必定願意讓丹蘭她們出門的。」

  林玉濱心中忐忑,但還是自己寫了帖子讓林順送去尚家,「一定要得了回話再回來。」

  林順應下,顛顛的進城去了。

  尚家這幾天正熱鬧,老太太剛鬆了口要送女孩們去盧氏家學,結果二夫人就暗示尚丹蘭年紀大了,眼見著就要說親定親,不好再出去。

  老太太本來就對趙氏不滿,一聽這話立即表示要去三個都要去,要是有一個不去那就都不去。

  趙氏只能把話嚥下,只是她這裡不提了,大夫人那邊卻又有不同意見。

  大夫人反對女兒出去讀書,她只要一想到那女學的隔壁是一群陌生的大男人就受不了,不管丹蘭怎麼勸都沒用,而老太太話已出口,自然不能改,且她對任教的石夫人有偏見,對女孩們去那裡讀書半可半不可,此事自然樂得裝聾作啞。

  尚丹蘭沒想到事情卡在她娘這裡,這幾天熬得眼睛都紅了。

  好在兩個堂妹並不怪她,不然她得更難受,林玉濱的帖子來得正是時候,三姐妹覺得要是能出府去透透氣也好。

  老太太自然喜歡她們和林玉濱多加接觸,見是玉濱寫的帖子,都不問過趙氏就答應下來了,「讓你們大嫂子帶你們去,明兒一早就出門,只是別給你們林姑姑添麻煩。」

  尚明傑羨慕得不得了,「祖母,讓我也去吧。」

  「不行,」老太太板著臉道:「你明天還得上學去呢,你忘了你說的,過幾日還要去拜訪盧先生呢。」

  尚明傑失落,回屋就找出來一大推東西,托丹竹捎給林玉濱,「這些都是我逛街時買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勝在精緻有趣,你拿給林表妹玩兒。」

  丹竹歪頭笑,「怎麼不見哥哥送我們?」

  「你們不是都有了嗎?」

  「那怎麼一樣,那是我們拿了錢央哥哥買的,林表姐可沒求你買這些東西。」

  尚明傑連忙作揖道:「好妹妹,你先把這些給林表妹,改日我再給你們買一些。」

  丹竹哼了一聲道:「暫且饒過你吧,只是你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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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39: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七章 窮了

  「這菜單就很好了,老忠伯不是送了一簍菌菇來,還有方大同送來的野味,都留著給你們做菜。再讓廚娘摘了鮮花給你們做些糕點,」林清婉將單子還給林玉濱,欣慰的看著她道:「明天你帶她們去花園裡玩,要是出門也可以,只是不許走遠,就在莊子裡逛逛就行,隨身要帶著人,有事就叫林嬤嬤和王嬤嬤幫你。」

  林玉濱用手指搓著單子問,「小姑,你明天真的不在家嗎?」

  「我又不走遠,就去爵田里看看水,」林清婉鼓勵她道:「玉濱已經是個小大人了,連家裡的賬本都管得,難道還怕招待朋友嗎?丹蘭她們且不說,你今天和崔榮她們不也玩得很開心嗎?」

  可到底是第一次在家裡招呼朋友,林玉濱還是很緊張。

  見她低頭不說話,林清婉就拉了她道:「好了,我們去睡覺吧,今天你留下陪小姑,我們把事情再過一遍。」

  地裡的事並不急,但機會難得,林清婉就是想鍛煉一下她獨自處理事務的能力。

  為了不讓自己心軟,林清婉一大早就起床,在林玉濱還賴在床上的時候就洗漱好出門了。

  鍾大管事和林全陪著她。

  近來雨水多,隔三差五的下雨,一些低窪地帶竟然漫了水,更別說河邊的田了,幾乎都要淹沒了。

  田里的水稻被沖掉的不少,莊戶們看著都心疼死了。

  佃戶們的情況還好,他們之前選擇租種的地距離河流有一段距離,那也是他們常住在這裡知道情況,所以挑好的選,即使如此,他們的田里的水稻也沖毀不少,但此時再補種也來不及了,只能看著心疼。

  河岸兩邊的田都是林家雇了短工種的,由方大同他們打理日常,所以稻田一被沖,方大同便眼都紅了,恨不得用身體去堵那些水。

  因為水多,他們開出來的路也泥淖不堪,林清婉坐在馬車裡顛簸了一下,掀起簾子對坐在車轅上的鍾大管事道:「這路得修,這爵田三十頃呢,總不能只依靠官道,我們這裡邊也得開出路來。」

  「馬車多走幾遍就成路了。」

  「我說的不是這種路,」林清婉又顛了一下,差點撞在車壁上,她無語的道:「我說的路便是不比官道好,至少也不能差了。」

  不然難道以後她都要在這樣的路況下來巡視田莊嗎?

  她會散架的,一定會的。

  到了河邊,鍾大管事忙跳下馬車放下馬凳,白梅和白楓暈暈乎乎的下車,腳踩在泥地上暈頭轉向的要扶林清婉下車。

  林清婉見她們站都站不穩,就撥開她們的手道:「我自己能行。」

  林清婉鞋子下面還搭著木屐,第一次走還有些不穩,但很快就適應過來。

  河水已經漫上河岸至少三米,邊沿處只能隱約看到稻尖兒,而林清婉站的這個地方,兩側的稻田被沖毀的不少,已經不算短的稻苗還沉沉浮浮的蕩在田里。

  鍾大管事抹了一把汗道:「昨天方大同帶著人把沖掉的稻苗又插回去了,但這雨要還下,估計過後還得沖,所以小的就叫他們停手,免得最後稻苗沒插好,人還給出事了。」

  林清婉頷首,「你做得對,這水勢,便是插下去也無用。」

  她微微蹙眉道:「耕種之前不是讓你們問過附近的老農嗎,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小的的確問過他們,當時都說這河水夏汛時會漲,但至蔓延兩米,開荒時小的還特意叮囑過,要留出足夠的河道來,免得夏汛被淹。當時請來的短工是在河岸四米開外墾荒的,誰知道今年的雨水這麼多……」

  從清明過後就陸陸續續的下雨,每次下的都不大,如毫針一般大小,只是細細麻麻的,一下便是小半日。

  當時大家還高興呢,覺得春雨貴如油,今年必定豐收了。

  誰知這雨沒完沒了了,下個三五日,晴個一兩天,再斷斷續續下個三五日,再晴個兩三天,等他們反應過來時田里的水就漫了。

  林清婉沿著河道走了一段兒,聽著嘩嘩的水聲歎氣道:「也就是說今年雨水異常?」

  「是。」鍾大管事低頭,自責道:「這是小的失職,沒有做足準備。」

  「此乃天災,與你何干?」林清婉歎氣道:「以農為生便是這樣,總要看天時地利。老天爺要是肯賞口飯吃,日子就好過些,我們還好……」

  至少爵田不用納稅,普通老百姓就慘了。

  看著波光粼粼的水,一尾草魚從稻子底下露頭,瞄見林清婉又「咻」的一聲躲回去,左突右躍,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林清婉的目光中。

  她若有所思道:「人雖不能改變天時,卻總能順應天時,做些利己之事。」

  「啊?」鍾大管事和林全一頭霧水。

  林清婉忍不住打了一個響指,「爵田這麼大,裡面不是缺水源嗎,我們開挖河道,把水引進去,明年就能有更多的良田種水稻了,塘裡還能養魚養鴨。」

  林全張大了嘴巴,「這,這得花多少錢啊。」

  鍾大管事也大驚失色,「姑奶奶,我們沒錢了啊,而且這爵田,這爵田以後是要還給朝廷的……」

  這水利工程利在百年,現在花費大價錢弄這些,姑奶奶長壽還好,他們還能賺些,要是……

  那可真是白花費錢財了,最要緊的是他們現在還有錢嗎?

  鍾大管事避著其他人低聲和林清婉算賬,「姑奶奶,如今府中現銀只有一萬二千六百兩了,不算放在公賬上支用的,但就是算上那幾十兩銀子也沒多少,您手底下可還養著一大號人呢。」

  林清婉輕咳一聲道:「那就挖溝渠好了,再挖幾個池塘,河道就暫且不考慮了。」

  鍾大管事滿眼是淚,「姑奶奶,挖塘的花銷也不少。」

  「會賺錢的,」林清婉安慰他道:「有付出才有回報嘛,至少再下雨我們的田不會再被沖毀,若是乾旱,塘裡的水還能澆灌呢。」

  鍾大管事面無表情,「姑奶奶,這是江南,怎麼會幹旱呢?」

  「那至少可以防洪澇嘛。」

  鍾大管事默默地看著她,您是認真的嗎?

  就憑幾個池塘就能防洪澇,那讓那些堤壩情何以堪?

  林清婉心虛的轉開視線,指著對面的還未來得及開墾的爵田道:「就在那邊挖四個池塘吧,挖四條溝渠通過去,盡量不破壞稻田。」

  林清婉見鍾大管事蹙著眉頭,便歎道:「鍾叔,兩河對岸的田是最易耕成良田的,要是不做預防,年年水患如此,我們損失得有多大啊,只是挖幾個池塘,要是水澇不嚴重,我們自己就能解決。」

  「那要是嚴重呢?」江南雨水多,若是起大風大雨,那水患更是嚴重。

  林清婉歎息,「那就是天災,非現在人力所能扭轉的了。可現在水患並不嚴重,人力可為,那我們就不能放任不管。」

  鍾大管事沉默了一下,心動卻又猶豫,「可錢……」

  「挖幾個池塘和溝渠而已,能花多少錢?」林清婉大手一揮道:「去找工人吧,現在農忙剛過,閒散下來的勞動力不要太多。」

  工錢便宜,這個時候找工人,一天二十文,一百個人一天也不過兩千文,換算成銀子更少。

  挖塘算苦工,林家可以包兩餐飯食,菜是自家莊子裡種的,糧食林家也還有庫存,每日的花銷也就是油鹽和肉,一天算下來也沒有多少錢。

  四個池塘,將塘基壘好,再挖好通往的溝渠,一個月左右就可以,要是人多,或許不用一個月就能搞定。

  這樣花費的錢並沒有多少的,其實大頭的花銷還是工具,以及挖好塘後要買的魚苗等。

  其實林家現在花錢最大的還是種子錢,稻種,麥種,豆種等,還有果樹苗和花木苗,且種植需要陸續投資,之後要花的錢還不少,林清婉將錢撥出來單放在一邊,這才顯得家裡的錢不夠。

  其實在林管家和鍾大管事看來林家的錢是真的不夠了,姑奶奶只算了莊子的花銷,卻忘了,除了莊子,人情往來的花費只會更大。

  別的不說,能委屈了姑奶奶和大小姐嗎,吃的喝的要精細,莊子裡沒有的就得出去買,大小姐現如今每日都要喝一小碗燕窩,現在林家庫房還有存貨,但再過三四個月就吃完了,到時候要不要進新?

  一匣子燕窩就得五十兩,從前大小姐吃的就是上好的,總不能突然便換了那種十兩一匣子的次等燕窩吧?

  再有,換季便要換衣裳和首飾,布料他們林家多的是,繡娘也是現成的,倒不必擔心,但首飾呢?

  一季總得打一兩副吧,雖說姑奶奶和大小姐在守孝,許多東西都不好戴,可素淨一些的飾品卻是可以的。

  既要素淨,又要高貴文雅,那花的錢只怕比那鑲金帶銀的還要多。每年都會出幾套新的首飾,別的夫人小姐都換了,就他們家姑奶奶和小姐沒換,出去見了人,只怕真真以為林家沒落了。

  林管家和鍾大管事是絕對不允許有人輕看姑奶奶和大小姐的。

  除了最主要的外,還有走禮的問題,接下來是端午節,過後是中秋,重陽,再到過年,這些重大節日可都是要走禮的。

  除了林氏宗親外,還有尚家等姻親,還有跟林家走得比較近的人家,揚州的劉沛孫槐,老爺要好的朋友凌雲王晉,甚至京城的皇帝老爺子那裡都得進一份,這些要不要花錢?

  鍾大管事只是粗略一算就覺得眼前一黑,沒錢了呀姑奶奶,咱得省著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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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想多了

  但這些顯然不在林清婉的擔憂之中,與送禮相比,自然是農莊的基礎建設要更重要。

  林家又開始招募短工,這次長福村和青峰村的村民仗著地利,先一步來報名,然後才是城西這邊的閒散勞動力以及周邊村莊的村民。

  此時各種農作物都已經播種下,又沒到收穫的時候,日常的施肥,除草,捉蟲等農活雖繁瑣,卻不必每日都去,而且家中的婦人,老人,小孩都能做,所以家家戶戶都能抽出壯勞力來。

  以往他們最多能到城裡逛一逛,運氣好的能搶到扛包的活兒,掙個一二十文錢,運氣不好的則可能去給地主家做短工,那工錢可要少得多。

  活兒重的能有十來文,不重則只有幾文錢,外加一頓午飯。

  但那午飯也差得很,勉強不餓肚子罷了。

  但這樣的活兒也很難得,因為活兒少,搶的人卻多,因此運氣更不好的則是怎麼出來的怎麼回去。

  也是因為這點,大部分農民都不會農閒時出去找活兒,寧願在家跟著家人除除草,施施肥。

  不然出外跑一天,平白浪費一天的工。

  但這次不一樣,找工的是林家別院。

  現在林家的地裡還有一大群人每天去割草開荒呢,聽說工錢十天一結,除了飯食不包,還包住宿。

  而這次挖塘則反過來,住宿不包,卻包一日兩餐,也是一天二十文,那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活兒。

  凡是聽說了消息的都扛了自家的鋤頭跑去長福村報名,等到城北的人聽到消息趕過來,林家已經招滿了人。

  城北人忍不住跺腳,「消息晚了,誤了,誤了……」

  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在林全那裡留下信息,一再叮囑,「要是還要人,可一定要先通知我們,我們幹活捨得下力氣,絕不偷懶。」

  林全笑得和氣,「你放心,下次再有活兒我便叫人去通知你們,不過你們也得快些,畢竟要幹活兒的人多,我們林家也不可能為了你們就趕了別人。」

  城北為首的那人咬咬牙低聲道:「林管事,下次有活兒先叫我們,我們可以少拿些工錢的。」

  林全心中一動,前天鐘大管事跟姑娘的話他都聽到了,府裡現在的錢可不多了。

  林全不動聲色的道:「這事我得和姑奶奶回稟一聲。」

  那人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笑道:「那就勞煩林管事了。」

  林全安排完工人便屁顛屁顛的跑回去找林清婉稟報,林清婉看著一臉自得的林全,擱下茶杯問,「你知道我為什麼把工錢定在二十文嗎?」

  「因為城裡的工錢是十八到二十五文,大多數人還是出的二十文錢。」

  林清婉頷首道:「的確有這個原因,還因為現在一斗米十文錢,他們在這裡干一天活兒,所得到的也不過是兩斗米罷了,你覺得這個工錢很高嗎?」

  林全小聲道:「可我們林家還時常給他們熬各種湯水,不是包兩餐飯就是負責住宿,比城裡的條件還要好……」

  在林清婉的目光下,林全有些說不下去。

  「這份工錢也只夠他們養家餬口罷了,而且賺的都是辛苦錢,所以我暫時沒打算降價,林全,我也決不允許下面的人動歪心思。」林清婉溫和的看向他道:「這次你做得很好,知道先來問我,你知道這樣放任他們壓低工錢的後果嗎?」

  林全不知。

  林清婉就道:「你去請教鍾大管事吧,以後工人這塊兒還得你管,你得和鍾大管事多學學。」

  林全低著腦袋去找鍾大管事。

  鍾大管事向來看不起林全,不過這段時間倒是對他改觀不少,雖依然油嘴滑舌,做事卻還穩妥,看在老忠伯和姑奶奶的面上,他也願意教他。

  「這惡意壓價與提價一樣令人厭惡,」鍾大管事道:「我們林家乃積善之家,別說我們現在還沒窮到那個份上,就是真到了也不可做這種惡意壓價之事。不然祖上的餘蔭都要被消耗光的。」

  「以後做人行事都不可如此,老太爺說過,做損人利己之事最後往往是損人損己,我們沒有大無私做損己利人之事,卻有公正之心,那樣做出來的事便是利人利己。」鍾大管事頓了頓道:「提議此事的人倒是心靈腦活,可以一用,不過這人品實在不怎麼樣,你也不必針對他,下次再有活兒派人去通知他一聲就是。他來了就照平常工人一樣對待,你要是自覺此人可用,那便用,只是一點,盯緊了他,別叫他在工人間搞串聯,挑三撥四的撥弄是非。」

  「他既不好,那我不用他就是,幹嘛還聘他?」

  鍾大管事就搖頭笑道:「你之前在老宅的時候又懶又壞,不說幹活,還時常仗著你爹的身份欺負別的下人,換我,我也是不用你的,但姑奶奶不就把你帶在身邊提拔了嗎?」

  他意有所指的道:「人總有優缺點,端看你怎麼用。你這人雖千萬不好,卻有兩點好處,一是對姑奶奶和大小姐忠心,二是腦子靈活,嘴又巧,雖不至於黑白顛倒,卻能把人哄開心,讓你去管人最合適不過。我讓你盯著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心活,但對林家沒有歸屬感,是外來的人,這樣的人為了利益可是什麼都敢做的。」

  林全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卻又感動不已,他壯志滿懷的保證道:「鍾大管事你放心,我一定會看好他的,不僅他,底下的工人我都會盯好,絕不讓他們做對不起咱林家的事。」

  說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鍾大管事滿意的看著他的背影,摸著鬍子忍不住笑。

  老忠伯從裡間轉出來,對鍾大管事行禮道:「多謝鍾管事。」

  鍾大管事連忙躲開,扶住他道:「忠伯可別折煞了小的,林全很好,不為您,我也是要對他說的,只是不如你點撥的這番話好罷了。」

  老忠伯眼中滿是欣慰,慨歎道:「這哪是我想的,是姑奶奶點撥的。我家這個孩子被我寵壞了,從小在老宅又無人壓著,所以才那麼無法無天,我本來想著豁出我這把老臉不要,求姑奶奶讓他看個門就行,也算有了一個活路,誰知道姑奶奶竟把他帶出來,還重用了他。」

  「我這心啊,從他離開的那天就沒安定過,生怕他糊塗做對不起姑奶奶的事,還是姑奶奶看得明白,見我擔憂就特地把我接來,讓我看一看,又點撥了我一番。」老忠伯抹著眼淚道:「我家這小子雖糊塗,但對姑奶奶和林家卻是忠心的,就為這他也不可能做對不起姑奶奶的事,也怪我之前太不信任他了。」

  鍾大管事就抽了抽嘴角暗道:誰也沒看出他有這個特質啊,不說您,我和林管家就沒看出來他對林家的忠心,所以一直防著他呢。

  不過,現在看來卻是他們小人之心了。

  鍾大管事安慰他道:「現在您老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姑奶奶把他們父子倆都安排得這麼好,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以後我這把老骨頭就都是姑奶奶的了。」

  嗯,才老太爺的變成了姑奶奶的。

  鍾大管事暗想,姑奶奶的攻心術也的確厲害,不愧是老太爺的女兒,老爺的親妹妹。

  只是不想老忠伯傷心,隨便給林全找了個活兒干的林清婉:……你們想太多了!

  想太多的還有尚家的二太太,從老太太那裡出來,二太太便氣得忍不住拽了一把路邊的花花草草,結果把自個的手給割了。

  金珠大驚失色,連忙用帕子摀住她的手,「太太,您怎麼樣了?」

  趙氏推開她的手,反倒冷靜了下來,「慌什麼,不就是摘花的時候被刺了一下嗎?去,把這些花都剪了,拿回去插花,回頭給老太太那裡也送一瓶。」

  金珠低頭應下,見太太站著不動,也沒敢動作。

  趙氏捂著手,臉色變了好幾下,幽幽地道:「莊子上不是送了些時蔬來嗎,挑一些三位小姐愛吃的給林家別院送去,就說是老太太疼她們,特意送過去給她們的。」

  金珠想起剛才老太太笑呵呵的面容,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低頭應下。

  趙氏暗暗咬牙,想留我女兒長住?我要讓你立馬把孩子給我送回來。

  可惜了,林清婉不會如趙氏一樣多想。

  收到「老太太」送來的時蔬,林清婉大手一揮就讓廚房拿去做了,還道:「將表小姐們愛吃的菜都記下,以後不要忘了給她們做。」

  廚娘高聲應下,高高興興的去了。

  白梅眨眨眼,和白楓相視一眼,忍不住邊給林清婉倒茶邊道:「姑奶奶,尚老夫人這時候送時蔬來,莫不是想把表小姐們接回去?」

  「想接回去說一聲就是,幹嘛要送時蔬來表達?」林清婉搖頭失笑道:「你們想的也太多了,我看就是老太太關心一下幾個女孩。」

  不,可能是您想少了。

  白梅和白楓默默地把話嚥下去,那些蔬菜都是時蔬,他們就住在別院裡,別的東西不多,時蔬難道還會少了?

  送別的東西來還罷,送這東西來可不是就是表示老太太放心不下三個孩子,隱晦的表示想要接她們回去?

  不過見姑奶奶神情愉悅,因為表小姐們住在家裡多了許多的笑容,兩丫頭默契的不再多言。

  算了,反正你們尚家又沒明說,我們就當不知道吧,反正只要我們家姑奶奶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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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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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40: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九章 開懷

  林清婉很開心,因為林玉濱這幾天很開心,尚家的三個女孩也很開心,甚至尚老夫人也很開心,嗯,除了尚二太太。

  林清婉走到花園裡就見四個小姑娘一邊摘花,一邊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話,不時的還傳出銀鈴般的笑聲。

  林清婉停駐,笑問,「說什麼這麼開心?」

  林玉濱就挎著花籃飛跑過來,纏著她道:「姑姑,我們想上山打泉水。」

  「不是有專人送來嗎?」

  林玉濱撒嬌道:「可我們想自己去打嘛,我們想把花曬乾了制花茶,需要山上的冷泉來配。」

  「你們今天曬,也不可能今天就能泡了。」

  「我們還想做些點心,也需要泉水。」

  林清婉就點了她的額頭道:「說到底就是想上山去玩兒,去吧,去吧,只是要小心點,要是掉下去摔傷了,可有的罪受。」

  林玉濱低聲歡呼,扭過頭去和表姐妹們擠眉弄眼。

  丹蘭三個羨慕不已,這麼纏一纏就能出門,她們也想要這樣的姑姑。

  「姑奶奶,您也沒事做,不如也跟著大小姐去吧,」白梅提醒道:「徐大夫可是說這兩日您最好多走動走動。」

  林玉濱聞言緊張起來,「姑姑生病了嗎?」

  林清婉見她臉都白了,連忙安撫她道:「不是病,是這幾天太忙,心情有些煩躁,故徐大夫讓我放鬆心情多走動走動,要是病了,我現在改吃藥了,你見我身上可有藥味?」

  林玉濱仔細聞了聞,鬆了一口氣,就抱著她的胳膊道:「那小姑跟我們一起上山吧。」

  林清婉想了想道:「也好,既然要上山,那就帶幾個小背簍,這時候菌菇野菜多,說不定我們能找著。」

  幾個女孩聽了興奮起來,回屋換了衣服就走。

  五個人上山,後面則跟著一群的下人,林清婉也沒讓他們離開,這山不陡,但要是摔下去也挺重的,所以還是帶著下人比較穩妥。

  他們直接從後院的角門裡進山,這一片山少有村民涉及,都是府裡的下人上山打水留下的痕跡,所以小路兩邊的野菜不少。

  林清婉一一教她們哪些是野菜,哪些是野草。

  幾個女孩興奮不已,還摘了不少的野花點綴在小背簍裡,林清婉見了乾脆摘了花枝給她們編成花環戴在頭上。

  四個女孩驚歎不已,「林姑姑手好巧?」

  林清婉就哈哈笑道:「最容易學的,你們一學就會。」

  這是她讀大學的時候一個舍友教的,那會兒她們去郊遊,隨地取材,她們寢室六個女孩,全都是一學就好。

  五人一人頂著一個花環往裡走,林玉濱看了眼背簍裡的野菜,疑惑的問,「姑姑,你不是說有菌菇嗎,我們摘了這麼多野菜也沒見一朵菌菇啊。」

  林清婉左右看了看道:「這哪裡會有,得往林子深處更去一些,那些腐葉比較多的,草密之處或許會有。」

  四個女孩興致勃勃,也不急著去看冷泉了,在林清婉的引領下離開小路往林裡去,專門扒開那些密草看,不一會兒丹蘭就驚叫一聲,高興的道:「這兒有,這兒有。」

  她身邊的丫頭率先湊上去,擼了袖子就要摘,保護她們的家丁忍不住笑,「表小姐,這不是能吃的。」

  林玉濱和丹竹丹菊湊上來,疑惑的問道:「既是菌菇,為什麼不能吃?」

  家丁撓了撓腦袋道:「反正不能吃。」

  林清婉上前看了眼那淡紅色的菌菇,笑道:「這麼漂亮的蘑菇有毒,吃了可是要命的。我們得找那種白色的,或是茶褐色的,它們會長在樹底下,也會長在草叢下,你們再找找。」

  一行人分散開找,這時節江南多雨,地面潮濕,林子裡的菌菇不少,村民們也經常上山採摘,不過他們沒敢到這面了,而是在側面尋找。

  所以這一面上是未被尋找過的,不一會兒林清婉就找到了一叢可食用的草菇,其他人也陸續找到,開始興奮的採摘。

  等她們把背簍裝滿爬到山上後都快到中午了,幾人坐在冷泉邊看了一下風景便各自裝了一壺水下山。

  上山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但下山只用了不到一刻鐘。

  將背簍交給下人,林清婉吩咐道:「讓廚房從這裡面選材,我們中午就吃野菜和菌菇。」

  丹竹正羨慕的對林玉濱道:「林姑姑對你可真好,都不拘著你。」

  丹蘭壓低了聲音道:「老太太不是說要送我們去讀書?到時候或許能鬆快一些。」

  丹菊憂心,「可這幾日也不見老太太和二太太提起,表姐這裡都報名了,離初一可沒多少時間了,大太太那裡……」

  林玉濱就笑道:「我小姑說,大舅母最後也會答應的,所以你們就放心吧,到時候我們一塊兒去上學。」

  丹蘭就笑,「難不成你姑姑還會算命不成,怎麼就知道我母親會答應?」

  林玉濱就推了她一下道:「我小姑不會算命,卻知道大舅母有一顆慈母心,為了你可不得答應?」

  丹蘭臉上的笑容微淡,只笑著不說話。

  她母親有慈母心?

  在她有記憶以來,她母親便呆在佛堂裡吃齋唸經,不管是她病了,還是哥哥闖禍了她都不會出面,只有涉及到爵位的時候她才會出聲。

  爵位?

  丹蘭心中一動,若有所思起來。

  傍晚,丹蘭帶來的一個下人借口要回去拿東西離開了林家別院,林清婉見了當沒看見,第二天見天氣晴朗,便帶著她們去莊子裡玩。

  林玉濱今年春天跟著小姑管家,倒認識了不少莊稼,但尚丹蘭她們是真正的不識五穀雜糧,它們變成米面豆時還認得,現在長在地裡,卻是一樣都不認識了。

  於是林清婉就又變成了生物課老師,教她們認識農作物,順便科普一下它們生長的過程。

  四個女孩聽得津津有味,看著一望無際綠油油的作物,丹蘭羨慕道:「等到秋收,林姑姑可大賺了。」

  林玉濱先一步歎氣道:「哪這麼簡單,陛下封下來的爵田還有大半沒耕種呢,這人力物力樣樣都需要錢,而秋收還得看農時,若老天不賞臉,不虧就算好的了。」

  丹竹聽了驚歎不已,抿嘴笑道:「快讓我看看,這還是林表姐嗎,莫不是假的?」

  丹菊也大笑,「必定是哪個精怪附體,不然我不食人間煙火的林表姐怎麼會操心起這些事來?」

  林玉濱氣得跺腳,「我是正經跟你們說話,你們卻打趣我。」

  丹蘭一邊笑,一邊安撫住她,「也不怪她們驚奇,實在是太過意外,表妹是什麼時候學的這些?」

  林玉濱紅著臉看小姑。

  林清婉就笑道:「開春時我忙得轉不過身來,是她幫我的,家裡的賬都要過她的手,她可不就知道了?」

  三個女孩眼中都閃過羨慕,她們年紀都不小了,但從未管過家裡的賬,雖說管賬會勞累,可能學到的東西不少。

  她們已經隱約感覺到,只有學到的本事才是屬於自己的。

  可尚家情況複雜,根本不容許三個未出嫁的女孩出頭,就是尚二太太都沒想起來教丹竹管家,何況有母親相當於沒母親的丹蘭和庶出的丹菊?

  也是因此,她們才如此羨慕林玉濱,雖然她父母早逝,但她姑姑卻是全身心的對她,日子過得不比寄養在尚家的那幾年差。

  從她日漸開朗的性格便可看出來。

  林清婉對林玉濱好,連帶著她們也受益,這幾天林清婉早上處理事務,她們則在書房裡讀書練字,下午林清婉或帶她們到莊子裡去看莊稼,或是帶她們去看挖塘,或是將一些賬本交給她們,讓她們學著看賬管家。

  要不是老太太派人來接,她們幾乎想不起來要回家了。

  三個女孩拉著林玉濱的手依依不捨,一再叮囑道:「表妹,你可一定要記得叫人接我們來玩,凡是你下的帖子,老太太不會拒絕的。」

  林玉濱點頭道:「你們放心吧,或許到初一我們就能見面了。」

  來接人的嬤嬤就笑道:「可不是初一就能見了,老太太已經和盧家說定,初一就送三位小姐去讀書,到時候表小姐也去,自然就能見面了。」

  丹蘭驚喜,「果真說定了?」

  「定了,定了,」嬤嬤滿臉是笑的道:「二太太都叫大奶奶開了箱籠給小姐們做衣裳了,二爺還抽空跑去翰墨齋給小姐們買了文房四寶呢。」

  就是可惜為了這事二太太生了一通好大的氣,覺得二爺浪費了讀書的時間,差點把二爺身邊伺候的小廝給打了一頓。

  當著林家人的面,嬤嬤自然沒把這番話說出來,一再和林清婉道過謝後就帶著三個主子回去了。

  她是老太太的人,第一件事便是進去給老太太匯報,將在林家的見聞細細的說了,然後笑道:「老太太這下放心了吧,林家的姑奶奶和我們尚家親著呢,小姐們和表小姐相處得也好。」

  尚老夫人笑著頷首,「孩子們相處得好就好。」

  她頓了頓問道:「二爺現還在書房裡看書?」

  「是,明日就要去拜見盧先生,所以二太太不許他出門,還在讀書呢。」

  尚老夫人就皺眉道:「讀書也不是這麼讀,去,讓人把他叫來,也讓他鬆快鬆快,總不能為了讀書就把我乖孫的身體給折騰壞了。他娘要是問,就說我說的,讓他來盡孝心。」

  嬤嬤低聲應下,她知道老太太最近在跟二太太打擂台,並不敢勸,所以躬身退下去叫人。

  尚明傑作為婆媳博弈的工具,被夾在中間好不難受。他年紀小,一開始還有些懵懂,但這段時間祖母和母親的爭鬥日趨白日化,他又生性敏銳,雖懵懂,卻也感覺到了些。

  被祖母身邊的嬤嬤開門放出書房,他不覺多開心,反而覺得頭頂的刀又多懸了一把,發著寒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砍下來。

  就是尚明遠看了都忍不住同情這個跟自己有利益糾葛的堂弟,和小方氏道:「其實母親不管事也沒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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