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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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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月亮升起時之)鎮店女朝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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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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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06: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雖說安了蛋殼機關以防有人闖入,可陸詩妍還是不敢大意,白天裡除非線兒在,否則她一定乖乖的躺在床上假裝昏迷,以免被人發現。

  蘇醒至今已十日,但因為勢單力薄,又還沒有想到什麼法子,她始終不敢輕舉妄動,就怕打草驚蛇,反倒失去先機。

  方才線兒說要去備膳,所以她就安份的躺回床上,閉目養神。

  躺著躺著,她竟迷迷糊糊睡著了,她自己嚇了一跳,才想翻身,卻忽地聽見腳步聲。

  慘了,是誰?她睡得太沉,竟連蛋殼聲都沒聽見,這下可好,不知道是誰進到房裡來了。

  她一邊佯裝昏迷不醒,一邊豎起耳仔細聽著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那腳聲是陌生的,且輕輕的,顯見來人走得十分謹慎小心。

  這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不想讓人發現他走進來,第二,怕打擾了她。

  但……打擾她?誰不知道她是昏迷不醒的人,根本不怕被吵醒呢?

  由於不知道來人是誰,陸詩妍的不安及惶恐到達最高點,心跳不自覺地加快。就在她百思不解時,那人走進了房裡。

  她努力地保持不受任何聲音或事物影響的狀態,這時,她感覺到有人來到床邊。

  那不知名的人站在床邊,不動也不出聲,她雖然閉著眼睛,卻可以感覺到有兩道視線直勾勾地看著她,沒有惡意,而是……熱切?

  她更困惑了,到底是誰用如此溫暖熱切的眼神看著她?是她爹嗎?不,她爹來時總會叫她的名字,跟她說話的……

  須臾,那人在床沿坐下,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溫度。

  接著,那人伸出手來,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頰,她差點要放聲尖叫,因為她察覺到那是隻男人的手。

  可是很快的,她的驚悸平息下來,因為那是一隻厚實又溫暖的手,溫柔得教她怦然心動。

  她真的好想睜開眼睛看看來人到底是誰,她好希望線兒能在這時候進來解開她的疑惑,偏偏今天線兒又回來得特別慢……

  就在她懊惱之際,那人開口了——

  「老天,我願用陽壽換她醒來,求求你開開眼吧!」

  聽見那熟悉的低沉聲音,陸詩妍的心咚的一聲,發出讓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的巨響,瞬間,她的胸口發熱,臉兒發燙,情緒激動得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此時進到小院坐在她床邊輕撫著她臉的人,竟是靳雪鴻。是他!她認得他的聲音,他來了,她的強烈意念真的把他喚來了。

  她本想立刻睜開眼睛的,可又擔心還有其他人也跟來了,為了安全起見,她只好繼續閉著眼睛。

  「詩妍,你別睡了,醒醒好嗎?」

  靳雪鴻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悲傷惆悵,令她覺得難過。

  「我自見到你之後的這十年,一直在等著你長大,大到可以成為我的妻子,我知道你喜歡古董,喜歡那些稀奇的玩意兒,所以我開了萬寶齋,就為了讓你以後能有大展身手的地方……」他長嘆一聲。「萬寶齋是為你而開的,而你卻昏迷著。」

  聽他說話的內容,以及一旁全無聲音,她非常確定房裡除了他跟她,再無第二人。

  「詩妍……你醒醒,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能就這麼一睡不起……」聽著他真切的呼喚,陸詩妍感動不已。她沒想到兩人只是十年前見過一面,他卻如此深情眷戀著她。

  「誰?」突地,線兒的聲音傳來。

  靳雪鴻轉頭,看著一名丫鬟手中提著食盒,他問道:「你是線兒吧?」

  線兒疑惑地看著眼前俊朗瀟灑、氣質非凡的男子。「你是……」

  「淮城靳雪鴻。」他說。

  聞言,線兒瞪大眼睛,張大了嘴,結巴地道:「你你你是、是……」

  老天!靳雪鴻來了!她家小姐心心念念著的人來了!

  「驚嚇到你,實在抱歉。」靳雪鴻站起身面向著她。「靳某剛到,沒人通知你這件事吧?」

  線兒急急忙忙地將膳籠擱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奴婢不知靳少爺來了,若有冒犯,還請靳少爺見諒。」

  「言重了。」靳雪鴻溫和有禮地一笑。「我擅自闖進來才真的是失禮,不過我也是因為太迫不及待想看見詩妍了。」

  在他跟線兒說話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陸詩妍已悄悄坐起身。

  線兒看見了,可靳雪鴻還不知道。

  「聽說詩妍自昏迷以來,都是你日夜照顧著,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姐待奴婢猶如家人,奴婢照顧她是應該的。」線兒回道。

  「待你如家人?」靳雪鴻微微一笑,眼神卻帶著遺憾。「詩妍果然是個善良的姑娘……」

  「是呀,小姐她……她真的非常善良。」

  靳雪鴻濃眉微皺神情憂鬱,語氣中還帶著些許怨懟,「她如此善良,天老爺卻讓她遇到這樣的事情,至今昏迷不醒……」

  線兒看著坐在床上,兩隻眼睛直直望著靳雪鴻的主子,先是頓了頓,然後吶吶地道:「那個靳少爺,其實小姐她、她……」

  看線兒神情有異,說話又吞吞吐吐的,他不免感到疑惑。「詩妍她怎麼了?」

  「小姐她……」線兒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用手指了指他身後。

  當他看見原先躺在床上不動的陸詩妍,此時竟坐在床上,兩隻眼睛定定地望著自己,眼角泛著淚光,唇角卻懸著微笑時,他呆住了。

  陸詩妍軟軟地喚了一聲,「少東家……」

  「你……」靳雪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時沒意識到她是怎麼喊他的。

  「我……我醒了。」她說。

  「是真的嗎?」他懷疑自己在作夢。「你真的……」

  「是真的。」陸詩妍怯怯地看著他。

  靳雪鴻倒抽了一口氣,忽地一陣暈昡,但旋即穩住心神,視線集中在她身上眼底閃著興奮的光,一個箭步上前他顧不得線兒在場,一把將陸詩妍抱住。

  被他緊緊地抱著,陸詩妍嬌羞又欣喜,他那強勁的臂膀跟寬厚的胸膛,給了她強烈的安全感。

  在他還沒來之前,她因為自己的勢單力薄而感到惶恐。在他來了之後,她不再感到害怕,因為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他陪著、頂著。

  安心地偎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感受著他的溫度、聆聽著他的心跳。

  「詩妍……」將她抱在懷裡,靳雪鴻才覺得踏實了。「謝天謝地。」過了好一會兒,他抓著她的肩膀,將她拉離自己,細細端詳著她。「你……你無恙吧?昏迷了那麼久,你……」

  「少東家,我很好,沒事。」喊了他近三個月的少東家,陸詩妍一時之間改不了。

  這會兒,靳雪鴻回神了,聽到她這麼喊,他驚疑的問道:「詩妍,你……你叫我什麼?」

  陸詩妍這才意識到不對,有些不知所措。

  「你為什麼喊我少東家?你……」他追問道。

  「我……」陸詩妍知道自己遲早要把那件離奇之事告訴他,可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啟口。

  「小姐,」這時,線兒轉回身,鼓勵道:「你就告訴靳少爺吧!」

  靳雪鴻狐疑地看著她們主婢兩人。「告訴我什麼?」

  陸詩妍深深的了一口氣,目光一凝,問道:「向家老爺跟夫人都好嗎?」

  他緊緊的皺起眉頭,雖說她出事前是為了去向家買貨,但畢竟未能成行,也沒見過向家人,為何她一開口就問向家老爺夫人好不好,像是她知道向麗平的事情一般。

  「詩妍,你、你為何……」

  「女兒死了,他們一定很傷心吧?」陸詩妍續道:「雖說他們曾經為了還債而把女兒許配給金老板那樣的人,可他們還是疼愛女兒的。」

  見她神情自若又微帶憂傷地說著這些事,靳雪鴻的眉頭都快打結了。「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我還知道你幫向麗平還了那一百八十兩聘金,任用她為女朝奉,還有幫康掌櫃及康寧到向家提親,以及……」

  她話未說完,靳雪鴻已因為太過震驚而抓著她的肩膀。「詩妍,你……」

  陸詩妍兩隻清亮的黑眸直視著他,緩緩地道:「我曾經是向麗平。」

  靳雪鴻陡地一震,「你在說什麼?」

  她眼角微泛淚光,恬靜一笑。「在我醒來前的三個月裡,我都是向麗平。」

  靳雪鴻難以置信。「我……我不明白……」

  「我可以解釋給你聽,但請你答應我,不要因此而怕我,或是覺得嫌噁……」她語帶哀求。

  他力持鎮定地道:「你說,我不怕。」

  陸詩妍點點頭,將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聽著那些像是鄉野奇談般的事情,他整個人像塊木頭似的僵著,幾度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瞠目結舌。

  「事情……就是這樣。」終於把經過都詳實地告訴他,陸詩妍放下心中大石,鬆了一口氣。

  靳雪鴻似乎還在理解他剛才聽見的故事,一時之間無法回神,只是木木地望著她。

  眼前的她,曾經是向麗平?天老爺,這真是太離奇了。

  可他如何不信呢?若她所言有假,她又如何將他跟向麗平之間發生的種種鉅細靡遺地道出?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只是瞪大兩隻眼睛看著自己,陸詩妍感到相當不安。「少東家,你……怕嗎?你會覺得我可怕嗎?」

  靳雪鴻目光柔和下來,回道:「不,不可怕,我只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要不是這事發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信。」她可以理解他的震驚。

  他思緒轉了轉,問道:「所以說,向麗平早就死了,是因為你宿在她身上,她才多活了三個月?」

  「嗯。」她點頭。

  聞言,靳雪鴻覺得心情放鬆了點。「這麼說來,我並沒有害死她。」

  陸詩妍不解的問道:「你為何這麼想?」

  「因為陸詩媚誤以為我對她有意,將她視為眼中釘,才會……」

  「我知道這事。」陸詩妍神情一凝,難掩眼底的痛心。「在她跟繼母將我壓入水中時,她們什麼都說了……」

  他想她所謂的什麼都說了,指的應該是她的翻車意外亦是她們所為之事,伸出手他輕撫著她微愁的臉龐,溫柔地道:「知道她們對你做的事,你一定很傷心吧?」

  陸詩妍不禁一震,她都還沒說出她們對她做了什麼事,怎麼他好像一副已經知道的樣子?「你……你知道她們對我做了什麼?」

  靳雪鴻點點頭。「是,我抽絲剝繭細細推敲,總算有了眉目,我急著趕來安陽,也是為了保護你。」

  「你是什麼時候對她們起疑的?」她好奇的問道。

  他一笑,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子。「是在我發現你偷聽你繼母跟妺妹說話的時候……當時你在哭,而且欲言又止,雖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宿在向姑娘身上,但我直覺你一定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他搖頭輕嘆。「如今說來,一切都有答案了,難怪你在花廳裡伺候茶水時會哭,那時你以為她們為了你的事傷心不已,你以為她們有情有義,那天晚上你會去鳳陽客棧,就是為了見她們吧?」

  她噙著淚,嬌憨一笑,「是的,我打算去見她們,告訴她們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沒想到意外得知事情的真相……」

  見她一臉沮喪難過,靳雪鴻溫柔地拍拍她的肩。「不怕,我來了,我在。」

  陸詩妍羞澀一笑,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

  「小姐,靳少爺……」線兒識相又知趣地道:「線兒出去守著,你們安心說話吧!」說完,她便走了出去,並順手將門帶上。

  線兒一離開,靳雪鴻便毫無顧忌也不顧禮教,他緊抱住陸詩妍,目光熱切而直接地注視著她。

  迎上他那熾熱的目光,她的臉頰又開始發燙。

  她害羞地想把臉轉開,可他卻強硬地捧著她的臉,霸道地道:「不准躲開,我要細細地看著你。」

  她忍不住嗔道:「看什麼?」

  「看我認定了的女人。」他說。

  當她以向麗平的身分站在他面前時,她以為他是個拘束嚴謹,不輕易表現出情緒,發於情、止於禮的人,即使面對她當時的示愛,他也是冷靜又平靜地處理,沒有一絲烈的失控及波瀾。

  可現在,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情感的熱切,以及那強烈又霸道的愛意。

  他的雙手是那麼有勁地擁抱著她的身軀,他的眼神又是那麼的率直熾烈……老實說,有點驚訝,甚至是驚嚇。

  但她一點都不討厭他帶給她的驚嚇。

  「原來……」靳雪鴻細細端詳著她的臉龐,眼底滿是愛意。「原來你長成這樣了。」

  「怎麼?」她微微蹙眉,沒好氣地道:「讓你失望了嗎?」

  他笑而不語。

  「你……」她秀眉一皺,有點沮喪。「你不喜歡我長大的樣子嗎?」

  「其實我一點也不在乎你是什麼樣子。」他溫柔一笑,說道:「當你以別人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也以為看見的是你,你那閃閃發亮的眼睛,總是攫住我的心神。」

  哪個姑娘傢不喜歡愛的男人贊美她貌美如花?但不知為何,雖說他不是在贊美她的容貌,卻給了她一種怦然心跳的感覺。

  「老實說,我已經不太記得十歲時的你長得如何了……」靳雪鴻誠實以告,「但我永遠記得你那發亮的眼神,我從沒見過那樣耀眼的眸子……」

  「那你……喜歡我的樣子嗎?」陸詩妍嬌怯地問道。

  「喜歡。」他深深一笑,又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彷彿只要一鬆手,她就會消失無蹤般,他滿足的呼了一口氣,原本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謝天謝地,雖然對向姑娘及向家二老很抱歉,但你能回魂醒來,實在太好了。」

  從他力持鎮定卻還是隱隱顫抖的聲音,她可以感覺到他有多麼慶幸自己並未失去她,她內心激動不已,情不自禁緊緊回抱住他。

  他輕輕的拉開她,低頭笑視著她。「還喊我少東家?」

  她嬌羞地瞋他一眼。「一時還改不了口……」

  靳雪鴻深情一笑。「叫我名字吧!」

  「雪……雪鴻嗎?」怎麼覺得有點害著?

  「我沒別的名字了。」他促狹地道。

  陸詩妍嬌嗔一聲,將臉埋進他懷裡。

  說來,這是她第一次跟他貼得如緊密,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彆扭,反倒感到歡喜,喜歡這種依戀他的感覺。

  然而她在如此幸福的當下,還是忍不住想起失去女兒的向家老爺及夫人,她心一沉,幽幽地道:「向家老爺跟夫人一定很傷心吧?」

  她當了向家兩老三個月的女兒,也已培養出一些感情,尤其是在她寄宿於向麗平的軀殼後,他們對她十分的倚賴,如今,向麗平真的死了,他們痛失唯一的女兒,必正沉浸在深沉的哀痛中。

  「是,他們非常傷心。」他說。

  陸詩妍難掩歉疚,眼眶隱含淚光。「我醒了,但他們卻失去了女兒。」

  「不。」靳雪鴻溫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淚。「你讓他們多了三個月的時光。」

  她不解的望著他。「什……」

  「你不也說了嗎?要不是你宿在向姑娘身上,她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去世了。」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安慰著她,「你給了他們三個月的美好回憶,不是嗎?難道你真想永遠宿在她軀殼裡,回不了自己的身子?」

  「這麼說是沒錯,只是……」她垂下眼簾,難掩憂傷。

  「詩妍,」他端起她的臉,兩隻黑眸定定地注視著她。「說來,我真該感謝趙氏母女倆,要不是她們如此陰狠,連向姑娘都不放過,你或許就得永遠變成向姑娘了。」

  他這麼一提,她忍不住悲從中來,掉下眼淚。「我真的沒想到繼母跟詩媚會對我做那種事……」

  靳雪鴻不捨地將她攬入懷中。「放心,我已經查到一些事情,一定能將她們繩之以法。」

  陸詩妍馬上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急切的問道:「你查到了什麼?」

  「已經有些眉目了,不過還不足以指證她們,你別擔心,我不會讓她們得逞的。」

  「我便是擔心無法指證她們的所作所為,才會繼續假裝昏迷,再者,我也擔心她們會對我爹不利,所以……」

  「趙氏是條狡滑的蛇,冷血又陰毒,若世叔不遂其意,確實有可能做出對世叔不利之事。」靳雪鴻神情凝肅,若有所思。

  見他突然不說話,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陸詩妍問道:「雪鴻,你是不是有什麼方法?」

  他唇角一勾。「要引蛇出洞,就是再丟一隻青蛙給它。」

  她一時無法意會過來。「什麼意思?」

  靳雪鴻饒富深意的一笑,附在她耳邊,低聲地說了一些話。

  陸詩妍聽了,先是感到驚訝,接著笑了,用崇拜的眼神注視著他。「幸好你來了,否則我這笨腦袋還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呢!」

  他寵溺的笑視著她。「你笨,我才有存在的價值跟意義。」

  這下子她可不滿意了。「你這是真的覺得我笨嗎?」

  靳雪鴻忍俊不住爽朗一笑,一把將她撈進懷中,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記。她驚羞地瞪大眼睛看著他,白晳的臉龐瞬間染上一片紅。

*             *             *

  為了引蛇出洞,靳雪鴻藉故留在陸家做客。

  他願意留下,不說對他有意圖的趙氏母女,就連陸忠賢都是歡喜的,將他視如上賓款待,還讓他在西閣的上房裡住下。

  陸詩媚只要一尋著機會便想辦法接近他,一下送茶,一下端點心,表現得殷勤又熱情。

  翌日一早,陸詩媚親自張羅了早膳來到西閣的上房,剛到便發現靳雪鴻正要離開房間,她快步上前把人喊住,「雪鴻哥哥,你一大早的要去哪?」

  「去看看詩妍。」靳雪鴻淺笑回答。「我想每天去跟她說說話,也許久了,真能將她喚醒也說不定。」

  她先是一頓,然後笑道:「雪鴻哥哥言之有理。」

  看著她手中提著食盒,他假意問道:「那是……」

  「是我親自為雪鴻哥哥準備的早膳,吃過了再去看姊姊吧!」她說。

  這些早膳是她一早親自到廚房準備的,就是要他見識見識她的手藝,讓他知道她是一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美嬌娘。

  「不。」他語氣雖和緩,卻不容置疑。「我先去看詩妍,回來再吃。」

  陸詩媚心裡雖頗不是滋味,但還是表現出理解又同理的樣子,溫柔笑道:「也好,我跟雪鴻哥哥一起去吧!」

  靳雪鴻欣然答應,「好,多一個人跟她說話,也許她醒得越快。」

  「嗯,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咱們一起跟姊姊說話,她一定能聽到。」於是她將食盒放到廳裡的桌上後,便與他一起離開。

  來到陸詩妍房門口,靳雪鴻輕輕喊了聲,「線兒,方便看看大小姐嗎?」

  很快地,裡面傳來線兒的聲音,「靳少爺請等等。」

  不一會兒,線兒前來開門,見陸詩媚也來了,立刻低頭問安,「二小姐。」

  「你在做什麼?」陸詩媚問道。

  「回二小姐的話,才剛幫小姐擦了手腳。」線兒恭謹小心地回答。

  「是嗎?」陸詩媚嚴厲地道:「你可要好生照顧著姊姊,別因為沒人盯著就怠慢了,要是沒將姊姊伺候好,我一定讓爹娘罰你。」

  線兒的頭垂得更低了。「線兒知道。」

  「現在可以進去看小姐了嗎?」靳雪鴻問道。

  線兒抬起眼簾望著他。「可以了,靳少。」

  他唇角一撇,露出安心的笑意,邁開步子走進房裡。

  來到床邊,他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輕輕的抓過陸詩妍的手,溫柔地握在手心裡,一雙黑眸深情地望著她,眼底卻有著說不出的憂傷。

  陸詩媚站在一旁看著他那悲傷深情的眸子,心裡既疑惑又不悅,疑惑的是,他跟姊姊已經十年不見,而當時姊姊才十歲,不可能跟他有什麼情愫發生,怎麼他卻表現出一副深深眷戀的樣子?不悅的則是,姊姊如今不過是一個沒有知覺的活死人,他卻不多看活生生的她一眼。

  當然,這樣的情緒是不能表現出來的,她娘說過,做人一定要沉往氣,否則難成大器。她若是沒將娘親的教誨惦記在心裡,哪能捱過那麼多委屈的日子?所以她臉上擺著的是一副對姊姊憐憫及惋惜的表情。

  「詩妍,」靳雪鴻殷切地注視著陸詩妍。「你聽到我的聲音嗎?我跟詩媚在這兒陪著你呢!詩妍,大家都在等著你蘇醒,你千萬別讓大家失望難過,明白嗎?」

  他這話是故意說給陸詩媚聽的,他要讓陸詩媚知道他對陸詩妍有多深情,他要陸詩媚更厭惡陸詩妍,厭惡到恨不得刻讓她消失在這世上。

  「詩妍,你知道你母親跟妹妹有多期待你醒來嗎?她們為了你到處求神拜佛……」靳雪鴻說著,故作無意地看了陸詩媚一眼。

  儘管只是短暫,但陸詩媚一對上他的眸光,立刻露出悲傷惋惜的表情。

  「姊姊,雪鴻哥哥已經從景安來看你了,你一定不能教他失望傷心,你要趕緊醒過來……」說著,她還很入戲的抽噎了兩聲。「你一定聽見我們的聲音了吧?你要醒來,別再睡了。」

  看著陸詩媚表現出心疼陸詩妍、姊妹情深的樣子,靳雪鴻表面感動,卻是暗暗搖頭,這貓哭耗子的功力實在讓人咋舌驚嘆。

  「詩媚,你別難過……」他用溫情的眼神看著她。「我相信詩妍一定會醒的。」

  陸詩媚只是輕輕頷首,沒說什麼。

*             *             *

  夜深人靜,陸詩妍的小院裡有兩個人才剛打開了話匣子。

  白天裡,眾目睽睽,為了隱瞞已經蘇醒的事情,陸詩妍總得安份地待在房裡,躺在床上,非必要她是不會下床走動的。

  雖說沒人監視著,可這陸府裡上上下下百餘人,兩百隻腳來來去去的穿梭著,不用多,只要有一雙眼睛看見她,她與靳雪鴻的計劃就可能毀了。

  可到了深夜,陸府除了輪值巡更的僕婢,沒有人會四處活動,更甭提會到小院來,這時,就是她跟靳雪鴻相聚的時候了。

  靳雪鴻來到小院,線兒便到門口去守著,以防萬一。

  房裡,兩人邊聊邊吃喝著線兒早早幫他們備妥的熱茶及點心。

  看著陸詩妍在自己面前那輕鬆自在的樣子,靳雪鴻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陸詩妍正在講述著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變成向麗平的心情轉折,見他不說話地看著自己,不免頓住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因為……」他俊朗一笑。「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是指我魂宿向姑娘軀殼的事嗎?」她問。

  「嗯。」他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她。「雖然我接受也相信這件事,可還是覺得很神奇。」

  「世上有太多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了。」

  「可不是嗎?」他唇角一勾,目光一凝。「例如我對你的感覺。」

  陸詩妍不解的反問:「對我的感覺?」

  「當我第一次在萬寶齋看見向麗平時,不知為何想起了十年不見,甚至連變成什麼模樣都不知道的陸詩妍……」

  「這是一種直覺嗎?」她好奇地追問。

  靳雪鴻溫柔寵溺的笑視著她。「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是緣分,若你不是宿在向麗平身上,我們不會相遇。」

  陸詩妍想了想,嬌憨的笑道:「你這麼說好像也是,這麼說來,確實是不可思議的緣分。」

  「事實證明……」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深情地視著她。「該你的,跑不掉,也搶不走。」

  她臉頰發熱,不太好意思迎上他的目光,但有件事她又很想知道答案,「如果我的魂魄一直沒回到自己的軀殼裡,而你又不知道我就宿在向姑娘體內,你……你會喜歡上向姑娘嗎?」

  靳雪鴻假裝警戒的問道:「這問題有陷阱嗎?」

  「沒陷阱。」陸詩妍的表情極為認真。「當時我昏迷不醒,甚至可能永遠醒不過來,難道你想毫無止境、毫無希望的等待下去嗎?難道你都沒想過另娶他人?」

  「還真沒想過。」他毫不猶豫地回道。

  聞言,她驚喜地追問道:「為什麼?」

  「當我接獲你發生意外並昏迷不醒的消息時,其實家裡便已經提及解除婚約之事,畢竟我是靳家獨子,又已及婚齡,婚事拖延不得。」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臉上。

  「可我決定等你。」

  她倒抽了一口氣想保持平靜,但內心卻激動不已。「為什麼?」

  「因為對你太不公平、太殘忍了。」靳雪鴻伸出手,溫暖的掌心輕覆著她的臉龐。「你一出生便與我訂婚,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否期待著這樁婚事,但我們都在等著履行這婚約,我相信今天若出事的是我,你也會等我。」

  陸詩妍眼底盈著感動的淚水,卻俏皮地想要逗逗他。「那我可不確定,畢竟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醒。」

        「我也不確定你會不會醒,但我相信你會。」他的眼底閃過一抹黠光。「而且你醒了,不是嗎?」說罷,他上身欺向她,輕吻了下她的唇。

  她又驚又羞用指腹輕撫著自己的唇,連耳朵都羞紅了。

  「詩妍,雖然你前三個月都是以向麗平的樣子在我面前出現,但我卻不斷地想起你,對我來說向麗平只是一個跟你有著相同特質的姑娘,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愛上的究竟是你還是向麗平。」

  迎上他堅定的黑眸,她心頭撼動。

  「你不必懷疑我是否曾有過你之外的選擇。若我曾戀上向麗平,當我察覺到你對我的情愫時,又怎會拒絕?」他說著,輕輕的捏了她粉嫩的臉頰一記。

  「可能向麗平不是你喜歡的樣子吧?」雖然相信他所言,可她還是忍不住想鬧鬧他。

  靳雪鴻眉一挑,高深一笑,「誰說她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陸詩妍整個人一震,神情突然變得很緊張。

  見狀,他忍俊不住地笑了,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反將一軍。

  「你……討厭!」她嬌嗔著,小手握成拳,捶打著他的胸膛。

  然而她的粉拳都還沒碰到他,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鎖進懷中,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他已低下頭,以吻封住了她愛鬧的嘴。

*             *             *

  席上,陸忠賢不時偷偷瞄著正專心用膳的靳雪鴻,一旁的趙氏偷偷的在桌下推了他一下,並用眼神示意他說話。

  靳雪鴻待在陸府已多日,卻不曾主動開口提及由陸詩媚代嫁一事。雖說他之前曾說自己仍未理清千頭萬緒未有決定,但他都親眼看見陸詩妍的狀況了,難道心裡連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她是女人家,家裡還有丈夫做主,她也不好問些什麼,只能催著陸忠賢以家主身分,盡快與靳雪鴻及靳家敲定此事。

  她又偷偷的用腳尖推了丈夫一下,焦急又嚴厲的看著他。

  瞥見她的表情,陸忠賢感到無奈又為難,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靳雪鴻疑惑地望向他,關心地問道:「世叔為何嘆息?」

  靳雪鴻開口,陸忠賢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立刻順著他的話問道:「賢侄,詩妍她已昏迷三個多月,你有何打算?」

  「侄兒不明白世叔的意思。」

  「你也看見詩妍的狀況了,她……可能不會醒來了。」陸忠賢語帶微微的哽咽,眼眶也有些濕潤。

  這是他真情至性的表現,不是佯裝、不是矯作,身為父親,他多麼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偏偏事實又是這麼殘忍。

  「世叔……」

  陸忠賢以手勢打斷他,「賢侄,你聽我說完。」

  靳雪鴻神情凝肅地點了點頭。

  「那一天是哪一天,沒人知道,陸家不能就這樣耽誤了你。」他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平復翻騰的情緒。「按理,退婚一事應由我陸家主動提出,可是我實在不甘心咱兩家的良緣就這麼斷了……」為免別人看見他的淚水,眼淚才剛湧出他便以手指揩去。

  「世叔,不管是陸家還是靳家提出退婚一事,我都不允。」

  聞言,陸忠賢眉心一揪,眼底藏不住激動。「你如重情重義,叔叔我當然是感激且慶幸,但是陸家不能誤了你及靳家。詩妍的娘體弱多病,要不是不忍見我因無法履行陸靳兩家當年的約定而沮喪懊惱,也不會拼了命想給我生下一兒半女。她是掉了四胎,這才將詩妍生了下來呀!若是咱兩家不能結親,我真是對不住犧牲性命生下詩妍的她……」提及因難產而死去的原配,他終究忍不住眼淚了。

  一旁的趙氏及同桌的陸詩媚見狀,立刻露出悲傷心疼的表情,出聲安慰——

  「老爺,保重身體。」

  「是呀,爹,你這樣,我跟娘都很擔心。」陸詩媚揩了一下眼角的淚花。「姊姊這般,我跟娘夠傷心的了,若是您也……」說著,她低頭啜泣。

  見狀,陸忠賢立刻抹去淚水,以慈愛眼神看著她。「詩媚,爹沒事,只是想起舊事,難忍悲傷罷了。」

  趙氏趁勢滿臉憂愁地望向靳雪鴻,淒然道:「你叔叔的意思是,若是詩妍一直未醒,而他又不忍咱兩家無法履約結親,你可願意接受詩媚?」

  靳雪鴻不發一語。

  趙氏急了吧?在她為了奪取陸詩妍的一切而做出這麼多傷天害理之事後,她是該急了,而他就是要將她逼到狗急跳牆,現出原形。

  「詩媚也是你陸叔叔親生的女兒,若她嫁你,也算是履行了兩家的婚約。」趙氏竟拿她勸服陸忠賢的那一套來說服他,「詩妍如今昏迷,蘇醒之日遙遙無期,總也不能叫你傻等著,所以我跟你陸叔叔的意思是……讓詩媚帶著詩妍嫁進靳家,她一邊服侍你,一邊可照顧詩妍,之後若詩妍幸運醒來,她姊妺倆便可……」

  「嬸娘,」靳雪鴻打斷道:「見了詩妍之後,我心裡已有定見。」

  聞言,陸忠賢、趙氏及陸詩媚都疑惑地看著他。

  他臉上平靜,甚至帶著微笑。「我相信她會醒來,只要她活著一天,我就等她一天。」

  聽見他這番話,陸忠賢愧疚又感動;愧疚的是,他陸家恐將誤了靳雪鴻,感動的是,靳雪鴻竟如此情深義重。

  「賢侄,你教叔叔怎麼對得起你靳家?」

  「陸叔叔,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這也是侄兒願意。」

  趙氏跟陸詩媚交換了一下眼色,沒有多說什麼,然而趙氏已經在盤算著一條惡毒詭計,既然他說只要詩妍活著一天,他就等她一天,那她就讓詩妍活不了,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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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花廳裡,趙氏支開了所有婢女。

  「娘,您……」陸詩媚不知娘親這麼做的用意。

  趙氏以眼神示意她別問,起身走到門邊,像是在細聽著外面有何動靜,待確定婢女們已如她命令退至廊下,她才轉身走回來。

  她一把拉起女兒的手,走到椅上坐下,神情冷肅陰沉地道:「原以為除掉了那個向家丫頭,就再也沒有阻礙,沒想到靳雪鴻竟如此執著……」

  陸詩媚想起方才在席上靳雪鴻說的那番話,不禁眉頭一鎖,嘆道:「娘,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吧。」

  趙氏眉心一擰,凌厲地道:「咱娘倆做了這麼多事,哪能就這麼算了?」

  「可是……」陸詩媚眼睫一垂,沮喪不已。「他都說只要姊姊活著一天,他就等一天,咱們能逼他嗎?」

  趙氏輕啐一聲,「你這孩子真沒出息,這樣就撒手了?」

  陸詩媚覺得很不安。「娘,再這麼下去,咱們的事可能……」

  「詩媚,」趙氏打斷了她,「我們做過的事沒人知曉,你別自己嚇自己。」

  「可是……」陸詩媚不似母親那般冷酷狠辣,膽子自然也沒母親的大,在死了三個人後,她難免畏縮恐懼。

  趙氏緊抓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看著她。「看來,咱們得改變原定計劃。我本打算待你跟雪鴻成親後,先讓你悉心照顧詩妍一陣子,然後再藉著照顧她的機會,慢慢地在她食物或藥裡下藥除之……」她一頓,眼底迸射出殺意。「可現在,咱們得先除掉她,才能讓雪鴻死心,轉而娶你為妻。」

  陸詩媚難掩驚惶。「娘,您說除掉她,是指……殺了她嗎?」

  「當然。」趙氏堅定地道:「只要她活著,你就沒機會嫁進靳家,所以咱們得先殺了她。」

  「又……又殺?」陸詩媚的聲音都在顫抖了。「娘,已經三個人了……娘,我怕……」

  「怕?」趙氏眉心一挑。

  「我、我一直想起向麗平的樣子……」陸詩媚說著的同時,腦海中又出現向麗平臨死前的模樣。「我們把她壓到水中時,她臉上的表情,還有眼神……娘,她那含恨的眼神讓我覺得……」

  「住口!」趙氏不耐又不怕地責備道:「你真沒用,要成大事就得心狠手辣,懂嗎?」

  「娘,雪鴻哥哥說他對向麗平只有兄妹之情,我們其實不必弄死她的。」陸詩媚的雙手絞著裙子,忍不住顫抖著。

  趙氏氣惱地低吼,「不管她跟雪鴻是什麼關係跟感情,只要礙著咱們的事,就是該死!」

  她看得出女兒的罪惡感及恐懼,恐懼有時會讓人變得強大,但罪惡感只會使人懦弱;為了更加強大,即使她做了殺人害命的事,她從來不曾有過罪惡感。

  「娘……」

  趙氏更用力的握住女兒的手腕,目光如刃地望向她。「不過是幾條低賤的人命,不准也不要放在心上!」

  陸詩媚聽著,默默地低下頭去。

  「一國之君要打下江山,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命。」越氏眼底沒有一絲的猶豫及閃爍的不安。「現在不過是幾條人命,就能換到靳家跟陸家的一切,怎麼都划算。」

  「娘,我……」儘管趙氏好話壞話說盡,陸詩媚還是心生惶懼。

  趙氏有點失去耐心,眉心一擰,嘖了一聲,「算了,你不敢,娘動手就好。」

  陸詩媚想知道娘親要怎麼做,卻又怕得不敢多問,終究仍是什麼都沒說。

*             *             *

  半夢半醒,睡得極不安穩。

  隱隱約約地,她聽見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卻覺得眼皮很沉。

  忽然,有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她臉上,教她面上一陣涼,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摸,猛然驚醒。

  水!

  她腦海中出現一個清晣的字,嚇得她陡地驚叫一聲,坐起身子,倉皇地望著四周。

  房裡只剩微微的光,丫鬟也都已退出房外,房裡除了她,再無別人。

  當她以為自己只是作了一個奇怪的夢之時,視線不經意地往上一瞥,她發現床邊地上有一灘水,還有濕濕的腳丫子印從屏風另一邊延伸過來。

  她腦子先是空白了一陣,然後一股寒意自她的尾椎骨往上竄至腦門,她顫抖著雙手,慢慢地往自己臉上一摸,她的臉上確實濕濕的,有水。

  「不——」一張臉孔閃電般的鑽進她腦海中,教她忍不住渾身發抖。

  是被她跟她娘聯手壓進水裡而溺死的向麗平嗎?她記得向麗平那天被撈起的模樣,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像是要將害死她的人映在眼中,向世人宣告她的悲慘似的……

  天啊,是向麗平來索命了嗎?

  這麼一想,她整個人顫抖起來,全身發冷。「來……來人!快來人!快!快給我進來!快!」

  聽見她的聲音,當值的丫鬟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二小姐,怎麼了?」

  「蠟燭!蠟燭!把房間給我弄亮!」陸詩媚蜷縮在床上,不敢下床。

  「是!」丫鬟被她半夜裡不尋常的反應嚇壞了,急急忙忙地將房裡所有的蠟燭都點著。

  不一會兒,房間裡變得亮晃晃的,丫鬟這才看清楚陸詩媚嚇得慘白的臉龐。

  「二小姐,你沒事吧?」她走上前,發現陸詩媚臉上有水,床邊也有一灘水,地上還有濕腳印,她心裡一驚,卻不敢多問。

  「你!」陸連媚一把擰住丫鬟的手腕,兩隻眼睛圓瞪著。「剛才有沒有誰進來?」

  丫鬟馬上回道:「沒!沒人進來!奴婢一直在外面守著。」但其實剛才在外面值夜時,她不小心睡著了,可是絕不能讓陸詩媚知道,否則她免不了要挨一頓打。

  聞言,陸詩媚的恐懼更深了。

  「二小姐,你沒事吧?」丫鬟怯怯地問。

  「真是她?真來了?」陸詩媚像是失魂了一般,兩眼空洞。

  「二小姐?」丫鬟被她這樣子嚇著了,不免跟著害怕起來,四下張望,「誰?誰來了?」

  陸詩媚忽地瞪向她,眼底有著驚懼及憤怒。「誰都沒有!給我站在那!哪兒都不許去!」

  「是……是的。」她失控又詭異的言行教丫鬟感到不安,只得乖乖地站在床邊。

  陸詩媚用被子將自己一卷,縮到瞭床鋪的最裡面,睜大兩隻眼睛不敢睡。

  丫鬟偷偷瞄了她一眼,暗自嘆了一口氣,看來她今晚得在這兒罰站了。

  一夜未眠,陸詩媚精神渙散,氣色極差,兩個眼圈黑黑的,用粉都蓋不住。梳洗穿戴完畢,她正準備去東閣向爹娘請安,一同用膳,才出院門,就見靳雪鴻迎面走來,她驚喜地迎上前去。「雪鴻哥哥!」

  「詩媚,早。」靳雪鴻笑視著她。

  「你怎麼來了?」她喜出望外,有那麼一瞬間忘了昨晩那可怕的事情。

  他在陸府做客已有十多日,這還是第一次主動來找她。

  「想找你一起去東閣請安用膳。」靳雪鴻忽地注視著她的臉,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怎麼了?看似沒睡好的樣子……」

  他這麼一提,陸詩媚又想起昨晚的事,神色多了幾分驚懼。「我……我作了惡夢,所以沒睡好。」她哪裡敢將昨天夜裡發生的怪事告訴他,要是他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原來如此。」靳雪鴻笑道:「說來,我昨晚也作了個夢呢,但是個怪夢。」

  「怪夢?」她疑惑地問道。

  「是呀,我夢見向姑娘。」他說。

  一聽,陸詩媚背脊一聳,又是一陣寒意。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腳底板也像踩在雪地上一樣的凍。

  靳雪鴻自顧自地說道:「我夢見向姑娘赤腳,全身濕透的來找我,她說她好冷,還說她是被害死的……」

  昨晚的怪事,再加上他這番話,早把她嚇得魂不守舍,臉色慘白。

  他若無其事地笑看著她。「你說,這夢是不是很怪?你跟嬸娘說她是為了撿手絹才失足落水的,我又怎會夢見她說自己是被人害死呢?」

  陸詩媚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不讓他發任何的不尋常,但她的眼神閃爍,眉心嘴角都因為強烈的恐懼而微微抽搐著。

  「夢不見得是真……」她的聲音隱隱顫抖,「雪鴻哥哥別往心裡去。」

  「不會往心裡去。別說了,咱們先去東閣吧!」

  轉過身,靳雪鴻那俊朗的臉上有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             *             *

  「你說真的嗎?」

  「你沒看見她的表情,要不然你鐵定會笑歪了臉。」

  聽靳雪鴻形容今早看見的陸詩媚,陸詩妍忍不住哈哈大笑。

  「欸。」他微蹙起眉頭,提醒道:「你笑太大聲了。」

  她連忙壓低一點,不好意思地道:「因為真的很好笑……」

  「是好笑。」他有幾分得意。「我都沒想到會這麼成功。」

  「那也得有線兒幫忙。」陸詩妍說道。

  「可不是嗎?線兒俐落的身手還真教我吃了一驚。」

  原來昨晩發生在陸詩媚房裡的怪事,全是靳雪鴻一手策劃,偕同線兒聯手完成的,至於他對陸詩媚說自己作了關於向麗平的怪夢,當然也是誆她的。

  昨晩,線兒打聽到當值的是個名叫芽兒的丫鬟,她平時糊裡糊塗的常常犯錯挨罵,要不是因為她姨媽在陸家當差,她早被趕出府。

  當靳雪鴻跟線兒趁著夜色偷偷來到陸詩媚的小院時,在外面值夜的芽兒已經在打瞌睡。

  為確保安全,靳雪鴻還是對著她吹了迷煙,讓她不會在不該醒來的時候驚醒。這迷煙是由一種曬乾的藥草燒出來的,聞著的時候怎麼都不會醒,但只要煙散了,就會立刻蘇醒過來。

  確定芽兒已被迷煙薰得昏昏沉沉後,線兒便打著赤腳,在桶中踩了兩腳濕,然後再抓著一個盛水的小碗進到陸詩媚房間。

  她進入房中,走到陸詩媚床邊,先在地上弄了一灘水,再將碗中剩下的水一點一點的滴在陸詩媚的臉上,在陸詩媚開始睡得不安穩時,她便迅速的穿上鞋,退出房間。

  之後,靳雪鴻便領著她躲在一旁,直到房間裡傳來陸詩媚的呼喊聲,芽兒陡地驚醒並衝進房間後,兩人才偷偷的離開小院。

  這麼做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好玩,而是要讓陸詩媚心神不寧,疑神疑鬼。

  「這事她一定會告訴你繼母,你繼母就算不信,心裡也肯定會有疙瘩。」靳雪鴻說道,「狗急就會跳牆,我已經沒耐心等待,我要逼趙氏出手。」

  「想不到你腦子裡除了生意,還有這麼多鬼點子。」陸詩妍敬佩崇拜的看著他。

  他笑睇她一眼。「這應該是恭維,而不是諷刺吧?」

  「我都用這般崇拜的眼神看著你了,你還懷疑我是在諷刺你……」她俏皮的眨了眨一雙大眼。「看來疑神疑鬼的人是你吧?」

  靳雪鴻寵溺一笑,故意再次確認的問道:「真是崇拜?」

  「崇拜無誤。」陸詩妍咧嘴一笑。「你實在是太聰明了,要不是有良知礙著你,你肯定能當個稱職的大奸商。」

  聞言,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麼我總覺得你是在明褒暗貶呢?」

  她調皮又狡黠的笑道:「我很笨,才不會明褒暗貶那一套呢!那一套只有適合當奸商的人才會。」

  「你……」靳雪鴻一把將她撈進懷裡。「這麼快就學壞了?」

  「是學聰明了吧?」陸詩妍抬起頭來望著他。「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就變聰明了。」

  「你可真敢說,看來我得看著你,別讓你繼續學壞,用來對付我。」

  「我這是雕蟲小技,哪能跟你較量?」說著,她不知想起什麼,突然神情一暗,從他懷裡退了開來。

  見狀,靳雪鴻疑惑地問道:「怎了?突然一臉憂愁……」

  她抬起眼簾,嘴角雖有笑意,眼底卻是惆悵。「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詩媚也很可憐。」

  他對於她有這樣的想法感到有些吃驚。「她可憐?」

  「嗯。」她輕輕頷首。「繼母自她小時候便一直灌輸她仇恨及掠奪的想法及觀念,逼著她仇恨我不說,還拉著她一起做傷天害理的事,我想……她也不是真心想那麼做的吧?」

  靳雪鴻嘆道:「善惡都只是一種選擇,她選擇了跟她娘走在同一條路上,只能怪她自己。」他輕輕的將她再次擁入懷中。「詩妍,你太善良了,就是因為你如此善良,才會遭到她們的加害。」

  「正如你說,善惡都是一種選擇,無論如何我還是選擇善良,唾棄邪惡。」

  「我便是喜歡你這一點……」

  迎上他深情的眸子,陸詩妍嬌羞一笑,話鋒一轉又提及陸詩媚,「其實她會感到害怕,那表示她良心未泯,她心裡有愧,知道自己做的是虧心事,光就這一點,我覺得她還是值得原諒的。」

  靳雪鴻不以為然,冷冷地回道:「她跟她娘對你做了那麼壞的事,我絕不輕饒她們。」

  她望著他,慶幸有他當靠山,卻仍有些感傷。「事情變成這樣,真的令人難過……」

  「詩妍,」他將她的頭輕輕的壓進胸口,聲音低沉地道:「那些煩擾的事,不用你擔心,都讓我處理吧!」

  她點點頭,輕應一聲,「嗯。」

*             *             *

  陸詩媚惡夢連連,幾日不能安眠,還一直念念有詞地說有女鬼要來索命。

  幾天,不只她嚇出病、臥床不起,女鬼索命一事還在陸府傳開來,引來議論。趙氏擔心橫生枝節讓人起疑,便帶著陸詩媚去找神婆收驚。

  神婆為她收驚後,直言道:「陸夫人,根本沒什麼女鬼。」

  趙氏看著神智渙散,神情憔悴的女兒,心疼地道:「她一直作惡夢,說有女鬼索命……」

  「應是疑心生暗鬼。」神婆說得肯定,「我並未感覺到有鬼魅作祟。」

  「是嗎?」說實話,聽女兒一直喊著有女鬼夜夜索命,搞得她心神不寧。如今神婆確認並無厲鬼作祟,她可真是鬆了一口氣。

  回程的轎子上,陸詩媚眼神還是空洞渙散,嘴裡不斷念道:「她來了,她來了。」

  趙氏實在看不下去,慍怒地抓著她的雙肩,逼她看著自己。「陸詩媚,你給我醒醒!」

  陸詩媚兩眼發直地看著她,淚流不止。「娘……她夜夜來找我,她、她要我的命……」

  「住口!」趙氏不耐煩地喝斥道:「不准你再提這件事!」隨即,她附耳又道:「你想讓所有人知道我們做過的事嗎?」

  陸詩媚用力搖著頭。「不……不要。」

  「不要就別再說了。」趙氏神情凝重。「現在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你再這麼瘋下去,就有人會起疑。」

  「可是……」陸詩媚感到無助又惶恐。「我真的一直看到向麗平,她……她無處不在!」

  「沒的事。」趙氏目光一凝。「你沒聽剛才神婆說的話嗎?根本沒有女鬼,都是你自己想像出來的。」

  陸詩媚眼底的恐懼仍舊揮之不去,驚悸的淚水也不斷滾落。

  「詩媚,」趙氏捧著她的臉,定定地注視著她。「別再提她的事了,聽見了嗎?」

  陸詩媚神情恍惚地點點頭,嘴中卻念念有詞,「不提向麗平,不提了……不提了……」

  看見她這副模樣,趙氏心裡真是急了。如今靳雪鴻還在陸府,再這麼下去他一定會起疑,為免夜長夢多她得加緊腳步。

*             *             *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一輪冷月高掛在天上,映照著大地。

  幽暗之中,一道身影偷偷潛進陸詩妍的小院。

  月色下,一雙冷厲陰狠的眼睛迸出令人不寒而憟的光,那雙眼睛的主人正是趁夜潛入小院的趙氏。

  女兒如今惶恐得厲害,遲早會鬧出更多事端,為了結束這一切,為了讓女兒盡快嫁進靳家,她決定盡速終結陸詩妍的命。

  而且不知是天意還是怎樣,今天晩上,陸忠賢突然說要去碧山寺跟住持夜談,然後就出門了。

        他不在府上,要是突然發生什麼事情,必然是由她這個當家主母來處置,至於如何處置,就看她的本事了。

  她不想再等,今晩她就要弄死陸詩妍那礙手礙腳的丫頭,她要移開這塊擋路的大石頭。

  來到門邊,她先推倒廊上的花盆,發出聲音。

  不一會兒,在房裡照顧陸詩妍的線兒聽見聲音開門察看,見花盆倒了,她沒有多想地上前想將花盆扶正,她一蹲下趙氏便以沾了蒙汗藥的絲巾上前摀住她的口鼻。

  「嗚……」線兒掙扎了一下,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趙氏將她拉至一旁放著,迅速潛入房中,來到床邊。

  陸詩妍昏迷三個多月了,若是她就這麼在睡夢中離世,相信也不會有人感到意外,畢竟大夫早就說過,她可能就這麼一睡不起。

  她冷眼注視著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眼底沒有一丁點的愛,只有深刻到讓人發毛的恨。

  一樣是陸家千金,一樣是陸忠賢的女兒,可陸詩妍一出生坐穩了陸家大小姐的位置,且註定是靳家的準媳婦,而她的女兒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雖說這兩年也有不少安陽的富戶託人登門提親,可比起靳家,那真是天壤之別,為了搶走陸詩妍的一切,她想盡辦法推掉了那些親事,就是為了今天。

  「詩妍,別怪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是個母親,為了我的女兒,就算讓我下阿鼻地獄,我都願意。」趙氏對著昏迷的陸詩妍說道,「反正你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活著也沒有意義,我就送你上路吧!」說完,她抬起雙手對著她的頸子伸去。

  突地,她想到這樣掐陸詩妍的脖子會留下印子,她思緒一轉,抓起被子朝陸詩妍的面上一蒙。

  就在此時,一直昏迷不醒的陸詩妍身子一震,一把抓住趙氏的手。

  「啊!」趙氏縱有天大膽子,也嚇得驚呼出聲。

  陸詩妍一手掀掉覆在面上的被子,一手攫住趙氏的手,瞪著面露驚恐的趙氏。

  「你、你……」趙氏驚慌失措。

  「母親,」陸詩妍神情凝沉地問道:「為什麼?」

  「你……你醒了?」趙氏倒抽一口氣。「你是什麼時候……」

  「在母親跟詩媚殺了向姑娘的時候,我就醒了。」陸詩妍回道。

  趙氏陡地一震。「你怎麼……怎麼會……」

  趙氏難以相信她竟會知道向麗平的事,她不是一直在安陽昏迷著嗎?為什麼會知道發生在景安的事情?難道是靳雪鴻告訴她的?若是如此,不就表示靳雪鴻也知曉此事?

  不不不,不可能,沒人知道是她將向麗平沉入春溪,沒人知道是她動了手腳讓馬車失事,沒人知道!

  「母親,我視你如親娘,為什麼你要如此對我?」陸詩妍悲憤低喊,「您還將詩媚也拖下水,讓她做出傷天害理之事,行至發瘋的田地,身為娘親的您於心何忍?」

  趙氏掙開了她的手倒退兩步,驚怒地瞪著已從床上坐起的她。「你什麼都知道了?」

  儘管內心充滿疑惑,無法理解陸詩妍是如何知道這些秘密,也不知道陸詩妍是何時蘇醒,又是如何蘇醒?但此時此刻,她也沒有時間深究,她只曉得一件事,陸詩妍更留不得!

  「你不該活著、不該醒來,有你就沒有詩媚,你非死不可。」趙氏眼底迸射出可怕又瘋狂的殺意。

  「母親,事到如今,您還不悔悟嗎?」

  趙氏哼哼冷笑,「十幾年了,我走到今日,是該有個了結。」說罷,她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去掐住陸詩妍的脖子。

  陸詩妍抓著她的手反抗著。「母親,別一錯再錯了!」

  趙氏眼中爬滿了紅絲,決心要置她於死地,一邊咒罵道:「你不該活著!你怎麼不死?你怎麼不隨著老馬跟碧水一起死?可惡的丫頭!你快去死!」

  忽地,一雙大手捉住趙氏肩膀,趙氏都還來不及反應,身子便被往後拉倒。

  她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忍不住哀叫一聲。這一跤跌得不輕,她一時竟起不來。猛回神,她發現眼前站了一個人,她的視線自那人的雙腳往上快速的移動,然後猛然一驚。

  此時,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靳雪鴻,他唇角微勾,但直視著她的眼神卻是冷厲又讓人驚懼。

  「你……」太多突發的狀況讓趙氏慌了。

  「趙氏,」靳雪鴻冷然一笑,「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的。」

  她面露驚恐。「什……這、這是……」

  「你所有惡行我都知曉了。」靳雪鴻目光一凝。「很遺憾,你這顆埋了十多年的邪惡種子,終究無法開花結果。」

  聞言,趙氏驚覺大勢已去。「難道一切都是你……」

  「沒錯。」靳雪鴻神情冷肅,語氣嚴厲,「這是一個局,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是咎由自取!」

  「你、你們……」趙氏看著他,再看著陸詩妍,彷彿發狂地說。「你們想弄死我嗎?你們……你們……」

  就在這時,有另一道身影自夾間裡慢慢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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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直隱身在夾間裡的陸忠賢心如刀割,亦心痛如絞。

  要不是親耳聽見趙氏所言,他實在無法全然相信先前靳雪鴻跟他說的那些事。今早,靳雪鴻說是想在安陽開鋪子,請他為他物色幾家店面,他不疑有他,便跟著靳雪鴻出門了。

  路上,靳雪鴻告訴他,他以為仍在昏迷的女兒詩妍已經蘇醒,還說詩妍搭乘的馬車會發生意外全是人為,當他問及為何詩妍已蘇醒,卻還要佯裝昏迷時,靳雪鴻卻說只要他今晩藉故不與趙氏同床,前往詩妍房間躲藏,就能知道真相。

  為著靳雪鴻口中的真相,陸忠賢以到碧山寺與住持秉燭夜談為由,製造不在府內的假象。

  黃昏時,他從正門離開,入夜後再喬裝由後院小門進到府內,前來長女的小院,並見到已經清醒的女兒。

  當他詢問女兒細節時,她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最後只這麼說道——一

  爹,女兒實在不知從何說起,但若今晚蛇出洞了,您必會看見真相。

  詩妍的回答就跟靳雪鴻一樣充滿玄機,為了盡快得到答案,他暗自期盺著女兒口中所謂的蛇出洞。

  他等了又等,終於等到蛇出洞,而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這條蛇竟是他一直以來疼愛及信任的繼室。

  在夾間裡聽見趙氏跟詩妍的對話,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刃般插進他的心窩。他以為替一出生就沒有母親疼愛的詩妍找個視她如己出的繼母,卻沒想到這個繼母處心積慮的想奪走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

  他太震驚,而且與其說是憤怒,其實更多的是痛心和失望。

  這些天,陸詩媚病了,府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傳言,關於女鬼什麼的,他總認為是無稽之談,還要趙氏立即找大夫為陸詩媚看病。

  沒想到陸詩媚的病,全是因為趙氏的惡毒而導致,身為母親的她居然將女兒往地獄裡推。

  他的血液像是停止流動了,他的身體好冷好冷。

  陸忠賢顫抖著聲音道:「趙氏,你好狠毒的心!」

  一見丈夫從夾間裡走出來,趙氏臉色一白,驚恐又心虛。「老、老爺……」

  「別叫我!」陸忠賢恨恨地瞪著她,痛心疾首。「你這毒婦!」

  「老爺,我……」

  陸忠賢走上前,顫抖的手指向她。「我待你不薄啊,你為何如此狠毒,竟想置詩妍於死地?她自懂事以來就只有你一個娘,亦真心疼愛異母妹妹,可你因為私心,不只自小灌輸詩媚錯誤的觀念,讓她將詩妍視如仇人,還拉著詩媚做了這麼多的壞事,你、你的心讓狗給吃了嗎?」

  「老爺……」趙氏百莫辯,只能一次一次的喚著老爺。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都聽見了。」陸忠賢實在太痛心,一個暈眩,踉蹌了兩步。

  「世叔……」靳雪鴻急忙上前扶住他,神情冷峻地睨著趙氏。「趙氏,我已經找到當初幫你在馬車上動手腳的工匠,也就是你那個在楊記做事的遠房外甥李一春,而他也已經認罪,你罪證確鑿。」

  「一切都是你……」趙氏眼底燃燒著怒火。「不,是你們!是你跟詩妍那丫頭設計我!」說著,她突然自地上一挺而起,衝向陸詩妍,一把掐住陸詩妍的脖子,瘋了似的咆哮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靳雪鴻見狀,立刻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幾近瘋狂的趙氏,然後一個振臂將她摔在地上。

  趙氏跌坐在地,狼狽不堪。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靳雪鴻神情冷厲。「你終究難逃法網。」

  趙氏自知已走到末路,頹然倒下。

  當晚,趙氏被押進了衙門大牢。

  凌晨天未亮,衙門來了差役,說趙氏在牢裡咬舌自盡。

  雖說她罪有應得,但聽聞此事,陸忠賢跟陸詩妍還是感到心痛難過。

  而同樣被押至大牢候審的陸詩媚,聽聞母親自盡的消息,當場情緒崩潰徹底的瘋了。

  陸府上下因著這事,全都心情沉重。

  花廳裡,陸忠賢、陸詩妍及靳雪鴻正商討著將趙氏的屍身領回安葬之事。

  雖然氣恨趙氏的所作所為,但畢竟共同生活了十餘年,感情還是有的,再說,人死了萬事已矣,亦沒什麼好追究懷恨。

  「等一下我便遣人去衙門你繼母領回來……」陸忠賢沉沉一嘆。「她雖然有邪心,但這十幾年來還是有照顧你的……」

  「爹,我明白。」陸詩妍點點頭。「順道把詩媚也帶回來吧,她已經瘋了,咱們不能讓她在牢裡受罪。」

  「也是。」陸忠賢問道:「關於詩媚,你有何想法?」

  「我就要出嫁了,詩媚也不適合再待在陸府,畢竟她曾做出那些事情,我擔心大家會輕賤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咱們替她找個地方療養吧!」

  陸忠賢贊同地道:「這樣也好。」

  「對了,爹……」陸詩妍又問道:「老馬和碧水都是因我而無辜受害,我想給他們家裡一些補償,行嗎?」

  「當然行。」陸忠賢想也不想地便答應了。

  「謝謝爹。」

  陸忠賢看著一旁安靜不插話的靳雪鴻,語帶試探地問道:「賢侄,你可有什麼想法?」

  靳雪鴻淡淡一笑。「這兒是陸府,世叔做主便行。」

  「這次多虧了你,否則詩妍就……」想到女兒差點被害死,陸忠賢又是一嘆。

  「不過……詩妍說她是在什麼向姑娘死時醒來的,誰是向姑娘?跟這事又有什麼關係?趙氏又為什麼殺害那位向姑娘?」

  陸詩妍面有難色地看著靳雪鴻。「雪鴻,說嗎?」

  「但說無妨。」靳雪鴻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世叔能明白的。」

  看他們兩個神神秘秘的,陸忠賢越來越疑惑。「到底是怎回事?」

  陸詩妍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爹,您還記得我為什麼去景安嗎?」

  「當然記得,你說是要去什麼向氏古董店買古董……咦?那向姑娘是……」

  「她叫向麗平,是向氏古董店的小姐。」她說。

  陸忠賢眉心一擰。「你繼母和對方也不認識,為何要殺害她?」

  「其實嚴格說來,繼母也沒殺了她,因為早在母將她沉進春溪之前,她已經死了。」

  陸忠賢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麼跟什麼?」

  「爹,你聽我說,但你可千萬別太吃驚……」陸詩妍輕輕握住父親的手,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陸忠賢聽了她昏迷這段時間的各種奇遇,驚訝得張大了嘴,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驚奇的問道:「世上真有這種事?」

  「是呀。」她恬靜一笑。「要不是遇到了,女兒也很難相信。」

  陸忠賢點點頭,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須臾,他慈詳地笑道:「不過話說回來,這還真是妙不可言的緣分,你本來是要去向家的,沒想到真的去了向家,還成了向家的女兒。」突地,他神情一暗,「不過,他們失去了唯一的女兒,一定很傷心吧?」

  陸詩妍與靳雪鴻對視一眼,隱約察覺到他的感慨。

  陸忠賢抬起眼看著女兒,「你繼母死了,詩媚瘋了,你也要嫁人了,為父的我能夠感受到向家夫婦的失落及寂寞……」

  「爹……」陸詩妍眼眶一熱。

  是呀,她繼母走了,詩媚因為發瘋也即將送往它處安養,而她又即將嫁往靳家,從此之後她爹就一個人了,想著,她滿心不捨。

  「世叔,」這時,靳雪鴻開口,「今天我一直想跟您討論一件事兒……」

  陸忠賢微頓,「賢侄請說。」

  靳雪鴻輕聲一嘆,「陸家遭此巨變,世叔想必心情還無法平復,我跟詩妍婚期在即,恐怕世叔一時半會兒是還適應不了女兒不在身邊的寂寥,所以我想世叔不知道願不願意一起到景安去?」

  聞言,陸詩妍也難掩驚訝和驚喜,「雪鴻,你是說……」

  靳雪鴻朝她溫柔一笑。「你肯定捨不得讓世叔一個人,所以我想把世叔接到景安一起生活。」

  她感動又激動地望著他,頓時說不出話來。

  「陸家在安陽的宅邸跟莊子,可以找管家暫時照應,世叔要是在景安住膩了,隨時都可以回來。」靳雪鴻又道:「若是世叔習慣景安的生活,到時再想想如何處理安陽的產業便是。」

  準女婿願意接他同住,陸忠賢雀躍驚又喜。「賢侄,你不嫌我是個累贅嗎?」

  「世叔何出此言?您是我的長輩,又是詩妍的父親,我的岳父大人,我怎會覺得您是累贅?」靳雪鴻淺笑,「您千萬別擔心給我添麻煩,我在景安早已購置一處宅子,前前後後共五座院落,您一定能住得非常舒心自在的。」

  陸詩妍一聽,差點喜極而泣。「爹,真是太好了!您就來景安同住吧!」

  陸忠賢點點頭,感激之情全在含著淚的眼眶之中。

  真相大白,陸詩妍也已平安回魂,靳雪鴻決定立刻啟程回淮城,準備迎娶她過門的事宜。

  在等待靳家上門迎娶的這段時間,陸詩妍也須協助父親處理許多事情,例如為詩媚找個可以安心療養的地方及可靠的人照護,以及找尋合適的人選代替陸忠賢管理陸家產業。

  靳雪鴻啟程前一晩,他來到陸詩妍的小院。

  「雪鴻,你回到淮城需要多久時間?」

  「約莫五到十天吧!」他說。

  「是嗎?」她想了一下。「那麼看準了日子,再來安陽又要多少時間?」

  「這得看父親選的日子了,但應該不會太久……」說著,靳雪鴻眼底閃過一抹黠光,笑視著她。「怎麼,不想跟我分開那麼久?」

  她羞惱地瞪了他一眼。「才沒有。」

  「瞧你離情依依的樣子……」看她羞紅了臉,他更興起逗她、鬧她的念頭。

  「已經離不開我了是嗎?」他伸手攬著她的肩。

  陸詩妍滿臉通紅,羞赧地用手肘撞他一下,「厚臉皮」。

  靳雪鴻不以為意,將她緊緊的摟在臂彎裡。「放心,我很快就回來接你,往後你想離開我可難了,好好把握這段沒有我糾纏著的自在日子吧!」

  這番話既甜蜜又熱情,聽得她耳朵都熱了。

  「說真格的……」他突然一臉認真地注視著她。「你自出生便與我訂親,這麼多年來你有沒有擔心過?」

  「擔心什麼?」她傻氣地望著他。

  「擔心自己未來要嫁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呀。」他說。

  「倒沒想那麼多,爹做主的事,我就從了,爹總不會害我吧?」

  他濃眉微微一蹙。「難道你沒期待或想像過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沒見過,要如何想像期待?」

  「你七歲那年見過我,總有一點想法吧?」靳雪鴻神情認真地凝視著她。

  陸詩妍思索了一下,問道:「其實我不太記得你的樣子了,在萬寶齋看見你時,我也沒想起你是誰呀!我當時才七歲,哪裡會想記住一個男子的模樣?」

  聽著,他有點小小沮喪地道:「那可說不定,我就記得你……」

  「你哪裡記得?你不是說其實也沒印象了嗎?」

  「可我記得你發亮的、有神的眼睛,還有你那撓眉心的習慣……」說著,他做了她那個動作。

  她一怔。「咦?你……」

  「我第一次看見向麗平時,見她做出這個動作,便立即想到了你……」他有些抱怨似地說。「你瞧,我把你深深記著,可我連讓你留心的地方都沒有,這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她不以為意地笑道:「當時我眼中只有那隻蟠龍轉心瓶,哪裡還能看見別的?」

  靳雪鴻覺得好沮喪。「唉,原來我不如一隻瓶子。」

  「那才不只是一隻瓶子,是罕見的蟠龍轉心瓶!」陸詩妍正經八百地道:「儘管我後來經手或擁有了那麼多好東西,可心裡卻始終忘不了那隻蟠龍轉心瓶。」

  他微挑起濃眉。「噢?」

  「那隻蟠龍轉心瓶是前朝一位名叫靡實的名傢所燒製,而且據我所知,這世上就只有一對兩隻……」她懊惱地皺起眉頭。「如此珍貴的物件,卻讓我摔破了一隻。」

  「靡實?」他挑眉。「我還真不知道那隻蟠龍轉心瓶這麼了不得。」

  「可不是嗎?」她瞥了他一眼,難掩失望及自責。「現在想起來,我的心還是好痛呢。」

  他溫柔地看著她,見她一臉惋惜又感慨的樣子,他臉上浮現一枺淡淡的笑意。看來,她是真的很在乎那隻轉心瓶呢!

  「唉……」他故作失落地一嘆,「這十年來,你心心念念著那隻蟠龍轉心瓶,卻把我這個活生生的美男子忘記了,真教人難過呀。」

  見他還真的有點受挫失望,陸詩妍也有些抱歉,連忙討好道:「沒啦,其實我一直記得有個溫柔又好看的大哥哥呀,只是忘了有多好看而已……」

  記得他好看,卻又忘了有多好看?聽見她這番解釋及澄清,靳雪鴻真有點哭笑不得。

  她有些不安的瞅著他。「雪鴻,你不會真的往心裡去吧?」

  「會,我心痛極了。」他故作受傷,用手撫著心窩。

  陸詩妍連忙伸手去揉揉他的心窩,「不痛不痛,以後我會記著你了。」

  聽著她這麼可愛的一句話,靳雪鴻忍不住笑了,再一次將她緊緊摟進懷中,發出一聲幸福的喟嘆。

  「雖然這麼說好像很對不住你死去的娘,但是……」他由衷地道:「我真的很高興她當年拼死生下你。」

  陸詩妍心頭微受撼動,抬起臉來望著他。

  他低頭,深情地注視著她,眼底有著微微閃動的光。

  「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你的生命,所以……我會永遠的愛護你、照顧你,絕不辜負你的。」

  聽見他這令人動容的承諾,她瞬間落下感動欣喜的淚水。「雪鴻,我娘一定是知道你是個這麼好的女婿,才會不惜賭上性命也要將我帶至人世吧。」

  靳雪鴻輕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珠,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輕捧起她的臉低下頭,在她的唇上下溫柔又熾熱的一吻。

  「詩妍,等我。」他說。

*             *             *

  一個月後,靳家風光迎娶陸詩妍,婚宴接連三天,好不熱鬧。

  婚後,陸詩妍夫唱婦隨,還帶上父親陸忠賢,一起前往景安定居。

  靳雪鴻履行他之前所說的,讓擁有鑑定古董長才的陸詩妍進到萬寶齋,親手打理一切。

  她很快地在眾人面前展現她的才華,令眾人驚嘆且贊賞。

  向麗平溺斃身亡後,萬寶齋少了許多女客,就連包夫人都少至,可現在來了一個有著同樣的才華及學識的少夫人,女客們又再度回籠。

  這天,包夫人帶著一隻青花瓷瓶來到萬寶齋,進入廂房後,包夫人便讓丫鬟打開木盒。「少夫人,請你幫我掌掌眼。」

  當那隻青花瓷瓶自木盒中取出,陸詩妍便立刻認出來了,當她還是向麗平時,包夫人便請她鑑定過,她想此番包夫人再度拿來鑑定,只是想探探她的虛實,想知道她是否真有一些能耐。

  「包夫人,這隻瓷瓶並非逸品,而是贗品。」她問道:「不知夫人從何處得來?」

  包夫人一聽,微微一怔。「是先夫買來討我歡心的。」

  「那應是去世的老爺子一時開心,沒注意到真偽。」陸詩妍淡淡一笑。「不過縱然是贗品,卻有著老爺子的一片心,光就這一點,它就是無價之寶,無法以金錢計算。」

  當她說出這番話,包夫人身子陡地一震,驚疑地看著她。

  她知道包夫人為何如此驚訝,甚至是驚嚇;因為當她還是向麗平時,也對包夫人說過這番話。

  「真是不可思議……」包夫人倒抽了一口氣。「曾有人跟你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是嗎?」陸詩妍假裝驚訝。

  「嗯。」包夫人點頭。「若不是你們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我還真以為……」說著,她抱歉一笑,老實說道:「實不相瞞,我今天帶著這隻瓷瓶來找少夫人,其實是想一探少夫人的深淺虛實。如今,我相信少夫人確實是有過人眼力及學識涵養,真是失禮了。」

  「包夫人言重。」陸詩妍謙遜地道,「往後還請夫人多多指教。」

  包夫人滿意地頷首微笑,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跟隨從將瓷瓶收好,然後起身。「少夫人,以後就請你多多幫忙了。」

  「有詩妍幫得上忙之處,還請夫人不要客氣。」

  就這樣,包夫人滿意地離開了。

  隨即,靳雪鴻走進了廂房,問道:「怎麼?留住包夫人這位貴客了?」

  「是呀。」陸詩妍神情輕鬆地道:「她取了一個曾經讓我鑑識過的瓷瓶,再讓我看了一遍。」

  「包夫人還真小心,居然這樣試探你?」

  「真金不怕火煉。」她自信地道:「我可是有真本事的。」

  靳雪鴻溫柔一笑,輕輕攬著她的肩,「辛苦娘子了。」

  「一點都不辛苦,能每天在萬寶齋做事,我不知道多開心呢!」

  「不只你開心,大傢家都開心。」他眼底有著滿滿的愛意及驕傲。「大家都在說我娶了一位賢妻,還私下稱你『女當家』呢!」

  陸詩妍這可驚訝了。「真的嗎?」

  「不假。」

  「哇——」她挑釁地朝他挑挑眉。「那你不吃味不緊張嗎?我都快能爬到你頭上去了。」

  靳雪鴻深深一笑。「你傻了?我不知有多開心呢!有個能幹的娘子,我坐等收錢算帳就行了。」

  陸詩妍好氣又好笑。「瞧你,居然說這種沒出息的話,都快不是我認識的靳雪鴻了。」

  他寵溺地環住她的腰,低頭注視著她。「只有自卑、不足的男人才怕女人出頭,我不怕你爬到我頭上來。」

  她掩嘴輕笑。「這明著褒我,卻是在誇自己呢!」

  他故作驚訝地道:「唉呀,這都讓你聽出來了?」

  陸詩妍笑了笑,忽而想起一事,笑意一斂。「對瞭了,有件事跟你商量。」

  「說吧。」

  「是關於向家的事。」她說:「我的魂魄離身時,幸得向姑娘的軀殼才得以存在,說起來向家對我有恩。」

  「嗯。」他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我想……」她語帶試探地問道:「我是不是應該幫向家重振旗鼓,讓向氏古董店東山再起?」

  靳雪鴻想也不想地便回道:「你想怎麼就怎麼吧!」

  他如此乾脆又豪氣的答應了,她忍不住興奮地勾抱住他的頸子,整個人跳到他身上去。

  他一把接住她,將她往上一抱,然後抬頭看著她。

  「謝謝你,雪鴻。」她說著,主動的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一吻。

  他深深凝望著。「你這樣是存心想讓我心猿意馬,無心做事嗎?」

  迎上他那閃動熾熱光芒的幽深黑眸,她意識到他的意思,立刻羞紅了臉。

  「現在乖乖做事去吧。」她勾著他脖子,低頭將嘴巴湊到他耳邊,「那事……晩上再說。」

*             *             *

  在靳雪鴻熱情又帶著點瘋狂的愛憐及親吻之下,陸詩妍身體裡的那朵花兒也緩緩綻放。

  她在他溫暖的身下呢喃,在他濕潤的唇片下癱軟虛乏,也在他猶如膜拜般的撫摸下瘋狂。

  他輕輕吮吻著她敏感又嬌弱的蓓蕾,溫熱而厚實的掌心包覆著她的渾圓,她光潔白晳又嬌嫩的身子,一覽無遺地在他眼前呈現。

  在他的修長的手指撩撥下,她的身軀一陣的火熱,也一陣陣的緊縮痙攣,一股春泉自她體內湧出,彷彿在迎接著他的顧盼。

  他俯著身,繼續著那令人瘋狂的撩弄。「早上不是說得那麼輕鬆嗎?現在又說不要?」看著在自己身下,全身都因難耐的興奮而潮紅著的她,他狡黠一笑。

  「你……使壞……」她嬌喘著道。

  他聲線低沉地道:「還能更壞。」說罷,他輕輕托起她虛軟無力的腰肢,溫柔卻又霸道地向她逼近。

  她陷入了一種如夢似幻的混沌中,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快意。

  她只記得自己不斷地呼喚著他的名字,卻不記得這火熱的一切是何時結束、如何結束。

  她知道,她已失去了意識,而當她的幽幽轉醒,發現靳雪鴻已不在身邊。

  她一怔,起身掀起袖子,只見他的位置上擺放著一隻精致的黃花梨木雕箱子。

  「咦?」她先是一愣,然後好奇又困惑地打開一看,裡面有塊紅色的綢緞,層層包裡著一件東西,她將綢緞層層打開,猛地瞪大眼睛。「天吶!」

  是蟠龍轉心瓶,就跟她當年打碎的那隻一模一樣。

  是靳雪鴻為她尋來的吧?老天,他是怎麼辦到的?他實在太寵她了!

  「雪鴻?」她喊著他,但沒人回應。

  她等不及地撈起袍子穿上,興奮地抱著那木盒,打著赤腳就往房門口跑。才剛到門前,靳雪鴻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她嚇了一跳,但旋即興奮地笑視著他。

  「雪鴻,是轉心瓶!是轉心瓶!」

  看她興奮得衣衫不整又赤著腳就想跑出房外,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天未亮,外面冷地上又冰,你會凍著的。」他一邊說教,一邊將她抱回床上。

  陸詩妍坐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那木盒,高興得眼眶泛淚。「雪鴻,你是如何找到這轉心瓶的?」

  靳雪鴻在床沿坐了下來,輕柔的拉過她有點涼的兩隻腳丫子,揉著暖著。「我找到靡實的後人了。」

  聞言,她一驚,「是什麼時候的事?」

  「還記得先前我出門一個月,說要去辦貨嗎?」他一笑。

  她點點頭。「記得,你說要去南方。」

  「我便是打聽到他隱居在南方一個名叫湖東的小山城,才會親自前往請他割愛,將轉心瓶讓給我。」

  陸詩妍皺皺眉頭。「靡實的後人肯嗎?」

  「一開始當然不肯,我都差點要跟他下跪了。」靳雪鴻蹙眉苦笑。

  「是嗎?」她知道得來不易,想必他費了一番功夫。「那你後來是如何說服他的?」

  他深情地望著她。「我告訴他,為了讓我心愛女人那雙像是夜空裡最閃亮的兩顆星星似的眼睛再亮起來,我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這隻轉心瓶。」

  「雪鴻……」

  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輕柔地擋去她因激動及感動而流下的淚。「為了這兩顆星辰,我什麼都願意做。」

  知道他如此疼她、寵她,她感動不已,將木盒擱在一旁,一把勾抱住他的脖子胡亂的親著他的臉,一邊欣喜的道:「雪鴻,謝謝你,謝謝你,我愛你。」

  靳雪鴻騰出手將木盒妥當的放在一旁。「小心點,這已經是世上唯一的蟠龍轉心瓶了。」

  她看著他,尷尬地一笑。

  「再弄破,你夫君我縱有通天本領,也弄不出第三隻給你了。」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我知道,我明白,我會很小心的。」

  靳雪鴻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大手輕輕的往她胸口揉去,兩隻眼睛彷彿竄著烈火般的注視著她。

  「夫君我如此用心,你是不是該有點回報?」

  她怯怯地睇著他。「你……你想要什麼回報?」

  「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不如……」他話未說完,已卸下她的袍子。

  她下意識的用手擋著裸胸,滿臉潮紅。「只有一個時辰,不夠你……」

  「夠了。」他不讓她有機會拒絕,一把將她擒入暖帳,恩愛纏綿。

【全書完】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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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8-6-15 00:07:07 |只看該作者
【後記 祈願 春野櫻】

  很多人應該都會在新春期間到廟宇走走吧?也許是到外地,也或許是就近,總之到了新年期間,總能見到各大廟宇擠滿參拜人潮。

  我沒有虔誠的信仰,但還是會在大年初一早上到廟裡繞一圈,換個好運氣,且不論到了哪裡,只要看見大小寺廟,我一定會合掌跟神明們打個招呼。

  前不久騎車行經一八二縣道,意外發現路邊的路標寫著「內門紫竹林」,突然想起在母親生前曾與她一起到這兒參拜觀世音菩薩,還記得那年我只有二十歲出頭吧,不知為何一見到紫竹林的觀音嬤就一直掉眼淚,之後我不曾再回到此地,而母親也早已離世十數年。

  於是,我回頭循著路進瞭了紫竹林寺,發現二十幾年過去,景物似乎也沒多大變化。

  進到寺裡,拿起香,見著觀音嬤,不知怎地眼淚又止不住,心裡明明沒什麼太多的情緒,但眼淚就是不自覺地流下。

  (哈哈,聽人家說這是因為找到「主人」了。)

  敬香完畢,想說最近剛換機車,順便跟觀音嬤求個平安符繫在車上,沒想到擲了幾次茭都是陰茭,旁邊的友人獻策說:「你問問觀音嬤,是不是覺得你已經有了,不需要。」

  我照著朋友說法問一次,一擲,就是聖茭。

  我沮喪地起身,將茭杯交給朋友,朋友一擲,就是聖茭,我不甘心,又一次跪下跟觀音嬤求,可祂還是沒給我。

  「觀音嬤,拜託啦,給我一個。」我求道。

  「你再擲下去,觀音嬤都要生氣了。」朋友在一旁笑著勸我。

  於是乎,我放棄了。去跟廟裡志工拿平安符時,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志工大姊忍不住笑了起來。

  「觀音嬤一定是幫你鑑定過,確認你不需要,才會不給你。」她安慰我說。

  我想想也是,我車上有保安宮的幾位千歲爺和臺天後宮的媽祖娘娘,可能太擁擠了吧?

  我不是個迷信或是虔誠的人,對於神佛,我就是覺得祂們是可敬又厲害的長輩,平常我不會特地去麻煩祂們,但只要經過就會去打聲招呼,順道祈求祂們能庇佑我、家人及親服好友都能出入平安,就學中的都能Allpass,工作的都能賺錢,遇困難的都能圓滿,當然也會祈求臺灣能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我的願望很小、很簡單,因為平安即是福,至於那些發大財的願望,我是從來不為難諸神。(哈哈)

  人生在世,有太多我們無法解決,甚至是理解的煩惱及困難,因為茫然失措、因為走投無路、因為絕望……所以,我們將希望寄託在神明身上,祈求無所不能的祂們能為我們指點迷津,開一扇窗。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人們也常常落入那些以神明之名行騙的神棍所設下的圈套裡。

  我從不問事,不聽經由人的嘴巴所說出的神明話語。我喜歡跟神明聊天,一對一的,當然啦,說話的都是我,祂總是只負責聽。

  但我相信,祂聽得見,祂會知道、也能瞭解我的心情及處境。

  我呢在去年三月底,好端端的停在待轉區卻無辜被撞,韌帶及肌肉撕裂,至今未完全康復,肇事者非但一毛都不賠,還連一通問候關心或道歉的電話都沒有,逼得我只好去告對方傷害。

  雖說尚未開庭,但衷心希望在新的一年,一切都能順利,對方也能良心發現。再來,當然是期望我的家人及朋友們都前平安健康,該拿高分的拿高分,該賺大錢的賺大錢,至於我,再也沒什麼比自由及快樂更重要的了。

  總之希望神明們大展神威,讓我能在來年順利、圓滿。

  我的新年希望就是這樣,那你們呢?不管大家祈求的是什麼,都衷心大傢能順遂如願喔!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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