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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都市言情] 鄭媛 -【投胎(貝勒格格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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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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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5: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新眉拿了鴇母的銀子後即刻應召入席,笑酬酒杯。

  她本是個江湖兒女,兩年前隨同爹爹的雜藝團,從長沙一路靠賣藝討生活來到北京城。新眉與她爹爹的雜藝團進京後,一樣在街頭賣藝。然而新眉怎麼也料不到,她脫俗的美貌,竟然為他們一團人招來了橫禍--

  江湖兒女免不了要拋頭露面,卻因此被京城首惡--八大胡衕的混混頭子徐凱看上後強行挾持,她因不服而死不就範,爹爹為了救她因此甘願被徐凱的手下,在街頭上打得半死!

  當時要不是貝勒爺正巧出宮,在街上撞見此事即當街解救她的爹爹,事後並深入瞭解緣由,還命令阿布坦和子揚出手救她--倘若不是貝勒爺,她與爹爹將含冤受辱,他們一家子莫大的冤屈,就要埋葬在這天子腳下!

  新眉一家獲救後,為養老先生的傷勢,永琰便好人做到底,將他們一家安置在北京城巷底胡衕的四合院裏,可沒想到,年前新眉的爹爹還是因為傷重而去世。

  新眉雖哀痛莫名,可她更明白,永琰是自己的大恩人!因此,今生今世,只要永琰開口,即使要她身入龍潭虎穴,新眉兩眼也不眨一下!

  這回貝勒爺有用得著她的地方,新眉當然義不容辭,賣力演出。

  今夜在座的,除了點名她陪酒的趙爺外,還有一名笑口常開,看似彌勒佛一樣的中年男子。她聽那趙爺喊那男人,叫他「平貝子」!

  「平貝子!美人在懷,您要不幹了這杯酒,那就太不夠誠意了!」趙天祥笑嘻嘻地忙不迭勸酒,他自己已有三分醉意。

  「這個……趙爺,我可不會喝酒呀!」一名姑娘前胸幾乎「貼」在他的後背上,簡直讓平貝子坐立難安。

  趙天祥性喜尋花問柳,可生性老實的平貝子卻打從一踏進這牡丹苑後,就緊張得他冷汗直冒--

  平貝子生平沒上過酒樓妓館,見了姑娘,實在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

  要不是因為他要變賣祖上一隻價值連城的翠玉,得找個著名的玉商仲介販貨,而這趙天祥就是京城裏的知名玉販,更在這販貨行頭中是最頂拔尖的一個--否則說什麼,他都不會跟這性好漁色的趙天祥有什麼勾搭往來!

  「不會喝酒?」趙天祥聞言故作驚訝狀。「人生得意需盡歡!不會喝酒--這怎麼成?!來,你得先練練酒膽!」

  趙天祥故意斟了滿滿一杯酒,塞到平貝子手中,強迫他喝下。

  平貝子愁眉苦臉的,若不是為投趙天祥所好,好給他的玉器尋找個好買主,他實在不必如此苦了自己--

  捏著鼻子勉強喝下,本來就甚少飲酒,根本不諳酒性的平貝子,立即給那濃烈的酒味兒嗆得七葷八素……

  「咳咳!咳咳!」平貝子咳得不知所以。

  趙天祥挑著眉--瞧這態勢,擺明瞭這平貝子是個瞞貨,應不上他的心!趙天祥一個人喝酒,還真覺得無趣!

  他覺得無聊,歪主意就免不了動到旁邊的姑娘身上……

  趙天祥這才發現,今個兒這新來的花娘,長得還真是傃冠群倫!「唉呀,我說全牡丹苑的花娘我都見過,怎沒瞧見妳這生面孔的小娘子呀?嘖嘖嘖,瞧妳這小娘子細皮嫩肉的長得可真美呀!說,妳叫什麼名字啊?」趙天祥涎著臉,湊到新眉跟前。

  「小奴名叫媚兒!」新眉乖巧地回答。

  她知道這個趙天祥三天兩頭就往牡丹苑跑,鴇母好似特別看照他,還特地吩咐她得好好伺候著趙大爺!

  雖說趙天祥的銀子不少,可鴇母見慣出手闊綽的大爺,理當只會對銀子有大小眼,因此鴇母對趙天祥特別殷勤的反常舉動,才讓新眉留心起來,主動接近這個趙天祥。

  「媚兒?」趙天祥呵呵笑,趁機一把抱住新眉。「這名字取得真好,我聽著就覺得配妳!」

  新眉雖然入戲十分,可她生來最痛恨毛手毛腳的臭男人,尤其兩年前經過徐凱的事件後,她更是對這樣的男人恨之入骨--

  當下她滑不溜丟地,閃過趙天祥的熊抱,然後擺出一張晚娘臉!

  趙天祥一個抱不到,先是挑起眉頭,然後嘿嘿幹笑兩聲。「我看妳趕緊回了鴇母,今夜妳留下,趙大爺褲腰裏那白花花的大把銀子就只包妳一人!怎麼樣?趙大爺我夠賞妳臉吧?」

  賞臉?新眉忍不住冷笑!這老不死的家夥,還真是不要臉!「可小奴不敢瞞銷大爺,小奴今兒個不方便,怕要壞了大爺的興頭!」

  「不方便?」趙天祥皺起眉頭,上下左右打量她一整遍。「妳有什麼不方便的?」

  「今兒個是小奴亡夫的忌日,所以--」

  「亡夫?」趙天祥瞪大眼珠子。「妳嫁過人?還死過丈夫?」

  「是呀!」新眉答得順口。

  這下子,趙天祥可倒盡了胃口。「呸呸呸!也不打聽打聽,竟敢來觸我趙天祥的黴頭--來人啊!馬上給我找鴇母過來,我要好好問問她,到底上哪給我找了這岑貨進來!」他徹底敗了興,氣得掀桌子、扯嗓子鬼吼。

  趙天祥雖然是個男人,可他市井出身,罵起人來連列祖列宗都可一一點名,除了新眉外,牡丹苑裏的鴇兒個個嚇得縮在角落。

  平貝子從來沒見過潑皮掀桌,他的驚嚇不比那些鴇兒少,他那肥頭大耳上冒的冷汗,竟然比方才姑娘們貼上身的時候更多……

  左右人見攔不住趙天祥,已經有人趕著去找鴇母,可誰知鴇母此刻也正在迎賓廳裏大發脾氣--

  今夜,牡丹苑裏事多,再過個一時半刻,屋頂怕就要給掀翻了!

  永琰才一進牡丹苑,就發現裏頭熱鬧無比!

  趙天祥見鴇母遲遲不來,以為鴇母怠慢自己,又看見新眉一臉冷笑,對他那潑皮罵街的模樣,彷佛半點也不在意!

  趙天祥一時面子掛不住,於是大發脾氣,突然上前揪著新眉的衣袖子,居然出手要打女人--

  可新眉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趙天祥拽住新眉的衣袖子,其實得不到半點好處,因為他反被新眉扣住手腕,腕面反背,痛得他嗷嗷怪叫,嘴裏又不三不四的罵將起來。兩人扭扯著,趙天祥不敵,一下就被踢出包廂房……

  禧珍這頭,鴇母氣得命令牡丹苑裏的保鑣,把這男不男、女不女的兩人直接拎起,扔到迎賓廳外--

  這下子牡丹苑就更熱鬧了!

  「唉喲!」

  禧珍被保鑣扔出門外摔痛了屁股,春蘭從剛才開始就鬼吼鬼叫的……

  新眉聽見春蘭的叫聲才瞧見兩人,她瞪大了眼睛。「妳--妳們--妳們倆怎麼會在這兒呢?」

  「新眉?」鴇母走上前。「妳認識這兩人?」狐疑地問。

  新眉眼珠繞了兩圈,硬是答不上話。

  「原來妳也不是個簡單貨色!」鴇母對新眉起了疑心。

  「是啊!這個臭丫頭不但嫁過人還死了丈夫!我說鴇母,妳怎麼把這樣的貨色給弄進牡丹苑裏頭來了?」趙天祥抱著碎裂的屁股,趕緊跑到保鑣身後,挾怨報復。

  鴇母臉上一陣青紫,嫁人死過丈夫的事,她壓根沒聽「媚兒」提起過……

  「來人啊!把這三個人給我抓起來--」

  「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妳這大娘抓我們想做什麼?!」

  那大娘--噢,是鴇母,聽見禧珍眾目睽睽下又喊她聲大娘,頓時氣得她橫眉豎目。「做什麼?死丫頭,我想做什麼等一下妳不就知道了?!」鴇母恨恨地說。

  春蘭忍不住哀呼!連新眉姑娘都扯進來,這下,大概難以善了了!

  鴇母扯嗓子命手下開始抓人,春蘭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當然頭一個被抓個正著。至於新眉雖然能打,可她一個小姑娘家對著數名彪形大漢,自然寡不敵眾,況且這保鑣看來粗獷、身手卻不止一般,不一會兒新眉就失手被擒了!

  禧珍則是機伶地躲在桌子底下,東藏西竄的,跟那群彪形大漢玩起躲貓貓的遊戲,而那群窮兇惡煞又不能像她一樣躺進桌子底下,對她這種古裏古怪的躲藏法竟一籌莫展,一時間還真抓她不著……

  鴇母眼見要被禧珍溜了,她突然撩開裙襬,縱身一記飛腿便踢翻了整排桌子!

  在眾人一陣驚呼下,禧珍再也無處可躲,牡丹苑的眾保鑣們於是嘿嘿笑著圍攏來……

  「你們想做什麼?我警告你們,別過來啊……啊--啊--」

  禧珍蹲在地上抱著頭尖叫,保鑣們圍過來正要抓拿禧珍的時候,阿布坦便接到永琰的指令動手--

  此時牡丹苑裏的客人早就逃得逃、抱頭鼠竄的抱頭鼠竄……

  只有平貝子,他不知嚇呆了還是怎地,竟然還站在包廂裏頭,愣愣地瞪著大廳上的好戲,臉色慘白……

  禧珍躲過魔掌,才剛要拍胸脯慶幸,沒想到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哇!你放開我呀--」她沒頭沒腦的粉拳亂舞。

  「是我!」永琰輕易就制服她沒啥用的拳頭。

  「呀?是你!怎麼不早說呀!」她定睛一瞧,還有臉問。

  「妳不在四合院裏休息,跑到這兒來攪什麼局?!」永琰質問。他不但要幫阿布坦打架,重要是還要護著她。

  「我哪是攪局啊!我……我是怕新眉有危險,才一塊兒跟著來的!」她辯駁。

  永琰臉色一陣鐵青。

  回去再算帳!他心想。現在他可沒功夫跟她計較!

  禧珍看見永琰的表情,她畏縮了一下。這回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阿布坦,小心!」剛脫身的新眉忙奔到阿布坦身邊助陣。

  牡丹苑裏值錢的家什經過這一陣亂打,早已被破壞殆盡。眾人在樓下打不夠,還跑上二樓打進廂房--

  「小心!」新眉看到那個還在發呆的「平貝子」,忍不住驚呼。

  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名被阿布坦拋出的大漢,準準地就朝平貝子的方向扔過去

  「唉喲!」平貝子摔在地上,跌個狗吃屎。

  「你沒事吧?」新眉跑過去問。

  她對這個人還有幾分好感,因為剛在包廂內他的表現就像個柳下惠,新眉還瞧見只要姑娘靠近,這人的額頭就直冒汗!他全然不像那些常上妓院的人。

  可這時平貝子已經嚇呆了!他瞪著新眉,竟然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你的腿沒事嗎?」新眉見他一瘸瘸的,於是主動地問。

  平貝子只能搖頭,表示他不知道。

  新眉眼看前方還在打群架,她幹脆對平貝子說:「這兒實在太亂了!我扶你出去吧!」話說完她拉起對方就走,也不管他願不願意。

  禧珍被永琰擋在門口,她見新眉慌亂中還能扶一個人出來,忍不住好奇地問:「他是誰啊,新眉?」

  「他叫平貝子!他的腿好像受了傷,格格,妳先幫我照顧著!」新眉交代完後,就調頭加入混戰。

  平貝子?禧珍瞪大了眼睛。

  這個呆模呆樣的人……難道就是她即將要嫁的夫君--平貝子?

  禧珍愣愣地瞪著對方,直到平貝子終於發身旁兩邊詭譎的目光有異,他慢慢轉頭……

  才發現一名身穿男裝,瞧起來不男不女的「男子」,正睜著一雙圓骨祿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自己--

  * * * * * * * *

  一陣混戰後,牡丹苑眾人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永琰心裏掛著那愛惹麻煩的丫頭,於是不再戀棧,一聲令下三個人和劫後餘生的春蘭一起撤退。

  但等他們退到牡丹苑門口,永琰才發現--

  禧珍不見了!

  「格格呢?」春蘭先大驚小怪起來。「她該不會還在裏面吧?」

  「不可能的,我剛才出門時,明明見她就站在門口。」新眉道。

  阿布坦不敢吭聲,這回只有他瞧見,永琰的臉色凝重。「貝勒爺,看起來格格應該沒事,咱們先回去再說吧!」阿布坦道。

  永琰沒答腔,只做個手勢。

  眾人於是一起退出牡丹苑,到回四合院內。

  春蘭一馬當先,先找她家格格要緊!「格格?您回來了嗎?格格?您要是聽見了就應聲啊!」春蘭一路大嚷喊進門。

  「那鴇母原來會武功!見她一抬腿就踢翻了整排客桌,如此深藏不露,實在讓人驚訝!」在廳裏坐下後,新眉評道。

  「我看這間牡丹苑不是普通的地方,連那裏的保鑣都個個身懷武功,不是尋常打手,憑貝勒爺的身手,他們居然還能戰上幾回!我看牡丹苑裏頭一定有玄機。」阿布坦也搭腔。

  只有永琰沉著臉,不說話。

  不一會兒,春蘭已經把四合院裏裏外外全都找遍了,就是沒瞧見她的格格!

  「怎麼回事……格格怎麼沒回來呢?」春蘭開始急了。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永琰。此時此刻,他卻顯得異常鎮定。「新眉,妳剛才說見到禧珍站在門口?」

  「是呀!咱們還在裏頭打架的時候,我就看見格格人已經在牡丹苑門口了!」新眉答。

  永琰知道這是事實。為了保護禧珍不受傷害,還是永琰親自把那丫頭送到門口的。

  如果當時禧珍已經到了門口,而事後她卻又全然不見蹤影,那麼她消失嫵蹤唯一可能的理由只有--

  「格格她--她該不會又四處亂跑了吧?」春蘭喊出來。

  阿布坦跟新眉低低垂下頭,假裝沒事一般玩手指……

  永琰的猜測,大概也只有大而化之的春蘭敢說出口。

  「妳剛才說的,最好不是事實。」永琰瞪著春蘭,那雙眼裏的風暴比十二月的風雪還冷冽。

  「那……如果是事實呢?」春蘭沒心眼地問。

  新眉趕緊拉住她。只有春蘭沒瞧出來,貝勒爺的目光已經要殺人了!

  永琰沒答腔,反倒冷笑。

  如果是真的,那麼肯定、一定、絕對有某人的屁股--

  會在短期內開花了!

  * * * * * * * *

  趁著牡丹苑裏頭大亂的時候,禧珍攙扶著平貝子離開牡丹苑。

  「到這兒就成了,禧珍姑娘。」跑了半天平貝子雖然疲倦,仍然對禧珍露出笑容。

  剛才在牡丹苑門口,他們已經互相打過招呼,平貝子已知道禧珍的名字。

  「到這兒就成了嗎?」禧珍問他。她自個兒也是跑得上氣下接不接下氣的,正好休息。

  「是呀!剛才真謝謝姑娘仗義,攙扶我離開那是非之地。我瞧姑娘也累了,我的宅第就近在眼前,如不蒙棄,姑娘可至我府內歇息片刻,喝杯茶、歇歇腿吧?」平貝子溫文儒雅地對她說。

  「喝茶?好呀!」她想自己就算回去,永琰也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就像上回她才不過生點小病,永琰就不許她走出房門,這回搞不好又要禁她足,把她關在房裏好些天!「不過你這個人講話怎麼文認識的?對著我一直姑娘、姑娘的叫個不停,真有趣!」禧珍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被一個小姑娘取笑,平貝子不好意思地垂下臉。他的綽號就叫八股夫子,平貝子知道外頭的人和他府裏的下人們,暗地裏都這麼稱呼自己。

  走進潤王府後,禧珍才發現,這座王府前院的花園非常精緻古樸,每個角落竟然皆有造景。

  「哇,這裏真是漂亮!要能住在這兒,肯定心曠神怡!」她毫無心機地說。

  平貝子若有所思地凝望禧珍。

  事實上,兩天前平貝子才去過安親王府,拜見過王府的老福晉。在牡丹苑門口他已經聽見新眉喊禧珍「格格」,過後禧珍又自我介紹她的芳名,當時平貝子就已經知道,眼前這名貌美動人的可愛女子是誰。

  只不過,兩人初見面竟然是在牡丹苑門口,這讓平貝子感到十分羞愧!更況兩人尚未經正式介紹,如此私下會面有違禮教,實在不好相認,平貝子於是從頭到尾只能裝作沒事。

  禧珍坐在潤王府那擺滿了珍奇古玩的客廳裏,一連喝了好幾杯熱茶,忽然一名小女孩從內廳走出來,一雙迷迷濛濛、可憐兮兮的大眼睛,一下子就揪住了禧珍的心--

  「咦?這孩子是誰啊?」禧珍對小女孩說:「孩子,妳過來姐姐這裏。」她一向喜歡孩子。

  「不瞞姑娘,她是我的小女兒,阿萱。」

  「阿萱?」她問小女孩。「妳叫阿萱是嗎?妳今年幾歲了?」

  小女孩乖巧地點頭。「姐姐,阿萱今年八歲了。」還喊了禧珍一聲,把禧珍樂得闔不攏嘴。

  「唉!」平貝子忽然嘆了口氣。「這孩子從小就乖巧,只可惜……」

  「可惜?可惜什麼啊?」她還以為是小女孩有殘缺,緊張地翻著小女孩的身子,東瞧西望了好一番。

  「只可惜這孩子一生來就沒了額娘,只有我這個阿瑪父代母職。」平貝子道。

  「怎麼會這樣呢……」她喃喃地問。

  又是一個才八歲,就沒了娘的孩子!禧珍愣住了。笑容從她的臉上消失,因為她忽然想起了自己。

  「這孩子的額娘生她的時候,因為逆產,胎兒出來的時候她力氣用盡,流血不止……就這麼離開我和剛出世的阿萱!」回憶起過往,平貝子仍然感到悲痛。

  好悲慘,好讓人難過!

  而最讓禧珍難受的是,萱兒這個一生下來,就沒額娘的孩子。

  「姐姐,妳留下來陪萱兒玩好嗎?」小女孩一看見疼愛自己的大姐姐,莫名地就產生了依賴感。

  「我……」禧珍猶豫了。

  「姐姐,妳留下來陪我玩,好不好?」小女孩哀求。

  經不起萱兒那又期盼又怕受傷害的眼神,禧珍一咬牙,終於點頭同意!此時永琰那張可以預期的鐵青俊臉,已經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禧珍姑娘,」平貝子滿臉驚訝,還挾帶一絲絲莫名的竊喜。「孩子不懂事,您千萬別為難,不好勉強了自己--」

  「沒關係的!」禧珍笑嘻嘻地道:「我很喜歡萱兒,很願意留下來陪她玩,可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歡迎我呢?」

  「我……」平貝子屏息著。「我當然歡迎禧珍姑娘了!」他嘆息地道。

  「這不就好啦!」禧珍對著萱兒傻笑。

  反正時候也不早了,她既然打定主意不回四合院,總得找個落腳處。

  「姐姐,咱們先到花園去玩好嗎?花園裏有個小湖,夜裏湖面上點了好幾盞水燈,好漂亮的!」萱兒開心地說。

  「真的嗎?快帶我去瞧瞧!」禧珍拉起萱兒的手往外走。一聽見有水燈可瞧,她比萱兒還興奮。

  兩個女孩兒一大一小,於是手牽著手,一同走出客廳。

  平貝子坐在客廳裏,呆呆地瞪著兩人一道走進花園的背影,他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敬請期待《投胎》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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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6:49 |顯示全部樓層
投胎(下)–鄭媛

永琰貝勒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當朝權貴逢迎巴結的對象!
可這石頭蹦出來的怪小孩,卻一見他胸口那顆勞什子朱砂痣,
就一語斷定,說什麼他欠了她「前世」?!
還說什麼只要快過光的速度,
那「過去」的歲月就會變成「未來」的日子?
簡直胡扯個香蕉芭樂!
不認識他嗎?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永琰貝勒爺厚?!
這耍聰明的怪孩子,沒事黏在他身上叫「爹」就算了!
以為他還會上當嗎?
什麼前世、今生的,他可能跟一個愛哭鬼勾勾纏嗎?
這女人要不是跟他共用同一個阿瑪,他才懶的管她愛嫁誰去咧!
天底下只有無知村婦,和這個超級愛哭的呆女人,
才會相信「命運天註定」,這種安慰人的窩囊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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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7: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永琰坐在四合院內等了一夜。

  子揚稍後回到四合院,還沒報告他離開的緣由,先看見眾人臉色凝重,他只好摸摸鼻子,坐下來陪著等。

  到了隔日清晨,永琰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兩字所能形容!

  大夥兒沒人敢睡,全都坐在廳裏陪著等,眼看貝勒爺的臉色越來越嚴肅,新眉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我想到了!」新眉大叫一聲。

  「妳想到什麼事啦?新眉姑娘?」冷不防給嚇了一大跳,春蘭猛拍胸脯收驚。她倒很少見新眉這麼大驚小怪,這應該是她和她家格格才有的舉動才對。

  「我想到昨天晚上,我曾經把一個名叫平貝子的人介紹給格格,我猜想格格她會不會--」

  「平貝子?」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春蘭瞪大她的瞇瞇小眼睛,搔搔頭。

  一聽見新眉提這個名字,子揚首先詫異地挑起雙眉--他失蹤一天,所調查之事,倒是與這平貝子有一絲幹連。

  至於平貝子與禧珍的關係,子揚當然也很清楚!因為當日就是子揚,將餘一得與福晉的談話稟報給永琰的。

  「新眉,那個時候那麼亂,妳怎麼會把平貝子介紹給格格?」阿布坦疑惑地問她。

  新眉於是把當時的情況,重說了一遍。

  「我也記起來了!那時打到二樓廂房,情況正不可收拾,混亂中我記得好似真有這個人不錯!」阿布坦回想起來,當時那人看起來嚇呆嚇傻了,杵在廂房裏動也不敢動。

  「難道格格這一整夜,一直跟那個平貝子在一起?」春蘭突然插嘴。

  她此言一出,所有的人皆噤聲低頭,忙著揮灰塵、擦桌子、玩手指……

  事實上,這裏在座的子揚、阿布坦和新眉,他們全都知道禧珍格格與那個平貝子未來的「關係」,只不過不能確定,此平貝子是否即為彼平貝子。

  於是……沒有一個人敢把這昭然若揭的事實,這麼大剌剌地在貝勒爺面前說出來!至於為什麼不能說、不敢說……

  瞧永琰那張臭臉,就足以證實天曉得了!

  「子揚,先說你昨日去了什麼地方?做了哪些事?」永琰雖一臉寒漠,但他仍然冷靜,足以注意到子揚的神色有異。

  「昨日我在外頭轉悠,打聽到牡丹苑的鴇母,近日極力拉攏一個名叫趙天祥的販玉商人。」子揚道。

  「趙天祥?」新眉接過話:「那不就是昨天晚上我應酬的客人?這麼一回想,我倒肯定鴇母待這個姓趙的確實比較特別!我瞧鴇母招呼這個名叫趙天樣的玉商,確實是比一般人還殷勤!不過這實在有違常理,因為鴇母眼中看的該是錢,而不是人!像趙天樣這樣的暴發戶滿街多的是,他盡管能使錢,能上那牡丹苑的豪紳貴冑又有哪個不能?鴇母沒道理對他另眼相看!」

  「新眉說得對!」子揚道:「就衝著這點,我在那趙天祥身上下手,趁昨夜他到牡丹苑時,我已經潛進他的宅院裏轉過一趟。」

  「咦?子揚公子,想不到你瞧起來這麼斯文的人,也會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春蘭聽出弦外之音,沒心眼地道。

  阿布坦噗哧一聲笑出來。

  「笑,笑得你肚子疼!」子揚對阿布坦翻個白眼。

  阿布坦沒被威脅到,該笑的盡管笑個夠。

  「想必你有收獲了。」永琰問。

  「還是貝勒爺高明,一眼就瞧出我有了心得!」子揚轉個臉,想起昨夜,他露出古怪的笑容。「昨夜我在那姓趙的家中四處搜索,隨意點撥,沒想到竟然誤觸機關,進了一間密室。」

  「密室?」祈眉、春蘭、阿布坦異口同聲問。

  子揚點頭。「說起來還真怪!那姓趙的是個玉商,按理說密室裏應該堆滿了珍寶玉器,可這間密室裏頭卻什麼都沒有,就只墻面上供著一幅不知畫著啥玩意兒的圖像!」

  「圖像?如果瞧不出來,那該不會是張藏寶圖吧?」阿布坦插嘴。

  「是呀!你那豬腦袋,大概也只能掰出個什麼藏寶圖之流!」子揚嗤之以鼻。

  「你聰明,那你倒說說,那是幅什麼玩意兒?」阿布坦反唇相譏。

  「就算我知道,又何必告訴你?」

  「你--」

  「好了!」永琰站起來。

  見主子不坐,所有的人也一道站起來。

  「不管那是什麼,子揚,把它弄清楚!」永琰下令。

  「知道了,貝勒爺!」子揚答。

  「貝勒爺,那麼格格呢?」新眉問:「咱們是不是該上潤王府找人去?」

  永琰沉下眼,神色陰晴不定……

  大夥沒人敢再出聲,這回就連最遲鈍的春蘭也已經看出來--

  永琰的臉色不太對勁了!

  *  *  *  *  *  *  *  *

  禧珍在潤王府一連住了三天。

  在這兒有萱兒陪伴她雖然不無聊,潤王府裏也有許多珍奇古玩的寶玉字畫,與庭園造景讓她樂不思蜀,可不知為何,禧珍心頭老覺得怪怪的……

  至於怪在哪裏、為什麼怪?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是因為住在潤王府裏,吃的不一樣、看的不一樣、玩的不一樣,所以她才覺得怪嗎?

  可好像不是這樣……

  那麼是因為見不到春蘭,還有小碗、小碟他們,所以覺得怪嗎?

  好像也不是呀……

  那麼,到底是哪裏怪呀?

  禧珍一個人坐在湖邊想破了頭,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禧珍姐姐,妳怎麼了?快來陪我玩呀!我阿瑪答應要在後院築一艘大船,給咱們玩呢!」

  「在後院裏築一艘大船?」這倒新鮮!

  萱兒的話,成功地吸引了禧珍的注意。

  「是呀!這艘船的名字就叫珍兒,妳高興嗎?」

  「珍兒?是我的名字嗎?」禧珍指著自個兒的鼻頭,不明所以。「妳阿瑪怎麼不取妳的名字呢?叫『萱兒 多好呀?」她問萱兒。

  禧珍不明白,平貝子為什麼要把那艘旱船,取成自個兒的名字?

  此時正好平貝子走近湖邊,他當然聽見禧珍的話,突然站定在原地,不再往這頭走來……

  「阿瑪!」還是萱兒發現了他。

  平貝子尷尬地走過來。

  「阿瑪,禧珍姐姐剛才問我,大船為什麼不取我的名字?」萱兒天真無邪地問。

  平貝子的臉孔紅透了。「那個……因為妳的禧珍姐姐心地善良,阿瑪為了感謝她留下來陪萱兒,所以將大船取了她的名字。」他隨便找個理由解釋。

  「噢,原來是這樣的呀!」禧珍不疑有他,笑瞇瞇對人家說:「不過我住在這兒,讓你管吃管住的,我不但沒付錢給你也沒跟你道過謝,沒想到你還這麼客氣,這真讓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禧珍姑娘,妳要是喜歡這兒就盡管住下,別客氣!要是住膩了,我在承德還有一所別苑,等天熱了咱們就能啟程上那兒遊玩!」平貝子忙道。

  平貝子爵位雖不高,可他祖上留下的財產不少,此生他可過得十分優渥闊綽。

  「好棒呀!」萱兒一聽高興得不得了!「那兒的湖比這兒大好多好多倍,都望不到邊兒呢!林子裏還有馬兒、鹿兒、兔兒……好玩得不得了,禧珍姐姐妳一定要來!」

  聽萱兒說得這麼動人,禧珍是很想去,可不知為何,心口那怪怪的感覺又犯了

  「可是……可是承德離京城不近呢!」她猶豫地說。

  「很近很近,去一趟十數日罷了!」平貝子趕緊答。

  「是呀,不遠的,禧珍姐姐妳去嘛!去嘛!」萱兒纏著她哀求。

  瞧見萱兒苦苦哀求的模樣,禧珍就快要心軟了……

  「她不會去的!」

  永琰突然出現在潤王府的花園,阿布坦緊隨在後。

  乍見永琰,平貝子一愣,隨即出現羞愧之色。「三、三貝勒,您幾時大駕光臨,我府內的下人竟然沒有回報,實在太失禮了!」他垂著頭頻頻拱手。

  平貝子當然認得永琰。

  他是當朝皇上除諸皇子外,最為器重的大將!更遑論他還曾經救過皇上一命,滿朝文武官員無人不識永琰貝勒!

  「平貝子不必客氣,我來潤王府無其他目的,只為接回舍妹。」永琰冷冰冰的目光掃過禧珍--她果然就在這兒!

  禧珍只覺得一陣冷颼颼的寒風過境……

  可說來也奇怪,一見到永琰,她心底那怪異的感覺忽然消失不見了?

  一聽見三貝勃要接回禧珍,平貝子原本光彩的臉孔驟然垮下。「這……三貝勒請聽在下言明在先,禧珍格格會住進潤王府實屬偶然,只因為那天牡丹苑內一陣混亂,格格慈悲於是攙扶在下回府,之後遇見小女,格格心地善良見小女一個人十分寂寞,於是答應留下來陪伴小女,這是格格之所以留下的理由,其他就實在沒有任何原因了。」他怕人誤會,也怕傳出去有損禧珍的名節,於是趕緊說明清楚。

  「是舍妹叨擾。」永琰聲調冷淡。

  平貝子點頭微笑,然後局促地、猶猶豫豫地接下道:「如今三貝勒要接回禧珍格格,在下不好阻擋,一切但聽憑格格的意願。」平貝子對永琰說,卻望向禧珍。

  他這話說得不清不楚,意思卻是說,倘若禧珍自己願意留下,他絕對歡迎。

  永琰眼色一冷,這話連阿布坦也聽出弦外之音。

  禧珍左瞧瞧、右看看,聽見剛才永琰與平貝子的談話,她這才發現,原來平貝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分了!

  這時萱兒突然抱住禧珍不放--

  「我不要!我不要禧珍姐姐離開!我不要!」她緊抱住禧珍。「禧珍姐姐,妳別走好嗎?妳別扔下萱兒不管……」

  「萱兒!」禧珍的心揪成一團了。

  阿布坦轉頭看到永琰的俊臉布滿寒霜,他趕緊開口:「格格,您尚未出閣,實在不該住在這裏,以免外頭有人繪聲繪影,藉口描紅描黑。」

  「我……」

  「禧珍格格,您要是不出門,就沒有人會知道您住在我這兒!更何況再過數日我就要親自上安親王府提親,即使外頭有人說長道短,您實在毋須掛懷!」平貝子鼓足勇氣對禧珍道。

  永琰的目光很冷,他默然凝望平貝子,後者低著頭根本不敢接觸永琰的目光。

  而禧珍一聽「提親」兩字,她的心都亂了!

  現在萱兒纏著她,平貝子又極力說服她留下,可永琰卻始終不說話……

  她抬頭望向永琰。

  然而永琰回望她的目光很冷,淡得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禧珍在他的目光裏頭,找不到像平貝子和萱兒那般殷切的期盼之情……

  禧珍忽然覺得不能喘氣。

  然而她並不明白這是個什麼樣的感覺,總之她突然覺得胸口好痛、鼻頭好酸、心情好沉……

  「禧珍姐姐,妳不要走,妳留下來陪萱兒好不好?」萱兒掉下眼淚,楚楚可憐地對禧珍說。

  聽見萱兒的話,看見萱兒的淚,禧珍心軟了。

  「好,我留下,我不走了!」禧珍一咬牙,承諾萱兒。

  萱兒一聽禧珍的話,立刻破涕為笑。「好棒呀!禧珍姐姐不走了!」她興高採烈地歡呼,對她的阿瑪又哭又笑。

  一聽見禧珍這話,阿布坦緊張地望向他的貝勒爺……

  原本沉默到底的永琰,突然採取了行動--

  「這事由不得妳,妳得跟我走!」他走到禧珍面前,堅毅的目光盯著她。

  永琰一反被動,他強硬的氣勢讓禧珍心虛。「我剛才已經說過,我不回去了,我要留在潤王府裏陪萱兒。」禧珍挺起胸膛、虛張聲勢。

  「一個末出閣的閨女格格,留在潤王府裏成何體統?」永琰冷下眼責備她。

  「什麼體統不體統的,我統統不管,也不理別人怎麼看我!反正我是被王府流放在外頭的野格格,我只管自己高興就成,不必像你這高高在上的貝勒爺要顧及什麼勞什子的,我不明白的『體統 !」永琰在外人面前對她的態度如此嚴厲,讓禧珍口不擇言。

  聽見格格的回答,阿布坦緊張地屏住氣。

  天底下,除了皇上外,大概只有禧珍格格敢這麼對他的爺說話!

  「有什麼抱怨妳可以稍後再說,」永琰深呼吸,隱忍她。「現在,乖乖跟我回去。」他捉住她的手。

  「我不是三歲孩子,我有自個兒的主見,我已經說了現在不回去!」禧珍拽著手,想掙脫他。

  永琰臉色鐵青。

  看得出來,他已經被禧珍氣得半死!

  「三貝勒,既然格格喜歡住下,我看您就別勉強她,在下保證會好好照顧格格,您就答應讓格格住下吧!」平貝子上前勸解,企圖化解兩人間緊繃的氣氛。

  永琰連瞧也未瞧平貝子一眼。

  禧珍掙不開他的掌握,只差沒被永琰箝著往外走。

  眼看禧珍就要被架出潤王府,情急下,平貝子突然壯起膽子伸手抓向永琰--

  阿布坦站在旁邊,原以為這只是平貝子情急下的舉措,因此並未出手幹預。然而平貝子為了讓永琰放開禧珍,手勁居然出奇狠厲,宛如鷹爪強勾--

  瞬間永琰神色一轉,他突然放開禧珍,與平貝子過了兩手。

  一旁阿布坦見狀,皺起了眉頭……

  兩人才過幾手,平貝子就亂招失手,兩腕被切中麻穴吃痛退了兩步。

  「失敬、失敬!」平貝子狼狽踉艙,趕緊拱手為禮。

  阿布坦想責問對方為何出手,卻被永琰擋下。「既然平貝子不在意舍妹胡來,那麼就讓禧珍住下也好!」

  永琰反口答應,神色自若如常。

  此話一出,不止阿布坦驚訝,禧珍也呆住了。

  永琰忽然露出笑容,炯亮的眼神盯住禧珍。「既然想住下就得收拾性子,不能給平貝子添麻煩,明白嗎?」

  禧珍一時摸不著他的心緒,胡裏糊塗地點頭。「我當然明白,你根本不必教我!」其實她一點都不明白。

  永琰悠悠回過眼,對平貝子道:「舍妹性情頑劣,如有淘氣、不懂事的地方,就請平貝子多加包涵!」

  禧珍聽永琰如此形容自己,什麼「頑劣」、「淘氣」、「不懂事」的,氣得她鼓起腮幫子、睜大眼睛瞪著他!

  「應該、應該的!」平貝子哈著腰,極恭謹地回答。

  「那麼舍妹就此住下,長時叨擾了。」永琰說完話後,悠悠地瞟了禧珍一眼。

  禧珍被他詭異的眼神一瞪,不由得全身一僵,她逞強地拿她大大的眼珠子瞪回來。怎樣?看誰的眼睛大!

  永琰撇起嘴。「走吧,阿布坦!」

  阿布坦雖然摸不著頭緒,可既是貝勒爺的命令,他也只能隨爺回去,顧不得白跑這一趟。

  「他……他就真的這麼走了?」瞪著永琰的背影,禧珍喃喃自語,忽然覺得若有所失。

  「格格,您安心住下,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您的!」平貝子喜不自勝,他對禧珍承諾。

  禧珍能留下,看起來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萱兒了!「禧珍姐姐,萱兒房裏有陳嬤嬤做的胡桃餅,咱們現在就回萱兒的房間吃餅喝茶好嗎?」萱兒討好地說。

  她知道,禧珍最喜歡吃陳嬤嬤做的胡桃餅了!

  「胡桃餅……好呀!」禧珍雖然笑著回答,可卻提不起勁來。

  凝望著永琰離開時走過的那條小徑,她心口突然又犯起那股說不出所以然的、怪異的感覺……

  到底為什麼呢?

  為什麼,連萱兒提到她最喜歡吃的胡桃餅,她都覺得好像沒那麼感興趣了……

  *  *  *  *  *  *  *  *

  阿布坦雖然跟著主子離開潤王府,然而他滿肚子疑惑表現在臉上,實在想不透貝勒爺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貝勒爺,難道您就真不管格格了嗎?」雖明知不該多嘴,但阿布坦還是憋不住問出口。

  「平貝子是她未來的夫君,珍兒住在潤王府也無不可。」永琰眸色一閃,淡淡地道。

  聞言,阿布坦張大嘴巴,他心底可不以為然。「可、可是格格畢竟還沒嫁出閣呀……」

  能不能嫁出閣可還不知道!

  阿布坦沒說出口的是--格格想嫁出安親王府,最大的「阻礙」大概會是貝勒爺。這不僅他如此認為,想來其他的人都有同樣的感覺!

  永琰瞧他一眼。「阿布坦,剛才在潤王府,你難道沒瞧出任何異狀?」

  「異狀?」阿布坦反問。

  經永琰這一問,他確實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怪在哪裏!

  「平貝子剛才出手攔人,難道你沒看出不對勁的地方?」永琰提點他。

  「對啦!」阿布坦用力一拍大腿。「貝勒爺,您這話問到點子上了!我剛才看平貝子出手,招式雖亂,看起來就像混打瞎蒙的一般,可離奇的是,竟然還能跟貝勃爺您對上兩手!」

  「看起來混打瞎蒙,其實大有玄機!」永琰輕描淡寫。

  「貝勒爺,您這話的意思是--」

  「他會武功,而且身手不俗。」永琰簡言道。

  阿布坦神色一凜。「倘若真是這樣,那麼平貝子裝傻賣呆,胡打亂來的假裝不會武功,為的又是什麼?」

  「這個答案,一時半刻還不能知道。」

  「那麼,貝勒爺,您留下格格,是為了讓格格替您打探實情嗎?」阿布坦問。

  要她打探?永琰挑起眉,冷峻的神情難得滑稽。

  「阿布坦,你若想敗事,這倒是個好主意。」悠悠扔下話,永琰嘴角噙著一絲詭譎笑意。

  「呀?」阿布坦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她,」永琰嘴角的笑意擴深。「成事絕對不足,敗事足以有餘。」

  「噢!」阿布坦清醒過來。

  貝勒爺說得對喔!阿布坦深自警惕。不過既然如此,貝勒爺應該擔心才是,怎地還笑得那麼高興?

  阿布坦想不透……

  實在想不透……

  想破了他的腦袋瓜子也想不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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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7: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獨自留在潤王府裏的禧珍,雖然有萱兒無時無刻纏在身邊,卻忽然覺得孤單起來!

  她突然開始想念起許久不見的小碗、小碟、小杯子和小盤子他們……

  還有春蘭、新眉、子揚和阿布坦……

  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新的、舊的、前認識的、後認識的,她都開始莫名其妙想念起人家來了!

  然而光想念他們不夠,好像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她卻抵死想不起來……

  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呢?

  禧珍眼前浮現永琰的臉孔。

  她用力搖頭,企圖把那張礙眼的俊臉甩掉!可每回只要她把心思放空了,永琰的臉孔就會不厭其煩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真是奇怪了!這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禧珍甩得頭都暈了,竟然還是沒辦法把永琰的影子甩出腦子。

  她無奈地皺著眉頭,沮喪地撐著下巴。趁著萱兒玩水的空檔,她又坐在湖邊發起呆來。

  「格格!」

  遠遠的有人喊著禧珍,然後很快地跑到湖邊。

  「春蘭?新眉?妳們兩個怎麼跑來?」禧珍見到兩人,連忙站起來。

  「是貝勒爺,他說--」

  「貝勒爺他怕您寂寞,特地吩咐咱們來陪您!」新眉打斷春蘭的話,笑著對禧珍說。

  春蘭差點說漏嘴把貝勒爺招供出來--她險些說出,實際上是貝勒爺派她們兩人前來「監視」格格的!

  原本春蘭也不知是否該「變節投誠」,可仔細想想,總覺得貝勒爺好像比格格可靠許多,如果她聽貝勒爺的吩咐、凡事以貝勒爺為重,未來應該比較有前途。

  平貝子跟在春蘭和新眉身後,對禧珍說:「格格,她們兩人一定要進來陪您,我想--」

  「那好呀!」禧珍看到兩人高興的不得了。「有妳們兩個來陪我,我就不會無聊、不會寂寞、不會胡思亂想了!」

  「胡思亂想?格格,妳胡思亂想的都是些什麼內容啊?」春蘭好奇一問。

  禧珍眼前頓時浮現永琰的臉孔。

  「沒什麼。」禧珍「咻」一聲收起笑臉,訥訥答。

  「噢。」春蘭滿臉狐疑。

  見禧珍這麼高興,平貝子本來藉口不方便要推辭的話,頓時全咽了下去。「既然格格喜歡這兩位姑娘的陪伴,那麼--」

  「那麼咱們就全留下來了!」新眉笑嘻嘻地回頭招呼:「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盤子--聽見平貝子應了,你們趕緊全進來吧!」

  「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盤子?!」禧珍念經一樣喃喃誦念,興奮地瞪大眼睛。

  然後一個個蘿蔔頭,登登登登地從小徑後全冒了出來!

  「格格!」人全到齊後,眾口齊聲問安。

  「你們--你們怎麼全都來啦?!」禧珍簡直高興的不得了,趕忙跑上前去握住這個、又握住那個的手!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是呀!咱們想念您,不滿一個月就全都回來報到啦!」小碗代表發言。

  他們尚未回王府,就被知會到四合院去。

  「你們全都來陪我,實在太好了!今天見到你們我實在太高興、太高興、太高興了!」禧珍一連說了好幾個高興,卻還不足以表達她的高興,因為她的「孤單」總算暫時一掃而空了。

  「格格,這兒……咱們全都能住下嗎?」小碗問。

  禧珍忽然被問到這個問題,她歪著小頭想了想,覺得這問題好像該問主人才對。「平貝子,你是主人,你說小碗他們都能住下嗎?」她眨巴著眼笑瞇瞇地問人家。

  瞬間一群人十幾只眼睛全望向平貝子。「呃……當、當然可以了!」他要是答「不」,不知道會不會被這十幾只眼睛給瞪死?

  「太好了!」新眉說:「那我就代大夥兒,先謝謝您 !」

  「哪裏,這位姑娘,」平貝子客套道:「我還沒感謝您當日救了我的恩情。」

  「好啦、好啦!既然你們全都能住下,那咱們就又能團聚了。」禧珍高高興興的,全然沒瞧見那主人家愁眉苦臉的表情。

  平貝子瞪著這大群人,他一貫謙和、老好人式的笑容,這時看起來忽然有點勉強……

  *  *  *  *  *  *  *  *

  趙天祥平日愛上酒樓妓館,認識的人物三教九流、龍蛇混雜。子揚便看中他這點,於是借著上酒樓飲酒結交上趙天祥,兩人幾杯黃湯下肚,彼此溜須拍馬的瞎拉館兒,就這麼搭上,成就了一段酒肉交情。

  「你說我一個賣玉的,能這麼俗氣嗎?」黃湯下肚,趙天祥挾著酒意跟子揚嘀咕。「可這個『玉 字拿掉不就是個『賣 字嗎?既談買賣,你說它還能清高到哪去?我嘛,不過就是個俗人!俗人俗人,當然就得要夠俗,才能痛快的當個人嘛!」趙天祥瞎唬弄編上一段歪理,只為解釋他上妓院其實俗得有理!

  子揚抿著嘴微笑不語,模樣兒似很感興趣地聆聽著。「趙爺說得是!你是入門的行頭,不貧氣、不沽名釣譽,我岳子揚生平就愛結交像您這樣豪爽的大爺!」子揚先吹捧他兩句,趙天祥一聽果然受用,眼睛眉毛頓時都笑開懷了!「不過提到這玉嘛--我這兒倒有個上等賣家,手頭有件千年寶玉,估念著就想找個識貨的好買家。」

  「千年寶玉?什麼樣的千年寶玉?你倒說來聽聽!」談到賺錢的生意,趙天祥兩眼雪亮起來。

  「東西不是我的,這我也說不明白!要不這樣好了,趕明兒個我給安排安排,從我那當家手上--」

  「當家?怎麼?你不能做主?」

  「我說趙爺,您可高看我了!」子揚甩開手上那柄骨扇,哈哈笑道:「我上頭那主子是個真正的爺,您要能見著他,就會明白我嶽子揚實在不算個什麼東西了!不過嘛……」他頓了頓,故弄玄虛。

  「不過什麼?」趙天祥果然問。

  「不過我這主子來頭大、身分高,不慣見行頭。」

  「那要怎麼談買賣?」趙天祥一撒手。

  「趙爺要信得過我,我先把寶貝弄來給您細瞧,過後您估個價,再找個買主安排我那主子兩方見面,屆時我就以您估的價說服我那主子,好好給您盤上四成利頭!您說這生意能不能做得?」

  趙天祥一聽,嶽子揚連細節處都替他想得妥妥貼貼、滴水不漏,實在沒什麼不能的!而他自己只要能找到買主便成了,可不過就是--

  「趙爺要信不過我,擔心咱們與買主私下交易,那麼雙方就立個契!」子揚向來善於察顏觀色,早知道像趙天祥這種人,骨子裏誰都下信!「這四成利先對半分兩成,這兩成利就當給您的賺頭,不收回來!將來生意成了,咱們再追加那剩餘的兩成利,足足湊妥該給您的四成利!您說我盤算的這種種成嗎?」

  趙天祥一聽眼睛更亮了!「當然成、當然成!」這筆生意無論算盤怎麼打,他都是穩賺不賠!「唉呀!我說岳兄,您可真是菩薩送來給我的,一尊活生生的財神爺呀!」有錢可賺,趙天祥馬上跟子揚稱兄道弟起來。

  「哪裏、哪裏!趙爺真客氣、真見外了!」子揚對著趙天祥嘻嘻笑,然後壓低聲道:「屆時趙爺賺飽利頭,只要別忘了小弟……記得給小弟一點兒好處就成了!」他兩指掐起,輕搓幾下。

  「這當然!當然!」趙天祥佔了大便宜,當然不吝施點小恩惠。

  兩人談得心花怒放,喝得暢快淋漓,不到三刻鐘光景,趙天祥已經將活財神嶽子揚,視為他平生難得的莫逆!

  *  *  *  *  *  *  *  *

  雖說小碗他們也到潤王府來陪禧珍,可一個地方住久了總是會悶!

  於是這天,禧珍便興起了上街的念頭。想想她自從回到北京城以來,還真沒去過哪處名勝古跡遊逛!既然潤王府她住得悶了,就開始老想著外頭。

  可禧珍出門,總不能帶上所有人浩浩蕩蕩的,因為一群人結伴出去,那實在太醒目、也太怪異了!

  何況禧珍走出潤王府大門,春蘭他們要替她遮掩都來不及,最好不要引人注目。

  於是這天早上,禧珍吩咐小碗他們陪伴萱兒,她好帶著春蘭,兩人又扮成男裝溜出潤王府透氣,漫無目的四處瞎逛。

  正午時分,禧珍拉著春蘭上京城裏最知名的「百花大酒家」吃飯,把春蘭嚇得一陣心驚膽跳。

  「格格,這不行呀!這種地方沒男人陪著,女人是不能夠自個來的,這叫『拋頭露面 呀!您明不明白?」春蘭只想落跑。

  「男人?怎麼又是男人?」禧珍「呵」一聲,頗不以為然。「這也不許進去、那也不許進來!這全天底下好玩的地方都只許男人光顧,那女人豈不無聊死啦?」

  春蘭張口結舌。這話說得倒也對!

  「反正不管他男人女人,妳忘啦,春蘭?咱們現在不就是男人嗎?」

  「咱們是--男人?」

  「是呀!」禧珍得意地拉拉自個兒身上的褂子。「妳瞧!現在誰認得出咱們是男人還是女人呀?在他們看來,咱們這不就是『男人 了嗎?」

  「格格,您該不會是想重施故技吧?」春蘭緊張死了!上回被扔出廂房的慘痛經驗,她可不會忘記。

  「重施故技?」禧珍瞪大眼睛認真想了一回。「這回不必找花娘,不算重施故技!咱們只是吃頓飯而已,簡單多了。」

  春蘭來不及反對,就被她家那不怕死的主子,活生生給拖進那個百花大酒家了!

  兩人在位子上坐定後,原本愁眉苦臉的春蘭,一瞧見店小二遞上那滿漢全席的菜單,她滿腹哀怨才稍稍平息。

  等小二剛送上一桌子飯菜,兩人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耳邊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爺、麗夫人,這兒請!」子揚在前方帶路,將永琰與一名外貌傃麗、身材婀娜妖嬈的女人,一道請進酒家。

  這是場安排好的飯局。這名女子便是趙天樣介紹的玉器買家,京城知名的俏寡婦麗夫人!

  麗夫人是已故金錢綢緞莊莊主劉大賈的老婆,說起這金錢綢緞莊可是京城知名的商號,劉大賈生前即是北京城有名的豪紳,當年麗夫人還不是麗夫人的時候,她只不過是一家凋零小布莊的女兒,劉大賈看中麗夫人的姿色,花大筆銀子買了婚姻,於是六十開外的老夫配了十八歲的少妻,這樁婚事在當年,還曾傳為北京城裏人們茶餘飯後說三道四的笑話!

  今年芳齡才二十八歲的麗夫人,正值嬌媚動人的年紀,十年來養尊處優,她的皮膚保養得白皙滑嫩、身材婀娜動人,加上她以京城貴婦自居,吃穿用度都是最高檔的貨色。俗話說的好:人要衣裝!麗夫人在金錢的烘托下,富貴逼人,自然出落得嬌傃如花、令人望而生羨了。

  然而這名美貌少婦,乍見這位子揚嘴裏口口聲聲稱呼的爺--她這才明白,什麼叫做真富貴與假矜貴之分!

  站在這位爺身邊,麗夫人忽然覺得自個兒自慚形穢,因為他那一身的貴氣絕非後天粉飾,而是自然生成的--如此熠熠生輝,令人不敢逼視!較之自己一身的綾羅綢緞、金珠銀寶,反而俗氣!

  可麗夫人對自己的容貌,倒是有十足自信。因此當她乍見永琰時,雖曾感到一絲自卑,可當下又重拾自信,千嬌百媚地扮演起她貴夫人的角色。

  「嚴公子,您請!」麗夫人掩嘴嬌笑,努力散播她萬種風情。

  「麗夫人先請。」永琰的表情維持一貫矜淡。

  他化身為嚴公子,充任玉器賣家,藉子揚之口托趙天祥找上了買家麗夫人!

  「謝謝公子。」麗夫人踏進百花酒家大門前,再回眸一笑。

  子揚跟在永琰身邊,親眼瞧見這位「麗夫人」不斷對他的爺猛獻殷勤,子揚笑得詭異。

  永琰在麗夫人之後踏進酒樓,原本他並未注意到坐在二樓客座,那兩名舉止怪異的「男子」,可當要踏進酒家特地為他們準備好的廂房時,其中一名男子忽然站起來--

  「貝--」

  「被這兒的酒味醺迷了呎?」禧珍趕緊拉下春蘭。「妳給我好好坐著!一會兒我肯定叫兩大壇茅臺撐死妳!」她輪番眨動左右眼對人家警告。

  春蘭一時看呆了,也不知道格格是眼睛有毛病還是怎地?

  子揚一時迷惑,稍後便認出那兩個古怪的家夥,原來竟是--

  他望向永琰,後者臉色不冷不熱,看不出高興或生氣。但依子揚的經歷判斷,貝勒爺這種表情通常代表……

  格格的後果,實在堪慮。

  不曉得人家早已發現了她,禧珍覷眼偷瞧著永琰,當瞧見永琰竟然跟著一名妖裏妖氣、渾身香得連十裏外都能讓人窒息的女人,共同走進一間廂房,她霎時瞪大了眼珠子--

  「格--公子,您方才瞧見了沒?那個貝……貝公子他竟然跟個狐狸精一道進房哩!」春蘭大驚小怪。

  「什麼狐狸精?妳又怎麼知道人家是狐狸精來著?」禧珍假裝鎮定。「更何況,他後頭還跟著子揚哩!」

  「兩男一女,其中必有古怪!我瞧那女人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個狐狸精!」舂蘭篤定。

  禧珍雖然天真,可也沒天真到不明白「狐狸精」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妳少胡說八道了!就算人家是狐狸精又怎麼樣?人家也沒犯著咱們!況且永琰愛怎麼著便怎麼著,又幹我什麼事?」

  「是這樣嗎?」舂蘭存疑。

  「當然是這樣!」她嘴硬。

  「您果真這麼不在乎貝勒爺?」

  禧珍瞪大眼睛。「妳這話問得有毛病!我為什麼要在乎他?」義正辭嚴。

  「噢……」春蘭連聲喏喏,心底壓根兒不信。

  說不在乎人家,眼角凈往那廂房裏瞟又是什麼意思?不過這話,春蘭只敢含在嘴裏叨念,可沒敢問出口。對上她家那口主子,春蘭可就變得聰明多了!

  「春蘭,妳嘴裏嘀嘀咕咕些什麼呀?」禧珍忽然問。

  「啊?嘀咕?我哪有?」她不承認。

  「妳是不是年紀大了?」

  「啊?我……我?!」

  「不是妳,難道是我嗎?」禧珍眨巴著眼。

  舂蘭啞口無言……

  她年紀真的大了嗎?為什麼最近她總會情不自禁喃喃自語,每回還總被格格抓個正著?

  「春蘭,我瞧妳真的年紀大了,再不嫁人就要嚇人了。」禧珍正經八百地下結論。

  「嚇人?」春蘭張大嘴巴。

  這是什麼跟什麼--哪兒猴來的道理啊?這樣的「道理」,大概也只有她家主子扯得出來……

  春蘭愁眉苦臉地吃著一桌菜。話說回來,她年紀真的大了嗎?整頓飯,春蘭深深思索著這個「嚴肅」的問題。

  *  *  *  *  *  *  *  *

  一頓飯下來,麗夫人對這位「嚴公子」的好感又加深許多層,席間她柔媚的雙眼頻送秋波,笑得花枝亂顫。

  禧珍她們坐的位子就在二樓,靠近廂房外,裏頭的對話雖聽得不甚清楚,可是那女子的嬌笑聲卻不時傳出廂房。

  這期間春蘭已經連吃了三大碗白飯,四碟小菜、兩個窩窩頭、一大碗青菜豆腐湯……這才足夠撐飽她的肚子!可禧珍坐在飯桌前卻有一口沒兩口的,半天才扒一次飯。

  春蘭見她主子吃得這麼少,正想開口問禧珍,永琰與麗夫人恰好在此時踏出廂房--

  「子揚,代我送麗夫人回府。」

  「是,爺。」子揚回道。

  永琰不打算親自送她回府,讓麗夫人有些失望。可她想來日方長,憑自己的姿色與財富,這位嚴公子有一天總會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嚴公子,今日談得真是愉快。改日嚴公子有空時,歡迎大駕光臨,至府上喝杯水酒再敘。」她微微欠身,輕言軟語的,婀娜多姿的體態十分撩人。

  子揚臨走前瞟了樓梯口那桌「客倌」一眼,不由得撇起嘴角似笑非笑、表情滑稽。貝勒爺既命令他送麗夫人回府,又不急著離開酒家,看這態勢有人要倒楣了!

  禧珍覷著眼偷瞧人家的動向,見永琰站在那個妖裏妖氣的女人身邊,已走到門口,不意突然回轉過來--

  嚇!

  她趕緊回頭,狠狠地扒了三大口米飯……

  「嗯,好癡、好癡……」再塞了四樣小菜,她一張嘴已漲得像皮鼓,連話都說不清楚。

  「什麼『好癡 的啊?」春蘭眨巴著眼不解。

  禧珍還在假裝吃飯之際,永琰已經上樓,在兩人的飯桌旁站定。

  「癡癡癡……」禧珍嚇得低頭再塞口飯。

  「吃?我剛才已經吃得半飽了呀!」言下之意她還沒吃撐。見禧珍努力塞飯,春蘭忍不住嘀咕起來:「誰讓您剛才凈往貝勒爺的廂房裏瞧,也不吃飯,這會餓著了吧?小心,慢點兒吃,別噎著您了!」

  「咿嗚……」禧珍猛朝春蘭擠眉弄眼。

  「什麼『咿嗚 的呀?格格,您究竟想說什麼呀?」春蘭懷疑,她家主子的眼睛又犯毛病了。春蘭壓根沒發現,她身旁杵了尊背後靈。

  「她想警告妳,我就站在妳後面。」

  一把冷冷的聲音警告。

  「噢,原來是這樣呀!」春蘭終於想通。

  她笑嘻嘻的回頭,欲謝過來者,冷不防卻對上貝勒爺那張冷臉--嚇!

  「貝貝貝貝貝……貝勒爺?!」春蘭嚇得馬上立正站定。

  枉費禧珍一嘴飯、撐鼓了腮幫子,她愁眉苦臉的垮下肩,覺得春蘭跟自己真沒默契。

  永琰冷眼上下打量兩人一身男裝,他的臉色真不是普通冷峻。「妳倆穿成這副德性,又想惹什麼事、生什麼非了?」

  「惹什麼事……生什麼非呀?」禧珍好不容易才咽下那口飯菜,急著為自己辯駁。「憑什麼你一開口,就認定我跟春蘭一定要惹事、一定要生非?」

  「就憑妳們倆鬼鬼祟祟、不男不女的模樣。」他冷著聲。

  「什、什麼不男不女的?你這人真不討喜,怎麼一見面就要教訓人?」禧珍嘟嘟囔囔。

  不討喜?永琰冷笑兩聲。「跟我走,我這就送妳們回潤王府!」索性他就不討喜到底。

  「咱們才剛出來,幹嘛要急著回去?」禧珍不依。

  「此地不是妳們該來之處。」他簡言否決。

  「你就能出來瞎混,怎麼咱們就不能出門?這個地方你能來,為什麼咱們就來不得?」禧珍比他還有理。

  永琰深吸口氣。「我上此處是為了辦正事。」捺著性子。

  她不服。「什麼辦正事呀--唉呀!舂蘭,妳做什麼拉我?」

  春蘭瞧見貝勒爺的臉色不善,趕緊扯她主子的衣角。

  禧珍沒弄懂人家的暗示,還接著連珠炮往下說:「我只瞧見你跟個妖裏妖氣的女人走進廂房,裏頭還不時傳出『嘻嘻呵呵 的笑聲!你辦什麼樣的『正事 ,能這麼愉快嗎?」她鼓起腮幫子,瞪著眼,把心頭憋的一股疑惑全發泄出來。

  他說一句、她便道一串。

  永琰的好性子快被磨光了。

  「格、格格,您就少說兩句。」春蘭壓著嗓子眼嘟囔,她可以想像貝勒爺的臉色,嚇得她瞧都不敢抬頭瞧貝勒爺一眼。

  「我為什麼要少說兩句呀?如果他能少說一句,我就不說二句。」禧珍繞口令自以為講理。

  春蘭翻著白眼。

  然後……

  果然、果真、果不其然,永琰如禧珍所願,直接走到她面前--

  「咦?」禧珍眼前忽然一花,接著她就被騰空抱起,像扛布袋似地被永琰甩上肩。「你做什麼?放我下來呀--」

  她鬼吼鬼叫!

  永琰全當聽不見。

  他「少說一句」直接付諸行動,邁開大步走出酒家,然後把她扛上街,就這樣一路扛回潤王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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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永琰這招夠狠!大夥兒眼睜睜看著格格被貝勒爺扛回潤王府--

  這下禧珍面子、裏子全都沒了!

  只有平貝子和萱兒見禧珍回來,才松了一口氣!因為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訴他們父女倆,格格究竟上哪兒去了。

  將禧珍「送回」潤王府後,永琰回到安親王府,子揚已在府中等候。

  「人已經送回了?」這是永琰見到子揚的第一句話。

  永琰不在自己的別苑見子揚,而是在王府提供給子揚的書齋見他。子揚在王府內的身分是一名教席,他若自行上永琰的別苑並不恰當。之所以在子揚的書齋見面,是為了避人耳目,即使最細微之處,永琰也從來不曾輕忽。

  「不但送回,還見著了貝勒爺想找的東西。」子揚回答。

  「說下去。」

  子揚甩開骨扇。「貝勒爺,看情形是讓您給料中了,這位麗夫人不是個平常的買玉人。她的府中雖沒有任何奇特之處,但廳堂上倒是供了一顆令人側目的金珠。」

  永琰眼色一深。「子揚,你的話只說一半。」

  子揚笑著往下道:「那顆金珠看起來是純金所做,價值不菲,即使是豪富之家,將一顆這樣的金珠供在廳堂上也未免太過招搖了!不過這顆大剌剌擺在廳堂上、顯得突兀怪異的金珠,倒是應了貝勒爺的事兒--」

  「麗夫人搜購玉器並非只進不出,綢緞莊是她丈夫生前所創,這十多年來珠寶金玉買賣才是她主要的進項。」永琰道。

  「貝勒爺倒查得比我還透徹!」

  「這一趟,你也收獲不少。」

  子揚道:「想必貝勒爺早已經知道,麗夫人愛的不是玉器,而是金飾。特別是黃金打造、價值連城的珠子,因此才派我上劉府一探究竟。」

  「黃金打造的金珠,不僅價值連城,倘若這顆金珠的質量、成色達到一定比例,就能號令各省商會,調動各地行頭聽令行事!」永琰沉下聲。

  子揚收起笑臉。他明白,貝勒爺的話就要說到點子上了!

  「麗夫人的亡夫是京城知名商賈,即使劉大賈生前是四大會館的人,也不讓人意外。」永琰道出驚人推測。

  四大會館的標記便是金珠圖騰。

  然而這些年來手上握有真金的掌珠人,從不曾洩露身分。

  傳言中擁有金珠的人,便是四大會館館主。而那顆傳說中的金珠成色十足,據聞連當今宮廷冶金匠人,也無法打造出這樣一顆質地純粹的黃金明珠!然而當年冶煉金珠的高超工藝,於今時今日早已失傳!

  「但是劉大賈是一名胸無大志的男人!」子揚接下道:「他生平最大樂事只有賺錢!況且他已經死去十年,倘若金珠為他所擁有,這些年來四大會館不會不收回金珠,任其掌權的令符,落在一名不詳其事的寡婦手上!」

  永琰淡道:「子揚,你在廳上所見到的,絕不會是四大會館館主所擁有,那顆真正的金珠。」

  子揚兩眼一亮。「貝勒爺,您真不愧料事如神呀!剛才我故意不透露,那顆供在麗夫人桌上的金珠,表面實際上雕了龍鳳呈樣圖,在金珠上還鑲嵌了白銀和硬玉,那確實並不是一顆毫無雜質的金珠。可您怎麼會知道,麗夫人這顆金珠實際非彼顆金珠?」

  「如果這是一顆真正的金珠,麗夫人將它供在廳前不僅招人耳目,還將引來覬覦。以她如此精明的性格,不致於做這樣的傻事,我想這顆金珠代表的意義,只在說明她與四大會館的關係。」永琰咧開嘴,似笑非笑。「以龍鳳金珠替代--般館眾擁有的金珠圖騰,不僅富貴吉祥且不失身分。」

  子揚哈哈大笑。「妙呀!說到『關係 ,貝勒爺,您想這趙天祥與麗夫人之間,是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或者他們果真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他問。

  倘若趙天祥與麗夫人之間的關係曖昧,那麼也許還能證明,趙天祥與四大會館有關。

  「這兩人間到底有什樣的關係,只要深入趙宅探究,不就能知其詳?」

  子揚挑起眉。「貝勒爺,您的意思是--」

  永琰抿嘴一笑。

  在這世上,難道果真有失傳的無上工藝?成色十足的黃金真珠?

  一顆龍鳳倣珠都能掀起波瀾,虛虛實實,世人往往好妄自推斷揣測!

  只怕連傳說中的四大會館,也僅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名詞。

  *  *  *  *  *  *  *  *

  禧珍越想越不對!

  上回永琰明明很生氣,硬要從潤王府把她帶走,可現在怎麼反而把她往潤王府裏送,好像她如果不乖乖待在澗王府反而不成?

  況且就算永琰答應她住潤王府,也沒道理把春蘭、新眉、小碗、小碟他們全都弄來--

  永琰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緣故?

  白天永琰把她扛在肩上,一路扛回潤王府,讓她面子裏子全無!禧珍本來氣極了永琰老愛管自個兒的閒事,但繼之一想,卻又覺得好像哪裏怪怪的……

  禧珍想來想去,終於給她想出個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春蘭和新眉是永琰派來的,那麼她倆肯定知道永琰在搞什麼鬼!

  禧珍想到就做,她立刻跑去找春蘭和新眉:「妳們兩個就老實說吧!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們到潤王府來監視我的?」

  春蘭和新眉互看一眼,顯得有些心虛。「格格,您沒事問這個做什麼?」春蘭問。

  「當然是有事才問妳們啦!春蘭妳別岔開話題,快回答我,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們來的?」白天永琰讓她這麼沒面子,她大人大量可以不跟他計較,可如果永琰想進行什麼「陰謀」,那麼她是一定要知道的!

  禧珍走到兩人跟前,瞪大眼珠子以「威嚇」、「懷疑 的眼神,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春蘭和新眉垂下頸子,不敢嘖聲。

  「看這情形,我能肯定妳們倆是默認了!」最後禧珍鼓著腮幫子下結論。

  春蘭和新眉頭垂得更低。

  「妳們倆不說話,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永琰讓我留下,究竟想進行什麼『陰謀 了?」

  「沒什麼陰謀、陽謀的呀!」新眉趕緊抬頭對禧珍說:「貝勒爺只是派咱們來伴著您,只吩咐過咱們別讓您……別讓您『出事 ,可貝勒爺也沒說清楚為什麼讓您留下。」新眉說得含蓄,打死她也不敢直接說出「惹事生非」四個字。

  禧珍知道新眉不會說謊。

  她於是皺起兩道眉,歪著頭認真想了片刻……

  「算了,我不問妳們兩個了!」禧珍忽然轉身就走。

  「欸,格格--您上哪兒去啊?」春蘭在後頭喊。

  禧珍卻頭也不回,彷佛發生了什麼急迫的天下大事一般,匆匆忙忙跑出了園子。

  *  *  *  *  *  *  *  *

  這回禧珍從後門溜出潤王府,回到四合院。

  她原打算找子揚或阿布坦問清楚,她想這兩個人老跟在永琰身邊轉,肯定知道得比較真,可她沒料到回四合院後,裏頭竟然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禧珍垂頭喪氣地坐在四合院的前廳,撐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忽然間她聽見後院有動靜,於是趕緊躲到門後。

  不一會兒她就見永琰與子揚一同走出後院。

  「貝勒爺,那麼我就先至趙府,與趙天祥一同『把酒言歡 !咱們子時再見了。」子揚對永琰道。

  待永琰點頭後,子揚先行離開。

  禧珍覺得奇怪,她在這兒坐了半天壓根沒見著半個人影進門,那麼永琰他們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禧珍看不懂這兩人搞什麼鬼,於是咕咕噥噥地嘟囔。「不從大門進來,這兒又沒後門,難不成……」

  盡管禧珍只把話含在嘴裏,永琰已經聽見聲響。他一聲不吭,忽然閃身至門後抓人--

  「唉喲!」禧珍鬼吼鬼叫。

  「是妳!」

  看清楚是禧珍,永琰撂開手。

  「當然是我呀!你抓得這麼用力幹嘛呀?」她揉著痛處,鼓著腮幫子瞪著他。

  「妳不待在潤王府,上這兒做什麼?」他問。

  「你叫我待在哪兒,我就得待在哪兒嗎?那我多沒個性!」她頂嘴,白天的帳她可沒忘。

  「我送妳回去。」他現在沒空跟她瞎攪和。

  禧珍忽然張開兩手抱住身邊的大柱子。「你別想再來白天那套,否則我就一輩子恨死你了!」

  瞧她抱著柱子那副滑稽的模樣、以及臉上那戒慎警備、小心翼翼的表情,永琰忽然忍俊不住。「不讓我扛著妳也成,妳自己走。」

  「我不走!如果你不告訴我,你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大門不走要從屋頂上跳進來,我就不走。」

  「妳親眼看見了?」

  「我沒看見,可是我猜到!我猜到你可能有另一個身分,專幹那雞鳴狗盜、偷雞摸狗的事?」她開始發揮胡思亂想的功力。

  「雖不中亦不遠矣。」本質類似,只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瞧吧、瞧吧!我就知你這個人不說話又不愛笑的,老繃著張臉,好像別人欠你幾千兩銀子似的,肯定城府深沉、心機很深!」

  聽見她這麼評論自己,永琰啼笑皆非。

  「我問你呀,剛才子揚跟你說什麼『咱們子時再見 ,你們究竟想上哪兒?要做什麼?」

  「與妳無關,妳不必知道。」他答得幹脆。

  「那麼你突然答應我留在王府,可跟我有關了!你說吧,你到底有什麼打算?為什麼凈瞞著我?」

  「以後妳就知道了。」他有答跟沒答一樣。

  「以後?憑什麼我要等到『以後 才能知道呀?反正我現在就想知道,等到以後一點參與感都沒有!」禧珍皺起眉頭。

  參與感?永琰有不妙感。「妳要什麼參與感?」他挑眉。

  「嘿嘿,」禧珍笑得賊賊,忽然親親熱熱地貼上去,極諂媚地對人家說:「我說永琰呀,你今晚穿得這樣黑不溜丟、鬼鬼祟祟的打算上哪兒去呀?」

  「不能告訴妳。」他答得直接。

  禧珍笑臉一垮。「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告訴妳就會壞事。」這回答得更犀利。

  禧珍瞪大眼睛。「這是什麼話?你又還沒告訴我,怎麼肯定會壞事?」

  永琰連解釋都懶。

  見人家沒理她,禧珍鼻子眉毛全都皺在一塊兒了。「我可警告你別敷衍我呀!如果你不怕我纏著你一整個晚上,讓你一夜都不能出門幹那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壞事,那你就盡管別告訴我好了!」她自以為這警告威嚇性十足。

  偷雞摸狗、見不得光?永琰打個呵欠,想來今夜不管能不能出門,大概都不能睡了。

  「如何?現在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啦?」她笑瞇瞇地問人家。

  「沒打算。」他言簡意賅。

  「沒打算?」禧珍加重威嚇語氣。「難道你不怕我纏著你?」

  永琰盯著她,英俊的臉孔露出笑容。

  禧珍心跳一時加快,臉孔漲紅……

  「妳真想知道?」他問。

  「當、當然想呀!」怪了,她幹嘛口吃?

  「那麼,」永琰咧開嘴。「就跟我走吧!」

  「啊?」

  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握住她的腰,下一刻禧珍就被騰空帶上屋簷--

  嚇!

  禧珍張大了小嘴、瞪大了眼睛,一度以為自己的心兒已經嚇得飛到天上親吻月兒星星了!

  *  *  *  *  *  *  *  *

  關於趙宅,子揚只有上回來探查過一遍。後來因為結交上趙天祥,子揚也時常在這屋內走動串門拉館兒,不過活動範圍往往只局限於大門與前廳,內院除了上回潛入一遍查探外,倒是不曾再去過第二回!

  這回再來查探,子揚先灌了趙天樣一壇千日醉--這酒一旦喝下肚,包準醉死十二個時辰!

  「貝勒爺,那個趙天祥是一名光棍,他不娶媳婦,平日只愛逛花街柳巷、眠花宿柳,現在趙天祥已經醉死在前廳,這宅子雖大卻只有十來名奴僕,可想而知,這幢宅院內的人活動範圍僅局限在前院與大廳一隅。平時入夜後大宅內黑闐闐的,僕人們誰也不敢在這幢會叫人走迷的大宅院裏頭亂逛。」子揚雖然對著貝勒爺說,他的目光還是情不自禁瞟向禧珍,一臉不敢相信。

  乍見格格居然一道跟來,子揚錯愕得差點掉了下巴!貝勒爺對這位禧珍格格,好像縱容得有點過火了!

  「趙天祥這幢宅子不尋常,看起來有點機關。」永琰與禧珍、子揚三人一道踏進趙府後院,漸漸看清大宅的外貌形勢。

  「傳說這幢宅子的前任屋主,是前朝一名司天臺監司官吏的府第,據說這府第內的建築,皆依二八星宿於春分之際子夜時刻,運行於天上的方位而作排列。」這是有回趙天祥喝了酒後,得意洋洋、神秘兮兮地跟他透露的。

  「子揚,你到底在說什麼呀?聽起來怪復雜的!」禧珍忍不住插嘴,然後轉頭問永琰:「他是對你說的,難道你聽懂了嗎?」

  「大概懂了。」永琰分神回答她。

  「真的假的?憑他講得那麼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什麼二八星宿、春分之際的,連我都沒聽懂你居然能聽得明白,算你厲害!」禧珍眉飛色舞地誇獎他,這話裏頭有那麼點兒諂媚的意味。

  剛才永琰帶著她一路飛簷走壁的,驚嚇過後禧珍就開始「享受」那非比尋常的旅程,一路不是叫人家再跳高點兒、就是再蕩遠點兒,只差沒拍手叫好、連聲道讚!

  經過方才那會兒,他帶著她飛高走低的,禧珍因此對永琰改觀,開始承認她對人家由衷的佩服!

  子揚翻個白眼苦笑,然後繼續往下說:「貝勃爺,我這就帶您到上回發現圖騰的密室。」說完話他徑自往內院左側而去。

  忽然一陣陰風吹來,禧珍全身泛起哆嗦。「不過住在這屋裏的人也真懶,這整幢屋子鳥漆抹黑的,晚上還不點蠟燭,怪嚇人的!」她嘟嘟嚷嚷地呢喃。

  「跟緊。」永琰不 嗦,他脫下身上的褂衣披在禧珍肩上,然後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牽著她一路往前走。

  禧珍的心口忽然「噗哆咚」亂跳,嘴角情不自禁露出傻笑。

  永琰的大手暖呼呼的,那褂子上頭還留有他身上的餘溫,禧珍頓時不再覺得寒冷,剛才那涼颼颼的感覺,一下子就「咻」地全不見了!

  子揚帶領兩人來到後左廂房外,一道墻前停下,禧珍好奇地問:「密室難道就在廂房裏頭?」

  「答錯啦!再猜。」子揚玩起解謎。

  「廂房外頭?」

  「不對。」

  「院子裏頭?」

  「不對。」

  「墻外頭?」

  「不對。」

  「墻前頭?」

  「也不對。」

  「難道在墻後頭?」

  「還是不對!」

  連猜連錯,禧珍快抓破腦袋了。

  永琰忍不住嘆氣。「在墻裏頭。」他幽幽答。

  「唉呀!好險終於有人答對了!貝勒爺一分,給!」子揚嘻皮笑臉。

  禧珍瞪大眼睛。「密室那麼大,墻裏那麼小,密室怎麼可能在墻裏頭?」她抵死不信,不承認她的「智慧」會輸給永琰。

  「誰說過密室大來著?」子揚繞口令道:「這間密室長而窄,大而不大,小也不小,足以納一人駐足,而不能容二人駢立。」

  禧珍有聽沒懂。「欸?我瞧你這個人說話,怎麼老是教人不理解?我瞧最該立刻糾正的,是你說話的方式。」她倒糾正起子揚來了。

  「那依格格說,該怎生糾正才是?在下願聞其詳。」子揚玩上癮了。這格格真有趣,無怪乎貝勒爺待她「特別」。

  「你就簡單的說:這間密室很長很窄不大不小一人可以兩人擠死--這不就得啦?」她一口氣說完。

  「啊?」子揚瞪大眼睛。

  然後,也不管是不是作賊,他哈哈哈哈哈的仰天大笑起來。

  這會兒,連永琰也對她另眼相看。

  子揚笑得快拍斷他的扇子。「格格說得是、說得真好,簡直拍案叫絕!」

  聽見子揚的誇讚,禧珍得意洋洋。

  「該進去了。」永琰再不阻止,這兩人大概能鬧到天亮。

  聽見貝勒爺的話,子揚這才收起玩興,縱身上墻。

  「咦?他這又是做什麼?比跳高嗎?永琰,咱們也飛上去吧!」見子揚跳上屋簷,禧珍興衝衝地問。

  子揚卻忽然奔到墻上靠近後院那側,右腳用力踏上一片琉璃瓦--

  墻前地上植的桂樹頓時分開兩側,露出一個地洞來,地洞內隱隱透出幽光,裏頭有一道明顯的階梯一路往下。

  「可以進去了,貝勒爺。」子揚躍下屋簷。

  這個地洞是上回他到趙府探查,跳上墻面後無意間踏到墻頭瓦片才發現的!

  當時他默默記下瓦片所在位置,並且進入地洞勘查後才離開。

  子揚在前領路,三人走下地洞後,禧珍驚奇地發現洞內那幽微的亮光,竟然是嵌在墻壁那兩大顆黑不溜丟的圓珠子發出來的!

  「這兩顆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只要一顆就足以買這整座宅第。」永琰見到她張大的小嘴,於是解釋。

  禧珍瞪著眼猛點頭,她是頭一回瞧見這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階梯剛開始時往下,之後又朝上,不一會兒就到了盡頭。

  那狹隘的空間裏,寬度果然只能容納一人站立、不容二人駢立。且因受困於墻內限制,室內怪異的格局猶如一條長廊,不過卻能容納數十人前後排列,站在室內,

  子揚所描述,那幅怪異的圖騰,就繪於長廊盡頭。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旁人還真是描述不出來,這幅圖像究竟畫著什麼?

  那看起來像個圓形、又不像圓形的怪異東西,在這怪東西外頭畫了一圈圈的圓孔,圓孔上以朱墨靛紫各色交相繪滿了色彩,讓人見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至於怪東西裏頭則畫了一個小人,那小人身上不但插著許許多多曲裏拐彎的條狀物,身旁還布滿了不知道什麼圓圓方方正在發光的東西,那怪異東西裏頭彷佛布滿雲霧,小人看起來像被捆著,身體有如生病了一樣腫脹,小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也許因為被關在這個怪東西裏頭的緣故?

  「貝勒爺,您說,這究竟是什麼?」極度的安靜中,子揚首先開口問。

  這副圖像他已經見過一次,不像永琰和禧珍初見那麼震撼!

  「什麼東西倒說不上來,我只知道畫這幅圖的人肯定沒慧根!」禧珍瞇著眼用力研究。「這個畫匠居然比我還慘!我提筆畫的圖已經不怎麼樣了,他居然還比我不堪入目!」她頭一回肯主動承認自己的弱處。

  「這幅圖像確實不好描述,單看圖像所繪也令人猜不出所以然。但任何人只要見過一面,就很難忘記。」永琰答。

  「確實如此。」子揚道:「這回,我打算花點時間,把這整幅圖摹擬下來!」

  「也好,或者能問到知情的人。」

  「子揚,你想畫圖,我跟永琰還得待在這兒陪你嗎?」禧珍忍不住問。

  由於她一直跟在永琰後頭,於是她成了三人中站在最後面的一個,偏偏她人個子矮,剛才瞪著那幅圖看時,她還得踮著腳尖、左閃右躲的才能瞧個清楚!況且這個密室又小又窄的,還散發著一股熏人的黴味兒,實在讓她連一時傘刻也待不住。

  「我跟格格先出去,四處探探。」永琰對子揚道,他當然明白禧珍這樣問話是什麼意思。

  「好!」子揚點頭。「那麼三更天一到,咱們就在洞口見。」

  於是子揚留下來,永琰與禧珍一前一後,先行離開那處墻內密室。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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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呼,還是外頭的空氣新鮮!」

  一踏出梯洞外,禧珍馬上伸了個懶腰。

  「妳跟著我,別走丟了!」深怕她頑皮出事,他特別叮嚀,並且又緊緊握起她的手繼續往烏漆抹黑的後院走。

  這回禧珍想到什麼,嘴裏嘟囔起來:「怪了,上回我跟小碗也是像現在這樣握著手,為什麼就能看到那麼奇怪的景象,難道我跟你就特別沒感應?」

  「什麼景象?」他隨口問問,細心探查周遭動靜。

  「說起來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那時候我握著小碗的手,忽然間就『看 到了小碗的爹、媽,然後我就全身開始發軟、動彈不得的,接著便朝後倒下--之後你就接住我了!永琰,你說奇怪不奇怪?」她嘟嘟嚷嚷。

  「是很奇怪。」他無心答。

  永琰停在一座湖邊。

  正確來說,那不只是一座湖,而是一座大湖。這座大湖幾乎佔了後院一半面積,遼闊得驚人。湖面上波平如鏡,月光投射而下,一陣冷風吹來,水面粼粼泛著銀光。

  「嘩,想不到這宅子居然能藏這麼大座湖?」禧珍張大小嘴,瞪著那黑黝黝的湖面。

  「小心一點,別摔跤了。」他一再叮嚀。

  「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你別老盯著我!」禧珍癟癟嘴,然後眼珠子一轉。「永琰,不如咱們就以這座湖為中心,繞湖一圈,你覺得怎麼樣?」她出主意。

  難得她想有點貢獻,永琰點頭。「也好。」

  雖然繞湖而行,顯然不是很好的主意。

  永琰拉著她,開始繞湖。

  然而這座湖不僅遼闊,且因後院無人打理而雜草叢生,高高矮矮的灌樹布滿湖邊小路,讓兩人繞湖而行的決定,顯得困難重重。

  「住在這屋裏的人真懶散,有這麼一大片湖,都可以劃水、行船了,居然不好好整理整理。想當初我跟春蘭還有小碗他們剛到西湖邊時,不知費了多大功夫才把荒地墾為良田,努力勞動、愛惜土地,吃著自個兒種的稻米、栽的菜,那滋味不知道有多甜!現在看到住在這兒的人這麼不愛惜環境,任由土地荒廢,實在太不應該了!」她一路嘀嘀咕咕,讓永琰的耳根子沒一刻清靜。

  可永琰居然始終保持微笑,覺得這樣還挺好的,至少在這陰森黑漆的鬼地方,不至於讓人覺得無聊。

  他……竟然慢慢開始習慣這個小妮子,拉裏拉雜的瑣碎個性。

  連她愛惹麻煩、無事生非的小動作,他都一一囊括接受了!

  這簡直是奇跡!永琰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然而他並不打算這麼早就告訴這小丫頭實情--除非她自己覺醒,否則他大概很難讓她明白,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咦?奇怪!」禧珍驚呼一聲。

  「怎麼了?」永琰問她。

  「那兒有棵好奇怪的大樹!」禧珍指著前方一株從中間劈成半的古樹。

  幽微的月光下,只見那大樹如一團黑影,隱隱可見樹身居然自湖中冒出,樹身還在半空中劈成兩半,左右朝上成長,又相依相偎、枝葉間相互牽絆……

  「那棵叫夫妻樹。」永琰道。

  「夫妻樹?多奇怪呀!不過你這麼一說瞧著倒也像,因為這樹的樹身分成兩邊各自牽牽絆絆、相依相偎的,就像一對恩愛夫妻一樣,只是我從來沒見過像這樣從湖裏冒出的樹!」禧珍睜大眼,努力想瞧個清楚。

  可黑暗中即使禧珍的眼睛睜得再大,無論如何也不能瞧得仔細,於是她掙脫永琰的手--

  「珍兒!」永琰一驚。

  禧珍掙脫跑開,永琰想追上的時候,她已經在雜草亂叢裏賣力拔著腿走到那樹邊……

  「嘩,我瞧這棵夫妻樹挺結實的,咱們倆合抱都不夠!我猜粗的這邊肯定是丈夫、細的這邊肯定是妻子!永琰你快來瞧,這棵夫妻樹是丈夫依偎著妻子,多好玩、多有趣呀--啊……啊啊--」

  禧珍忽然尖叫!

  這下可把永琰的心提到嘴裏。

  然而禧珍腳下早就踏空,樂極生悲,她入險境還不知道收斂,一腳踏空後整個人就往下墜落--

  「珍兒!」

  永琰提氣撲過去,卻只握住禧珍的手,而禧珍下墜的力道立刻拽著永琰一起掉下去--

  這感覺,就像上次在東林寺外的竹林裏做夢一樣!

  那回她看見永琰被刺傷,一驚之下身體突然就往下墜落。

  禧珍深深地記得那下墜的感覺,直可以把人的心,整個吊出胸口……

  永琰!

  *  *  *  *  *  *  *  *

  「永琰!」

  下墜時禧珍大叫一聲。

  兩人所在之處像是一條冗長的、垂直下墜的甬道,無邊無際沒有盡頭!

  永琰清清楚楚地看見她小臉上恐懼的神情,他緊緊握住她,絕不放手--

  那刻禧珍臉色一變,她恐懼的表情忽然有了變化……

  永琰他……

  然後,永琰突然看見了下方幽微的亮光,以及急速接近的地面!

  「珍兒!」他急喘一聲。

  再也沒有比這刻更緊急的時候,虛空中絲毫沒有著力點,永琰用盡力氣奮力一拽,將禧珍扯到自己上方後緊緊抱住她--

  「啊!」禧珍把臉埋進永琰的胸膛,這時她也看見他們就要摔落的地面了!

  永琰緊緊抱住她,擺明打算以自己的身體護衛她……

  然而墜地時卻出乎永琰所料,下方那看似堅硬的銀灰色地面,在兩人落下後居然柔軟如春泥,完全吸納了永琰與禧珍下墜時的力道!同時在兩人急速下墜又突然靜止後,居然絲毫沒有不舒適的感覺!

  「珍兒,妳沒事吧?有沒有哪裏摔傷了?」他不顧自己,先忙著檢查她。

  「我……沒事。」她氣弱地回答,只管拿一雙大眼呆呆地瞪著他,表情怪異。

  永琰以為她嚇傻了,於是擁著她安慰:「沒事了,別怕!」

  永琰認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禧珍喘了一口大氣,逃避地垂下小頭,臉兒紅得像熟桃子……

  就在兩人墜落甬道,直往下掉的時候,永琰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禧珍明明白白地感覺到,永琰強大的意志力從他的手心灌到了自個兒的手心,那一刻,禧珍忽然讀到了他的心!

  那時,禧珍清清楚地聽見,永琰的心一直「告訴」她:

  我不怕死,但我的珍兒絕不能傷到一絲一毫!

  她「聽得」確確實實、清清楚楚,永琰的心一直是這麼「告訴」她的!

  然而為什麼永琰寧願自己死也要保護她?

  禧珍心底隱隱的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永琰不顧性命的抓著她一起往下掉,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她不知道自個兒該想還是不該想,雖然她曾經在「夢遊」中得知永琰並不是自己的親阿哥,然而她並不能證實那個「夢」究竟是不是真的!

  更何況,永琰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把她嫁到潤王府的嗎?

  也許他想保護自己,只因為她是永琰的妹妹?

  「看起來這是一口古井!」永琰蹲在地上,捏著地面上的軟土,卻無法順利將它掐起。

  剛才兩人掉下來的甬道猜測是一口古井--而這也只是猜測!

  事實上井底是完全幹燥的。而銀灰色的「地面」看起來是由一種奇怪的黏土組成,然而說它是黏土,其實並不貼切!因為剛才永琰試著捏住地面時,感覺手上那一團軟土甚至能彈手,並且無論他如何施力也無法掐起一塊,看起來這些所有銀灰色的「軟土」皆是一體的,任人花多少力氣都不能破壞它!

  「原來這棵樹旁有一口古井,井口居然與地面同高,不知情的人極容易踩空!」永琰已經站起來,左右詳視四周,同時不忘拉起禧珍。

  然而禧珍很快便發現,銀灰色的「地面」四周散佈了一堆白骨!

  她還來不及尖叫,永琰已經抱住她。「別怕,那只是些骨頭而已!」他安慰她。

  「永琰……」禧珍瞪著白骨,喘著大口氣。「這些、這些滿地的骨頭究竟是怎來的?」

  永琰舉目四顧,很快便發現在這個神秘的地穴裏,四面八方都布滿了這種奇異的銀灰色黏土!包含那不甚明亮卻足以照耀整個地穴的幽光,也是從這種銀灰色黏土內散射出來。

  他沉思不語,臉色凝重。

  「究竟是什麼人鑿了一口這麼古怪的井,害人走著走著就往下掉的!難道這口井是專門打獵用的嗎?」旺盛的好奇心,讓禧珍把恐懼暫時拋到九霄雲外。

  「打獵?」他挑眉。倒好奇她會怎麼解釋。

  「就是把那些山羌、水鹿、撢子、飛鼠的全都趕到這處,圍捕起來後,慢慢縮起圈子,等他們一個個全掉進井裏再活抓起來!這不就是打獵了嗎?至於井底這些散佈的白骨,可能是在其他時間,自己不小心掉到井裏來的!」

  他嘴角抽動。「說不通。」

  「怎麼說不通?」

  「把山羌、水鹿趕到井裏之後,要怎麼活抓上去?」

  對嗅!「是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呢?」她搔搔小頭,決定直接問永琰比較快:「永琰,你比較聰明,不然你告訴我,要怎麼把山羌跟水鹿抓上去?」她仍然一廂情願,十分認真地篤定這口井是用來打獵的!

  「也許妳猜對了,」永琰一向冷峻的臉孔,奇跡地露出溫暖的笑容。「倘若這口井果真是用來捕獵的陷阱,那麼這個奇怪的密洞必定有出口。」

  這後院雖大而且荒涼,但畢竟是一幢住人的屋子,怎麼可能會有山羌、水鹿、撢子、飛鼠?不過只要她沒事,要怎麼胡說八道,他都願陪她。

  「也就是說,咱們能出得去了?」她很興奮。

  「應該是。」他配合她。

  「太好了!」

  禧珍得意洋洋,佩服自己果然聰明!

  「那現在,咱們是不是要開始找出路了?」禧珍問。

  「看來只能如此。」

  實際根本就不必「找」,因為這個地穴內只有一條直直通往前方的甬道,甬道四壁呈大波浪的形狀起伏。

  換言之,進入地穴的人,已被「規定」只能朝甬道內往前方而行!

  趙天祥的宅院居然有如此奇異不可思議的地洞,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永琰隱瞞了事實,他沒有告訴禧珍,她剛才推測井底那堆散佈在「地面上」的白骨,是飛禽走獸的屍骨,實際看起來卻更像人骨。

  兩個人手牽手,順著甬道往前走,這會兒,禧珍規矩地任憑永琰握緊她的手,再也不敢冒冒失失了!

  「永琰,我覺得這個地方好奇怪呀!」一邊走,禧珍忍不住喃喃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剛才咱們在上頭的時候天涼露凍的!但是這裏卻一點也不冷,還讓人覺得好溫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這些奇怪之處,都讓禧珍忍不住想起堆在井口那些白骨。

  禧珍的話,正點出永琰心底的疑惑。

  那通道一路朝下,彷佛沒有盡頭,他們已經深入地面有一段距離。然而按理說,地下的深井就像個幽洞,例如剛才後院那面墻下的梯洞,踏進梯洞內立即便有一股涼意襲來,較之那淺淺的梯洞,這個深井內部應該更寒冷才是!

  「老實說,我覺得這裏鬼裏鬼氣的,不太對勁……」

  「噓,別說話!」

  永琰忽然掩住她的口。

  因為甬道已經到盡頭,前方一團黑影,顯得十分詭異。

  但前方除了一團黑影外,真的沒有其他東西了。那黑影看起來只是一面灰墻,看來這個甬道是被堵死的!

  永琰放開手。

  「咱們走到盡頭了嗎?永琰?」禧珍問。

  永琰走到前方檢查墻面,片刻後他回頭對禧珍點頭。

  「這麼說咱們不是出不去了?」

  「現在看來,情況是如此。」

  「什麼?那咱們不是要被困在這兒,渴死、餓死了?」她喪氣地問。

  永琰沒有答案。

  如今通路被封死,已經沒有第二條路。

  「永琰,咱們真的沒法子可想了嗎?」待在密穴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禧珍頹喪地坐在地上,捧著下巴發呆。

  永琰走到通道盡頭,對著那面堵住通道的墻沉思片刻。

  「妳有沒有發現,這面墻有什麼特別之處?」

  「特別?」聽見永琰這麼說,禧珍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墻前,東敲西拍了好一陣子。「不過就是道灰墻吧,好像沒什麼特別的!」

  「就因為它是道灰墻,所以才顯得特別。」

  「永琰,你打什麼啞謎呀?我聽不懂。」禧珍問他。

  「妳瞧,這個地穴四周都是銀灰色的異物,只有這面墻與眾不同,跟四周這奇異之物沒任何關聯之處。」

  「咦?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注意到了!」

  「倘若咱們摔下來的地方,原先真是口井,那麼現在井水幹涸,恐怕與這道灰墻有絕大關係!」

  「難道是這堵墻後頭,載滿了井水?」

  永琰沉下眼。「不是井水,是湖水。」

  「湖水?」禧珍眨巴著眼,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是湖水?」

  「咱們穿過甬道走了一陣子的路,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湖面下。」

  「湖面下!如果真是在湖面下,怎麼我非但一點都不覺得冷,連半點水聲也沒聽見?」

  「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與那一片銀灰色的東西有關!」

  永琰這麼一說,禧珍便忍不住好奇走到墻邊,伸手敲擊那面詭異的墻面。「對呀!仔細想想這東西好像挺管用的,剛才咱們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半點事也沒有!」

  永琰走到她身邊。「這不像任何我所見過的東西。」他蹙著眉頭。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看起來,這裏簡直就不像人間該有的地方!

  「永琰,你剛才說井水幹涸與那道泥墻有關係,你想,是什麼樣的人要費那麼大的力氣,在井裏築一道泥墻,把湖水給堵起來?」

  永琰想起,那道井口與地面同高,那難以理解的詭異之處。「也許原本並沒有這道井,這井是無意中被發現的。」他道。

  「無意中發現的?」

  「那只是個通道,也許通道的門被誤開,被後來搬進宅內居住的人發現,就像子揚發現那道墻內的密室一樣。人們誤以為那是口水井,因此利用來取水。」

  禧珍聽得猛點頭。

  「但因為那口井與地面同高,因此總有人,會因不慎而摔落井內。」

  「對了,就跟我剛一樣吧!」

  永琰點頭。

  「趙天祥搬進來後不再使用後院,也許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麼樣的原因?永琰你越說越玄,我都聽不懂了!」她雖不懂,可卻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一年四季總有枯水期,倘逢枯水之期,湖水下降、湖面縮小,湖面上的水高低於井底時,那麼這井內的秘密,極有可能會被一不小心摔進來的人所發現!」

  井底既然摔不死人,倘若湖面上的水高低於井底,那也淹不死人!那麼順著這條通道,就有人能活著走出去,於是秘密便有揭露於世的一日。

  「你的意思是說,曾經有人跟咱們一樣摔落井底沒事,然後活著走出去?」

  「也許有人曾經走出去,也許根本就沒有!然而這面泥墻築起的真正原因,極可能因為這個緣故!」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

  「倘若這口井真是通道,而這面墻築起是為了阻止誤入之人擅闖,那麼--」

  「那麼肯定有能開啟這面泥墻的機關?」

  「答對了。」他微笑。

  「瞧吧,我可不是每回都猜不準的!」她得意的。

  永琰道:「現在咱們得仔細檢查這四面墻壁,絕不能有任何地方遺漏!只要我的推測不錯,這道泥墻絕對能夠開啟。」

  雖然開啟之後的事,永琰也沒有把握,但現在,這是兩人唯一能走的路了!

  「好,我一定努力找!」

  永琰仔細檢查起那片泥墻。

  然而禧珍被永琰一提醒,於是對那一整片上下左右相連的銀灰色壁面,好奇得不得了。她想這東西既然這麼好用,如果她也有一片,能隨身帶上,那麼下回永琰再帶著她飛簷走壁的時候,就再也不怕從半空中摔下來了!

  禧珍正在胡思亂想,正想得得意、忍不住偷笑的時候,她的手上卻按到一個凹洞--

  「咦?永琰,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永琰立刻走來,見禧珍的手指還好奇地插在凹洞上。

  原來那一片銀灰色的壁面,因能散發幽光,故此人的視力根本就分辨不出那片壁面上,是否有任何凹凸不平的地方!

  即使仔細去看,都不容易瞧出來。

  而剛還在井底時永琰已經試過,這片銀灰色的壁面極不易破壞,倘若壁面上有凹洞,絕不可能是人為破壞。也許經年累月能損壞,然而除了這個凹洞,四周壁面根本沒有任何毀損或者陳舊的痕跡。

  禧珍的手指還插在裏頭,她興奮地問永琰:「好端端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東西?」

  「這極可能就是開啟泥墻的機關。」

  「機關?」禧珍一聽是機關,於是很認真地用力朝裏頭戳了戳!「一點用也沒有,那泥墻還是動也不動呀!」

  永琰神情凝肅。

  他知道,雖然禧珍找到了這個機關開口,然而從這個開口看來,它需要使用這個開口的人,提供足以辨認身分之物--

  也就是一個能開啟泥墻的關鍵物!

  然而他與禧珍,卻是兩手空空如也掉下井底的。他們甚至連這個關鍵物是什麼,都不知道……

  看來,兩人最後唯一離開井底的希望,到此為止就要徹底落空了!

  *  *  *  *  *  *  *  *

  子揚走出梯洞時,午夜將至。

  他站在洞口等了許久,直至三更天已過,卻一直沒等到永琰和禧珍回來找他。

  「到底怎麼回事?」隨著夜色深沉,子揚不由得焦急起來。

  貝勒爺從不食言,除非發生不得已的情況。

  子揚手上握著那幅描摹下來的圖像,開始猶豫是否該去找人。然而正當他準備往後院去時,忽然聽見細微的動靜。

  子揚原以為是貝勒爺與格格回來了,然而他聽見的腳步聲極輕,而且只有一人的聲音。子揚原本要迎上的腳步一轉,他閃身藏匿在洞口一株古槐後。

  黑影子在子揚剛藏好身,很快便來到洞前。

  子揚終於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麼影子,而是一名穿著黑衣的人。

  這個黑衣人,與在江南一路追蹤、以及當日潛進王府的黑衣人,是否有關聯?

  只見那黑衣人飛身一蹤,他落腳的位置,正踏在那片機關所在的瓦片上。梯洞適時打開,子揚見那黑衣人等暗門打開後便從墻上躍下,進入梯洞。

  原來這黑衣人,竟然也知道梯洞的秘密!

  子揚從槐樹後走出來,正在揣測這名黑衣人的身分,並且思索該不該跟進梯洞時,忽然一陣風晃至洞口!

  下意識地,子揚身形還未反轉便揚手一抓,對方一個退步閃開後便取他的腕脈,子揚抬腳一個假踢然後身形一矮,對手抓個空後整個身子往旁一帶,子揚同時伸手短挑然後反鉤直取下脅,那一挑已然得手--

  「子揚,是我!」

  那把聲音雖壓得極低,然而子揚再熟悉不過!於是他硬生生地,倏然收回狠辣的手勁……

  「新眉?!」子揚瞪大眼睛。

  黑夜中,只見新眉一臉驚慌,張大眼睛瞪著子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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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8: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當禧珍得知,發現這個凹洞壓根無助於他們離開這裏時,她再一次覺得沮喪而且生氣!

  「怎麼會這樣呢?我都找到這個凹洞了,為什麼還是沒辦法打開那道泥墻?」她生氣地拿指頭猛戳那凹槽。

  「小心把手指弄傷了!」永琰抓住她的手,握到手心裏。

  「永琰,咱們是不是永遠都出不去了?」她哭喪著臉問他。

  見到以往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從她的小臉上消失,永琰心口一緊。「很難說,如果老天爺不想讓咱們就這麼死了,也許還有機會。」

  「那如果老爺要咱們死呢?」她傻氣地問。

  他似笑非笑。「放心,妳這麼逗人,老天爺絕對捨不得讓妳死,否則會少了幾十年笑話可聽。」

  「笑話?」禧珍指著自個兒的鼻頭問:「我是笑話嗎?」

  「妳是我的開心果!」他抓住她的手握緊。

  這話有濃厚的寵溺意味。

  永琰握著她的手,把她拉到地上,兩人肩靠著肩坐著。「一夜沒睡,累了嗎?累了就靠著我的肩休息,等到天亮咱們再走回井底,也許子揚回頭找咱們,會發現這口井也說不一定。」

  「他真的能發現咱們嗎?」

  「能,只要有信心就能。」

  禧珍露出蒼白的笑容,

  即使天真如她,到了這個時刻也明白永琰所說的信心,只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話。

  禧珍忽然想起額娘去世那時,阿瑪那傷心欲絕的情景……

  她情不自禁地把手探進領子裏,握著額娘留給她的遺物。

  「永琰,你還記得小時候嗎?那時我額娘死了,我見到阿瑪那好傷心、好傷心的模樣,他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我一輩都不會忘記!可盡管那時候我一樣很傷心,卻不知道為什麼,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濛濛 地回想起,後來她之所以能流得出眼淚,那是在見到永琰之後。

  「當然記得。」永琰回答:「我很清楚的記得,那時阿瑪罰妳跪在妳額娘的靈堂前一整夜,等我見到妳的時候,妳已經快撐不住了!」

  「那個時候我心底沒想什麼,只覺得心裏頭好悲傷、好悲傷,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是哭不出來!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為什麼當時我連看著額娘去世了,還是流不出眼淚呢?難怪阿瑪那時候會那麼生氣……」

  「不明白就別想,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妳額娘知道妳的情況,她一定不會怪妳的。」

  「永琰?」她忽然喚他的名。

  「嗯?」

  「其實在你到杭州之前,我曾經做過一個很奇怪的『夢 。」

  「什麼樣奇怪的夢?」

  反正暫時出不去,他舒下心,開始聽她說故事。

  「我夢到你人在漠北,因為那處地方天與地之間的景象,看起來就像阿瑪對我描述過的塞外風光。那時我『看見 你站在一望無際、幾百幾千個營帳中心,跟一群官兵站在一塊兒,看起來像正包堵著一群外來的人!然後皇上從營帳裏走出來,站在一名穿著與其他官兵不同的男人身邊,這男人的穿著跟那群外來的人,看來非常相似!可接著突然發生了變故,那群外來人中,忽然有一個人手上拿了一把鋒利的短刀,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朝皇上跑過來!在所有人都急著往那人衝過去的時候,你卻靠向皇上,之後那個人忽然把短刀往皇上一扔,當時你便奮不顧身的朝皇上撲過去了--」

  聽到這裏,永琰悚然一驚!

  「妳……」他疑惑地蹙起濃眉。「妳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這是真的嗎?」禧珍瞪大眼睛問他。

  「這件事,是阿布坦告訴妳的?」

  禧珍搖頭。「剛才我已經說過,這是我『夢見 的。」

  永琰沉吟不語。

  經過這些日子,沒有任何人比他更瞭解禧珍--

  她盡管頑皮、總是惹事生非,每回都像在測試他的脾氣和耐性的極限,然而她可愛的神情和無辜的模樣,總讓他雖然氣到極點,卻又對她無可奈何。

  他能篤定,除了傻裏傻氣以及讓人頭痛外,珍兒是一個絕對不會說謊的女孩!

  如果這些事,不是禧珍從阿布坦或者子揚那裏打聽到的,那麼剛才走到湖邊時禧珍曾經提到,當日她握住小碗的手突然發生的怪事,也可能是真的!

  「妳說『做夢 ,那是什麼樣的情況?」他進一步問。

  禧珍於是把當日的情景重說了一遍。

  永琰第一次聽到,同時禧珍再重說一遍大漠營地的景象,那彷佛她親眼所見般生動細膩,讓永琰再沒有半分懷疑。

  「這倒很奇特,過去我曾聽說,一些修為上乘的密宗師父,也能有這樣的能力,但這只是神通的一種。」

  「神通?」

  「那是一般凡人不可能擁有的能力。」

  「這是一種能力嗎?可除了那回,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過這種奇怪的經歷了。」

  「也許妳坐在大石上那時,心念專一,所以才會忽然間有了感應。」

  「那麼小碗生病那時呢?還有剛才咱們趺落井底時--」

  她頓住,小臉蛋忽然漲紅起來。

  r跌落井底?」永琰問:「剛才發生什麼事?」

  「沒、沒什麼事……」她不說,絕對不說。

  禧珍垂下眼,忽然覺得自個兒的耳朵熱辣辣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永琰眼色一深。「既然妳還『夢見 皇上不眠不休照顧我,還有--」他一頓,然後嗄聲接下道:「還有我的額娘。那麼妳也知道,咱們倆之間沒有兄妹血緣關係了?」

  禧珍點頭。

  「原來妳早就知道了。」

  他沒料到,她竟會在如此奇異的情況下,得知兩人並無兄妹之實。

  「永琰,我問你,如果咱們真的出不去了,你會恨我嗎?」她忽然轉移話題,低聲問他。

  「別說傻話。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咱們還有機會能出去。」

  「我是說如果,如果真的出不去呢?」她固執地問。

  「為什麼要恨妳?」

  「因為都怪我頑皮,才會害你也掉下來的!你一定很後悔救我,如果你不伸手拉我,就不會一齊被我拖下來了。」

  「這回猜錯了。」

  禧珍疑惑地瞪著他。

  「就算我來不及伸手拉住妳,也會跟著妳一起跳下井底。」

  「為什麼?」

  「我怎麼捨得妳一個人掉下來?」他兩眼晶亮地看著她,笑著對她說:「妳這麼頑皮又愛惹事生非,如果一個人待在井底不知道又會出什麼事,我當然得跳下來陪妳。」

  禧珍心口一跳。

  剛才跌落井底前,她「聽」見永琰心裏的話,果然是真的!

  「永琰,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垂著小臉故意問他。

  記憶中,從小時候起,永琰就無緣無故地照顧著自己。

  「我對妳夠好嗎?」

  禧珍想也不想就點頭。

  「如果夠好,妳為什麼老是那麼頑皮、老愛惹我生氣?」他笑問。

  「那不同呀!」禧珍抬起臉、瞪大眼,這會兒她可有理了!禧珍扳著手指頭數落道:「因為你老愛瞞著我,不只回京的事兒瞞我、不回王府的事兒瞞我、跟子揚他們一道幹事兒瞞我、就連為什麼讓我留在潤王府也瞞著我!總之你瞞著我的事兒可多了!如果你每回都這麼瞞著我,我還不趕緊查明真相、瞭解狀況的話,那我豈不是太冤了?!」

  「太冤?」他好笑。「妳哪裏冤了?」

  「我什麼事兒都不知道,一點參與感都沒有,那還不夠冤呀?」她都有理。「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平白錯過許多好玩的事兒?事情究竟怎麼發生的,我前頭不知道、後頭也不知道,這不叫冤,那還得怎麼樣才叫冤呀?」

  永琰瞪著眼半晌說不出話,然後他忽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呀?」她眨巴著眼。

  自個兒明明說得那麼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她不明白永琰聽了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我笑,妳說得好、說得有理!」永琰還在笑。

  他笑得眼裏都流出淚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能少一點頑皮、少一點惹事生非!

  然而就因為她這「頑劣」的個性,每回她多惹一件事,他反倒更愛她一分嗎?

  所以他對她永遠牽掛懸念、總是放心不下,所以他能縱容她調皮、頑劣、無知、天真的每一面……

  所以,每回被她氣得半死,他卻永遠無法真的對她生氣?

  永琰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對這樣一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別的不行、最會生非惹事的麻煩精,全然無可奈何!

  看著永琰在笑,禧珍忽然鬱鬱地說:「可是如果這回咱們出不去的話,那就算往後你什麼都不瞞我,也來不及了!」

  她站起來,皺著眉頭瞪著那個凹洞。

  永琰思索她的話,心頭掠過五味雜陳,忽然間他有一股衝動,想對禧珍說出心底的話--

  「咦?怎麼會這樣?」禧珍忽然叫了一聲。

  永琰迅速站起來。「怎麼回事--」

  他話還未問完,忽然看見那凹洞內放出一道佛青色的光芒,而凹洞外連著一條銀色的鏈子,就接到禧珍的頸子上!

  永琰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那鏈子忽然一松,一顆形似珍珠模樣的銀色珠子突然從凹洞內掉出來。

  緊接著那凹洞上下忽然「裂開」一條細縫,然後形成兩道朝旁拉開的暗門--

  永琰與禧珍目不轉睛地瞪著這突來的變故!

  通道盡頭那道泥墻依舊紋風末動,然而這片凹洞所在的銀灰色壁面,卻打開了一條奇怪的光之通道!

  *  *  *  *  *  *  *  *

  那是一片白光,一片極其柔和的白光!

  而在那片白光籠罩下,又是一條冗長的甬道。

  「永琰,咱們該進去嗎?」那甬道看似通往更底層的地下。

  「現在也只有這條路能走。」永琰拉起禧珍的手,走進甬道。

  兩人剛穿過密門,門便無聲無息地迅速闔上,壁面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跡,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圓孔。現在將他們四面八方包圍的,已盡是這種銀灰色壁面,路自從密門打開後已改了道,往下深入。

  禧珍瞪大眼睛,她沒見過這麼神奇的門,事實上不僅禧珍,連永琰也驚嘆這道打造得鬼斧神工的密門。

  「剛才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那道門會忽然打開?」永琰問禧珍。

  「我也不知道,」剛才突然間發生的事,就跟她以前忽然「做夢」一樣讓人不能理解。「剛才我瞪著那壁面上的圓孔,因為實在太生氣、太沮喪、太無奈了!我氣得戳那壁面,才讓心底好過一點,可那時我手裏握著這顆珠子,就這麼戳著、戳著,忽然就把珠子戳到那洞裏去了!接著胡裏糊塗、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下子就發生了!」

  聽見她胡裏糊塗、莫名其妙的敘述,永琰苦笑。

  這丫頭,只能說她是傻人有傻福!

  見到她胸口上垂著一條銀鏈子,下方是一顆表面極其光滑的銀色珠子,他伸手握起那顆珠子,發現珠子的質地,彷佛與壁面那銀灰色異物有幾許雷同!

  永琰問她:「這顆珠子是怎麼來的?」

  「這是我額娘去世前,親手交給我的遺物。」

  「妳額娘的遺物?沒想到妳額娘留給妳的遺物,竟然能打開這道密門。」他深深思索,卻得不出結論。

  難道這只是偶然?只是巧合嗎?

  盡管不可思議的事僅能歸之於偶然巧合,然而永琰心底清楚,事情發生突然確實難以解釋,然而這絕非意外。只是現在,他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瞭解緣由。

  「走吧!咱們先一路走下,再看看還會發生什麼突如其來的事?」

  聽見還有「突如其來」的事,禧珍又有精神了!「好呀!那還等什麼,咱們快走吧!」剛才的生氣、沮喪和無奈,她已經一股腦的拋到九霄雲外了!

  永琰於是牽起禧珍的手,兩人繼續往下走。

  這條甬道比先前的甬道長些,盡頭仍然有密門,但這回兩人已經知道在盡頭摸索,找出圓孔所在位置,將另一道密門打開。

  就這麼接連開了三道密門,永琰感到,兩人已經走到地下極深之處。

  最後一道密門開啟後,那是一間形似管狀的封閉室,進入那封閉室後門一闔上,那看似靜止的封閉室忽然向下滑動--

  「啊!」禧珍驚叫一聲。

  這感覺就像今晚永琰帶她飛簷走壁一般,心口快要跳出來了!

  但不一會兒,下滑的感覺停止,密門忽然打開。

  此時此刻,見到那門打開後頭的情景,永琰與禧珍的驚訝之情,實非筆墨可以形容……

  *  *  *  *  *  *  *  *

  「新眉?妳怎麼會到這兒來?」子揚趕緊收手。

  想到剛才險些傷了自己人,他捏了把冷汗。

  新眉抓住子揚的手腕,暗示他跟自己一道藏進剛才那棵古槐後。

  「我是跟蹤人來的。」兩人藏妥身,新眉才道。

  「跟蹤?」

  「是啊,我按貝勒爺吩咐,監看平貝子,今晚我見他房裏早早就熄了燈,原以為沒事,誰知道夜半就有動靜。」

  「妳親眼看見他從房裏出來?」子揚仔細一回想,那黑衣人身形確實像平貝子。

  「我不但親眼看見,而且一路從他房間左側的密道,跟蹤到這裏。」

  「房間左側密道?」

  「這個平貝子鬼鬼祟祟的,這些日子我瞧那潤王府裏有很多古怪!」

  「古怪?那人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會什麼樣的古怪?」

  「潤王府園子裏的假山奇石,其實暗布五行八卦陣,只要陣頭一起,外面的生人誤陷很容易就會迷失!」新眉是江湖賣藝出身,打小跟著爹爹四處行走江湖賣藝,見多識廣加以她的父親在旁指點,她於是看得出五行八卦、奇門遁甲與其他術數旁門左道。

  「不僅如此,潤王府內奴僕看起來都不像尋常人,」新眉接下說:「他們個個身懷武藝,卻裝做全然不會武功的模樣!」

  「這不就跟牡丹苑裏,那些保鑣的情況一模一樣?」

  「正是!不過潤王府這群人看起來更加詭異!」

  子揚挑起眉。

  「我瞧他們夜裏時常在府裏巡邏,好似趁著黑夜,在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這倒有趣!」

  新眉朝那洞口張望。「這洞裏頭有什麼?」

  「就是上回我誤打誤撞,探到的那張圖騰所在之處。」

  「這麼說,平貝子也知道這裏?」

  「看起來如此,而且他熟門熟路,看來不止來過一次。」

  「這就怪了……」

  「話說回來,貝勒爺和格格跟我約了三更在這洞口見面,卻直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子揚憂心忡忡。

  「格格也來了?」新眉瞪大眼睛。「貝勒爺怎麼肯讓她跟著?」

  「關於這點,」子揚笑得詭異。「我也覺得奇怪!」

  「子揚,咱們需不需要進洞裏瞧瞧?」

  「不必,這回我除了摹擬圖像外,裏面我已經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機關。」子揚沉吟片刻,然後接著對新眉:「這兒咱們就別管了,我瞧他進去這頭也翻不出個什麼名堂來,我看咱們先回四合院好了,也許貝勒爺和格格已經先回去了,等不到他們倆我實在不放心。」

  「可如果貝勒爺和格格沒回四合院呢?」新眉問。

  「那也得咱們先回去瞧過再說!」

  「那還等什麼,快回四合院吧!」

  兩人於是離開梯洞所在處,心急如焚趕回四合院。

  然而子揚並不知道,禧珍與永琰兩人,此刻正被因在他們腳下數裏之處。

  *  *  *  *  *  *  *  *

  禧珍張著小嘴看著眼前這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永琰,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禧珍想不透所以問永琰。

  永琰沒吭聲。他沉著地觀察著眼前這前所未見的景象!

  正確地說,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也沒什麼特異之處。門開後是一處極其寬敞、像是書房的地方、可這裏頭不但有許多排奇形怪狀的椅子,前方還有許多排奇形怪狀的桌子……

  然而讓兩人驚訝不已的是,「書房」前頭那片怪異的大墻上,居然「畫」了一個龐大、詭異的怪東西!可說「畫」的並不貼切,那墻就像一面窗子,從書房內望去,就像從窗裏頭望到窗外頭!

  「那叫玻璃,可就算是進貢到宮裏的寶貝,也從沒這麼凈透的,更不可能有這樣的手藝,能做成這麼大片的玻璃框子!」永琰徐聲道。

  康熙三十五年,皇帝下令成立清宮玻璃廠。琉璃工藝技術,正式提升到量產出品的階段。

  「玻璃?跟琉璃有什麼不一樣?」禧珍眨巴著眼問。

  「玻璃就是琉璃,也叫水玉,除了玻璃這個名詞外,其他都是古名。」

  「這麼說,在玻璃另一頭的,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嗎?」禧珍跑到那一大片、足有她二十人寬的玻璃墻前,拿鼻子貼著那冰冰涼涼的玻璃片兒,瞪著另一頭那龐大、詭異的怪東西。

  「妳不覺得,這個東西彷佛似曾相識,與我們今晚才見過的『怪東西 有一點相像?」永琰走到她身邊。

  「對呀!」禧珍想起來了!「這就像今晚我們在墻裏密室,見到的那張怪圖!那怪圓上畫的就是這個!」

  永琰也望向玻璃外。

  那「怪東西」就在深達數丈的地底下方。這房間就好像築在絕壁,透過玻璃框子能見識到外面及下頭盯景象!

  「老天爺……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呀?」禧珍驚嘆著,目不轉睛地。

  原來真有其物!

  而且如此巨大、古怪的物體,竟然就深埋在趙府的地底下。

  「珍兒!」永琰忽然叫她。

  禧珍轉過頭才發現,永琰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咦?永琰,你站在那兒做什麼?那不是咱們進來的地方嗎?」

  「不一樣,咱們進來的地方是另一側。」

  「那你站在那兒做什麼?」她走到永琰身邊。

  「這兒有另一道門。」他答,指著壁上的圓孔。

  憑著敏銳的觀察力,永琰已經發現凡是那圓孔所在之處,必處於浪形壁面的高點。換言之,當他們墜落井底時,那條連接井底的甬道,壁面少說有三個以上的浪形起伏,依推斷甬道裏應該不僅止有一道密門。只過當時他們未曾仔細搜索。

  「另一道門?」禧珍好奇地湊上去細瞧,果然發現另一個小圓孔。「你怎麼知道這兒有門的,永琰?」

  「妳瞧,我們每回看見圓孔的地方,不都在那浪頂上?」

  「對呀!」禧珍驚嘆。「你不愧比我聰明那麼一點點兒!」佩服不已。

  「好說、好說。」他低笑。

  禧珍於是拿起銀珠塞入孔內,密門立即開啟。

  那裏頭仍舊是間封閉室的模樣。

  「看起來,這房間是所有通道最終目的地。」永琰拉著禧珍的手走進那另一間封閉室。

  這回,那封閉室朝上滑動,片刻功夫已經停下,密門自動開啟。

  他們忽然來到了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地方--

  就是井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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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8: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子揚與新眉回到四合院後,仍然沒見到主子。

  「阿布坦,貝勃爺還沒回來嗎?」子揚上阿布坦的四合院找爺。

  「你不是跟貝勒爺出門辦事了嗎?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阿布坦見到新眉,略感驚訝。「還有呀,新眉,現在都五更天了,妳沒留在潤王府陪格格,怎麼回到四合院來了?」

  「子揚說格格跟著貝勒爺一道出門了!我是跟蹤平貝子,一路到了趙府,才巧遇子揚的。」新眉答。

  「格格跟貝勒爺一道出門?」阿布坦瞪大眼睛,彷佛剛才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稀奇事兒。

  「廢話少說!阿布坦,我問你,爺呢?」

  「爺?」阿布坦嗤之以鼻。「這會兒你倒跟我要起爺來了--」

  「貝勒爺跟格格都失蹤了!」新眉插嘴:「子揚在趙府,同他們倆約好了三更天會合,可一直到剛才咱們離開趙府的時候,仍沒瞧見貝勃爺跟格格的蹤影!」

  「什麼?!」阿布坦這下臉色變了。「你們的意思是--貝勃爺丟了?」

  「耳背唄你?不止貝勒爺,還有格格呢!」子揚皺起眉頭,他難得愁眉苦臉。

  阿布坦愣了半晌,接著便突然轉個身往四合院外衝--

  「喂,你幹什麼你?!」子揚攔住他。

  「幹什麼?我找爺去呀我!」阿布坦鼻子眉頭全皺在一團了。他的主子,可比他的性命還重要!

  「找爺?」子揚嗤一聲。「沒頭沒腦的,你上哪兒找爺去?」

  「我--」阿布坦答不上話。

  子揚翻個白眼。

  「我瞧咱們還是得回趙府找人。」新眉出主意。

  「這才是句人話!」阿布坦點頭如搗蒜。

  「你這什麼意思?」子揚質問他。

  「什麼意思你自個兒心底清楚!」阿布坦給子揚兩顆白眼珠子。

  「我清楚?」子揚心頭急,特別容易被惹火。「你倒給我說明白,我心底清楚什麼?!」他對著阿布坦的右耳吼。

  「好,那麼我今天就好好說個明白了!嶽子揚,你好好聽著!我說你奉主不忠、交友不義、居心不仁、其行不肖!」

  「喝!我說你哪來這麼多不幹不凈的詞兒呀你?!」

  「我瞧你才不幹不凈!一肚子賊心眼,才會把我的爺給弄丟了!」

  「你--」

  「好了!我說你們兩個!」新眉又氣又無奈。「貝勒爺跟格格都丟了,你們倆居然還有心思在這兒鬥嘴!」

  「是他壞,老跟我鬥嘴!」阿布坦先發制人。

  「喝,我說你這頭大臉四方體壯蠻如牛、無字能識、六親不認、 七馬八的豬腦子--你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

  「喂!」聽見「豬腦子」三字,阿布坦就火了!「你說我什麼?什麼豬腦子?你是不是讀書人呀你?」

  「讀書人又怎麼樣?不巧,罵人的字眼兒就是認得多!」子揚甩開扇子撇過頭。

  阿布坦恨得牙癢癢。

  「你們倆,」新眉快急死了!「到底鬥夠了沒有?還找不找格格跟貝勒爺呀?」

  「找!」想不到兩人居然異口同聲說:「當然找呀!」

  「那還不快走?」新眉快給這兩人氣死了!

  阿布坦跟子揚互看一眼,接著哼一聲,分開兩側各走各的。

  *  *  *  *  *  *  *  *

  沒想到新眉三人才剛踏出四合院,就見到永琰跟禧珍朝四合院回來了!

  「格格!」

  「貝勒爺!」

  三個人欣喜若狂,沒料到找都不必找,這兩人已經回來了。

  「子揚,咱們不是約好了在梯洞口見嗎?你怎麼知道要先回來呢?」禧珍笑嘻嘻地問人家。

  今夜探險,可是大大地滿足了她的好奇欲!

  「都過三更天了,本來是回四合院來瞧瞧,沒見著爺跟您兩人,才剛要轉回趙府找人的!」見兩人沒事,子揚這才松了心。

  「咱們先進屋裏再說。」永琰道。

  一群人這才進了屋,在廳裏坐下說話。

  「貝勒爺,下回您出門辦事,還是讓我跟著吧!讓這搖扇子的跟著您,我一整夜的不放心、心底不踏實!」阿布坦急著對永琰說。

  「欸,你這什麼話?」子揚質問他。

  眼看兩人又要鬥起來,永琰於是切入正題。「今夜我與珍兒在一起,有樁奇遇,一會兒我再慢慢說給你們聽。」他轉問新眉。「妳怎麼也來了?」

  「回貝勃爺,今夜我跟蹤人到趙府,碰巧遇見子揚!」新眉把剛才的事又說了一遍。

  「這可巧了!原來平貝子也知道那墻裏頭有古怪?可我不明白,他上那兒去做什麼?」禧珍問。

  永琰思忖片刻。

  「我想,他的目的,也是為了密室壁上那幅圖。」半晌後他徐徐道。

  子揚於是從懷裏掏出暖像,然後攤開。「就是這幅圖。」

  「這畫得什麼呀?」新眉直皺眉頭。

  「古裏古怪的,搖扇子的,是不是你沒描好呀?」阿布坦問。

  子揚翻個白眼。「貝勒爺,您眼力好!這幅圖您瞧大概有九成像吧?」

  「我瞧像極了!」禧珍搶著代永琰答。因為她也瞧過壁上的原圖,更遑論她才剛瞧過「原型」了!

  子揚咧開嘴,得意地瞟了阿布坦一眼。

  「這幅圖描得像,可就跟壁上的原圖一樣,讓人瞧不出所以然來!所以平貝子為什麼對這幅圖感興趣,我可想不明白了。」子揚道。

  永琰不語,然而蛛絲馬跡皆能洩密,已有些關連漸漸串起。

  「我瞧這平貝子不是那麼簡單,」新眉道:「如果格格再在潤王府住下去,怕不安全--」

  「我不怕!」禧珍立即道。她豈能放過這麼有趣的事,不積極參與?「我可以回潤王府,負責打探那平貝子究竟偷偷摸摸地在搞什麼鬼--」

  「不行!」永琰開口了。

  「為什麼不行?」

  「那裏不安全,妳當然不能再回去。」

  禧珍呵呵笑出來。「永琰,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呢!難道不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的道理?」

  「不管什麼道理,妳就是不許回去。」他冷著臉。

  既然知道那潤王府不似表面單純,他就不許她再回去冒險。

  「說不通呀!如果我不回去,那誰能幫你打探消息?」她積極爭取。

  「我自會安排。」他沒第二句話好說。

  「可是--」

  「就這麼說定了!今夜妳就在四合院住下,明天一早,我會讓子揚他們陪新眉回潤王府,對平貝子說個理由,把春蘭和小碗他們五人一並接回四合院。」

  永琰站起來,表示談話結束。

  禧珍皺著臉、鼓著腮幫子,表示她嚴重的抗議!然而她卻不知道,這麼做的結果是讓漂亮的臉蛋,頓時變得很滑稽。

  阿布坦和子揚、新眉三人面面相覷,噤聲不敢言語。

  「那麼,格格、貝勒爺,咱們三人就先回房去睡了?」三人眉來眼去,終於推派新眉當代表,開口說話。

  永琰點頭。

  三人馬上散會,走得就像跑的一樣,比腳底抹油還俐落!

  只有禧珍還留在原地瞪著他。

  「很晚了,再不睡天就亮了。」他撇撇嘴,瞧著她古裏古怪的表情。

  「你別管我!」她氣死他了!

  「我不管妳,還有誰能管妳?」他故意說。

  「我才不要你管我!」禧珍想到他不讓自個兒回潤王府,她便把剛才在井底兩人相偎相依、那盡在不言中的甜蜜,忘得一乾二凈。

  永琰沉下臉。「才剛出險境,又要頑皮了?」

  剛才在井底,永琰發現就在井口正下方,壁面實際上也有一道密門。兩人進入那道密門後,隨即又走進一間「封閉室」,密門再次闔上後便往上滑動,一眨眼功夫,兩人已經從先前那棵古怪的夫妻樹身中「開門」而出,這樹就長在湖邊,那兒正巧有個坡地擋住了會「開門」的樹身,也讓出來的人有地方遮掩。

  原來那株夫妻樹是個幌子!

  那根本就是個通往井底的通道。也許這才是真正的通道,而井口那個「意外」,應該有其他用途……

  他推測修築那一處詭異地域的人,便是搭乘那能上下滑動的「封閉室」,自由來去地面與井底。

  換言之,這一夜他們倆等於在地下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

  「什麼險境的?」禧珍不以為然。「要不是今夜,你怎麼會知道世上真有那麼稀奇古怪、不可思議的地方存在?」

  「就算知道又怎麼樣?反正弄不清楚,根本沒法理解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在乎的,是她的命。

  「永琰,你這人真沒求知精神!」

  他冷笑。

  「不然,你讓我回潤王府再住三天,要是三天後我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你再開口叫我回來,我肯定二話不說!」她賊笑,諂媚地談條件。

  「沒有理由,不許辯解!」夜深了,小丫頭累了一夜臉色已經發白。「回房去睡,要不就老習慣!」幹脆他說了算。

  「什麼老習慣?」禧珍眨巴著眼、皺眉頭問他。

  永琰咧開嘴。「我扛妳回去。」

  禧珍瞪大眼珠子。「永琰,你不能對我這麼沒理!」她指控他。

  「沒理?」他沉下眼。

  永琰走近到她身邊,禧珍突然有股「不太妙」的預感……

  「那就沒理吧!」他笑。

  下一刻他扛起她--

  輕松自在地,把一路鬼吼鬼叫的禧珍扛回房!

  *  *  *  *  *  *  *  *

  當平貝子得知禧珍已經離開潤王府,並且不會再回來後,他顯得十分意外!

  然而隔日他便像沒事一般上安親王府,且把禧珍已住進潤王府之事向恪瑤說起來!

  恪瑤雖然驚訝,但事情的發展正如她意,於是她不多所置喙。

  平貝子這趟前來,不僅為了親口跟恪瑤提親,他並且積極論定婚期。

  「既然福晉不反對,老夫以為如能盡早完婚,也算了卻妳我一件心事。」平貝子自稱「老夫」,因實際上他的年紀不小,甚至比恪瑤還大。

  「貝子爺說得對!」平貝子的話,正如恪瑤的心意。「格格的婚事已不能再拖,既然您與格格已見過面,那麼行禮之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太好了!」平貝子站起來拜謝。「老夫在這裏先多謝福晉成全!」

  恪瑤腿不方便,只得頷首為禮。「貝子爺毋須多禮。您來之前我已瞧過黃歷,也早將良辰吉日揀選好了!那麼這婚事就訂在下個月十六,您說好嗎?」

  十六?到下個月十六就剩不到三十日了!平貝子聽恪瑤主動提到婚期之日,略感驚訝,看來安親王府福晉比他還積極!

  「老夫這兒再謝過福晉一次!」平貝子拱手再拜。「謝福晉如此成全--」

  「我不同意!」

  永琰忽然跨進大廳,他冷淡的目光掃過室內一遍。緊隨主子回府的阿布坦,則留守在廳外,不便入內。

  乍聽到永琰這話,不僅恪瑤,連平貝子也面露不以為然的表情。

  「永琰,你這是什麼意思?」恪瑤瞇起眼審視她的兒子。「當初你把格格接回京城不就是已經明白,格格回京是為了她的婚事?這會兒你怎麼忽然冒出來,在貝子爺面前說這奇怪的話?」她言語中有微微斥責之意。

  然而恪瑤始終沒敢當真責備,她這太皇太後許給她的皇兒子!

  恪瑤名義上是永琰的「額娘」,孩子是不是她懷胎十月生的,她當然清楚!

  當年太皇太後托了一名太監,將孩子抱給她的時候,不許她多聽多問,可宮內的謠言是封不住人口的!

  皇上與宮女所行茍且之事,她自然時有耳聞!永琰的身世究竟如何,恪瑤當然會有聯想。

  「福晉請勿責怪三貝勒!」平貝子老好人的面孔,笑瞇瞇地轉向永琰。「三貝勒當日既然親口承諾讓格格住進潤王府,必定不會不滿老夫,也許三貝勒尚有所顧忌,可請三貝勒但說無妨。」

  「平貝子,」永琰淡笑。「當日格格住進貴府,乃誤打誤撞,與您的人品涵養沒有絲毫相關,當日在下也並未與格格的婚事,做任何聯想或考量。況且……」

  他略一停頓。

  平貝子臉色一滯,眼珠子卻不斷轉動。

  「況且當時格格會與平貝子相識,乃因為牡丹苑的緣故--」

  「三貝勒!」平貝子打斷永琰的話。「老夫要娶格格之心,乃是至誠至懇的!三貝勒如有懷疑,可問格格本人,她住潤王府時老夫是否始終以誠、以禮相待?」

  「不管怎麼說,格格尚未嫁人就住進潤王府,成何體統?」恪瑤道:「如今既已如此,那麼婚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婚事需不需越快越好,不應在此時定論。」永琰斂下眼。

  「永琰!」恪瑤質問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平貝子面前,恪瑤的面子有些掛不住。明顯地,永琰根本不把她的話當成一回事!這讓她無論身為永琰的「額娘」、或者安親王府大福晉的身分與尊嚴,都受到了挑戰!

  面對恪瑤的不高興,永琰卻露出笑容。「額娘,我必須提醒妳,格格現下不住在王府,倘若行禮之日她人不出現,屆時您恐怕很難對平貝子交代。」他淡道,眸色卻深沉。

  恪瑤臉色一變。

  永琰在威脅她!

  原來他早已盤算了這一招!格格不回王府,便只有永琰一個人知道格格的下落!原本她以為能眼不見為凈、故意冷落欺淩那孤雛的妙招,想不到如今卻讓永琰得以拿來威脅自己!

  恪瑤疑慮……她是否太輕看自己這個「三兒子」了!

  平貝子聽到這裏才明白,原來格格並不住在安親王府內。

  如今格格已不在他府中,連他也不知道格格的去向!

  而平貝子原以為,只要上安親王府提親,便一切可解決,然而他萬萬料想不到,如今永琰卻冒出來從中作梗!

  「三貝勒,您這話的意思,老夫不明白!」平貝子收起笑臉,寒聲問。

  他眼中犀利的鋒芒,與平日那老好人的模樣大相徑庭,已再也掩藏不住他內在包藏的機心。

  「永琰,」恪瑤插嘴:「我不是讓你照看她?怎麼會--」

  「平貝子,舍妹性情頑劣好動,您既與她相處過數日,應能瞭解一二。」永琰維持一貫淡冷的口氣,他冷眼直視平貝子。「舍妹既能隨你回家,小住數日,那麼如今她又野到哪兒、上哪戶哪門遊樂玩耍,這個就連我這為兄的都不知情了!」他咧開嘴。

  廳外,阿布坦聽見這話忍不住偷笑。

  說格格頑劣,這倒是真的!

  「額娘與平貝子若執意要訂下婚期也成!」永琰接著道:「不過屆時,我就不能保證格格的人,會如期出場了。」他笑著把話說完。

  廳上其餘兩人臉色難看。

  「兩位慢談。」

  扔下話,永琰轉身走出大廳,阿布坦緊隨主子的腳步離開。

  平貝子瞪視福晉,眼中轉過幾個思量,卻都不能解決他的疑慮!

  而恪瑤的臉色難看至極……

  她沒料到,永琰會在這個時候反對自己!

  永琰的態度,全然不是恪瑤所認識的那個三兒子--莫非他知道了什麼?

  恪瑤寒著眼,心底已開始盤算計較……

  *  *  *  *  *  *  *  *

  永琰不讓她回潤王府,禧珍心底一千個不平!

  每回有什麼好玩的事,永琰總是一個人攬著,不讓她參與,這叫禧珍越來越相信,永琰肯定想悶死她!

  這夜禧珍翻來覆去睡不著,躺在床上一直想著那平貝子到底有什麼古怪、什麼陰謀陽謀?

  禧珍想著、想著,越想越覺得放心不下,她終於從床上爬起來。

  「不行!」禧珍坐在床上,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語:「這麼有趣的事兒,我怎麼可以不參與呢?這樣豈不是有違我的本性,豈不是讓永琰稱心如意?不行,說什麼也不成!」

  黑夜裏禧珍終於「痛下決心」,於是低頭摸黑在床下找鞋,打算效法上回前去趙府一樣,這回就來個「格格夜探潤王府」!

  禧珍壓根兒沒想過,那潤王府豈是能容她隨意來去的地方!然而禧珍可不管這些,只要能滿足她「夜探」的欲望,她就心滿意足了!

  穿妥鞋後,禧珍還沒來得及踏出房門,春蘭已經揉著惺忪睡眼走進禧珍房間。

  「格格,妳一夜嘴裏嘟嘟嚷嚷些什麼呀?」春蘭揉著眼睛,走到禧珍跟前。「我在前頭睡著,擔心您不會跟小碗上回一樣,生病了吧!」

  「呸呸呸,我好好兒的,怎麼會生病呢?就算有病,那也是給悶病的!」她對春蘭說。

  「悶病?」春蘭不解。

  「算了,說了妳也不懂。」禧珍眼珠子一轉,笑瞇瞇地對春蘭說:「春蘭呀,我睡不著睡,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妳陪我好不好?」

  「現在?散心?」春蘭霎時瞪大她的瞇瞇小眼睛。

  「對呀!」她怕黑怕鬼,當然要拖著春蘭一塊兒去。

  「可是--」

  「妳去不去?不去的話,我可要自個兒走了!」她威脅人家。

  惡勢力下,春蘭果然乖乖就範。

  禧珍於是帶著春蘭,兩人躡手躡腳地穿過四合院的中廳,一路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走到前廳。

  她可清楚,那永琰就像長了第三只眼,她想幹什麼事兒,他好像全都知道!禧珍甚至懷疑,連自個兒心底想什麼,永琰恐怕都比她還清楚!

  等走到大門前,禧珍才稍稍松了心。

  「好險,這回我臨時起意,他可料不到了吧!」她得意地。

  不過禧珍仍小心翼翼地拉開門栓,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音,打開大門後她依舊躡手躡腳走出去,不發出半點聲音,然後將門掩上。

  「呀呼!」

  出大門後,她快樂地跳起來,拉著不知什麼狀況的春蘭大聲歡呼--她終於能有一回,成功脫離永琰的「魔掌」了!

  於是禧珍高高興興地趕著夜路,朝潤王府的方向而行,殊不知--

  人家早已立於屋簷上,冷眼旁觀著她那副歡欣鼓舞的傻瓜表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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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8: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禧珍快快樂樂的趕路,卻沒料到眼前突然冒出個程咬金--

  永琰先她一步到了平貝子府前,就站在那條必經之路等著她。

  禧珍瞪大眼睛,躲在春蘭背後質問:「你、你是人是鬼呀?為什麼扮成永琰的模樣,裝神弄鬼的嚇人?!」她聲量頗大其實氣虛得很!

  永琰好氣又好笑。「不管我是人是鬼,妳都別想去潤王府。」他沉下聲。

  春蘭硬著頭皮,壓根兒不敢瞧貝勒爺一眼。

  「你、你真的是永琰?!」

  「不然呢?」她當真以為撞鬼?

  禧珍咽了口口水,心虛地傻笑。「永琰呀,我沒說要去潤王府呀!我不過是夜裏躺在床上左翻右轉的睡不著,出來走走散散心而已!」她猛拍胸脯,還好不是見鬼。

  「半夜散心?」他冷嗤。

  虧她編得出來!

  「是呀!」她呵呵笑。「就半夜散心而已,沒人規定不可以嘛!你說是不是?」

  他冷笑。「散心?那好,現在散完了心,可以回四合院好好睡覺了?」

  禧珍「咻」一聲收起笑臉。「可我還沒……」

  她本想說她「還沒散夠」,可一見永琰那張鐵青臉,到口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走吧!」永琰押著她。

  「好啦、好啦,回去就回去嘛!」禧珍鼓著腮幫子、皺眉頭。

  不情不願地被押著走?禧珍懊悔極了。「肯定是剛才關大門的時候太大聲!春蘭,下回咱們得再小心一點兒,知道嗎?」她嘟嘟囔囔地,全然不知道,打從她走出房間就已經被盯上了。

  春蘭癟癟嘴,無語問天。

  *  *  *  *  *  *  *  *

  回四合院一路上,春蘭原不敢多話。

  可憋了許久,春蘭終於忍不住對禧對珍道:「格格,我瞧貝勒爺的模樣,好像不太高興?」她試探著問。

  春蘭根本不清楚,她是被她家格格設計了!於是她當然不知道,貝勒爺究竟在生什麼氣。

  「什麼不高興?」禧珍裝傻。

  春蘭看著禧珍長大,她瞧禧珍顧左右而言他,就覺得不太對勁。「格格,是不是您惹貝勒爺生氣了?」

  「我?」禧珍屏著氣,鼓起腮幫子。「我惹他生氣?為什麼是我?怎麼不是他惹我生氣呀?」

  「啊?」春蘭搔搔頭。「不會吧!貝勒爺那麼成熟世故,他又不是個孩子!」

  「我也不是個孩子呀!」她抗議。「春蘭,剛才妳這麼說有欺負主子、偏心不公正的嫌疑!」

  春蘭瞪大眼睛。「格格,您平常不會這麼大驚小怪的!」

  「現在就會了!春蘭,往後妳說話要公平、公正一點!知道嗎?」她板著小臉,一臉嚴肅,嚴詞警告春蘭。

  春蘭立刻閉起嘴巴--好好兒的,她說實話又到底招誰惹誰了?真是!

  此時夜已深沉,潤王府位於城西二裏處,是個比較偏僻的地方。

  這一路趕回四合院,春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竟然會答應格格,陪著主子大半夜的「散步」了這二裏多路……

  突然間一聲轟雷巨響!

  緊接著大地驟然掀起一陣波浪,瞬間大地一陣天搖地動,禧珍跟春蘭連站也站不住--

  「媽啊!」春蘭先摔在地上慘叫一聲。

  永琰早已經奔過來,緊緊抱住禧珍--

  「啊!」禧珍瞪大了眼驚叫。

  永琰立即將她的頭緊壓在胸口上。禧珍知道這是地牛翻身,可她從沒見過這等石破天驚的景象!

  在劇烈的震蕩下,禧珍與永琰兩人同時摔到地上,永琰用自己的身體護著禧珍。

  片刻後,禧珍只覺得腳底下一陣搖晃忽然停了!然後她已大剌剌地壓在永琰身上,直接把人家的身體當肉墊。

  「格格……」春蘭撐著腰,在旁哀哀叫著主子。

  「春蘭……妳沒事兒吧?」禧珍頭暈目眩,一屁股坐在永琰腰上--

  「嗚!」

  咦?好像聽見有人在慘嚎喔?還好她有這肉墊……

  低下頭,她這才忽然發現,自個兒壓了個人--

  「永琰?!你沒事吧!」禧珍發現他直挺挺躺在地上,嚇得她兩手抓住他胸口的衣襟用力搖晃。「永琰!你快醒過來--你別嚇我呀!你沒事吧--」

  「咳咳!」

  永琰突然坐起來,禧珍一個重心不穩,屁股摔到泥地上--

  「唉喲!」她慘叫。

  「妳沒事吧!」他趕緊捉住她問。

  「沒事……」只是屁股疼!疼得她眉毛鼻子嘴巴擠成一團。

  「貝勒爺,剛才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春蘭終於爬過來,她嚇得臉色慘白。

  「是啊,簡直嚇死人了!」禧珍拍著胸脯。

  兩人四隻眼睛全瞪著永琰,要一個答案。經過這一嚇,禧珍已經全忘了她還在跟永琰賭氣的事。

  永琰先站起來,然後拉起禧珍,禧珍拉著春蘭。

  舂蘭忽然皺起鼻子,她頭一個先聞到異味。「這什麼味道呀?怪難聞的……」

  「是啊,好嗆鼻的味道!」禧珍也聞到了。

  永琰看到前方不遠處有火光隱現,彷佛有什麼東西正燃燒著……

  「啊,在那裏!」禧珍順著永琰的視線,看到遠處的火光。她掙脫永琰的手,好奇地跑過去--

  「格格!」春蘭站在原地窮嚷。

  她都快嚇死了,說什麼她也不敢跑過去!

  永琰臉一綠,卻一聲不吭跟在那「麻煩」的後頭--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成了她的褓母?!

  好奇的禧珍才跑到那一團熱源周圍,遠遠的就看到地面上出現一個大窟窿。「天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剛才大地一陣搖晃,並非地牛翻身。

  永琰站在她身邊抓著她,提防她再冒冒失失往前一步。「看起來像有什麼東西,曾經猛力撞擊到地面。」

  他左右察看,發現那大窟窿旁平白冒出了一座亂石山。

  「看,那裏在冒煙!」禧珍指著那亂石堆叫了一聲。

  永琰一個沒留神就被她掙脫,然後禧珍就朝亂石堆後的一堆白煙跑過去--

  「回來!」

  永琰回神已經來不及抓住她。

  可禧珍沒料到,亂石堆後突然奔出一隻大型長毛怪物--

  「嗷……」

  她冷不防跟那「怪物」打了一個照面,一時嚇破了膽、根本叫不出聲!

  「快過來!」永琰朝她喊。

  可這時,禧珍已經完全嚇呆了!

  那怪物的體型足有成人一半高,已經長到禧珍的胸脯。她嚇得跌在地上,只能瞪大眼,眼睜睜看著那只「長毛怪」朝著自個兒一蹦一跳地跑來,前爪將她壓在地上,然後張開血盆大口--

  「啊--」禧珍閉起眼尖叫。

  那渾身毛絨絨的怪物,突然伸出又長又肥的溼舌頭,洗臉一樣把她的臉蛋當飯碗舔……

  這回來不及救她的永琰,只差沒心跳停止!

  可不對啊!

  長毛怪似乎只對她的臉感興趣,卻沒有「飽食」一頓的打算……

  禧珍睜開眼,看到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珠子藏在長毛後頭,好奇地凝望著她……

  「咦?」禧珍忽然不害怕了,雖然「長毛怪」還在不斷舔她,她只覺得癢。「呵呵,好癢喔!」

  她伸手摸摸牠,覺得觸感毛絨絨、又滑又軟的……

  「你好可愛喔!」她快樂地張開雙臂,用力抱住「長毛怪」。

  「禧珍!」看到她怪異的舉動,永琰的心跳剎那間真的停止。

  「汪汪!」那被禧珍熊抱住的「長毛怪」,豪邁有力地叫了兩聲,像是回應。

  「永琰、春蘭,你們快來看,牠好可愛喔!我從沒見過這種小狗兒。」禧珍笑嘻嘻地叫來兩人。

  「小」狗兒?!永琰臉上冒出三條黑線。

  永琰已經走到她身邊,見那只「長毛怪」似乎沒威脅性,他站在禧珍身邊小心提防。

  「小狗兒,你哪兒來的?你的主人呢?」禧珍問牠。

  「汪汪!」狗兒回她兩下洪亮叫聲。

  「什麼小狗兒!『酷克 才不叫小狗兒!牠可是一只有優良血統證明書的英國古代牧羊犬。」一把老成的「童音」突然從亂石堆後冒出來--

  禧珍抬起頭,看到一個「奇裝異服」、背上馱著只大藍貓、臉上戴著兩片透明圈圈的小孩,忽然從亂石堆後走出來……

  「咦?!」

  那小孩見到禧珍,本來不屑的表情忽然戲劇性轉變--

  小雋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然後那雙圓骨,碌的眼珠突然「淚光盈盈」……

  「媽!」

  冷不防地,那孩子竟然撲上前叫禧珍--

  媽?!

  *  *  *  *  *  *  *  *

  媽?!

  禧珍腦子一片空白。

  她還沒反應過來,旁邊那只叫「酷克」的什麼勞什子長毛怪犬,見小主子撲上前,也興奮地趴上去玩迭迭樂……

  「該死的,你們把她壓壞了!」永琰臉色大變,一把拎起小鬼,推開大狗。

  「喂,放我下來啦!」小雋兩腿亂踢。

  永琰扔下小鬼。

  可待小雋定睛一瞧仔細,他居然張開雙臂抱住永琰的大腿--

  「爸!」高興得歡呼!

  小雋樂壞了!

  雖然著陸失敗,他卻沒想到自己一「回到」這個年代,就能馬上見到爸爸和媽媽。爺爺花了幾十億美金,實在太值得了!

  永琰沒料到這小鬼會如此反應。

  他抬頭看到那一團「廢墟」,只剩一堆亂石,顯見是經巨大重物撞擊地面後,卷起的碎石,地面除多了一個大窟窿外,什麼都沒留下!

  這小鬼,到底從哪兒來的?

  「什麼『罷 呀?什麼東西罷了?」剛跑過來的春蘭見這一幕,不禁傻了眼。

  「我們那個時代叫『爸 ,就是你們這個時代的『爹 啦!」小雋推推眼鏡老氣橫秋地解釋,兩手仍緊抱著他「爹」的大腿不放。

  「噢……」春蘭跟禧珍兩人眨巴著眼。

  禧珍仔細盯著小雋的臉瞧,總覺得有一股似曾相識的親切感……

  「可你這突然冒出來的小鬼,幹嘛叫格格『媽 呀?咱們家格格又還沒嫁人,更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你怎麼胡亂叫人呢?」春蘭問他。

  「我才沒亂叫!」小雋雖然不捨得,但終於放開他「爹」。他推推眼鏡,超齡的成熟讓他對春蘭的 哩叭嗦很有耐心。「她上輩子是我媽,這輩子當然還是我媽!我叫我媽有什麼錯?」

  春蘭眼睛鼻子都皺在一塊兒了!「什麼上輩子、這輩子,什麼媽不媽的……」可憐,這孩子要不是瘋了,大概也不甚正常!

  「孩子,你打哪兒來的?叫什麼名字呀?」禧珍一向喜歡孩子,對這孩子又有種親切感覺,雖然他滿嘴胡言亂語的,她還是笑瞇瞇地問他。

  「我從妳不知道的地方來,我叫小雋,是妳的兒子。」小雋認真地對他的「媽」說。

  「我的兒子?」禧珍指著自個兒鼻頭。

  春蘭翻個白眼,一臉「看吧,這孩子瘋了!」的表情。

  「是呀!」小雋伸手抱住一旁永琰的大腿。「妳是我媽,他是我爸!」他答話向來簡單俐落。

  禧珍皺起眉頭。這孩子,怎麼越看越覺得面熟,他好像個什麼人來著……

  「我來自二○二○年的地球,是坐時光飛行器來的,這裏現在是清朝康熙年間一六九八年--」

  禧珍趕緊掩住他的嘴。「那是皇上的年號,不能隨便提,會殺頭的!」她警告他。

  小雋拉下禧珍的手。「別怕,有酷克和摩斯保護我!」他開玩笑安慰他媽。

  「你剛說坐什麼來著?那東西呢?」禧珍接著問,雖然剛才這孩子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半句也沒聽懂。

  「我坐時光飛行器來的!因為太爺爺的傳家珠寶,我才來到這個年代。」小雋笑瞇瞇對他的媽說道:「雖然妳聽不懂廣義相對論與量子學理論,不過我還是可以跟妳解釋一下。」他推推眼鏡,他可是航太物理係的十二歲超齡資優生。

  禧珍有聽沒懂,只能眨巴著眼。然而永琰沈默著,他看著這個孩子,思及近日發生的一連串詭異之事……

  小雋開始解釋前,低頭看了一眼他設定好時間的電子表。「相對時間,倒數一億六千零四萬三千三百九十二秒。」抬起頭,他開始解釋:「根據『結構拖曳效應 ,星體運轉時,周遭時間與空間會產生扭曲。相對論說,任何力的速度都不能超過光速,但只有一樣例外,那就是質量引力!也就是說,在時間和空間產生扭曲那一瞬間,只要得到反重力特性物質,又稱為『負面能源 ,就能讓飛行器通過『蛀孔 ,展開時光旅行!」

  他自己覺得已經講得很簡單,但看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臉復雜!

  「反正,你們也不需要聽懂。」小雋露出絕頂聰明的微笑。「只要知道,我不來自於你們的世界就可以了。」

  聽到這裏,春蘭終於忍不住伸出手。「真可憐,你沒發燒吧,孩子?」她估計這孩子的額頭肯定發燙。

  可春蘭的手還沒伸到小雋頭上,那只名叫摩斯的藍貓,全身的毛已經豎起,張牙舞爪的模樣,嚇得春蘭沒敢碰小雋一根汗毛!牠們果然會保護人。

  「根據廣義相對論,速度接近光速時間變慢;但只要快過光的速度,過去的歲月就會變成未來的日子!」小雋繼續解釋:「雖然這樣會造成時空矛盾,因為對我來說,回到『過去 卻是我的『未來 ,如果我回到前一分鐘的我,那麼前一分鐘的我是否會消失或者被取代?否則已經發生的事,就會因為時空旅行而改變。但是……

  小雋抬頭看著他的「爹」,臉上出現滿意的表情。「我把這個理論應用到佛教的輪回觀念,所以我相信,人類生老病死然後輪回轉世,其實非常符合時空構成的科學定律。因為死亡那一刻,人類的意念會決定靈魂時空旅行的時間空間和地點。較之人類使用飛行器的觀念,等於跳躍了一個劃時代的『斷鏈 !比起使用飛行器做時光旅行,不知道要先進多少萬倍!」這就是之所以爺爺花了三億美金打造的時光飛行器,會這麼爛的緣故。

  「噢,我解釋一下,」小雋接下說:「所謂的『斷鏈 指的是達爾文進化論中不可解釋的一環。關於達爾文的進化論,這是一個被反傳統科學界否定的理論,這不可解釋的一環,就是人類進化時有一個非常神秘、現今科學仍然不能解釋的環節--人類從猿猴突然變成猿人。進化論之所以被質疑,是因為事實上這個神秘環節時期的化石根本找不到!回到剛才,我提到靈魂的時空旅行,其實這個靈魂時空旅行也有缺點,因為旅行者會完全忘記前世的事,只有少數人記得上一次『旅程 中發生的情況!但是人類靈魂是從什麼開始,決定利用形體不斷轉換,也就是『投

胎 的行為開始時光旅行的,這牽涉到高等宗教學,我最近正在Harvard神學院研究--」

  「小雋!」永琰終於開口,打斷小雋滔滔不絕的話。

  「有,爸爸!」小雋很有精神地應答。

  他從出生以來,只看過照片上的爸爸,爺爺和奶奶為了滿足他的心願,才答應讓他冒險,打造了時光飛行器回到未來,找尋爸爸和媽媽的去向。

  永琰看到這個孩子聰明的模樣,他露出笑容。「你不是我們這時候的人,但你又是我的孩子,那麼你是我前一世的孩子,還是下一世的孩子?」

  「難怪媽媽說我比較像你,因為爸爸真的比較聰明!」小雋心無城府地說。

  禧珍這回可聽懂了!意思是說她比較笨嗎?她不以為然地鼓起腮幫子。

  不管是前世或下一世的「那個自己」,怎麼可以承認她比較笨呢?還真是不給自己面子!

  「這一世的爸爸跟媽媽,就是我那一世的爸爸跟媽媽的下一世--也可以說是前一世,你們投胎了,但是時間和空間是平行存在的。因為在宇宙中,絕對的時間並沒有意義,宇宙只有相對時間。所以我回到相對時間,倒數一億六千零四萬三千三百九十二秒,遇到這一世的你們。解釋的更清楚一點,時間對靈魂來說也是沒有意義的,靈魂可以在宇宙的過去與未來時間,做跳躍式的時空旅行。」

  「小雋,你那一世的『爸爸 跟『媽媽 ,為什麼讓你來找咱們?」

  就在禧珍和春蘭已經聽得頭暈腦脹的時候,永琰已經一語道破關鍵。

  小雋的笑臉,瞬間垮下。「小雋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後來媽媽也走了。」他沮喪地回答。

  用小雋的話解釋,他的爸爸跟媽媽都已經進行靈魂的另一段時空旅行--投胎去了!

  「所以你就來找我跟永琰?」禧珍心疼地握住小雋的手,終於想起來,小雋長得很像永琰!

  小雋點頭。

  「為什麼是這一世?你又怎麼知道,我們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永琰問他。

  「因為太爺爺的傳家珠寶。」小雋恢復精神。「太爺爺年輕時把在蘇富比拍賣會上買到的古董珠寶,送給了太奶奶,後來爸爸在銀行辦的慈善拍賣會上,拿出太爺爺的傳家寶拍賣,然後又故意買回來,等爸爸快要『轉世投胎 的時候,他把傳家寶送給已經懷了小雋的媽媽,後來媽媽『轉世投胎 前又送給小雋。」

  「說來說去,這個傳家珠寶,跟你上咱們這兒來又有什麼關係?」春蘭插嘴,她也終於聽懂了。

  「太爺爺的古董珠寶有秘密。」小雋回答。

  「什麼秘密?」禧珍跟春蘭異口同聲,好奇地眨巴著眼問。

  小雋笑著對眾人說:「是這一世的爸爸,留給小雋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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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7 00:29: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訊息?」禧珍不暸。「那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消息。爸爸在古董珠寶的真珠殼裏面,留下珠中之珠,上面刻的訊息寫的很清楚。」小雋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明珠,然後念給禧珍聽:「康熙三十七年戊寅年三月朔丙子日醜時三刻,小雋回來取走能源顆粒,再回到康熙十八年己未年八月癸亥朔醜時三刻,解救額娘與阿瑪。」

  永琰取過小雋手上珠子細察--那確實是他的字跡。

  倘若這裏的「額娘與阿瑪」,指的就是他與禧珍,那麼康熙三十七年戌寅年三月朔丙子日醜時三刻,正是剛才發生大爆炸,地牛翻身的時刻。

  然而康熙十八年己未年八月癸亥朔醜時三刻,禧珍當未出生,小雋要如何「解救」他們?

  再者,「能源顆粒」又是什麼?難道……

  「小雋,你怎麼會知道格格跟貝勒爺,就是你的額娘跟阿瑪?」從剛才就沒怎麼聽懂,而呵欠頻頻的春蘭,這下總算聽出了興趣。

  「因為爸爸跟媽媽還是長得跟前世一模一樣啊!」小雋有問必答。「雖然命運很復雜,是不是有一套時空旅行的『命運程式 ,還沒有人知道,但是我認為應該有一套這樣的『命運程式 。不過小雋相信,就算不知道『命運程式 的結果,這一輩子爸爸跟媽媽最後一定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因為你們又相遇啦!」

  小雋的話沒讓禧珍臉紅,反而讓她哈哈大笑。「原來我每一世都長得一個模樣,真有趣--」

  春蘭古裏古怪地看了她家主子一眼……

  格格好像沒發現討論的重點?重點是,格格跟貝勒爺居然是夫妻?春蘭怎麼也想不通!因為格格跟貝勒爺是兄妹,他們倆想成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是,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留下這樣的東西給你。」永琰對小雋說。

  「也許爸爸留給我訊息這件事,是發生在未來。訊息上說我必須帶著能源顆粒回到一六七九年,也就是康熙十八年,去救額娘和阿瑪!」小雋顯得有點苦惱。「可是我的時空飛行器已經消失了,我要怎麼做才能再回到康熙十八年?」

  「消失了?什麼東西消失了?」禧珍沒聽懂。

  「飛行器呀,媽媽,我就是坐著它來這裏的。」小雋耐心地對媽媽解釋:「剛才飛行器來到這個時間,準備要降落的時候,突然失速,所有的手動設備幾乎都失靈了!它一路俯衝到地表上的時候,秒數居然又開始運轉,最慘的是,墜地的時候因為強大的撞擊力,導致我昏迷了一分多鐘,那個時候要不是酷克把我從座艙裏叼出來,我可能跟故障的飛行器一起消失,不知道又會跑到哪個時間和空間去了!」

  永琰忽然對禧珍和春蘭道:「剛才轟天巨響的雷聲,一定驚動了官兵,咱們在這裏逗留了太久,先帶小雋回四合院再說。」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禧珍笑瞇瞇地對小雋說:「小雋,你就先跟咱們回去吧!」

  「當然好,媽媽。」

  只有春蘭瞪大眼睛。她不明白格格跟貝勃爺,為什麼要帶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怪小孩回四合院?

  答案,大概也只有天曉得了!

  *  *  *  *  *  *  *  *

  深更時分  潤王府

  這夜時辰還早,平貝子已回房歇息。

  三更天,平貝子的睡房內忽然有了動靜。窗門悄無聲息地被人推開,來者身形輕巧地躍過窗臺,然後落在屋內陰暗處--

  「妳來了!」

  藏身在暗處的女人笑盈盈地說:「原來您早就發現了。」

  平貝子掀開床帳,他身上衣物整齊還是白天的模樣,看來一整夜都未入睡。「就等妳一人了!」平貝子瞪著女人美傃的容貌,面無表情地說。

  女人低著頭走出陰影,赫然竟是麗夫人!

  「有話,進密室再說。」平貝子謹慎地道。

  「是。」麗夫人的態度十分恭謹。

  平貝子轉身打開衣箱,然後用力一拉衣箱上的環櫃,箱底應聲洞開一道暗門,暗門下竟然有直通地底的階梯。

  平貝子不發一言,率先走進洞內,麗夫人尾隨其後並且於洞口處拉下一鐵制把手,緊接著箱底又闔上,箱口同時蓋上。

  麗夫人隨平貝子走下階梯,梯道旁早已點起篝火供給照明。

  階梯盡頭,儼然是一間偌大密室,室內已有數人正在等待。一顆足有手掌大小的銀珠供於密室正中,以紅玉琉璃柱撐托於半空中,眾人正圍繞銀珠而坐,見平貝子到來,皆紛紛站起來拱手為禮。

  平貝子陰沉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眾人。密室內除隨行而來的麗夫人外、在場的赫然還有相士餘一得、牡丹苑的鴇母、以及矮胖瘦三名老者。

  平貝子走到密室一角,背著眾人伸手往臉上一抹--

  那是一個極精緻、極貼肉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竟是一張容貌清瘦的中年男子面孔,原來腫脹老實的「平貝子」已徹底改頭換面。

  原來這位「假平貝子」,冒充「真平貝子」已一段時間,他身上腫腫的肥肉皆為易容術偽裝。

  男子揭下面具後,頓時眼露精光,視其原來容貌顯見是一名中原漢人,與平貝子旗人的相貌外觀實在大相徑庭。

  「教主!」

  眾人見男子卸下面具,於是齊聲呼喊教主。

  「眾位請坐。」男子臉色嚴肅地對眾人道:「眾位都是神珠教的耆老。神珠教創教十餘年,為的就是等待神珠重現,光興我教!讓眾位都藉神珠之力,得到長生不死的力量!」

  神珠教主說到這裏,眾人眼睛全都放光。

  神珠教乃數年前才竄起的一神秘教派,傳言神珠教徒供奉靈力神珠,其教教主是一名極其神秘的人物,凡親眼見過他施法者,都震懾於他偉大非凡的力量!

  然而,也因神珠教供奉的神珠,與四大會館之金珠圖騰不謀而合、極其相似,因此時常容易遭人誤解,以為神珠教徒就是四大會館的會眾。

  例如麗夫人在家中廳堂上供奉寶珠,實因她是神珠教徒,與四大會館卻沒有任何關聯。

  「這些年來,眾位齊心合力協助,原本近日已大有斬獲,」神珠教主道:「眼見大事將成,然而如今……」

  他語稍停頓,在場眾人神色立即緊張起來。

  「如今計劃有了改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臉色皆變。

  那名矮老者問:「教主,您不是已得到趙府原欽天監所藏之淩空神器圖?現在眼看那神珠也即將到手,您為何--」

  「安親王府三貝勒出面阻攔,事有變故。」

  「當初餘一得出面遊說,安親王福晉不是已答應要將格格許配給您?三貝勒憑什麼阻止?」那藏身在牡丹苑的鴇母道。

  「話雖如此,但福晉竟然派了一個她左右不了的三貝勒,下江南接回珍兒,如今他不肯放手,只怕事有波折!」神珠教主道。

  「果真如此,那該如何是好?」麗夫人問。

  「教主,」餘一得憂心忡忡。「我估算天象,三十六年丁醜年閏三月辛巳朔辰時日食蔽空至今,已過去一年!當時異象蔽日,吸去您大部分的精力,若不能盡快取得神珠納其吉氣,您所失的元神恐怕難以補救!」

  餘一得這話道盡了眾人心眼,各人聽見如此皆神色緊繃。

  神珠教主眼色一沉。

  沉默中,他忽然伸掌,朝向那顆供在密室中央的銀珠,片刻後銀珠忽然詭異地淩空而起,飄浮在半空中……

  然而須臾間,銀珠卻像忽然失去力道一般,垂直墜落於地面--

  「教主!」

  眾人齊聲驚呼!

  神珠教主臉色大變。

  這麼多年來,他的能力一日日退化,早已大不同前!現在竟然連吸取銀珠這樣懾服眾人的雕蟲小技,都會失手!

  然而只有神珠教主心底清楚,餘一得所謂異象蔽日,能力將被吸取雲雲,只是他用以說服教眾、掩人耳目的說詞!實際上的真相是……

  「這事,不能再拖了!」神珠教主,終於在眾人面前宣佈。

  麗夫人聞言大喜!「教主,您已打算--」

  「事已到緊要關頭,」神珠教主眼色一沉,他截斷麗夫人的話道:「該是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聽見教主如此言道,眾人臉色一松,紛紛露出笑容--

  終於,教主終於下定決心了!

  神珠教主陰沉的神色再次掃過眾人,然後才緩緩道:「珍兒已經長大,也到了時候,她該知道自己認賊作父,已經足足十八年!」

  *  *  *  *  *  *  *  *

  把人帶回四合院後,天已經亮了。那一貓、一狗、一孩子古怪的模樣,讓阿布坦和小碗他們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子揚,把你所繪的圖拿出來,交給小雋。」永琰道。

  「是。」子揚回過神,趕緊自懷中掏出描摹的壁圖。

  雖然他不明白貝勒爺為何要將圖交給這個怪孩子,可他仍然照辦不誤。

  「小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永琰問。

  小雋推推眼鏡,仔細的瞧。「大概知道,爸爸。」小雋瞧了半天,然後回答:「不過這個圖畫的不是挺清楚--」

  「有更清楚的,實際的東西能讓你瞧。」

  禧珍睜大眼睛,一臉興奮。「永琰,你是想……」

  「沒錯。」他咧開嘴。

  小雋雖然聰明,不過這回他就聽不懂爸爸媽媽在說什麼了。

  不止小雋,其他人聽著也不甚理解。

  「也許,」永琰看著小雋,卻是對禧珍說:「也許,小雋能幫咱們解開那一夜之謎。」

  *  *  *  *  *  *  *  *

  大夥兒散會要回屋裏睡覺時,天已經快亮了。

  「媽媽,小雋可以陪妳一起睡覺嗎?」十二歲的大孩子拉著禧珍的手,依依不捨地凝望她。「小時候咱們都睡在一起,妳走了以後,就剩酷克和摩斯陪我睡覺了。」他感傷地對禧珍說。

  聽見這些話,不知道為何禧珍的心口突然一痛--

  「當然好呀!反正我一個人睡也挺無聊的,今晚你就來陪我一起睡覺吧!」禧珍笑瞇瞇地對小雋說。

  小雋口口聲聲叫她媽媽,禧珍雖然有些不習慣,然而對這孩子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親愛與憐惜,就好像彼此已經認識了一輩子,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血脈相連的親生母子……

  「那爸爸呢?爸爸也一起睡覺嗎?」小雋問。

  禧珍兩眼忽然瞪大。「當然不能一起!」她再傻也明白,她跟永琰可不能睡在一起!

  「為什麼?你們還沒結婚嗎?」小雋問。

  他雖然聰明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問話還是很直接可愛。

  小雋問話時,永琰沉默不語。

  「結婚?你是說成親嗎?」春蘭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嘛!格格跟貝勒爺是兄妹呢!」她沒心眼地道。

  聽見春蘭這話,禧珍愣了愣。信疋呀!別人眼中看來,她跟永琰的確是兄妹,而兄妹是絕對不可能成親的……

  禧珍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她一抬頭就對上永琰的目光,他炯炯的眼神,正目不轉晴地盯著自己。

  禧珍別開眼。「小雋,咱們趕緊回房裏去,再不睡覺天就快亮了!」她拉起小雋的手就走。

  *  *  *  *  *  *  *  *

  一清早,恪瑤進宮前早已思前想後,擬妥了進宮的說詞。

  也許永琰知道了什麼,也或者他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倘若永琰清楚「真相」,那麼皇上必然不會蒙在鼓裏!但為何永琰與皇上都絕口不提當年的「秘密」?

  恪瑤隱約猜到,永琰如今籍入宗人府,皇上如要認親,必然成為皇家笑話一樁,天子的威權受到挑戰,這是絕對不被容許的。

  因此,盡管皇上想要這個兒子,卻不能認親!

  永琰的身世既然不能被揭穿,那麼他就永遠就是安親王的「兒子」!與格格是同胞父親所生。

  這也是恪瑤之所以能進宮,請求皇上的主因--

  她要利用皇上這點矛盾與心結,達成自己的目的!

  「福晉,您的意思是,希望朕親口為格格指婚?」

  「是的,倘若能由皇上金口指親,那麼將是我安親王府的光榮。」恪瑤笑答。她因雙腿不便於行,皇上賜坐安親王府福晉於禦前。

  「不過朕以為,這潤王府平貝子人品雖貴重,然他畢竟年歲稍長,平貝子與格格婚配是否--」

  「妾身不敢欺瞞皇上,這一切也是為永琰著想呀!」恪瑤忽然面露憂容,神色為難地道。

  皇帝眉峰一挑。「此話怎講?」

  「皇上您也知道,格格因她阿瑪的緣故,長年住在京外。我本一片好意掛念著格格的婚姻大事,才會讓永琰將她接回京城,可誰知,這回永琰將她接回京後兩人竟然一見如故、惺惺相惜,雖說兄妹之間和樂融融是一件好事,然而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卻讓我何其憂心呀!」恪瑤故意說得煞有一回事,她接下道:「畢竟不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兄妹,我擔心兩人兄妹之情不夠深濃,兒女之情反倒……」她故作猶豫。

  「永琰這孩子我很瞭解,斷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福晉會不會多慮了?」皇帝沉下臉。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恪瑤壓下聲。「永琰是您最器重的臣子,也是咱們愛新覺羅氏的子孫,皇上,我只怕倘若發生皇家醜聞,將嚴重影響您的聖譽!」

  皇帝悚然一驚。

  他心底明白恪瑤說的有理!

  即使永琰是他的兒子,然而他籍入宗人府,為皇族宗室,他與格格為「親兄妹」是事實,即使兩人並無兄妹關係,然而正如恪瑤所言--不怕一萬,只怕萬

  「福晉說的是。」皇帝改口,笑著對恪瑤道:「其實朕能為格格指婚,也是美事一樁是吧?」

  「若能如此,妾身在此先叩謝皇恩。」

  「那麼明日我便下旨,讓格格與平貝子著期於下個月十六日成婚!」皇帝笑間恪瑤:「福晉,朕如此處置可好?」

  「皇上聖明。」恪瑤垂下頭。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皇上如此私心袒護永琰,居然能為永琰而犧牲禧珍!現在恪瑤更能肯定,皇上清楚永琰的身世!

  恪瑤離開後,皇帝收起笑臉,眉頭深鎖--

  以永琰的性格,倘若他真想要那禧珍格格,絕不容人阻擋!

  他最擔心的事……

  只怕要發生了!

  *  *  *  *  *  *  *  *

  當夜禧珍和小雋幾乎一夜沒睡,兩人聊到天大亮了還不肯休息!

  隔日白天睡了一整日養足精神,夜裏永琰與禧珍兩人,帶小雋和他隨身的寵物摩斯、酷克一起,再度來到趙府,重回井底。

  當然,這回他們不必再從井口「摔」下去了。

  禧珍使用銀珠進入密門的時候,小雋很好奇地盯著那珠子瞧。

  「媽媽,這是什麼?」小雋問禧珍。

  「這是我額娘留給我的,至於它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顆銀珠能用來開門。」禧珍把銀珠交到小雋手上。

  小雋推了推眼鏡,很認真地盯著那珠子瞧了半天。「爸爸,我昨天到這裏後,一直沒發現訊息上提到的『能源顆粒 ,難道『能源顆粒 就是這個東西嗎?」

  小雋問的,正是永琰心底的疑惑。

  「我想,等你到了井底,答案也許就更清楚了。」永琰答。

  「嗯,這裏真的很奇怪,看起來像我們那時代的建築模式,不過所使用的材質又比目前地球上的建築用料還要先進,可是為什麼這些東西會出現在這裏呢?」小雋仔細地觀察壁面上的銀灰色物質,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他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皿以及一把合金小刀,努力想刮下壁面上些許銀層。

  「小雋,你在做什麼呀?」禧珍問。

  「採集標本呀,媽媽!」小雋笑瞇瞇回答。

  「這能做什麼?」

  「等回我的時代後,就可以帶回實驗室研究。」

  「噢……」禧珍對「兒子」瞇瞇笑。

  其實她半句也沒聽懂。

  他們邊說邊走,這段路由於已經走過一遍,這回似乎很快就到達上次那個擁有透明玻璃的大房間。

  就算是第二次看到那個「怪東西」,禧珍還是忍不住覺得驚嘆。「說真的,這東西這麼大、而且這麼古裏古怪的,雖然不知道能拿來做什麼用,不過這麼大的東西讓人每看一回都還是覺得驚奇。」

  「那是太空飛船。」小雋忽然搭腔。

  「你說什麼『船 來著?」禧珍問小雋。

  「太空飛船。類似我坐到這裏的時光飛行器,而且,」小雋兩眼亮晶晶的,露出笑容。「這架飛船的設備非常先進,好像能旅行到很遠的地方,看起來比我那個時代的地球文明還進步。由於我們目前的科技,所進行的一般太空探測旅行,因為經費有限導致負能源無法充分開發使用,所以太空探測旅行,還不能突破太陽係範圍。如果這是一艘能做宇宙旅行的飛船,那麼使用的能源以及飛行器的速度,也許能把我送回爺爺和奶奶那裏。」

  這回他為了做時空旅行,光是時空飛行器造價就三億美金,負能源更是昂貴,幾乎花費三十億美金才儲滿往返所需能源,相當於打造時空飛行器的十倍價錢。

  然而由於著陸失敗,他竟然把飛行器弄丟了。

  「小雋,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搭這個東西回去了?」禧珍只聽懂這點。

  「理論上,」小雋推推眼鏡。「如果這是一艘宇宙船,也許可以,但是我必須知道該怎麼操縱飛船。可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下去呢?」

  「那裏還有一道門。」永琰指向透明玻璃鏡前端。

  「對了,就是那裏!」小雋眼睛放亮。「那裏一定就是往下直達飛行船的通道,爸爸真聰明!」

  「那兒?怎麼可能?!」禧珍滿臉狐疑。

  永琰指的,是房間中心一個圓筒型的箱子。

  「那叫升降梯,跟我們剛才到這個房間前搭的一樣,這個東西不一定要做在墻壁裏,只要空間夠大都可以。」小雋解釋。

  禧珍猛點頭,只是有聽沒懂。

  「爸爸,那我就使用媽媽的珠子開門。」小雋說。

  在永琰的同意下,小雋將銀珠嵌入暗孔,密門立即打開,門內果然出現類似的「封閉室」。

  三人與摩斯、酷克一道進入後門立即關上。

  「有了這東西真方便,想上天便上天、想下地便下地!」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搭乘,禧珍還是覺得很神奇。

  小雋推推眼鏡,對媽媽微笑。

  密門一打開,還有兩道透明玻璃門阻隔。

  這兩道門看起來像玻璃,然而卻異常厚實堅固,如同強鋼。

  「看起來,這裏應該就是停機坪。」小雋兩眼放亮。「如果連飛行通道都沒有,難道他們的文明已經達到科幻電影裏才能實現的加速技術,能使飛行船瞬間加速,直接進入扭曲的時間與空間嗎?」

  小雋利用銀珠打開兩道玻璃門。他仔細觀察飛行船外觀,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種材質的飛行器構成原料。

  「爸爸,我必須到裏面去看一看。」他回頭對永琰說。

  永琰點頭。「小心一點。」

  「我知道,爸爸。」小雋笑瞇瞇地回頭要跑進艙內--

  「小雋!」永琰忽然叫住他。

  「什麼事?爸爸?」小雋回頭站定。

  「你很聰明而且勇敢,相信你的阿瑪一定以你為榮。」

  得到爸爸的稱讚,小雋笑的很開心。「謝謝爸爸!」他跟禧珍揮揮手,然後才轉身走進飛行船,摩斯跟酷克也就跟著主人一道走進飛行艙。

  看到小雋跑進機艙,禧珍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於是她調頭問永琰。「永琰,咱們也進去瞧瞧好嗎?」

  永琰卻抓住她。「不行,咱們必須留在這裏。」

  「為什麼?既然都下來了,不進去瞧瞧多可惜呀?」

  永琰卻忽然握住她的手,柔聲問她:「珍兒,現在妳可知道,我心底在想些什麼?」

  「咦?」禧珍不明白永琰為什麼這麼問自己,然而下一刻--

  變故忽然發生了!

  那艘原本靜止不動的飛行船,忽然原地旋轉起來,船身周圍發出朱墨靛紫青橙白,各色車輪狀的毫光,就像趙府墻內密室所繪的圖騰一般!

  禧珍瞪大眼睛,這一刻她只想到正在裏面的小雋--

  「小雋!」

  她大叫一聲,然而就在她還來不及跑到那艘大船邊時,飛行船在剎那之間,便突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  *  *  *  *  *  *  *

  當小雋隨著飛行船消失瞬間,禧珍的胸口忽然感到劇烈的疼痛--

  然而這一刻,禧珍卻忽然感覺到永琰心中的平靜。

  飛行船消失、徹徹底底地消失了!直至過了許久,禧珍才從驚愕中醒來……

  她慢慢調頭望向永琰,沒想到他正盯著自己,眸光深沉。

  「永琰,你看見了嗎?小雋他,」禧珍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小雋他居然就這樣消失、就這樣不見了!」她眸中含著淚,苦著小臉對永琰說。

  她不明白,為何永琰親眼看見小雋在兩人眼前消失,卻還能那麼平靜?

  永琰緊握住她的手,依舊沉默地凝視她。

  「為什麼?難道……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悲傷嗎?」禧珍問。

  小雋說走就走,她居然有一種痛失親人的痛苦,就像當年額娘去世一樣……

  「這是註定的命運。」永琰緩緩地對她說:「這孩子註定會來,也註定要走,因為他的使命還沒有達成。」

  「你在說什麼,永琰?為什麼我半句也聽不明白?」禧珍搖著頭,不願接受。

  「妳『看到 我心底的平靜了,是嗎,珍兒?」他忽然問她。

  禧珍又點頭,她流著淚問他:「永琰,你為什麼不傷心?」

  「小雋來這裏,是因為那則留在珠中的訊息。」永琰對她說:「妳忘了那則訊息還有下半段?」

  禧珍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好像還真有下半段……

  小雋回來取走能源顆粒,再回到康熙十八年己未年八月癸亥期醜時三刻,解救額娘與阿瑪。

  換言之,小雋必須走,他必須再到康熙十八年己末年八月癸亥朔醜時三刻,這樣,他才能解救他的額娘與阿瑪。

  所以永琰說,小雋要走是註定的?

  「妳明白了,是嗎?」他溫柔地問她。

  禧珍仍然不停地流著眼淚……

  她並不明白,為什麼人總要有生老病死?總要有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見到她的眼淚,永琰將她擁入懷中,心疼地擦拭她頰畔的淚珠。

  禧珍依偎在永琰懷中,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她盡情地哭得好傷心!

  從小雋出現後,那孩子就一直叫她「媽媽」,感覺上小雋好像真是她自個兒的兒子一般!而現在小雋忽然走了,禧珍就像失去了最親愛的親人!

  這也讓她想起了額娘!於是十年前喪親,一直壓抑在禧珍心中的痛苦,忽然一股腦兒全發泄了出來!

  然而傷心難過中,禧珍忽然想到一件事--

  「永琰!」她突然推開永琰,眼睛睜得好大。

  頰畔仍掛著淚痕的她,臉色慘白。

  永琰沉著地盯著她驚恐的眼神。

  「永琰,」禧珍喘不過氣。「小雋他--他帶走了額娘的銀珠!」

  永琰眸色一濃。

  禧珍屏息地接下說:「咱們被關在這裏,再也回不去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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