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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貞子 -【皇后無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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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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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0:23:38 |顯示全部樓層
皇后無用 作者:貞子

年幼時,她執拗地要向他討個皇后的位置
因為她總以為這個位置是最能接近他的
長大後才知道,當皇后有什麼用?
這些年來她表面風光,實際上並不受寵
但她從來不與後宮一堆女人爭寵獻媚
只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守著年幼時的那個夢……
她以為守著本分最終會得到他的真心垂憐
卻忘了人心易變,他找了許多理由懷疑她疏遠她
明知她想像個普通妻子一樣為心愛的丈夫生幾個娃娃
卻沒想他不要她的愛,連帶肚裡的孩子也得跟著陪葬
愚昧如她後知後覺原來他跟她那些貪婪的家人一樣
都只當她是顆棋子,助他登上帝位鞏固權勢
活該她沒有了利用價值,最後成了棄子──
看著他眼底的淡漠,她知道自己該死心了
過去她留在這座巍峨華麗卻沒有自由的皇宮裡
是因這裡有他,她心甘情願
現在她要走,自然再沒有人能攔得住她……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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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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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0:24: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錚哥哥,將來你當皇上了,我要當你的皇后!”

    “好,將來我一定讓雲兒當我的皇后。”

    東楚國皇宮

    祥甯宮外,皇后柳雲端坐在椅上,她右手拈著穿過明黃絲線的細針,左手扶著平鋪在紅檜木架上的軟緞,一針一針,細細地將軟緞上那只金絲雀描繪得栩栩如生。

    柳雲有著絕世美貌,刺繡更是藝冠全國,堪稱才貌雙全,她的一舉手一投足,永遠都帶著旁人望塵莫及的優雅風采。

    容貌是天生的,氣質儀態卻多半跟出身脫不了干係。

    貴為皇后的柳雲自是出身顯赫,不但顯赫,她的親爹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柳道遠。

    東楚的老百姓只知道柳道遠是宰相,但朝廷之中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個宰相的野心與權勢早已淩駕龍位上那一人,又因先帝生性軟弱,在位三十多年便讓柳道遠過足了地下皇帝的癮,外戚柳氏一族可謂權傾一時。

    人都是貪婪的,像柳道遠這樣的人更是貪。他能讓柳氏權傾一時,妄想著權傾一世也不奇怪了,而他貌美如花的女兒柳雲便是他最有利的一顆棋子。

    於是,柳雲便在五歲之齡早早成了太子妃,而太子便是長她三歲的大皇子競錚。

    按照柳道遠的想法,若不是自己的皇后姊姊生不出兒子,他也不會看上跟柳氏毫無干係的競錚。全因當時三個皇子之中,唯獨競錚生母黎貴妃出生寒門士族,競錚自小又以斯文謙和見長,柳道遠以為這樣的人最好操控,所以他不但允了女兒與競錚的兩小無猜,還推波助瀾讓他們一個成了未來要當皇帝的太子,一個成了未來要當皇后的太子妃,這一切都是為了柳氏一族的未來鋪路。

    雖然後來競錚的母妃黎貴妃不知趣,對柳氏有二心,以至於柳道遠暗中煽動她和她的青梅竹馬舊情複燃,天真的兩人果真預謀出走,想當然耳,他們的計畫失敗了。龍顏大怒之下,她與情郎雙雙成了刀下亡魂,她唯一的兒子競錚更是因此被送往鄰國北疆為質子。

    當時人人都道這太子沒戲了,肯定有命去沒命回,哪裡知道競錚不但活著回來了,還很會討先帝歡心,即使柳道遠有意操作,一向軟弱的先帝卻執意讓競錚穩坐太子之位。

    作賊心虛的柳道遠原本有些發愁,雖然這競錚看上去跟過去無異,還是一派善良模樣,但能從北疆安然返國的人豈容小覷?說不定他什麼都知道,正等著機會反咬柳氏一口呢!幸好,他及時想到他還有柳雲這個女兒。

    自從太子競錚被送到北疆之後,柳雲這太子妃便鮮少在宮中出現,現在競錚回來了,她立刻回到競錚身旁,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不得不說柳道遠這步棋真是下對了。競錚如他所料對柳雲一往情深,兩人再次聚首之後,如膠似漆的身影簡直羨煞旁人,競錚對於他這個准岳父更是百依百順,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要不了多久柳道遠對他的疑慮便完全消除了,在先帝駕崩之後,柳道遠毫無異議地讓競錚坐上帝王之位,柳雲也順理成章從太子妃晉升成皇后,柳氏的勢力更勝以往的風光。

    這些,仿佛只是昨日剛發生的事,如今──

    柳雲身後的大侍女菀玉不知在想什麼,想得眉頭深鎖,卻只能一次次咽下到嘴的歎息,複雜的眼神默默投向整個東楚國中身份地位最是高貴的女子。

    刺繡時的柳雲從來都是無暇顧及他人目光的,儘管半個時辰已經過去,她那雙美麗的眸子還是緊緊鎖在華美的軟緞上,眼睫抬也不抬,唯獨手裡的動作不疾不徐,繼續在金絲雀上穿針引線,那張白瓷般無瑕的面容僅僅端著一如既往的柔美平靜,似是不知道在祥甯宮外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然而,位居後宮之首的她又豈會麻木至此?哪怕她真不知,相信也會有人不請自來提醒她。

    “皇后姊姊金安──”

    來人不懷好意的細嗓才起了個頭,就讓菀玉冷冽的聲線給擋了下去。

    “幾個狗奴才,未經通報就放幾隻沒規矩的蟲子飛了進來,該當何罪?”

    到底是皇后的貼身侍女,菀玉不管是心思手腕還是在宮中的地位,幾乎是跟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善德平起平坐,就連掌管萬千宮奴的內侍院女官都得讓她三分。

    若非如此,憑柳雲這般連只螞蟻都捏不死的柔弱模樣,這些年哪能在這吃人深宮好端端地當著她的皇后?

    就像現在,菀玉這聲不冷不熱的喝斥,當下就把祥甯宮裡裡外外的奴才全都給嚇得紛紛屈膝跪下,就連不速之客身邊跟著的侍女也一樣,她們就算有主子壯膽勉強還能站穩腳步,這會兒也難免慘白著臉,噤若寒蟬了。

    至於不速之客,也就是如今最受聖上寵愛的鴛貴妃,則是鐵青著臉,拿塗著豔紅蔻丹的手指直指菀玉的鼻尖,尖聲道:“一個低賤的婢女恁是大膽,敢將本妃喻作蟲子?”

    “貴妃娘娘,奴婢就想您不是頭一日入宮了,那就該知道這祥甯宮是什麼地方,豈由得任何人來去自如?如此這般不懂規矩,在這宮中與蟲子又有何異。奴婢只是好心提點某些失了規矩的蟲子,以免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菀玉的口氣比她更森冷。

    在這深宮內院,誰不知道規矩禮數是最基本的保命符,連這道理都不懂,那就等著像蟲子般早晚被人捏死。

    聽完這番警告,自知理虧的鴛貴妃臉色變了變,憤恨的眼神在菀玉身上掃了幾下,最後落在始終不動聲色的柳雲上。

    一旦鴛貴妃瞧清楚了那張傾城美貌上的淡漠,她對柳雲這個皇后的種種嫉恨更是鋪天蓋地湧上來,直到她想起了今日來此的目的,那抿得僵直的唇線悄悄掀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她的臉色這才恢復正常。

    “姊姊莫要見怪,妹妹不過是來找姊姊聊聊天的,姊姊大人大量就饒了妹妹吧!不說姊姊恐怕不知曉,皇上還跟妹妹誇過姊姊溫柔敦厚呢!又說就是喜歡妹妹的調皮,所以姊姊可別真跟妹妹計較什麼禮數規矩呀,不然妹妹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鴛貴妃這會兒竟是冠冕堂皇把皇帝搬出來壓制柳雲了,言下之意無非是想告訴柳雲,纏綿龍榻的是她,柳雲就算占著皇后的位置也爭不過她這個寵妃。

    這番明嘲暗諷誰都聽得出來,然而被人看輕的皇后本人面上卻仍是一片平靜,不見一絲該有的惱怒,就連捏著針線的手都沒打顫過一下。

    只有柳雲自己聽到了心底無聲的歎息。

    溫柔敦厚嗎?原來自己值的就是這一句誇獎。

    這些年來她表面風光,實際上並不受寵,但她從來不爭寵。她只念及他擁有後宮三千佳麗,卻獨獨把皇后位置留給了她,不正說明他一樣珍惜年少時那份愛戀?哪怕現在只有她一人愛得真切,她也滿足了。

    她只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守著好不容易歸來的他,守著年幼時的那個夢。

    她圖的,僅此而已。

    “妹妹要說的,本宮已知曉──”

    “哦?真的嗎?姊姊好厲害呀!”鴛貴妃先是無禮地打斷柳雲,隨後又裝出一臉假意的崇拜。

    “那姊姊肯定知道今日高掛在皇城東門牆上的那兩顆人頭是誰的羅?”這句問話的背後是露骨的惡意。

    “放肆!”菀玉一步上前,卻讓柳雲一揮手擋了下來。

    鴛貴妃噙著笑又再上前一步,距離柳雲僅有三步之遙。

    “看來姊姊還真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姊姊定力這麼好,明知道全族人死得一個也不剩了,父兄死狀淒慘,頭顱還高掛城牆上,這會兒居然還能淡定地坐在這兒繡花繡鳥,妹妹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鴛貴妃這番話不但挑明瞭柳氏滅族一事,還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怎麼看怎麼得意忘形,可誰也不知道鴛貴妃其實正因柳雲的反應感到莫名心驚。

    皇帝對付柳氏一族的手段狠辣,舉證歷歷抄家滅族不說,為首的柳道遠更是被施以淩遲之刑,聽說當他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的時候,人還是活著的,最後除了那顆頭之外,骨頭都燒成灰燼,真可說是屍骨無存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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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種事就連她這看好戲的聽了都心裡發涼,怎麼柳雲身為柳道遠的親生女兒,聽到這些還能面不改色?

    “朝廷之事但憑皇上做主,本宮無心干預。本宮謝過妹妹特來提點的心意,只可惜本宮近日身體不適,卻沒少忙碌著這些針線活兒,眼下還真有些乏了,妹妹的心意本宮心領了,不如擇日本宮在御花園擺宴,多約幾位妹妹的時候,再與妹妹好好敘上一敘吧。”柳雲第一次將注意力從刺繡上移開,目光淡淡地落在鴛貴妃身上,讓人看清楚了那雙翦翦水瞳底下是一片透徹平常。

    如果鴛貴妃以為她會被這消息撩撥起來,那肯定得失望了。

    在很多年以前,在柳氏一族中,她認定的親人就只剩下年前病逝的生母,她那些如狼般貪婪的親戚,包括她的父兄嫡親,她一個都不想認。

    父兄的下場全是他們咎由自取,她除了有些惆悵以外,卻是一點也不悲憤傷心,她甚至感到一絲慶倖,慶倖她深愛的那個人沒有像先帝一樣成為柳氏的傀儡。

    她是這麼的愛他,愛到可以冷眼旁觀全族被滅的地步!所以哪怕她今天從後位上被人扯下來了,丟進了冷宮,但只要他還近在咫尺,她便甘願繼續在這深宮做個安靜的影子,仰望著她生命中僅剩的光。

    於是,一如往常般,高貴的皇后娘娘對嬪妃的挑釁欺侮毫不在意,真真坐實了溫柔敦厚這句讚美。

    然而,柳雲渾然不知今日鴛貴妃可是鐵了心要拆了她與世無爭的面具。

    “是妹妹疏忽了,忘記姊姊日前才痛失龍子,肯定需要好好歇息的。”鴛貴妃故意在“痛失龍子”四字上加重語氣,果真就見到柳雲的表情有了鬆動的跡象,面色更是白上好幾分,她心裡才覺得有幾分舒坦。

    當初柳雲懷孕,還是懷上男胎,加上正宮娘娘的身份,要說她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不過就是半個月前的事而已,這個懷著東楚國第一個皇子的女子,居然一個不察就被一碗甜湯給落了胎。肚子六個月大才落胎可不得了,不但傷心更傷身,御醫甚至斷言她將會終生不孕,就在御醫這一說之後,皇宮裡外許多人都心思各異,但全都清楚一個道理──

    不能生又不受寵的皇后娘娘,又有何懼?

    “鴛貴妃,你說夠了沒有?”菀玉又一次站上前怒斥鴛貴妃,憤怒的目光在落回柳雲身上後立刻化成了擔憂。

    都說到了這份上,鴛貴妃索性把矯情的態度都丟了,只見她噙著冷笑,一把推開擋在眼前的菀玉,三兩步就站到柳雲面前。

    菀玉畢竟還只是一個侍女,對於鴛貴妃這般得寸進尺,只要她沒對皇后做出更出格的舉動,旁觀的菀玉就算再憤怒也只能忍了。

    “看來比起姊姊失去的孩子,其他人的死活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呢,那妹妹今兒個可真是來對了,妹妹要說的事兒,姊姊肯定有興趣。”

    鴛貴妃這番話無疑是告訴柳雲,接下來她要說的事情跟她胎死腹中有關。

    柳雲聞言果真一愣,沒來得及阻止鴛貴妃下一句歹毒的問題。

    “妹妹今日賴在這裡不走,其實就是想親口問姊姊一句──天山上的息子草,?起來是什麼味道?”

    美目圓睜,柳雲不敢置信地瞪著鴛貴妃狡詐的笑臉。

    息子草不正是將她害得失了孩子還再也不能生育的神秘藥草?!

    她還記得御醫說過,那息子草與一般拿來落胎的藥材不同,非但無色無味,最重要的是這株藥草的存在一直鮮為人知,就連御醫也是再三審視她吃了的甜湯,又查了幾遍藥書史料才敢斷言。就連當初自首的孟貴人也對自己下的藥一知半解,可是今天鴛貴妃卻是不假思索就說出息子草這東西,連來歷也如此清楚,不令人多做聯想也難。

    她才是害慘了她的真凶!

    思及來不及出世的孩子,柳雲勉強維持的冷靜終於瓦解,拈著細針的指頭更是泛著青白,可見得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得住心頭翻騰的情緒。

    “原來是你──”她就是把她害得如此淒慘的人!

    面對柳雲的指控,鴛貴妃輕輕笑了,笑得十足滿意。

    “是,也不是。沒錯,是我找來息子草,也是我讓孟貴人在那碗甜湯裡動手腳,還讓她當了替死鬼。呵,誰叫她家世不如人,幫我做這點事兒也是應該嘛!不過話說回來,姊姊你今時今日的悲慘,可不能全數歸咎到妹妹我的頭上來呀,那樣妹妹我可就冤枉大了。”

    難道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姊姊難道就不曾想,為何那落胎藥能下得這麼及時,千挑萬選,就選在柳氏敗落的前夕?”

    鴛貴妃這話說得不清不楚,卻已經成功讓眼前人的臉上一片慘澹。

    不孕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沉重的打擊,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樣,柳雲也不會是個例外,更何況她還貴為皇后,卻註定無能為皇帝添個一子半女。倘若柳氏一族的勢力還在,柳雲就算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她皇后的位置肯定還是坐得穩當當的,連貴為天子的皇帝也得忍了。

    沒想到,就在她調養身體的這半個月中,皇帝跟他幾個親信竟是一舉拔了柳氏的根本,柳氏宗親裡幾個當家作主的人,一夕之間全都給牢牢扣上誅連九族的重罪,短短不過數日,過去權傾一時的柳氏居然被剷除得一個苗子也不剩,就算還有個柳雲在又怎麼樣?現在她只是個沒後臺沒用處的皇后,還用得著忌憚嗎?當然是不用了。

    也難怪自從自首的孟貴人死了以後,毒害皇后皇子這件事就被壓了下來,沒人再提出追究,說明了大變的情勢。她這皇后被人從位置上拉下來也是遲早的事。

    鴛貴妃的這番暗示言簡意賅,聽上去就是要柳雲擔心丟後位掉腦袋,不過鴛貴妃想得極周全,相信柳雲聽完這些話,就算真對身份地位毫無眷戀,那麼深愛皇帝的她也絕對接受不了皇帝謀害他們母子的這個可能。

    “不!不可能的!那也是他的孩子!”如鴛貴妃所料,柳雲大受打擊。

    他怎麼可能不要她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啊!害她跟孩子的人不會也不能是他──

    仿佛知道柳雲在想什麼,鴛貴妃嗤笑一聲,早就懶得掩飾對柳雲的不屑。

    剛剛菀玉還嘲笑她是只不知死活的蟲子,那像柳雲這種拿真心對帝王的女人又是什麼?

    “看姊姊這樣,妹妹都不忍心了。實在是沒想到姊姊會這般天真哪!居然不知道在這後宮之中誰都能替皇上生下龍子龍女,唯獨姊姊你──不可以。”鴛貴妃字字輕緩,卻擲地有聲,在柳雲顫抖的心頭砸下一塊又一塊的大石。

    “為什麼就我不可以?就因為我是柳氏族人?”柳雲柔軟的聲線此刻顯得格外破碎不穩,就連身子也在瑟瑟發抖,手上的細針還因此紮進了幼嫩的指尖,滴下的血珠染紅了繡在軟緞角落的一抹雲,可她卻像不覺得痛一樣,連眉心都沒皺一下。

    “聽起來姊姊覺得自己和其他柳氏族人不一樣?可姊姊知道嗎?在皇上心底,你跟你那個父親沒什麼兩樣,搞不好你更令皇上厭惡也不一定呢!”接收到柳雲不信的眼神,鴛貴妃也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先不說你父親暗中搞的那些手段,單單就當年還是太子的皇上前腳一走,你後腳就跟二皇子親近的事情,你以為瞞得住皇上嗎?”

    當年,黎貴妃一死,競錚被送往北疆為質子,柳道遠隨即看上年幼懵懂的二皇子,有意煽動先帝改立太子,柳雲作為他最有利的棋子自然逃不過被擺佈的命運,雖然柳雲和二皇子的親近不過維持了短短數日,柳雲便沒再出現在皇宮,但有關他倆的流言蜚語依舊維持了一段時日。

    誰都想不到,當時遠在北疆的競錚也耳聞了這件事。

    “那件事根本是子虛烏有!娘娘她──”就算面前的不是皇帝本人,菀玉也急著要解釋主子的清白。

    “菀玉!別說了!”柳雲此刻渾身抖得像秋風落葉。

    “那些,都跟我的孩子有何干係?”柳雲想問的只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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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個人不管用多少理由來懷疑她疏遠她,她都可以接受,因為她太愛他了,愛到只須在這宮中有一個角落窺見他便已滿足的地步。她甚至曾經告訴過他,若真要說她還有什麼心願,那便是像個普通妻子一樣為心愛的丈夫生幾個娃娃。

    他明明都知道的!如今這個心願是再也無法實現了,沒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他,要她怎麼能接受?

    那孩子也是他的骨血啊!

    “對呀,跟那孩子有何干係?妹妹也想過,假如皇上心裡沒有那塊疙瘩,興許還真會念在舊情上讓姊姊順利產下有著自己一半血緣的孩子吧,只可惜呀,當年黎貴妃的那樁醜事,讓皇上恨極了一種人,姊姊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嗎?”

    鴛貴妃巧笑倩兮,然後在柳雲的耳邊低語。

    “就是下賤的女人。這些年來,皇上就是這麼看你的。”

    “我不信!你胡說!”原來坐著的柳雲倏地站起來,她扔下針線,難得淩厲的神色將鴛貴妃逼得後退數步。

    鴛貴妃強裝鎮定,繼續火上加油,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皇上就是利用你上位罷了,你真以為皇上對你有半點情意?在皇上心裡,你那個孩子說不定就是個父不詳的賤種,你說,皇上會安心幫別人養孩子嗎?”

    啪!

    柳雲一個巴掌將鴛貴妃打得偏過頭去,鴛貴妃的臉上迅速浮現淡紅的五指印,可見得那一巴掌打得多狠,可鴛貴妃的臉上卻還是掛著令柳雲渾身發冷的嘲笑。

    “是他要你對我下藥的?”

    “不是。”鴛貴妃的否認勉強挽救了柳雲快要崩潰的心神,可她接下來說的話,卻是將柳雲狠狠打入地獄。

    “不過皇上肯定沒有阻止我的意思,不然這件事怎麼會進行得那麼順利,是不是?我都不禁要想,皇上到底有多恨你,才讓你坐著皇后的位置,眼睜睜看著他日夜寵倖別的女人,現在又毫不遲疑讓你生下龍子的希望落空?後來我想通了,因為我發現有件事情比得不到更難受數百倍,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只差一步就得到了。所以不管是皇上還是皇子,你柳雲這輩子都不必再癡心妄想!”

    “你胡說!你胡說!不是他!不會是他!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這樣對我跟孩子的!”柳雲掐著鴛貴妃的肩膀使勁搖晃,這樣的舉措對向來嬌弱文靜的皇后來說已是驚人之舉,但她臉上的瘋狂才是最嚇人的。

    那就像是發現自己已然失去一切的崩潰。

    旁觀的奴婢們個個心驚膽顫,雖然擔心鴛貴妃有個閃失,可是礙于柳雲的身份,鴛貴妃帶來的侍女以及候在祥甯宮裡外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唯有菀玉從後面一把抱住柳雲的腰,奮力要將她跟鴛貴妃分開。

    “娘娘!娘娘請息怒!您現在的身子禁不起這般折騰啊!”菀玉的臉上滿是淚水。

    現在會心疼柳雲的人,恐怕只剩她們這幾個不中用的侍女了。

    “菀玉,她說謊!我們要逼她講出實話!講實話!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的!”柳雲扣在鴛貴妃肩上的雙手毫不鬆懈,仍是瘋狂地搖晃著,仿佛這樣就能將鴛貴妃剛剛說的話搖得無影無蹤。

    她不信!她不信她傾盡所有去愛的人會這般對待她!

    “這是怎麼回事?”

    低沉的詢問橫空出現,成功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就連失控的柳雲也立刻放下了雙手,看向出聲的人。

    正是好些時日沒到過祥甯宮的皇帝競錚。

    競錚一身明黃龍袍,儼然是剛下朝,身旁跟著大太監善德,還有幾名侍衛。

    “皇上萬歲萬萬歲。”祥甯宮裡外所有的奴才婢女全都跪下。

    “臣妾給皇上請安。”鴛貴妃行了個禮,故意側著臉龐讓皇帝看清楚了柳雲的傑作。

    至於皇后柳雲,她竟是拋去了應有的規矩禮數,只用她那一雙盛著傷痛的淚眼直勾勾地看著皇帝,甚至一步步走向前,直到伸出手輕攥住明黃色的袖子。

    “皇后娘娘──”善德正想糾正她的逾矩,卻被競錚拂袖擋下了。

    “皇后這是怎麼了?”競錚俯視著柳雲,如玉般溫潤斯文的臉上沒有讓人看出一絲端倪,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看著這樣的他,柳雲的心漸漸涼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變得如此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變得高深莫測,她竟然還一心惦記著年幼的那個他,多可悲呀!

    也就這一次,柳雲終於正視他眼底的淡漠,然後一種椎心刺骨的痛排山倒海而來,讓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她真的太傻了嗎?

    “如果……你會讓我誕下龍子嗎?”她真的不相信,他連她這點卑微的願望都要剝奪。

    “皇后調養身體為要,以後就別再想這件事了。”競錚臉色一沉,回答不置可否,可在柳雲聽來就像是默認了。

    他親口承認他真的不要她生下的孩子了!

    “呵呵呵呵呵呵……”

    柳雲放開手裡的袖子,倒退數步,蒼白的小嘴忽地笑出聲,那笑聽起來零散破碎,就像她徹底被踩碎的心。

    在旁人看來,柳雲這樣的舉動就跟瘋子無異,顯然是受到極大的刺激,才把向來溫婉的她逼到如此境地。

    “娘娘!”菀玉悲痛地哭喊。

    “你這是在幹什麼?”競錚這時候才皺起眉,上前一步想抓住搖擺不穩的柳雲,卻被她躲開。

    “你還要我調養身體?你應該很想要我死才對呀?居然還要我調養身體?哈哈哈……”

    “朕何時說過要你死?”競錚擰著眉心反駁道,可柳雲半點也沒把他的話聽進去,逕自自言自語。

    “對,你不要我死,你是要我生不如死,對嗎?呵呵,我不會如你所願的,我會離開這裡,離得你遠遠的,讓你看不見。對!這樣你就不會這麼恨我了,也不會害死我們的孩子!對,那時候就應該要這樣做才對!”

    柳雲這番話像是在對皇帝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可不管怎樣,所有人都聽清楚她說了些什麼。

    她要離開?

    “沒朕的允許,你想走去哪裡?”競錚這聲大喝,竟是將柳雲縹緲的神智喚了回來。

    柳雲一下子收斂起臉上的癲狂,對著競錚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看起來蒼涼又絕望。

    “過去我留在這裡,是因為你,我心甘情願。我現在要走,自然再沒有人能攔得住我。”

    “朕說了不准!”競錚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鬱。

    “那就殺了我吧!”柳雲說得不以為意。

    整個祥甯宮的氣氛凝滯得讓人呼吸困難,幾乎所有人都當柳雲死定了,她現在沒了父兄當靠山,又如此衝撞皇帝,這不正是自找死路嗎?

    “死也一樣,朕沒准許你死,你就得活得好好的。”競錚冷冷地說道,末了,補了一句:“在這祥甯宮裡。”

    言下之意便是,柳雲仍是皇后。

    倘若是在今天之前,柳雲定會繼續寬慰自己他的確是還念在過去的情分。可到了現在,她徹底覺悟了。

    一如鴛貴妃所說,他就是要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眼睜睜看著他妻妾成群,子嗣滿堂,讓她一輩子品?得不到的痛苦。

    她不會再對這個人有所留戀了。

    柳雲面色灰敗地跌坐在地上,菀玉立刻撲了過去將她抱個滿懷。

    見她不再鬧,競錚狀似滿意地點點頭,下令擺駕回寢宮。臨走之前,他不忘吩咐加強祥甯宮裡外的戒備,不能讓皇后有任何閃失,儼然是要把柳雲軟禁在此。

    他一走,鴛貴妃和她帶來的人也跟著走了。除了守在門外的侍衛,祥甯宮裡頭就只剩下柳雲和一干伺候她多年的侍女。

    “菀玉,以後要連累你們受苦了。”柳雲這時還癱軟在菀玉懷裡,美眸輕眨,流下了串串淚珠。

    菀玉聞言立即痛哭失聲:“娘娘,奴婢沒關係的,娘娘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她們主僕這番對話,聽見的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這宮中,奴才的命運是跟著主子的。主子好,他們就好;主子失勢,他們吃的苦頭也不會少。

    皇帝今天算是把皇后有名無實的事情給挑明瞭,就算她還是皇后,繼續霸佔這座祥甯宮又怎麼樣?這裡以後就跟冷宮無異了吧?

    柳雲發紅的水眸環伺了下自己住了多年的寢宮,然後居然再一次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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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還記得年幼時,她是怎麼執拗地要向他討個皇后的位置,因為她總以為這個位置是最能接近他的。長大才知道,當皇后有什麼用?笑不能恣意,怒不敢張揚,自以為守著本分最終會得那人垂憐,卻沒想連帶著肚子裡的孩子都得跟著陪葬。

    愚昧如她後知後覺原來他跟她那些家人一樣,都只當她是顆棋子,活該她最後成了棄子。

    柳雲想得越深,笑得越狂,眼睛裡的淚水隨著笑聲狂湧而出,這又哭又笑的模樣,哪裡還找得到正常的影子?

    這一日,祥甯宮裡就這麼不斷回蕩著柳雲癲狂的笑聲。

    隔一日,也是如此。

    再一日,依舊。

    日復一日,祥甯宮裡時不時傳出柳雲的瘋狂之舉,那個以溫柔婉約聞名於世的美人皇后已然成了過去泡影。

    從此,東楚國裡人人都知道他們的皇后瘋了,據說瘋得連皇帝都認不出,就算她是柳氏最後一人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權傾一時的柳氏一族,到了這時候才真正是敗落得徹徹底底,往後鮮少再被人提起。

    五年後

    一彎明月高掛夜空,競錚背著手獨自站在寢宮的別院中,皎潔月光照亮他跟前的一草一木,卻讓他的面色越發顯得晦暗不明。

    “慕容飛,原來你去明月山莊學的就是樑上君子的功夫?”

    話落,一個青衣男子便從屋簷上輕躍而下,讓月光照亮那一臉的滿不在乎,也照清楚了他那張臉。

    “哎呀,別裝得這番生疏嘛!再說,你要是沒先吩咐過那票神射手,我這樑上君子早成了箭靶子了不是?”慕容飛擺擺手,對皇帝的黑臉絲毫不以為意。

    整個東楚國都知道,他們皇帝面癱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幾年他那張俊容沒有不陰沉,只有更陰沉。

    至於個中緣由,能在皇帝寢宮來去自如的慕容飛自是再瞭解不過,思及此,他的嘻皮笑臉有了收斂。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該早點來你這別院看看的,原來……弄得挺漂亮。”慕容飛慢悠悠地環顧四周,一副逛自家花園的架勢。

    “朕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競錚木然的眼神此時漫過淡淡的不解。

    他想起跟這個人上一次的見面是在五年前,就在柳雲“瘋了”之後。也因為那一次的交談,讓他終於發現自己惦記著多年的疙瘩,原來只是誤會一場,讓摯友慕容飛與他翻臉,更讓他這五年來飽受懊悔的煎熬。

    “沒事我幹嘛來,來了自然是有事羅!”

    慕容飛對競錚的態度相當隨意。他們現在一個是東楚國的皇帝,一個是東楚國第一巨賈,有所往來也不稀奇,只不過他們早在十多年前就認識了,這事情很多人都不曉得。

    那時候,競錚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趁著元宵帶著他的太子妃柳雲溜出宮看花燈,結果就跟同樣去看花燈的慕容飛打起來了,具體原因他們都忘了,只記得當晚他倆不打不相識,日後還常相約出遊,一來二往,慕容飛這人對競錚來說是比兩個皇弟還要親的兄弟。

    後來競錚去了北疆,慕容飛也被父親送去武林盟主那兒,也就是明月山莊拜師學藝,沒想到過不了多久,居然就在那裡碰上柳雲。

    這才知道,柳雲那會兒正日夜思念著競錚,哪裡願意對二皇子投懷送抱?一切都是柳道遠的詭計。但他萬萬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女兒會寧死不屈,鬧了回自殺,若不是被菀玉及時發現,柳雲早就不在世上了。

    可柳雲這樣的不配合終於把柳道遠惹毛了,揚言斷絕關係要趕她出去,她娘連夜將她送到故友家寄養,而那地方便是明月山莊。

    興許是沒了柳雲這枚棋子,柳道遠不敢貿然讓其他皇子頂替競錚上位,所以就這麼等到競錚平安回國,他見有利可圖,便趕緊去明月山莊把女兒接回來。柳雲深知父親用意,可是她實在太愛競錚,不顧一切還是想回到他身邊。

    她想不到,這個看似跟過去一樣溫柔深情的人早就變了。

    競錚因為母妃被送去北疆,又在北疆耳聞柳雲見異思遷,他始終不知道柳雲為他差點把命賠上的事情,於是他的心智被接二連三的打擊扭曲了,變得多疑冷酷。

    競錚當時只覺得,母妃跟柳雲都能背叛他,還有誰不會?

    可誰也不知道競錚的轉變,就連當他是莫逆之交的慕容飛也不知道,他見柳雲歡喜地要回到競錚身邊還替他倆高興,以為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再後來,皇宮裡發生了什麼事,長年待在明月山莊修練的他自然不會清楚,一直到柳氏覆滅的消息傳出來,他才趕去皇宮,卻還是晚了一步。

    雖然當時他覺得柳雲發瘋的事有蹊蹺,可是他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匆匆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之後就離開了皇宮,要不是近日意外發現一個東西,他也不會像著了魔一樣衝動地跑來找競錚。

    有些事情他得先弄清楚再說。

    “那個,柳雲怎麼樣了?”他向競錚問起柳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相較柳雲,他跟競錚的交情更深。可是他真心心疼柳雲那癡情女子,不然也不會氣得這五年都跟競錚不相往來了。

    “見不著我就不鬧,挺好。”如此說著的競錚竟是勾起笑意,只是那笑讓人看得有些心酸。

    祥甯宮裡的柳雲可以說是瘋得誰都不認得,只認得競錚,一見著他靠近就鬧自殘,已經是滿心愧疚的競錚自然是不敢再去刺激她,就怕她真的了結自己。

    現在只要她平安,他便好。

    “都是傻子!”慕容飛低低罵了句,目光又一次在偌大的院子裡兜兜轉轉,就跟他這會兒的心情一樣,複雜得很。

    “你個悶葫蘆!活該被人當作連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的混球!連我都不想再見到你,何況是她!”待慕容飛的視線放回競錚身上,就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想起柳雲受的委屈,想起那個無緣出世的孩子。

    慕容飛的憤怒,競錚無比瞭解。

    “那件事非我所願,可我難辭其咎。”這句話是他唯一能給出的辯駁。

    他從來沒有不要她的孩子,真是那樣,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她懷上龍種。沒有人知道,他跟她一樣期盼那個孩子的到來。她跟孩子出事真的是個意外,但他的確脫不了干係。

    誰叫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算知道她的委屈隱忍也當作看不見,任憑那些嬪妃對她張牙舞爪。他的冷落漠視間接給了鴛貴妃等人精心佈局,不但抓準時機害死孩子,甚至一舉將柳雲逼到崩潰。

    在真相大白之後,他自是嚴懲鴛貴妃,但就算他把鴛貴妃拔了舌,又拿她九族的命來賠又如何?換得回他死去的兒子嗎?換得回那個愛他愛到瘋狂的女子嗎?

    他最該懲罰的人是他自己,如今活在悔恨之中是他應得的報應。

    競錚陰沉的神色摻上一絲痛苦,慕容飛看他這樣就沒急著開口,複雜的目光又默默朝競錚掃了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皮,繼續猶豫。

    好半晌,面對面的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四周靜得只剩下寥寥數聲蟬鳴。

    競錚也不急,他認為五年之後慕容飛會悔了自己的話又一次找上他,肯定是有事想找他說,現在沒說也肯定是還沒考慮清楚該不該說。

    果真,這回慕容飛再開口,臉上便完全沒了遲疑。

    “是不是你做的,你對著我說上千百回也沒用,要說也該是去對她說。”她,指的自然是柳雲。

    “她現在那樣哪裡聽得進去?”想起那個生生被逼瘋的人兒,競錚的黑眸又黯了幾分。

    慕容飛見狀,眼色閃過一絲滿意,末了又堆出一臉似笑非笑。

    “我說競錚啊,你不會真相信一個人能這麼容易就發瘋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

    “別管我什麼意思。我來就是想問你,倘若今日柳雲沒瘋,你打算怎麼做?”慕容飛斂起一臉嘻笑,認真地與競錚四目相對。

    競錚張口欲言,正巧一陣風襲來,吹散了他的答案。

    除了慕容飛,沒人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更不知道今夜皇帝寢宮有過這些意思含糊的對話。宮裡的人只知道當天夜裡,皇帝破天荒擺駕前去祥甯宮,待在裡面異常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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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雖然當時他覺得柳雲發瘋的事有蹊蹺,可是他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匆匆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之後就離開了皇宮,要不是近日意外發現一個東西,他也不會像著了魔一樣衝動地跑來找競錚。

    有些事情他得先弄清楚再說。

    “那個,柳雲怎麼樣了?”他向競錚問起柳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相較柳雲,他跟競錚的交情更深。可是他真心心疼柳雲那癡情女子,不然也不會氣得這五年都跟競錚不相往來了。

    “見不著我就不鬧,挺好。”如此說著的競錚竟是勾起笑意,只是那笑讓人看得有些心酸。

    祥甯宮裡的柳雲可以說是瘋得誰都不認得,只認得競錚,一見著他靠近就鬧自殘,已經是滿心愧疚的競錚自然是不敢再去刺激她,就怕她真的了結自己。

    現在只要她平安,他便好。

    “都是傻子!”慕容飛低低罵了句,目光又一次在偌大的院子裡兜兜轉轉,就跟他這會兒的心情一樣,複雜得很。

    “你個悶葫蘆!活該被人當作連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的混球!連我都不想再見到你,何況是她!”待慕容飛的視線放回競錚身上,就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想起柳雲受的委屈,想起那個無緣出世的孩子。

    慕容飛的憤怒,競錚無比瞭解。

    “那件事非我所願,可我難辭其咎。”這句話是他唯一能給出的辯駁。

    他從來沒有不要她的孩子,真是那樣,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她懷上龍種。沒有人知道,他跟她一樣期盼那個孩子的到來。她跟孩子出事真的是個意外,但他的確脫不了干係。

    誰叫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算知道她的委屈隱忍也當作看不見,任憑那些嬪妃對她張牙舞爪。他的冷落漠視間接給了鴛貴妃等人精心佈局,不但抓準時機害死孩子,甚至一舉將柳雲逼到崩潰。

    在真相大白之後,他自是嚴懲鴛貴妃,但就算他把鴛貴妃拔了舌,又拿她九族的命來賠又如何?換得回他死去的兒子嗎?換得回那個愛他愛到瘋狂的女子嗎?

    他最該懲罰的人是他自己,如今活在悔恨之中是他應得的報應。

    競錚陰沉的神色摻上一絲痛苦,慕容飛看他這樣就沒急著開口,複雜的目光又默默朝競錚掃了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皮,繼續猶豫。

    好半晌,面對面的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四周靜得只剩下寥寥數聲蟬鳴。

    競錚也不急,他認為五年之後慕容飛會悔了自己的話又一次找上他,肯定是有事想找他說,現在沒說也肯定是還沒考慮清楚該不該說。

    果真,這回慕容飛再開口,臉上便完全沒了遲疑。

    “是不是你做的,你對著我說上千百回也沒用,要說也該是去對她說。”她,指的自然是柳雲。

    “她現在那樣哪裡聽得進去?”想起那個生生被逼瘋的人兒,競錚的黑眸又黯了幾分。

    慕容飛見狀,眼色閃過一絲滿意,末了又堆出一臉似笑非笑。

    “我說競錚啊,你不會真相信一個人能這麼容易就發瘋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黑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

    “別管我什麼意思。我來就是想問你,倘若今日柳雲沒瘋,你打算怎麼做?”慕容飛斂起一臉嘻笑,認真地與競錚四目相對。

    競錚張口欲言,正巧一陣風襲來,吹散了他的答案。

    除了慕容飛,沒人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更不知道今夜皇帝寢宮有過這些意思含糊的對話。宮裡的人只知道當天夜裡,皇帝破天荒擺駕前去祥甯宮,待在裡面異常之久。

    皇宮裡如何風起雲湧,皇宮外的老百姓一概不管。哪怕是五年前權傾一時的柳氏被滅、皇后發瘋的那會兒鬧得沸沸揚揚,他們的日子也沒多少差別,該熱鬧的還是照常熱鬧,一如連嶺的市集。

    連嶺位於皇城以南十裡處,稱得上是東楚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雖然不靠海,卻也是物資豐饒,加上位於進出皇城的主要幹道,皇城有的東西在連嶺幾乎都找得到,又不若皇城價高,因此附近縣城的人,甚至住在皇城裡的,都喜歡多趕些路到連嶺買東西。

    因為得天獨厚的地利之便,連嶺不但住的人多,往來的人更多,白天大街上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來喔!來吃刈包喔!連嶺才有的獨家刈包不吃可惜咧!便宜又好吃!料好又實在!今日限量三十個,要買要快嘿!”

    就這幾句話吸引了大批的注意力,人人都往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哥看過去。

    小哥面容堪稱清俊,獨獨臉上有著淡淡的青紫痕跡,一看就知道剛被人揍了頓,不過最吸睛的還是他怪異的言行。

    看他腳踩板凳,一手卷著不知從哪找來的書冊大呼小叫的,喊的還都是些頂新鮮的詞兒,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叫賣的架勢,不過對於大街上固定的攤販來說就見怪不怪了。

    “大黃哥,快把書還我。”一個模樣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的男孩子站在邊上,滿臉不耐地朝小哥伸出手。

    “哎呀!藍天,你這孩子怎麼講都講不聽?都跟你講過八百回了別叫我大黃哥,聽起來就跟蛋黃哥一樣,聽著怪彆扭!”這位昵稱叫大黃的小哥就這麼一邊碎念,一邊把書冊塞進男孩子手裡,才過這麼一會兒光景,他的攤子前面就已經大排長龍了。

    “那叫你大黃叔好了。”藍天掏掏耳朵,最後木著臉擠出這麼一句。

    “我還蛋黃酥呢!”大黃這一聲怪叫害得周圍不少人噴笑出來,不過他兩隻眼睛正忙著翻白眼,兩隻手同時忙著幹活兒,沒空跟誰多說話。

    不管是老主顧還是初來乍到連嶺的人,全都圍在他的攤子前面,看他如何把一樣樣熟悉的食材搭在一起,最後組合成一個相當陌生的東西。

    這長得像割成對半的包子就叫刈包?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大黃快手快腳地把香氣四溢的刈包給做好了,不過他沒先給了排在前頭的客人,反而是喊住了正準備離開的藍天。

    “這一個給你,另一個拿回去給你娘親吃!”大黃拿張油紙把剛做好的兩個刈包包仔細就塞到藍天手上。

    藍天住是一點也不客氣,拿了就走,連聲招呼都懶得打,沒想到大黃見狀反而咧開嘴笑得開懷,這才安心回頭招呼大排長龍的客人。

    大黃賣的刈包不但模樣特別新奇,味道還特別好,所以開張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他今天準備的份量就都賣完了,無事一身輕的他哼著曲兒收拾自個兒的攤子。

    吃食的攤子洗刷起來總是格外費功夫,大黃還非得洗得特別乾淨,所以蹲在地上對著他那堆吃飯傢伙刷了好半天,直到察覺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擋住了日頭,他才抬起眼來看看。

    這一看他就來勁了,立馬站直身子不說,青紫的臉還險些讓燦爛的笑容給咧開一半。

    “雲姊,原來是你!”

    讓他如此又驚又喜的女子倘若是個大美人倒也合情合理,然而站在他跟前的藍雲並不是什麼大美人,她只是同條街上擺估衣攤的年輕婦人,雖然長得不難看,不過就連連嶺這小地方比她年輕漂亮的女子一抓也是一大把,她的長相怎麼樣也都跟貌美如花這一詞兒夠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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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姑且不說長相,光憑她還有藍天這麼大的兒子這一點,大黃這種小她好幾歲,又沒娶妻的單身漢就該對她興趣缺缺才對,可大黃對藍雲的態度,遠比對那些與他更匹配的閨女還要熱絡。

    不過這裡的人純樸善良,也沒把他們的關係想歪了去,大夥兒都估計是大黃數月前剛搬來這裡的那會兒,孤家寡人的,身上窮得響叮噹不說,連怎麼燒水都不會,要不是住在對門的藍雲母子倆挺身幫忙,今日他哪裡還能在這兒把刈包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呢?所以說藍雲母子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他跟他們母子之間的情誼比其他人更要好些也不算什麼的,做人本來就要知恩圖報嘛。

    更何況,十多年的老鄰居了,她什麼性子大家會不知道?想到十二年前藍雲跟藍天這對孤兒寡母剛來到連嶺的那會兒,大家也是為她悲慘的遭遇掬了一把同情淚。她那風流丈夫也是夠無情的了,見異思遷不要她這髮妻不說,竟然連她生的兒子也不要,她心灰意冷才帶著兒子離開,讓兒子冠她的姓,毅然決然要跟前夫徹底劃清界線。不過她倒是沒有改嫁的意思,這些年下來,其實從來不乏媒婆上門說媒,但她卻一次都沒動心過,足以想見她性情之貞烈。

    現在街坊鄰居這樣一想,就覺得藍雲對大黃絕對只是出自於好心而已,這些事這幾年她做得還少嗎?就算自己日子也不好過,但她從不吝惜幫助別人,她就是這性子,大夥兒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總之大黃跟藍雲之間傳不出什麼難聽的流言蜚語,這會兒鄰近的攤販瞧見藍雲領著兒子跑去找大黃,都還很熱心地幫藍雲顧起她的攤子呢!

    “大黃,今天謝謝你的刈包了。”原來藍雲是特地來道謝的。

    “謝什麼啊!我才要謝謝雲姊你呢!要不是你好心為我奔走,把我從衙門的地牢裡保釋……呃,解救出來,我說不定還得再重生一回了!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住!”大黃搔搔頭,很是不好意思。

    都怪他愛逞口舌之快,日前得罪了縣太爺那個狗官,就被押進黑牢嚴刑拷打。他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畢竟平常與這些攤販交情不錯是一回事,但真正鬧大了,能幫得上忙的人根本是沒有,大家都是一窮二白的,哪來多餘的錢買通衙役放他回家?

    萬萬想不到,他在牢裡待不到一天時間就有機會重見天日,更想不到的是,對他伸出援手的居然是平時看上去寡言恬靜的藍雲?

    “雲姊,這一次保我出來肯定讓你花了不少錢吧?”大黃的手在袖袋裡榜了撈,撈出幾個碎銀子來。

    一個老百姓能有這些碎銀子是多不容易的事情,顯然大黃是把自己給掏空了要還藍雲的恩情。

    “這些你先收下,不夠的看多少,我再補上。”

    “用不著這麼多錢。”藍雲擺擺手,沒收下。“那日我和小天一起過去,

    衙門那些大爺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沒怎麼為難的意思,只跟我們收了點錢而已,你送了幾天包子給我們吃,很夠了。”

    “雲姊,你別騙我了,當鋪的阿祥都跟我說了。要不是你拿了首飾到他們那裡去典當,哪有辦法換我出來?你的這份大恩大德,我大黃這輩子沒齒難忘!所以這些銀子你還是收下,不然我不安心!”大黃捧著碎銀的手一直沒收回去。

    “事情沒你說的嚴重,我沒騙你,保你出來真的用不著多少錢。那日我不過是先去當鋪走了一趟,把以前剩下的嫁妝典當了,省得那些東西擱久了都不知道放哪了,那些也不值多少錢,正好這會兒給小天繳私塾的學費,家裡也需要置辦點東西,都用得差不多了。你的事跟那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

    藍雲清清楚楚地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回,就是不肯收下大黃的錢。

    “真的嗎?這地方保釋金,我是說,把人從衙門換出來的錢真的不用多少?”大黃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看藍雲又看看藍天。

    藍天的嘴巴動了動,像是有話要說,不過最後只是輕輕地應了聲,表示他娘親說的沒錯。

    有了他們母子倆的肯定,大黃這下子總算安心把手收回來,把那點碎銀子放回袖袋裡,末了他的表情又嚴肅起來。

    “話說回來,雲姊,你這份恩情我肯定是要還的,不如以後我天天請你們吃刈包如何?”

    “然後吃得跟刈包一個樣,你還能擺在攤子上賣嗎?”藍天涼涼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把大黃的臉皮都給說紅了。

    哪怕是山珍海味連吃三日也會膩的,要人家天天吃刈包算哪門子答謝?可是雲姊鐵了心不跟他拿錢,而他渾身最值錢的就是他這能賺錢的獨門手藝了,他才想出這方法嘛!

    “小天!”藍雲扯了扯兒子的手,忙不迭跟大黃欠身賠不是。

    “童言無忌,大黃,你別跟小天計較,也真不用天天請我們吃東西。那些刈包都是要賣錢的,別浪費了。況且我剛剛就說過,我只花了幾個刈包的錢換你出來,這幾天你送給我們吃的很夠了,再多就變成是我們欠你了。”

    藍雲都說到這份上了,大黃也不好再堅持送人家吃免費刈包,他只能默默愁著怎麼還這筆人情債。

    “好了,我就是過來跟你說說這件事,你別往心上去,就當沒發生過吧。這不多說了,待會兒當鋪的人要來家裡送估衣,我得趕緊收拾攤子回去。”語畢,藍雲對大黃笑了笑,領著兒子就離開了。

    大黃把藍雲說的話消化了一遍,不知怎地忽然眼冒精光。

    他想到了要怎麼還人情債了!

    大黃腦子真的不好使,他剛剛想到的新法子非常簡單,就是當免費的搬運工。

    所以他現在挽著袖子站在藍雲的攤子前面,把藍雲整理好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搬上自己清潔乾淨的拖車上。

    賣剩的衣服為數不多,因為藍雲的估衣生意跟他的刈包生意一樣紅火。

    據街坊說,自從幾年前她把兒子從娘家接回來一起住之後就開始變好了,所以藍天還有個小名,叫帶財。

    “噗哧!”

    “笑什麼?”仿佛知道他在笑自己,藍天口氣很不好。

    “我就是覺得你這面癱臉被人叫帶財的時候有多喜感。”大黃笑嘻嘻地說,一根手指頭還戳著藍天漲紅的臉皮。

    手感不錯?再戳!

    啪!藍天一掌拍掉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

    “小天,過來。”藍雲的叫喚在一旁響起。

    大黃和藍天同時回過頭,就看見藍雲笑得無奈。藍天不吭聲,腳步卻是乖乖往自己的娘親走去,等他一站定,藍雲就拿著手絹往他沁著汗珠的額上抹,她的臉上是淺淺的笑容。

    在邊上看著的大黃心裡就想,難怪到現在還是有人要給藍雲說親事。

    她雖然長得平凡,可氣質卻是一等一的好啊!溫潤恬靜,讓人看了就舒心。更別說她還有一門能賺錢的好手藝,一個小小的估衣攤都能被她經營得有聲有色。

    說起估衣,其實就是舊衣服。主要來源就是富貴人家丟出來的舊衣服,或是有人拿去當鋪典當卻沒贖回的好料子。這些衣服或多或少有些小瑕疵,但都還能穿,質料還都是上好的。估衣攤做的生意就是四處收購舊衣,然後再把這些衣服整理一下,拿來賣給普通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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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光是連嶺這條大街上,做估衣生意的可不只藍雲這一家,但就她的生意特別好,原因在於她針線活兒的功夫極其出色,是別家都比不上的。

    人家頂多是將那些舊衣服作一番簡單縫補,便拿出去賣了,但藍雲不是。

    她不但縫補衣服上的瑕疵,還會視每件衣服的布料款式添上一些刺繡花樣,而且針補痕跡不像別家那般粗糙,總能將原來半新不舊的衣裳弄得跟全新的沒兩樣,甚至更好看。重點是一點也不貴,普通人家都穿得起,生意當然蒸蒸日上,像現在天涼了,家家都需要添置衣服,她今天剛擺上的幾件“新衣”,一下子就被搶購一空了。

    生意這般好,資本就足,她才有本事跟這兒最大的當鋪做生意。當鋪定期讓人送來衣料,有時多有時少,不過價格給得很實在,沒貪藍雲的便宜。因為其他估衣攤子的生意跟手藝實在跟藍雲沒得比,加上藍雲承諾收購全部估衣,當鋪也省了額外處理這些衣料的心,所以這樁兩全其美的生意談成之後,當鋪的那些上好貨色就獨獨留給藍雲這一家估衣鋪,別家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據街坊說,以前的藍雲雖然苦幹實幹,但生意頭腦還沒那麼靈光,不然也不至於清苦到要把兒子寄養在鄰縣的娘家了。不過自從把兒子接回來之後,她好像一夕之間開竅了一樣,不但針線活兒做得頂尖,就連這種穩賺不賠的獨門生意都知道要搶來做了。

    說到底,還是帶財的功勞。

    “噗哧!”大黃又噴笑了。

    “你幹嘛?”藍天沒好氣地瞪過來。

    “沒事沒事,帶財別氣別氣,乖哦!”大黃繼續笑得欠揍。

    “你看他!”藍天直接扭頭跟藍雲告狀。

    “小天,這時候你就要說:“娘,你看他!”這樣才對。”藍雲顯然抓不住兒子告狀的重點。

    藍天抿著嘴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轉過身便頭也不回地往回家的方向走了,把藍雲跟大黃狠狼甩在身後。

    “雲姊,藍天這小子還在跟你鬧彆扭啊?”大黃一臉同情地看著藍雲,後者笑得有些無奈。

    街坊鄰居都知道,藍天自從被藍雲帶回連嶺之後,便再也沒喊過她一聲娘。藍雲的解釋是藍天一歲多就被送走了,寄人籬下肯定受了不少委屈,還忍了這麼多年才被帶回來,對她這個娘親有所埋怨也是正常的。

    “面癱都是外冷心熱的,你看他走也走得不痛快,這不就在偷看你有沒有跟上嗎?”大黃說著說著,還很故

    意地往正在偷窺他倆的男孩子揮揮手,果真就把人給氣跑了。

    大黃跟藍雲相視而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藍雲寡言,正好大黃話多,場面不會太冷,而且他們住的地方離大街又不遠,所以不消多時也走到家門口了。

    “慢死了!”果不其然,老早就到家的藍天還在門口等著藍雲。

    其實藍天也就嘴硬而已,誰都看得出來他對她這個娘親很是在乎,除了去私塾的時間以外,他幾乎都跟藍雲形影不離,像是怕她跑了一樣。

    藍雲看兒子等著自己,立刻眉眼彎彎笑了。

    “雲姊,這些東西我幫你提進屋可好?”大黃一手抱著一捆衣服問道。

    “好,放在桌上就行了,有勞你了。”藍雲牽過藍天的手,給大黃讓路的同時又掏出手絹給兒子抹抹汗。

    “沒事沒事,能幫上你是我的榮幸,以後這種體力活兒儘管叫上我,別客氣啊!”大黃邊說邊走進藍雲的家裡。

    大家都是坦蕩蕩的人,不需要避嫌。

    “你瞧你大黃哥人多好,別老跟他鬥嘴了,嗯?”藍雲趁機跟兒子說,說得兒子的表情立刻黑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鬥嘴?整個連嶺誰不知道他最長舌,我是給他面子才沒讓他唱獨腳戲。”

    “喔,是這樣啊。”藍雲看著兒子的黑臉還真不敢頂嘴了。

    “就這點體力活兒能把繳給衙役的那些銀兩一筆勾銷,便宜他了。”藍天說這些話之前,可是先往門裡看了一眼,確定大黃不會聽見才說的。

    藍雲很是肯定兒子的刀子嘴豆腐心,知道他不是存心要跟大黃討人情,所以也沒責怪他,反而是寵溺地揉揉他的頭髮。

    “這點體力活兒也是很值錢的。娘沒有多大力氣,你又這麼點個頭高而已,你大黃哥這可是省了咱娘倆日後傷筋動骨的藥錢呢!”

    “我很快就會長高的!肯定會比你還高!”被踩中痛腳的藍天極其不悅地閃躲她的手,不給她揉頭髮了。

    “好好好,為了讓你比我還高,娘決定從今天開始,每天都給你燉補湯,你要乖乖地喝喔!”藍雲這番話在在透露著她對藍天的寵溺。

    補藥哪是尋常人家可以天天喝的東西?可藍雲不管,她自己省吃儉用不要緊,但只要是為藍天好的,不管多少錢她都花得心甘情願。

    這可是她的寶貝兒子呀!

    “誰要喝那些又臭又黑的東西!”藍天的面癱臉有了顯著的變化,不但眉心扭了,嘴巴也撇了,還皺著鼻子,顯然是想起了補湯的滋味。

    “不喝怎麼長高?”藍雲好氣又好笑。

    “不喝也能長高,反正我不許你買!”藍天字字鏗鏘有力,後面那句可說是直接斷了藍雲偷買補藥的念頭。

    兒子不許她買,她就不能買。為什麼?老話一句,因為他是她的寶貝兒子呀!

    對藍雲而言,惹熊惹虎都可以,就是不能惹寶貝兒子藍天生氣。正因為這樣,藍天對著她常常不像個兒子,還比較像老子,霸道極了。

    “那些就這麼沒了,你真捨得?”藍天沒頭沒腦冒出一句,把話題轉移了。

    藍雲自是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都是些舊東西,沒什麼好捨不得的。典當了也好,省得惦記。”藍雲不以為意地道。

    “也是。”藍天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候,一輛熟悉的馬車就停在他們母子倆面前。原來是當鋪的人來了,可是坐在上頭駕馬的卻不是熟悉的夥計阿祥,是個不認識的小廝。

    小廝雖然下了馬,卻沒有跟藍雲母子打招呼的意思,只顧著把馬車上的簾子撥開,恭敬地請坐在裡頭的人出來。

    見到這種場面,藍雲母子也看呆了,等到馬車裡的人站定在他們面前的時候,藍雲的眼睛眨了眨,臉上掩不住驚訝。

    “請問您是?”她客氣地詢問眼前的男子,男子模樣俊朗,衣著不凡,腰間還掛著一隻碧綠玉楓,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個貴公子,肯定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沒有往來過的人物。

    “你就是藍雲?”貴公子非但答非所問,一雙桃花眼更是不客氣地在藍雲身上打量,打量完了才看向藍天,這一看居然就把他給嚇著了。

    “你……他……他是你兒子?”貴公子問完似乎也不在意藍雲的答案,還一個勁地張大嘴巴表示嚇呆。

    畢竟事實擺在眼前,藍雲跟藍天根本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除了眼睛以外。

    藍天的眼睛興許是像他爹,是雙上挑的丹鳳眼,漂亮有神。藍雲的則是大得多了,此刻還能清楚看見眼前人大驚失色的倒影。

    “兒子都這麼大了?怎麼會呢?這到底是……”貴公子一個勁地喃喃自語,越說,藍天的臉越黑,很快就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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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0:25: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你誰啊你?”藍天兩隻眼睛瞪上去,一隻手還指著比他高上許多的貴公子,另一隻手不知何時跟藍雲緊緊牽在一起,十指緊扣。

    被人如此無禮地指著,一看就來頭不小的貴公子也不生氣,反倒是客客氣氣地對他們點點頭。

    “咳,的確是在下失禮了。在下慕容飛,是當鋪的大老闆。之前我都在外經商,這次來連嶺視察咱慕容家的幾間鋪子。阿祥說我們當鋪的舊衣都是給你收購的,今日我得空了就來瞭解瞭解。”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藍雲一聽緊張了,神情明顯焦慮不少。

    能不緊張嗎?這可是攸關生計的事情。

    “沒事的,你別緊張。我真的只是來瞭解看看而已,這樁買賣一切照舊。”

    慕容飛說完就跟小廝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將馬車裡成捆的衣料搬下來。

    “大娘,這些要給您搬進去嗎?”小廝一手一捆,很是老實地問道。

    藍雲還沒張口,剛從她家走出來的大黃就大大咧咧地搶白道:“那些夾我就好了!”

    大黃邊說邊拿過小廝手上的衣料,轉身就要走進屋子,那熟門熟路的架勢顯然是把藍雲家當自己家一樣。

    “他他他是……”貴公子伸出一根指頭顫顫巍巍地指著大黃,看起來快要昏倒了。

    是日頭太炎熱了嗎?這都入秋了。

    “他誰啊?”被人指著鼻尖的大黃一臉莫名其妙,轉頭問藍雲。

    哪來的怪傢伙?他不認識。

    “他是當鋪老闆,慕容飛公子。是來瞭解生意往來對象的,沒什麼大事。”

    藍雲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末了還擔心地覷了慕容飛一眼,大概是怕他真的昏了。

    “喔,沒事就好。”大黃聳聳肩,扛著布料就走進屋子裡去了。

    屋子外又剩下四個人,其中一個人克盡職責照顧馬匹去了,另外兩個人客客氣氣地談著生意事,剩下一個半大不小的人則是緊緊牽著一人的手,順便奉送不善的白眼給另一人。

    “聽說你的攤子不只賣舊衣服,還會自己做些手工織品賣,賣的還是頂尖的好。”如此聽來,慕容飛感興趣的就是藍雲賺錢的本領。

    “就是些不起眼的東西罷了,不值一提。”藍雲搖搖頭,很是謙虛。

    “你太客氣了。我來之前看過幾樣你做的東西,你的手藝真的令我印象深刻,特別是針繡,格外出采。想來我慕容飛也算是周遊列國了,但刺繡功夫能令我印象深刻的真是不多。”慕容飛深深地看了藍雲一眼,爾後從袖子裡掏出一條白手絹交予藍雲。

    “這是你落在我們當鋪的東西,絹子上頭的祥雲真的繡得非常精緻,非常……獨一無二。”

    “公子謬贊了。”藍雲垂眉斂首將手絹接過,握著兒子的手悄然收緊。

    這時候,慕容飛又再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回應她的客套,反而是吐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我以為,你是我認識的一個人。”

    “喲!我說怎麼到哪兒搭訕的開場白都差不多呢?”一聲怪叫橫空冒出來,原來是大黃放好衣料又走出來了。

    要是從前,藍天肯定逮著機會跟他鬥嘴,不過現在藍天站在邊上安分當他的面癱小鬼,由得大黃的大嘴巴去招惹慕容飛。

    “什麼搭訕?兄台當心禍從口出。”慕容飛臉色一沉,明顯不高興了。

    到底是貴公子,脾氣還是有的。可惜大黃向來口無遮攔,要不然前些日子也不會被抓去牢裡蹲了半天,所以他現在就還想回嘴,不過這次居然被一向寡言的藍雲搶了話頭。

    “慕容公子,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是誰呢?”藍雲的聲音像低吟,又像歎息,卻輕易把慕容飛的注意力從大黃身上抓回來。

    “那個人,人人都說她瘋了,但我現在終於發現,原來她只是離開了。”

    慕容飛沒說那人是誰,只說了那人的狀況,說完又是饒有深意地看著藍雲。

    “公子可曾想過,或許那人離開是去她想去的地方,過她想過的生活,不願意再惦記著過去。公子倘若是她的朋友,應該為她高興才是。”藍雲的目光淡淡的,同時坦然地迎向慕容飛複雜的眼神。

    “我的確為她高興,我只是覺得過去有些事,或人,興許還是值得惦記的,可惜她離開得早,沒機會知道了。”

    聽他這麼一說,藍雲眉心輕蹙,又放開,最終沉默了。

    “你們這是在打啞謎啊?我聽都聽不懂。”長舌男大黃總算有機會插嘴了。

    “我們說什麼也不關你的事。倒是你,跟她又是什麼關係?”慕容飛神情一斂,很不客氣地看著大黃。

    “我跟她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告訴你?”大黃也很不客氣地瞪回去,瞪完就摟著藍天的肩膀往屋子裡走。

    他本來還怕這彆扭的小子會抗拒,不配合演出,沒想到藍天非但沒抗拒,還順手扯走一直跟他牽著手的藍雲。

    “還杵在這幹嘛?進去!”

    寶貝兒子一聲令下,藍雲還真不管慕容飛了,默默看了他一眼,就由著兒子把大老闆關在門外。

    就這樣,黑著臉的貴公子硬生生吞了碗閉門羹,還沒消化完畢,大黃的嘲笑就飄進他耳朵。

    “咱同進一家門,他居然還問是啥關係?傻咧!”

    “不長眼的臭小子!老子不找機會修理你就跟你姓!”

    慕容飛邊走邊念,一邊還恨恨地瞥了老舊大門幾眼,好似還忿忿難平。誰也不曉得他的怒火在他完全坐進馬車之後,立刻就像浮雲般散得一乾二淨。

    “嘖嘖,那張臉皮……果然是……不過怎麼會多出一個兒子,還有了男人呢?這要是被那個人知道了……”慕容飛頓了頓,桃花眼隨即興奮地眨眨。

    “這下有好戲看了!”

    坐在馬車裡的慕容飛笑得跟偷腥的貓兒一樣,等到他笑夠了就吩咐小廝快馬加鞭離開這兒。

    馬車很快動了起來,不過卻不是朝著來時路而去,反倒是拐了幾個彎之後轉向一條黃泥路,路的盡頭,便是皇城。

    當天夜裡,皇帝競錚又一次前往祥甯宮。翌日,皇后被誅的消息傳遍東楚國。

    此後,世上再無柳雲一人。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藍雲看著站在家門外的競錚,心中沒有太多的驚訝。

    早在慕容飛來找自己的時候,她就有了底,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她不害怕,她只是捨不得……

    藍雲平靜的表情下思緒翻騰,而站在她眼前的競錚同樣一個字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抬起手伸向她如今平凡無奇的臉蛋。

    溫熱的指尖卻帶來刺骨涼意,但藍雲沒有閃躲,任憑他恣意摸索,最後在她耳後停頓下來。

    面皮的接縫處就在那裡,只要輕輕一撩,她便會露出真面目。

    藍雲不閃不躲,平靜地等待眼前人可能有的動作,然而他的下一步卻出乎她意料。

    競錚收回了手,擺回自己的身後,然後略一彎腰,高大的身影便將一步之遙的人兒裹得格外牢實。

    “在外頭這五年,好玩嗎?”他現在就像個老朋友一樣與她話家常。

    可這當然是假像,如此心高氣傲的男人發現被人給騙了,怎麼可能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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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0:25: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藍雲的確不怕承受他的滔天怒火,哪怕必須賠上自己的命,只是當他屈身靠近,當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竄進呼吸裡,她還是狼狽地急退數步,一心只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因為這樣給了競錚機會大方走進屋子。

    看見競錚掩上身後的大門,藍雲反而不動了,明顯不願意讓競錚再上前一步。

    她不動,競錚也不動,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身後的火光。

    “那些紙錢是給誰的呢?是給朕的皇后柳雲,還是那群聯手耍了朕五年的奴婢?”競錚的眸光落在院落中央的火盆上,那裡尚且還看得到燒了七八分的數張銀紙。

    他話說得隨意,卻讓藍雲有如置身冰窖。

    他將她們全殺了?

    到了這時候,藍雲的眼底漫過悲愴,深埋的怨恨在五年後終究一湧而上,無言地控訴競錚的殘酷。然而他對她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對,他不是最樂見她傷心難過嗎?興許還會高興他又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刀,讓她可以恨他恨個徹底。

    他一定想不到,他最厭惡的女人竟然耍弄他整整五年,殺了一批侍女哪裡夠他解氣呢?

    藍雲,也就是曾經的柳雲,已經料想得到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今日要殺要剮,隨便你。”她與他四目相對,神色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競錚皺了眉,眼底閃過一絲情緒,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真隨便朕?是不是連同屋子裡那個不知道打哪來的孩子,也隨朕處置呢?”他輕柔的詢問瞬間瓦解藍雲的平靜。

    “不許你動他!你能找到這裡來,就該知道他跟我沒有半點關係,不該受到牽連!”她雙臂一張,唯恐他往屋子裡走去,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很可笑,他真要大開殺戒的話,她如何阻止得了?可她不管了!

    她堅毅的表情就像一隻護崽的母獸,是競錚沒有看過的。

    “他該不該受到牽連就看你解釋得怎麼樣了。”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要她交代清楚她現在的身份是怎麼來的。

    為了護藍天周全,她自然不會駁了他的命令。

    “那時候我出了宮卻無處可去,結果遇上藍雲,真正的藍雲。她因為病重自知不久于人世,決定到娘家探望寄養在那裡的孩子。她心腸好,願意帶上我一起去。我們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到了目的地,她的病情卻加重了。”現在的藍雲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和她,還有那孩子在回來連嶺的途中她便走了,就葬在皇城附近。她臨走前將孩子託付給我,我便在他娘親的墳塚前向他坦白我會易容術,懇請他讓我冒用他娘親的容貌身份一起生活。”

    “你告訴他你從宮裡逃出來?”他問。

    “不,”她搖搖頭,愧疚地垂下眼睫。“我擔心他為難,只說我無法再回到我來的地方。”

    此刻,她很是慶倖她瞞著這件事,因為藍天要是早知道了,如今不正好給這人扣上一頂欺君大罪的帽子?

    “五年前他不過是七歲小兒,這麼簡單就接受了?”競錚自然從慕容飛那裡耳聞了藍天的年紀。

    “興許是過去寄人籬下吃了不少苦,他很早熟,也很體貼,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但很善良,是個好孩子。”提起她的寶貝兒子,原本惆悵的神情立即添上不少安慰。

    他是她的寶貝兒子。

    “看來你真把自己當成是他的娘了。”競錚這話說得低啞,不像在跟她說話,更像在自言自語。

    儘管他的表情依然複雜難解,但至少他沒有想進屋裡抓藍天的企圖,她便稍稍放心,只是這顆心一下子又因為他的舉動,而險些跳出她的喉嚨。

    “那孩子的事以後再說。反倒是你,五年放著不管還真偷長了膽子,剛剛居然對朕說什麼不許?”他欺身向前,不準備進屋,卻又一次將她包裹在自己的氣息裡,讓她跟方才一樣踉蹌退步。

    一退,一進,直到她的腰後被一隻大掌扣住為止。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她想推開他,可是當雙手碰上隔著布料的溫熱觸感時,她又像著火似的收回手,這樣的舉動竟將他惹笑了。

    “不是說要殺要剮隨朕?後悔了?”

    俊臉上的笑意著實可惡,可一聽到他這樣說,藍雲就真的不掙扎了,甚至平靜地閉上眼睛,完全是甘願受死的樣子。

    等了半晌,預期的痛楚並沒有出現,反倒是一陣麻癢爬上了她的臉。

    她倏地睜開眼,屏息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易容術的厲害之處,朕總算是見識到了。”他的指頭在她臉上流連,最後輕捏住她的下巴。

    他就著這樣的姿勢肆無忌憚地端詳起眼前陌生的臉皮,臉皮上的那對眸子毫無所懼地與他對視,將他的眸光看得深沉數分。

    “朕是不是該擔心,現在在朕眼前的這個人,也是柳雲找人扮的?”

    “我不會再逃了。你要怎樣處置我都可以,只要你放過他。”她顯然一心只想保護藍天,她的兒子。

    她這番話又讓他笑了,這回他的笑容邪氣得令她不由得一顫,可是在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始終放在她腰後的那只手毫無預警地將她送進他的懷抱裡,緊接著一張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含住她的驚呼。

    囂張的唇舌趁勢一下子頂進她的小嘴裡,不斷舔舐敏感的牙根,還不時勾弄生澀的小舌,根本是橫行霸道,然而所到之處卻帶著陣陣令人招架不住的酥麻軟熱,教她情不自禁閉上眼,青蔥般的指尖悄悄攥緊男人的衣袖,才堪堪支持住自己虛軟的雙腿。

    一直到他饜足的舔著唇瓣放開她紅腫的小嘴,她還虛弱地伏在他懷中輕喘。

    “果真是朕的柳雲。”

    這句話就像桶冷水,讓她瞬間清醒,跳離他的懷抱。

    “以後可別再對男人說任憑處置這種話了。”競錚笑著說完又舔舔嘴,簡直像極了食髓知味的登徒子。

    他怎麼是這樣的?!

    藍雲不敢置信地瞪著競錚,小臉漲滿羞恥的紅,可是她都還沒從震驚中回神,他又丟了一句話將她的臉色刷成死白。

    “朕不殺那孩子,你就願意跟朕回宮?”

    這是交換條件?

    “你何必多此一舉,在這兒一刀殺了我不是更省事?”她看著他的目光是將一切置之度外的淡然。

    “你只管回答朕的問題。”他深知她在乎什麼,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如果為了藍天……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她就做出了決定。

    “好,我跟你走。”對她而言,死在哪裡都是一樣的,等她安置好藍天,她就自殺了結一切恩怨。

    競錚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得到了她的答案也沒有顯出一絲高興。

    “在你心裡,朕已經成了如此無情的人了嗎?”他輕哼一聲,臉色變得更加冷硬。

    他的問題從她的表情上就能得到答案。若非如此,她何必急著逃離他?

    “別怪朕沒提醒你,朕不允許,你就不能死,倘若這次你還是不把朕的話當回事,朕多的是辦法讓那孩子生不如死,你要是捨得就儘管了結自己吧!”

    像他這樣的人說出這番殘酷的威脅也不奇怪。

    藍雲厭惡地想要撇開眼,不願再看他,卻教他扣住下巴不得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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