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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 -【禍水昭儀(開心時代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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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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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4:56 |顯示全部樓層
岳盈 - 禍水昭儀(開心時代之四)

英雄果然難過美人關   
歲月的流逝並沒有讓他遺忘了她   
對她的眷戀自重逢的那一刻徹底復蘇  
可惜兩人付出忠誠的對象都是一國之主   
為了秉持不讓私情妨礙公務的原則   
恐怕他還是得忍痛放下兒女私情  
只是??她前後不一的態度實在可疑   
一面在皇帝懷抱裏尋求慰藉   
一面肆無忌憚地藉著眼神向他放送熱情  
人盡可夫的行為下早已不復見當年的清純   
一再強調沒有選擇餘地拒絕跟他離開   
唉,她如此糟蹋自己的人生都是因為他的自私  
如今他還有機會挽回她並「全身而退」嗎?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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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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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6: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新月如半圈金環鑲在中天的位置,稀疏的星群點綴著深藍色的天幕,觀星台一帶的水澤附近,點點金芒閃爍,那是地面的星光製造者——

    螢火蟲的光芒。

    金芒移動間,清涼的荷香與濃鬱的青草、樹葉混合的氣息隨著微風輕送,為炎熱的夏夜帶來舒爽的涼意,正在享受夜的寧靜與多姿的關寧,深深的吐納,突然,他渾身毛細孔緊縮。

    夜,還是一樣寧靜,但凝神傾聽、注視,或許可以聽出、看出些微的變化。

    成群的螢火蟲光芒稍稍分散,舒爽的微風裏夾著微妙的雜音,很快地,兩道分明的人影已進入觀星台,腳步輕點上了二樓。

    “夜半客來茶當酒。關兄有茶嗎?”

    隨著一聲朗笑響起的風趣語音,出自一身黑衣錦袍的男子。

    關寧沈默地注視他,直覺到麻煩降臨。

    “晚上我不喝茶,只泡了些菊花。”

    他淡淡回答,目光往黑衣男子的同伴溜了一眼,接著問:“戴兄與花兄連袂前來,不會只為了討茶喝吧?”

    兩人一是天朝將軍,一是禦林軍統領,不僅身份顯赫,出身更是矜貴,若想喝茶,家中充斥著皇帝賞賜的貢茶,還需到他這裏喝嗎?

    “呵呵,總可以順便喝茶吧。”戴月倜儻的俊容笑得很無害,不等主人招呼,便與花朝來到他身邊的竹椅落坐,目光落向竹幾上陶制的一壺一杯。

    “沒有多餘的杯子。”關甯誠實地說明。

    戴月挑了挑眉,與花朝交換個眼神,後者眼中閃爍的光芒,仿佛在說:我早就告訴你了。

    “呵呵,幸好我有準備。”

    戴月愉悅的回答。

    他知道關寧生活簡樸,凡事喜歡自己動手,回到住處後,便遣去下人。

    而他與花朝要找他商量的事,並不方便讓人知曉,只能揀這種月明星稀的時辰到訪,自然無法期待主人掃徑以待,備好豐盛的料理等他們享用了。

    但人家不準備,他可以自己準備。

    戴月獻寶似的把手中的提籃放到竹幾上,先取出三個油布包,裏頭分別放有花生米、毛豆、糟肉,然後是兩雙筷子,兩個白玉酒杯,及一瓶酒。

    關寧向來飲食有度,晚膳過後,除了茶飲外,不再進食,更別說喝酒了,這些都是戴月為自己和花朝準備的。

    “古人有雲,葡萄美酒夜光杯。這西域進貢來的葡萄美酒,當配這足以照亮夜色的白玉杯。”他邊吟哦,邊將紅色的酒液注入杯中,舉起一杯邀向花朝。“炎炎夏夜喝冰鎮過的葡萄酒,包准你暑氣全消、飄飄若仙。花兄別客氣,小弟為你斟好酒,咱先幹了。”

    關寧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兩人飲酒。雖然不介意他們把這裏當成酒樓使用,心裏卻很清楚,戴月和花朝絕非只為了找地方喝酒這種理由而來。

    “找我做什麼?”

    他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便問。

    “關兄就不能等我們說幾句應酬話,再進入正題嗎?”戴月嘴角抽搐,表情哀怨的轉向花朝訴苦,“虧我還準備了下酒好菜,打算來個秉燭夜談,沒想到主人這麼不賞臉。”

    “兩位都是忙人,在下也不清閒。秉燭夜談是白日裏清閒過日的人方能有的風雅,我們三人明日都有要事,一晚沒睡的後果,在下擔當不起。”關寧不給面子的回答。

    “不會吧?”戴月一臉不可思議,“不過一晚沒睡,就會讓你擔當不起?想我行軍打仗,三天三夜沒睡,都是常事。”

    “在下不似戴將軍天賦異稟。”關寧的語氣已有些不耐煩了。

    三夜沒睡,於他並無大礙。問題是,他身負保護皇帝的重責大任,豈可為了尋常小事熬夜。萬一影響到平時的警覺性,造成皇帝損傷,他萬死難辭。

    “廢話休說。”他轉向行事與他一般嚴謹的花朝,“花統領今夜不需在龍蟠宮值夜嗎?”

    “呃……”

    花朝還來不及說什麼,戴月便搶先一步哇啦哇啦的大吐苦水。

    “今夜又輪到劭傑值班了!禦林軍有正統領一名,副統領六名。劭傑之前是負責禦林軍的訓練和皇城週邊的安全,成婚後被皇上親點守衛皇宮,也說得過去。可若照規矩輪班,哪里需要夜夜值班!偏偏皇上特別照顧,五夜倒有四夜指定他,說什麼沒有他在外頭守著,便睡不著,氣得續日好幾次找花朝理論!”

    “不幹我的事。”

    花朝道,心裏嘀咕著,朝陽公主葉續日都明瞭是皇帝所指定,找他理論有何用!

    可她為了丈夫,什麼長幼秩序、處事道理都不管了,劈頭便朝他發火。

    雖然經過他解釋,明白該找誰算賬,但那人精得跟什麼似的,總有法子把話題岔開,讓朝陽公主無法就這事理論。

    關寧微挑了下眉,不能說自己沒有一絲同情心,可這種事……

    誰教唐劭傑誰不好娶,偏把皇帝的心上人迎進門。皇帝沒有因妒生恨,將他殺了,便是家門有幸,不過是發發孩子脾氣,假公濟私整他,唐劭傑應該知足。

    “有何不滿,可以跟皇上說。”言下之意就是他管不了。

    戴月聞言,眼睛朝上翻了翻。

    “我哪敢不滿呀。”他誇張地歎氣道,“惹毛了皇上,只怕我那妹夫的下場更慘。”下一瞬間,他臉上的嘻笑完全斂去,目光嚴峻地看來。“我們來找你,自然不是為了這種私事。”

    “嗯。”

    關寧心頭一熱,知道重點來了。

    “莽國那位已經進宮,你知道吧。”

    這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嬪妃進宮雖然不算大事,可冰心郡主何蓮卿的身份太過敏感,不僅宮裏人人拭目以待,宮外的百姓也對她進宮之事街談巷議不休。

    她原先是唐劭傑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還在娘胎時,便隨著母親被莽國已故元帥查坦爾擄去,直到查坦爾過世,莽國派使者送來婚書,要求唐家履行婚約,但皇帝為了成全朝陽公主與唐劭傑,納她為昭儀。

    這番曲折,外人自是不知,還以為皇帝是仰慕何蓮卿有莽國第一美女之稱,才奪臣子的未婚妻。但也沒有虧待唐劭傑,他將天朝最嬌貴、美麗的一朵名花朝陽公主下嫁予他做為補償。

    殊不知道此番以為大錯特錯,皇帝甯舍天下名花,只愛朝陽公主一人,偏偏自幼青梅竹馬的義姐只當他是弟弟,非唐劭傑不嫁,著實傷透他的心。

    身為皇帝貼身護衛的關甯自然知悉內情,他垂下眼睫,端起茶杯啜飲,然後放下,聲音有些緊繃。

    “你應該把她的祖宗八代查清楚了吧?”

    聽出他語氣裏的嘲弄,戴月卻不以為忤,“就因為查清楚了,才覺得有問題。”

    “什麼問題?”

    關寧目光一動,看向天上皎潔的月。

    柔美的月色像極了三年前的那夜……

    “根據我們搜集到的情報,何蓮卿一出生便受到查坦爾夫婦的喜愛,但直到三年前,莽國太后才突然冊封她為冰心郡主。她的母親江氏為查坦爾生了兩個兒子,長子隨查坦爾出征,死於去年秋天莽國向我朝發動的戰爭。照情理,即使江氏還念念不忘女兒與唐劭傑的婚事,可查坦爾和其親生子畢竟是死在唐家父子率領的石林關軍隊手裏,就算她不在意,查坦爾家族的人也絕不會樂成此事。何以查坦爾的元配夫人莽國的長公主會向其母后建議,派遣使者向我方提出婚事?這未免有違常理!”

    “嗯。”

    關寧無所謂的態度,令戴月頓感無力。不過關寧的個性便是如此,想指望他慷慨激昂的表示意見,無異是緣木求魚。

    “我和花朝都認為,莽國此舉是要向唐家父子報仇。”他索性陳述結論,並向同伴示意,要他附和。

    “的確有這種可能。”

    花朝說。

    “你們該不會認為莽國派一位嬌滴滴的郡主來,是要刺殺唐家父子為查坦爾報仇吧?”關寧懷疑地低哼。

    “這個說法是奇怪了點。”

    戴月放下筷子,“若只為了刺殺唐家父子,找專門的刺客更有效,不必這樣大張旗鼓的把冰心郡主嫁來。這也是我不懂的地方。”

    “懂不懂都無所謂了。如今她是皇上的昭儀,而非嫁進唐家,何必傷這個腦筋。”關甯擺明不想管。

    “就因為這樣,我跟花朝才更緊張。”戴月投給他一個大大不以為然的白眼。

    “你們以為她能對皇上不利?”關寧嗤之以鼻。

    “喂,你不要小看女人喔。”戴月氣呼呼的說,“自古以來,多少英雄豪傑便是毀在女人手上!”

    “哦?”但那不可能是冰心。

    “像是夏朝的妹喜,商紂時的妲己,西周的褒姒、春秋時代的西施……”

    “你們當皇上是亡國的暴君?”關寧不悅地打斷他。就算如此,冰心也不可能是傾國妖姬呀!

    “皇上當然不是。”

    戴月頓了頓,“可何蓮卿是個大美人。我只是遠遠的瞧上一眼,便為之目眩神迷。想想,我還是自幼看我義父長大……”

    “什麼意思?”

    關寧越聽越不明白。

    “定國公的美貌傾國傾城。”花朝解釋。

    “哦?”關寧仍是一臉的難以瞭解。

    定國公英華內斂,威儀天成,沒有一絲女兒家的嬌媚,拿來與柔弱可人的冰心相提,未免不倫不類。

    戴月看出他的不認同,解釋道:“就算你對美醜沒有鑒賞力,也應該看得出來我義父比許多美人兒都要漂亮吧!皇上今年的壽宴上,不少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家眷,看我義父一笑,便神魂顛倒,情難自己。”

    “是嗎?”

    他沒看到。

    好像有點對牛彈琴,幸好這不是重點,戴月索性避“輕”就“重”。

    “我的意思是說,我從小到大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早已到了千花過眼不動心的境界,一點都不輸你的心如止水。可我不過是遠遠瞧一眼何蓮卿,便有血脈僨張的衝動,何況是皇帝這種血氣方剛的年齡……”

    戴月的話讓關寧想起了三年前他與冰心初遇那夜。桑顏卡邦那雙意圖染指冰心的邪佞眼光,與眼前的戴月合而為一,激起他想要殺人的衝動。

    戴月被他瞧得心裏發毛,連忙問:“我說錯什麼了嗎?”

    關甯冷哼一聲,很快別開眼,冷冷的提醒他,“你最好記得她是皇帝的妃子!”

    “嘿!”戴月恍然大悟,登時啼笑皆非。“你該不會以為我……”

    “哼!”

    “不能怪關寧誤會,誰教你隨便對人家血脈僨張的!”花朝一點都不同情他,夾了塊糟肉進嘴裏。

    嗯嗯,好吃!

    “你不要火上加油好不好?”戴月抱怨。“食色性也。哪個男人見了美女不會心動的?我不過是有一點反應,不表示我對何蓮卿有任何企圖。我當然會牢牢記住她是皇帝的妃子。還是你們認為我有色膽包天到連皇帝的妃子都敢招惹?”

    花朝咳了咳,眼光惡狠狠的瞪視戴月。

    他是故意諷刺他把皇帝的前貴妃、如今的寶瓶公主給招惹回家成了自己的娘子嗎?

    “呵呵,我是表明自己的立場,沒有別的意思。”他笑得可無辜了。

    花朝悶哼一聲,灌了自己一杯酒。

    戴月見他不答腔,便把注意力轉回關寧身上,後者表情緊繃,十分不容易討好的樣子。他歎了口氣。

    “關兄還是不相信我嗎?”

    關寧皺眉,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語氣一緩。“我相信你自有分寸。”

    “那就好。”

    “至於皇上……你不要小看他了。”

    “我哪敢呀!”戴月苦兮兮的說,“我可是看皇上長大的,他的定力是超出常人沒錯,可是他現在的心情不比平時。大凡人在失戀時,總是特別脆弱。這時候有一位活色生香的美人兒投懷送抱,哪個男人抗拒得了?別皺眉,雖然你自恃定力過人,對男女之情的瞭解,卻不及我與花朝,我們可是深懂溫柔滋味!”

    “你想說什麼?”月兒逐漸西斜,是他入眠的時間了,關寧的耐心漸漸消失。

    “我擔心何蓮卿向皇上使媚術。要是她學西施、妲己,在枕邊細語時,挑撥是非,皇上原本就對唐劭傑看不顧眼,索性順水推舟的聽信讒言,到時就很麻煩了。若她食髓知味,變本加厲地迷惑皇上,造成朝綱不振,給莽國可乘之機,到時候生靈塗……”

    “你想太多了!”關寧冷淡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我會看好皇上。”

    “你怎麼看好他?”戴月不以為然地挑眉,“你要陪他們睡覺嗎?”

    關寧臉上迅速出現一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桃紅表情,他深吸口氣,語音緊繃地擲出:“皇上目前不宜寵倖任何女子!”

    這應該能堵住他的嘴了吧!

    戴月聽得有些傻眼,不由自主地看向花朝詢問。

    “如果我猜得沒錯,皇上自幼所練的玄門內功,需要避開女色。”

    “咦?那不是要皇上當和尚?一輩子都不能……”

    “戴月!”

    關寧很無力地抹了抹臉。

    “什麼?”

    回應他的是一張無辜的表情,可黑眸裏閃爍的笑意,卻無法不讓人不覺得他是故意的!

    “以皇上的進境,再過一、兩年,金童神功便足以大成。到時自然不必回避女色。”

    “你怎麼知道?”他感興趣的問。

    “我也同樣練了金童神功……”

    “你大成了沒?”

    “二十歲時,便已練成。”

    “可你現在還是童子身,不是嗎?”

    奇怪,他幹嘛跟他討論這個?

    面對那張興致盎然的俊臉,關寧除了無力感加劇外,還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他閉了閉眼,暗暗調勻呼吸,方淡淡回答:“這跟你沒關係吧?”

    “我好奇呀!”

    答得還真是理所當然呀!

    看到關寧額頭青筋直跳,花朝不禁為好友感到憂慮。

    “關甯是國師的關門弟子,我看他是有意繼承國師的衣缽,進入道門。”

    “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但為何他要笑得那麼賊?那雙俊豔的眼眸裏還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關寧有種不好的預感。

    “照你的說法,皇上再一、兩年便能煉成金童神功,以後也毋需回避女色了。到時候你要如何阻止何蓮卿迷惑皇上?”

    “為什麼是我阻止……”關寧不明白這件事何以落到他頭上來!

    “你說我想太多,又說你會看好皇上,不就表示你要來負責這件事嗎?”戴月笑容可掬的解釋。

    關寧感到從未有過的疼痛佔領兩鬢。

    “何蓮卿芳齡十七,一、兩年後,不過是十八、九歲,正是一個女人最美、最豔的年紀。只怕到了那時候,皇上更難招架了。”

    “她對皇上未必有企圖……”

    “這正是你必須弄清楚的呀。”

    “我?”

    “當然。”戴月狡獪的一笑,“我跟花朝絕對義不容辭地幫你。”

    現在是誰幫誰呀?

    關寧無語問蒼天。

    他不過是奉師命擔任皇帝的貼身護衛,為什麼要承擔這種責任?

    “你們不是應該在冰心苑安插了人監視嗎?”他試圖做困獸之鬥。

    “你怎麼知道?”

    關寧懶得廢話,只用那雙深沉的眼眸銳利的盯著他看。

    戴月摸摸鼻子,立即心領神會。

    他眼裏的意思,大概是說——你們這種人會不做這種事,才奇怪呢!

    “沒想到關兄這麼瞭解我……們呀。”

    戴月嘲弄的朝花朝眨眨眼,暗示他別想置身事外,這件事他也有份,方正襟危坐的接著道:“沒錯,我們是派了人去,可他們根本接近不了何蓮卿和陪嫁入宮的莽國侍女,而從其表面的言行,也查探不出所以然。所以我們才來請你出馬。如果你肯夜探冰心苑幾次,或許可以查出蛛絲馬跡。”

    “為什麼是我去?”

    “論武功,我們三人中以你最高,不由你去,由誰去?”他說得理直氣壯。

    關寧語塞。

    “呵呵,我就知道今晚是來對了。關兄就像國師一樣公忠體國,這點小事是不會推辭的。”戴月不吝惜地奉上恭維,舉起酒杯相邀,“關兄不妨以茶代酒,與我和花朝共飲,為今晚的協定乾杯!”

    關寧嘴角抽搐,喉頭泛起苦味,那是再多的菊花茶都沖不散的。

    他的直覺一向都很准。

    兩人果然是帶著麻煩來的。

    攢額蹙眉之後,還要忍受戴月叨叨絮絮的說明細節,關寧開始覺得今晚,甚至以後的幾晚,都可能睡不安寧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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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6: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郡主安歇吧。皇上今晚不會來了。”

    “嗯。”冰心提不起勁的回應。

    皇上不只今晚不會來,他是根本沒來過,甚至有可能永遠都不會來。

    心裏沒有悲喜,冰心已經不像初初進宮的那幾天,心情忐忑不安,既擔心皇帝來,又憂慮他不來。

    她是等得麻木了吧,也許這輩子——何其短促的一輩子呀!——就跟古往今來的許多後宮佳麗一樣,臨死前都見不著皇帝一面。

    或許這樣也不壞。

    邊想邊在床上躺好,冰心將被子拉到頸子上,等著好音把床帳放下。

    “我讓碧葉和桃子在外間伺候,郡主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差遣。”

    “嗯。”她閉上眼,優雅地打個呵欠。

    每晚都說類似的話,好音不累嗎?

    “好音退下了。”

    耐心地等待那輕悄的腳步聲離開,輊柔的聲音仍隔著重重紗帳傳來,冰心聽見好音對兩名侍女說:“我睡隔壁,有事隨時叫我。”

    “是。”

    這回,腳步聲是真的走遠了,冰心如釋重負的睜開眼,床帳外留有微弱的燈火,放眼所及處,除了她外,再沒有別人。

    終於是獨自一個人了。

    她儘量不去想重重紗帳之外還有兩名侍女留守,至少床上的小小世界由她一人獨亨,暫時得以逃離好音關愛的眼神。

    自幼好音就陪伴在她身邊,兩人名為主僕,情感卻如同姐妹,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好音給她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不再像以往那樣親切和諧。

    只要好音待在附近,冰心便輕鬆不起來。偏偏好音是她的貼身侍女,大半時間都緊緊相隨,若不是睡覺時可以稍微逃離好音的殷勤照顧,冰心覺得自己可能早就崩潰了。

    輕歎一聲,她合上眼瞼試著入睡。

    這夜好安靜,但她一向淺眠,總要躺上許久才能入眠。今晚……大概也一樣吧。

    不曉得渾渾噩噩地躺了多久,冰心忽然頸背寒毛豎起,一種被人注視的強烈感覺震撼了她的身心。

    奇異的是,她並不感到害怕,倒是心跳莫名加快,方寸間驟然燒起一把烈火,某種被壓抑極深的情感和期待自靈魂最底層處翻湧上來,瞬間淹沒了她。

    冰心激烈的顫抖著,不敢置信,又渴望相信。

    是誰?

    是誰在看她?

    夾雜著甜蜜的酸楚一下子便沖上鼻腔,泛上眼睫,她忍住胸口的疼痛,極力想喚出那個名字。

    會是……

    但在那個名字沖出緊澀的喉頭前,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一聲微若耳話的歎息,像是憐惜,像是思念,更像是遺憾。

    她激動地張開眼,視線模糊的隔著重重床帳與一雙熾熱的眼眸對上,方寸陣陣抽緊。

    床帳無風自起,黑影一下子便閃到床邊,注視著她淚漣漣的小臉。

    炭黑的修眉蹙了起來,如星的眼眸裏閃出一抹錯愕,見她坐起身,激動的張著小嘴,還以為她是被他給嚇醒,準備喊救命呢!

    他出手如電的掩上那端麗的菱唇,輕軟濕潤的觸覺直達他心底,瞬間便掀起沉埋三年的記憶。

    那一夜,他同樣掩住她的嘴巴,同樣感覺到她柔唇的顫動,同樣靠得她很近很近,聞得見她甜蜜的氣息,手掌裏滿滿都是她溫熱濕潤的呼吸。

    溫柔的情愫彌漫心間,注視著她眼底相同的悸動,他忽然領悟到抵在他掌心裏無聲蠕動的紅唇在訴說什麼了。

    那是他的名字——

    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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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關寧遠赴莽國,以取回父母的骨灰。

    據他師父說,他父親關毅與莽國太后的麼妹樓蘭相戀,雙雙亡故後,被莽國太后安置在護國琉璃寺裏。

    護國琉璃寺由莽國皇室供奉,占地極廣,佛殿、房舍加加起來超過一千間,在不知父母的骨灰壇供奉在哪座佛殿的情況下,關寧想完成此行的目的,簡直跟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正當他大傷腦筋時,竟撞見一件令人髮指的惡行在佛寺後園裏發生。

    他不假思索的飛身救人,將正被惡人追得無路可逃的少女救上樹躲藏。

    當時為了阻止她驚慌下叫喊出聲,他掩住她的嘴巴,將她整個人抱緊在懷,年輕剛猛的軀體登時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考驗。

    少女的體香撲鼻而來,她緊貼著他的嬌軀冰涼而柔軟,抱起來格外舒服,卻在他體內引起了驚天烈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興奮貫穿全身,他在驚愕中只能渾身抽緊,苦苦壓抑。

    直到確定氣急敗壞的惡人率領手下離開,他急忙放開掩在少女嘴上的手,瞅著她淚濕的小臉,低聲道:“我們必須離開。”

    少女卻崩潰的揪住他的衣襟要求,“帶我走!求求你……”但話還沒說完,她便昏倒在他懷裏。

    關寧無奈下,只好抱著她離開護國琉璃寺,來到一處地勢險要,有著巨型山岩做屏障的陡峭山崖。

    將她放下後,他捉住她的手腕聽脈,發覺少女的體質虛寒。

    儘管莽國當時仍是夏天,深夜裏的氣溫卻涼如秋季,少女穿著單薄,驚惶下又出了一身冷汗,體力大量流失,情況可說是十分危急。

    關寧連忙輸送內力替她驅寒,又咬碎了師門靈藥喂進她口中,接著在她人中處捏壓,方將她喚醒。

    可她一醒來便低嗚不停,雖然那哭聲並不難聽,卻令他一陣頭焚心痛,情緒浮躁了起來。

    有種想殺人——把惹她如此傷心難過的元兇給砍了的衝動,還有種把她攬進懷裏,一生珍藏保護的奇怪欲念。

    他說服自己這不過是俠義心腸作祟。

    來到莽國的一路上,不是好幾次看不慣人世間的不平出手救人嗎?

    這是身為練武考的本性,沒什麼好奇怪的。

    找到合理的解釋,關甯很快便鎮定下來,厚實的手掌猶豫的落在她柔滑如絲的發瀑上來回輕撫。

    “沒事了……”

    “嗚……”

    回應他的是幾聲抽泣。

    “你已經離開護國琉璃寺,這裏很安全,壞人不會找來……”他聲音堅定的向她保證,可是她的身體還是顫動得厲害,仿佛極畏冷似的直往他懷裏鑽。

    “覺得冷嗎?可惜不能起火為你驅寒。這樣吧,我再輸些內力給你……”

    縮在他懷裏的螓首不停搖著,搖得關甯一頭霧水。

    “你搖頭是表示不冷,還是有其他的意思?”看不到她的表情,聽不見她的回答,只感覺到她只著他身軀的蠕動,帶來一陣難言的刺激,關寧既苦惱又不知所措。“姑娘,你……啊你……”

    想推開她,又不忍;任她繼續在懷裏磨蹭,自己又怪難受的。該怎麼辦?

    或許是聽出他語氣裏的苦惱,少女害羞的離開他的懷抱,雙手掩在臉上不知所措。

    關寧松了口氣,又莫名的覺得悵然,他困惑的蹙起眉,對自己的心情無法理解,默默瞅著她遮住臉的稚氣動作一會兒,嘴角漸漸揚起。

    是名害羞的小姑娘呢。

    只可惜他還有事要做,沒時間欣賞她害羞的模樣。

    “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在下可以護送你回家……”他話還沒說完,便見少女放下遮在臉上的手,濕潤的眼眸裏閃過混雜著絕望的慌亂情緒,顆顆晶瑩的淚珠再度滾滿腮。

    關寧一陣心悸。

    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少女有多麼動人。

    瑩膩的肌膚吹彈可破,柔弱的臉龐上鑲著動人的五官,年紀雖輕,已有傾人心魂的魅力,怪不得那可恨的色魔會對她窮追不捨,連他都……

    關寧收斂心神,臉色一整。

    “哭不能解決問題。姑娘若是相信在下,何妨把自己的遭遇說出。在下能力所及,定當傾力相助。”

    他聲音裏的真誠和溫暖,猶如多情的春風一下子便暖了她的心,激起了少女殘餘的勇氣。

    如果世上還有誰能幫得了她,無疑就是眼前的男子了!

    他將她從桑顏卡邦的手中救出,俊偉的形象有如天神。他是她的英雄,她唯一的救星。

    “帶我走!求你帶我離開!”她激動的撲向他,哀哀懇求。

    關寧暗暗叫苦,抵在胸膛上的女性身軀令他唇幹舌燥,血液沸騰。

    凝聚所有的意志力,他毅然將她推到一臂之遙,不理會她眼中的受傷,嚴肅地注視著她道:“你在這裏很安全,何妨先把事情說清楚,在下也有個計較。”

    少女羞愧不已,自己是太過莽撞了,話沒說清楚,便要求人家幫忙。

    可是,她擔心他知悉了一切,會不敢幫她呀。

    但什麼都不說,便要人家冒著生命危險帶她走,不是太自私了嗎?

    一時間,思緒起伏不定,她猶豫難決的注視關寧,注意到月光照明下的男性臉龐有多英挺,脈搏不由狂跳,想要移開眼,卻被他深邃的眼眸所吸引,那裏有種令人想要相信、依靠的力量,讓她放下憂慮,簡要的將自己的身世來歷及今晚的遭遇說了一遍。

    原來她名喚冰心,是莽國大元帥查坦爾的長女,跟隨嫡母到寺裏念佛,沒想到莽國國主桑顏卡邦竟然乘機想玷辱她。

    關寧聽得眉頭直皺,語氣憤慨,“桑顏卡邦這麼無恥,不但連自己的外甥女都要染指,還用上這麼卑鄙的方法,玷污佛門淨地!”

    “我不是他的外甥女!”冰心激烈的喊道,秀美的臉容閃過一抹厭惡。“雖然我一直很遺憾視我如親兒的長公主不是我的親娘,可是從國主想要納我為妃後,我就很慶倖自己只是庶出,否則一定忍受不了有這種舅舅!”

    關寧能體諒她的心情,算起來桑顏卡邦還是他的姨表兄長,但他寧願永遠都不要想起這點,那會讓他覺得自己被玷污了。

    “我明白。”

    他沉重地歎了口氣,“你有何打算?”

    “打算?”冰心茫然地播著頭,濕潤的眼眸裏盈滿無助,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滾下。“我想回家,想投進大娘和爹爹的懷裏控訴國主的無恥。可是……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為什麼?”

    “國主不會放過我的!”一想起桑頗卡邦充滿色欲的臉,冰心渾身發冷,激動的喊道:“他不會放過我的!”

    “別怕。”關寧忍住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安慰的衝動,嗓音溫和而堅定地道:“令尊擔任元帥要職,你大娘是桑顏卡邦的親大姐,他應該會顧忌他們。”

    “你不明白……”她話氣一頓,像想到什麼似的,看向他的眼神閃過一抹驚異。“聽你的語氣,似乎不是我們莽國人。”

    “我的確不是。”他微微一笑,不願她追根究柢,接著問:“你剛才說我不明白什麼?”

    “國主雖然顧忌家父和大娘,不敢對我用強,但他一直沒有死心。拿今晚為例,他竟然迷昏眾人,只為了要對我……”她難堪得說不出口,哽咽了許久,方接著道:“我不知道他以後還會做出什麼事,但以他的為人,是不會放過我的!萬一他使出更卑鄙的手段,我……我寧願現在就死了!”

    “你千萬別這麼想。”關寧擔心她真的去尋死,不由感到慌張,“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

    “有!只要你帶我走,永遠的離開這裏,逃離國主,讓他永遠都找不到我!”

    閃爍在她明眸裏的熱烈要求,有如沙漠裏的烈陽幾乎要照瞎他的眼睛。關寧別開眼。

    “除了這個外,沒有別的法子嗎?”

    “你不願意……”她聲音破碎,眼神黯淡。

    “這跟我的意願無關。姑娘是聰明人。就算桑顏卡邦不會來追我們,令尊令堂呢?何況在下還有要事待辦,無法立刻帶你走,時間一拖長,我想帶你離開莽國就會變得困難重重。況且姑娘的身體也承受不住長途跋涉之苦。”

    他說得對,她是不該……做這種奢想,可是……

    嗚嗚……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她心碎神傷的模樣像刀子般割著關寧的心腸,他忍不住想答應,可是……

    “沒人治得了桑顏卡邦嗎?”

    “除了太后外,國主誰都不怕。”冰心的回答充滿苦澀。

    關寧心念一動,他父母的骨灰是由莽國太后所供奉的,想知道骨灰壇在哪里,只有問她最清楚。看來,他有必要去見她,說不定還能請求她為冰心主持公道。

    “好,我們去找太后,求她保護你。”他決定了。

    “啊?”他以為太后是想找就能找的嗎?冰心愕然。

    “你對貴國王宮裏的情形熟嗎?”關寧的表情卻很正經。

    “大娘常常帶我進宮。”她傻傻的回答。

    “你知道太后住哪里吧?”

    “知道。”他真的要進宮找太后,不是開玩笑的!

    “這裏距離王宮不算太遠,天亮前我們應該可以趕到。一會兒,我把你綁在我背上,你最好閉起眼,就不會害怕了。”

    害怕什麼?

    一直到冰心被縛在他背上,關寧像頭大猿般手腳靈動的借著山藤的幫助飛下崖,她嚇得一顆心險些跌出喉嚨,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他的意思。

    但接下來,有著更多讓她渾身發軟的驚險景象,讓她無暇做任何回想。冰心閉上眼眸,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背上,感覺自己在飛,夜風帶著寒意拂得她衣衫振振直響,她的身體卻是溫暖的。

    那是來自他溫熱的身體,陣陣的暖流自緊貼著他的胸腹處源源不絕的湧來,她的心狂跳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她也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曉得好希望這一刻能持續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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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如潮水般在兩人交纏的目光裏湧退不歇。

    那夜關寧在冰心的指引下,憑恃著精湛的輕功,借著夜色的掩護,順利潛進莽國王宮,見到了太后。

    在關寧的要求下,莽國太后答應保護冰心不落入桑顏卡邦手中,翌日便帶著兩人回到護國琉璃寺。

    當時全寺正為僧眾們全都睡得錯過早課,與冰心的失蹤而鬧哄哄,至於桑顏卡邦和他的部下們,早就不知去向。

    太后召了長公主前來見駕,當眾宣佈:“哀家要封冰心為郡主,以後她便是哀家的外孫女!若有人敢對她不敬,哀家絕饒不了他!”

    雲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急忙帶著冰心叩謝太后恩典。

    “好了,你們都退下。哀家與方丈還有事商議。”

    冰心只好依依不捨的隨著嫡母離開,投向關寧的眼光充滿依戀。

    他們還會再見嗎?

    這個疑問懸著了三年才得到解答,只是冰心萬萬料想不到,日思夜盼想要再見的人,會在她絕望的以為今生都不可能重逢時,出現在她最料想不到的地方——天朝皇宮。

    掩不住臉上洶湧的驚訝和歡喜,她激動的注視著他,在他掌心裏不斷念著他的名字。

    關甯,關甯,關寧……

    每個呼喚都熱氣沸沸的燙著他的掌心,關寧收回自己的手,卻阻止不了烈火般熾熱的情潮在血脈裏放肆燎燒,更擋不住不顧一切投向他的嬌軟身軀。

    “是你,真的是你……”抱住他勁瘦的腰身,那實實在在的溫熱實體,在在告訴她關寧的真實存在。

    不是做夢,他真的在這裏!

    過多的狂喜讓她頭腦暈沉,眼裏的水氣洶湧得更猛烈,冰心逸出一聲嗚咽,抬起淚眸癡癡地注視他。

    依稀是三年前的模樣,五官卻更加的嚴峻,黑眸裏閃爍著濕潤的光華,像兩把火焰燒灼著她,瞬間勾動了她藏在靈魂深處那縷魂牽夢繫的愛戀,同時釋放了禁錮在女性身體裏的熱情。

    她呼吸急促,嘴巴發幹,像一口幹掉的井饑渴的張著嘴向天乞求降下甘霖,眉目間染上一抹令人失魂的豔色。

    關寧的頭腦頓時昏了、亂了,情不自禁的朝她俯下臉,陣陣醉人的香息竄進他的鼻腔裏,隨著血液散入四肢百骸。

    他的目光渙散了些,無法自拔的盯著她主動迎上來的粉嫩小嘴,那似朵花兒無邪的為他綻放,敞開著她甜鬱的氣息誘引著他。

    不知是誰縮短最後的距離,唇與唇疊合在一塊,酥酥麻麻的溫熱觸感各自在彼此體內掀起驚濤駭浪般的快感。

    冰心忘情地逸出呻吟,吮著男性的唇瓣,從小腹處不斷擴散的焦灼渴望催促她伸出丁香小舌探進關寧的嘴裏。

    這誘人的舉止卻震醒了關甯的理智,像開始般突然,他推開了她,炭火般的眼眸裏跳動著某種近似譴責的光芒,無情的刺進冰心脆弱的芳心。

    她受傷的表情讓關寧一陣不忍。

    他不應該單方面的怪她,畢竟他同樣沉醉其中。

    “對不起。”他以耳語般的聲音道。

    雖然冰心房裏的兩名侍女都被他點中睡穴,關甯仍然不敢大意,擔心談話聲會洩漏出去。

    “不……”冰心破碎的低語,她羞澀的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

    頭仍然很暈,呼吸急促得仿佛奔跑過似的,心兒也怦怦狂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即使相思再深,也不該一見到他便做出這麼不端莊的舉止呀。

    可是……那一吻美妙得不可思議,即使此刻,她依然有種重溫的渴望,想要親吻那男性堅毅的嘴唇,重新體會那份美好,更想抱住他,確認他的存在不是出白她的幻想。

    冰心抬眸,癡癡凝望的眼光反映出她的渴望,看得關寧一陣心悸。他別開眼,借著調勻氣息,控制體內的騷動。

    冰心失望的閉上眼,等她重新抬起眼瞼時,關寧臉上的柔情已經冷凝成一抹嚴厲。

    濃鬱的苦澀在胸口散開,她勉強勾出一抹笑弧探問:“你怎會在這裏?”

    不可否認的,芳心深處對於關寧的出現充滿旖旎的幻想——他是因為知道她在這裏,才闖進皇宮的嗎?

    然而,自繼父死後,接二連三而來的無情打擊,卻讓冰心變得悲觀而實際。

    如果關甯真的在意她,當年就不會不告而別,三年來連封信都沒捎給她,卻在三年後闖進皇宮見她。

    那麼他是為何而來?

    關寧沒有立刻回答,冰心的質問讓他猛然想起自踏進這裏,他滿腦子想的全是她,反而將此行的目的拋諸腦後,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搜住了他。

    他試著理清思緒,重新確定他潛進冰心苑的目的既不是找冰心敍舊,也並非偷香竊玉,而是要完成戴月硬塞給他的任務。

    戴月要他潛進冰心苑裏調查,但他實在查不出有哪里值得懷疑,印象裏的冰心是那麼純真美好,一雙純真無垢的眼眸根本藏不住任何陰謀詭計,有的只是最熱烈、直接的情感,就算她想騙人,也騙不了人,怎麼可能會是戴月擔心的那種禍水。

    懷著這個意念,關寧決定直接來找她,確定她仍是他所認識的單純少女,卻沒想到兩人一見面便情難自禁的擁吻在一塊,令他不由心念動搖。

    眼前的女子出落得比三年前還要秀麗動人,眉目間的情意灼熱如火,秋水似的眸光轉動間照得人失魂又落魄。

    她只穿了件單薄的寢衣,微微敞開的領口暴露出粉嫩雪膩的香肌,深深的丘壑若隱若現,令人血脈僨張。

    這樣的她無疑地足以顛倒眾生,可她若是莽國派來的奸細,萬萬不可能見到他便投懷送抱。她的目的是皇帝,並不是他呀。

    那麼剛才的事,應該怎麼解釋?

    可以歸納為她的情不自禁嗎?

    關寧的心劇烈跳動,無法否認這個意念取悅了他,儘管那是背德的……

    “怎麼不說話?”見他只是沈默地瞅著她瞧,冰心壓抑著心底的慌亂,嬌嗔道。

    “我來是問你為何進宮。”他穩住心跳的頻率,直接進入重點。

    冰心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她錯愕地瞪視他。

    “怎麼不回答?”這次換他提出質疑。

    “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麼說。”她眼裏充滿迷惑。“你冒著生命危險夜闖皇宮,就為了問我為何進宮?”

    “不行嗎?”關寧面無表情地瞅著她瞧,銳利的眸光似乎能穿透進她腦中,搜索著她每道思緒。

    冰心困擾的皺起眉,羽翼般美麗的睫羽覆下,遮住眼中的情緒。

    “當然可以。我只是以為聰明如你,不該問這個問題。”

    “為什麼?”

    她倏地抬起眼,濕潤的眸光裏盈滿悽楚,“你認為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簡單的一句話便震動了關寧臉上的鎮靜,他驚愕的注視她,似乎直到此刻,方能以她的立場檢視整件事。

    “你不願意進宮?”

    她瞪著他,仿佛他這麼問是多此一舉,珍珠般的淚水跟著滾出眼眶,那痕跡看得關寧胸口一陣抽緊。

    他衝動的伸手為她抹去淚水,手指碰觸到她柔嫩的頰膚,一種火焚般的愉悅感覺侵襲全身。

    他咬緊牙根壓抑體內的騷動,定定的注視著她。

    “如果你不願意待在這裏,我可以帶你離開。”他抽回手,定定的注視她。

    冰心眼裏燦起一抹白熱化般的驚喜光芒,但轉瞬間便消失了,替代的是濃烈的酸楚。

    她別開臉,沈默了一會兒,方幽幽回答:“謝謝你的好意。但這回不是你帶我離開皇宮,就可以解決的。我得為一路從莽國跟隨我進宮的侍女們著想。我這樣失蹤,只怕皇帝會怪罪她們。再說,你要帶我去哪里?是再找個人保護我嗎?那倒不如就把我留在皇宮吧。”

    “你想留在這裏?”他低微的聲音悶悶的。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她掩住臉,神情顯得疲憊。“不管是進宮,還是留在這裏,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果你可以選擇呢?”

    “如果我可以選擇……”她緩緩放下雪白的柔荑,如星的眼眸閃爍出兩簇嚮往的小火焰。

    “你會怎麼選擇?”他注視著她,目光專注而深沉,一字一字的質問。

    “如果我可以選擇……”她寧可拋下一切,選擇待在他身邊,不管他去哪里,她都願意相隨。

    那盈盈流轉的眼光,無聲的訴說她靈魂裏最真摯、毫無保留的熱烈情意,引領關寧落進她的柔情世界。

    那裏花開遍野,春光永恆的停駐,冰心的皮膚如月光般閃爍生輝,漆黑的發瀑流泄在他掌心裏,豐潤飽滿的櫻唇邀請似的朝他綻露甜美和允諾,還有那雙藕臂一寸一寸的將他拉近。

    恍惚間,關寧感覺到她濕潤甜美的呼吸拂得他的臉好癢,下一刻,他嘗到她的味道,瞬間解放了他體內的熱情。

    他抱緊懷中熱情的嬌娃,在她唇上恣意吸吮,那甜美的滋味讓人沉淪,幾乎跟她豐潤的胸脯在他掌心裏的感覺一般的讓他熱血沸騰,並引發下腹深處狂野的男性需要。

    他將她推倒在床,愛憐地隔著單薄的寢衣撫摸她女性化誘人的曲線,冰心難忍饑渴的呻吟出聲,柔潤的小手溜向他胯間。

    他登時一僵,捉住她使壞的手,儘管呼吸仍然急促,儘管心跳依然劇烈,理智卻一點一滿的回籠。

    震驚就像一巴掌摑在他臉上,關寧不敢置信自己不但抗拒不了冰心,還讓情況失控成這樣。

    若不是冰心大膽的舉止嚇了他一跳,兩人恐怕已經在床上胡天胡地了起來,這令他羞愧不已。

    “好痛。”

    冰心被他掌握的力道弄疼,逸出痛苦的呻吟,關寧連忙放開她,退離床邊。

    直到手腕沒那麼疼了,屬於兩人的那刻親密記憶以排山倒海之勢湧來,冰心愕然抽息,仿佛剛才向關甯熱烈索求情愛的女人不是她,然而體內仍有一把不肯退去的火焰在燎燒,催促她放開矜持誘引關寧繼續那件事,在在提醒她那段記憶是真實存在的。

    天呀,她怎會……

    腦中乍現一抹靈光,冰心既驚且羞,她怎麼可以忘記那件事!

    強烈的自責肆虐著身心,她連忙掩上衣襟,畏縮的退回床裏,不敢看向關寧,就怕在他眼裏瞧見一絲鄙視。

    “你最好跟我離開皇宮。”不知過了多久,關寧低沉的聲音重新響起。

    冰心錯愕的抬起眼瞼,似乎沒料到在經歷那件事後,他還會主動提出帶她離開皇宮的邀請。

    她好開心,好感動,然而,冰心只是逸出一抹啜泣,悲傷的搖著螓首。

    “謝謝你。但我真的不能……”

    “你以為你還可以留在這裏嗎?”關寧近似呢喃的低語裏有著刻意壓抑的憤怒。“嚴格來講,你剛才的作為已經算是失貞了!”

    她渾身一僵,無法否認他的指控為自己辯解,羞慚的淚水洶湧而出,她哽咽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你的想法,但剛才……對不起,是我不對,你不要管我了。”

    “你說的是什麼話!剛才我也……”他備感挫折的低聲嘶吼,“如果那是個錯誤,犯錯的人不只是你。”

    “我不認為那是錯,我……”刻骨銘心的相思哪里是三言兩語能說完,她無法把自己大膽的行徑全歸咎於體內的秘密,如果對象不是關寧,她還會如此毫無保留的獻出自己嗎?

    冰心搖著頭。

    “跟我走。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她當然喜歡他,自三年前那夜銘心到現在的單相思從來就沒有褪色過,然而,她可以跟他走嗎?

    只要一想起體內的秘密,還有身上背負的責任,冰心便只能搖頭。

    “你願意進宮見我,冰心此生再無遺憾。你走吧,別再管我了。我這種女人不值得你冒著生命危險呀。”

    “你這是……”

    “求求你。”淚容裏儘是藏不住的淒惻,看得關寧胸口發緊。

    他不明白冰心為何不肯答應跟他離開,但從她的神情,還有那番情義深重的話,都顯示她應該是喜歡他的。

    喜歡他,卻拒絕他,饒是關甯再聰明絕頂,一時間也參不透她在想什麼。

    “我可以強行帶你離開。”

    “那等於要我死。”她淒然一笑。

    關寧錯愕,“你寧願死也不跟我走?”

    “你不會明白的。”她搖著頭,低啞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又是這句話!

    關寧注視著她珠淚婆娑的小臉,心念一動。

    但他沒有追問下去,目光深沉的注視著她道:“我不會放棄的。”

    “不不……”她努力想眨去眼中的淚水,但不管她怎麼眨,淚水就是斷不了,正如她對他的相思永遠也斬斷不了是一樣的。“你不要再來了。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冒險!求求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不值得,不值得……”

    關寧欺身上前,用自己的嘴巴堵住她叨嚷不休的小嘴,將她越來越激動、高昂的勸說全都吻回她喉嚨裏。

    驚人的熱力從唇齒間傳來,激起了她體內熱切的情火,更令她昏眩不已。但在冰心能進一步反應前,關寧卻放開她,退離床面,只以那雙深炯熾熱的眼眸盯著她瞧。

    “我不會放棄。”丟下最後的宣示,他離去的身影像來時般迅速,冰心只能瞪視著仍微微晃動的床帳,懷想他瀟灑的身姿,一抹憂傷徘徊心上不去,淚零亂如雨。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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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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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6: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臣妾恭迎吾皇萬歲萬萬歲。”

    帶著異國腔調的嗓音,有種難以形容的嬌媚宛轉,直如夏天裏的一碗冰糖水,沁得人心脾都舒活極了;又似冬天裏溫熱了的美酒,芳醇四溢的喂入口,暖融融地順入喉,帶著能量的後勁順著血液流遍全身,瞬間,身心醇化在一種甜美的暈眩中。

    關寧卻聽得眉頭微皺。

    一直以來,和冰心都用莽語交談,不知她會本朝的官話。但他轉念一想,冰心之母原是本朝人氏,加上莽國貴族崇拜中原文化,冰心會講天朝官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愛妃平身。”含帶笑意的清朗男聲悅耳的響起,關甯瞥見皇帝俊美的臉龐閃過一抹極其溫柔的迷惘神色。

    “謝皇上。”佳人曼聲回答,款款起來的嬌軀,輕盈似風中弱柳,仿佛隨時都會被風掀倒,令人生出一種伸手相扶、相挽的憐意。

    關寧心念一動,趕在皇帝出手前,機警的閃身而出,一股雄渾的掌力隔空托穩那傾靠過來的嬌貴人兒。

    白玉般的臉盤抬向他,一雙洗透般晶亮的黑玉眸子映出他威武俊美的形象,登時盛滿錯愕。

    冰心沒有預料到關寧會出現在這裏,她雖極力維持表面鎮靜,震驚的情緒依然使她感覺虛弱,頭暈目眩。

    注視著她蒼白得像見到鬼似的表情,關寧懊惱極了。

    他無意以這種方式向她宣告自己的身份。

    但皇帝突然興致大發,想到冰心苑走走看看,他能阻止嗎?只能硬著頭皮陪他走這一遭。

    壓抑住將冰心搖搖欲墜的嬌軀摟進懷裏疼惜的衝動,關寧沈默地退回皇帝身後。

    “愛妃沒事吧?”皇帝語音溫柔的詢問,驚豔的眸光無法自那張明豔照人的臉龐上移開。

    “臣妾……”花瓣似的柔唇抖了抖,兩排濃密的墨睫無力地覆下,嬌弱的身軀似承受不住驚嚇般顫抖的軟倒,而且是精准地跌向皇帝。

    關寧不滿地皺起濃眉,待要再度出手,去路卻被皇帝往前的身影巧妙地擋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張開手臂迎接自動投入懷抱裏的美人兒,還抽空拋來一記促狹的眼色,仿佛在取笑他剛才的多此一舉。

    關寧的下顎微微抽緊,但對像是皇帝,能計較嗎?

    皇帝向來調皮,這陣子是悶了許多,好不容易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情,往好處想,表示他已經從失戀的打擊恢復過來。

    然而,心愛的女人被他抱住,關甯當然高興不起來!

    “……膽小……”冰心軟弱的說,輕顫的嬌軀更加偎緊保護者。

    “呵呵……不怕,不怕,有朕陪著你,什麼都不怕喔。”皇帝憐愛地拍撫那美好的柔背,擁著她往裏走去。

    聞嗅間一股撩人心魂的迷人幽香竄進鼻腔,越發令他敏銳感覺到懷中軟柔、清涼的觸感;那是柳下惠複生也難以抗拒的,皇帝頭腦暈沉,腳步輕飄飄。

    兩人很快落坐在如意紋的寶座上,皇帝拉住美人兒綿軟的小手,熾熱的眸光蘊滿讚歎地籠罩著淺笑輕顰無一不美的絕色臉容,心臟越跳越快,嗓音格外低沉。

    “你進宮十天,朕才來看你,不怪朕吧?”

    呵呵,早知道冰心郡主是個大美人,他第一天就來看她了!

    “皇上日理萬機,臣妾明白。”暫時拋下關寧,冰心使出渾身解數應承皇帝,嬌軟的嗓音得體地回答,煙水迷蒙的眼眸卻洩漏出一絲絲的哀怨,瞅得人心兒也跟著疼。

    “難得愛妃懂事,倒是朕怠慢你了。”

    滿心歉意地將又白又嫩又軟的小手包覆在掌心裏,酥軟的觸感令皇帝心情蕩漾,恨不得放進嘴裏品嘗,順便確認她滿身的香氣是否也有沾染到手上。

    可惜!

    某人就是不識相,非但不效法宮人們垂目低視的恭謹,還將老虎一般凜然生威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過來,霎時明亮、熾熱得像炎炎夏日晴空上的那團太陽,曬得人腦門發暈,所有的放逸情思全部無所躲藏,接著蒸發成虛無。

    皇帝悻悻然地放開美人兒的柔荑,正襟危坐了起來。

    “皇上千萬別這麼說。”冰心嘴上答得體貼,心裏卻對皇帝的反應微感不滿,而且很清楚這不滿的情緒該向誰發洩。

    嗔怨的眸光準確的投向屹立在皇帝左側前方那尊亮得刺目的人體,隨即像被燙著似的轉開。

    明明就是他不對,還一副全天下的人都負了他的倨傲。

    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可惡!

    前夜才潛進冰心苑戲弄她,今天倒像個沒事人似的大剌剌的跟著皇帝來。

    他以為自己是誰呀——老實說,她也想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何以能跟在皇帝身邊……

    “冰心郡主是你的封號,還是你的名字也叫冰心?”

    冰心心頭一跳,差點漏聽皇帝的詢問。

    她深吸口氣。

    多麼希望自己永遠都是冰心,可這個名字已經跟隨幸福、純真的少女歲月遠去了。被絕望的命運壓得難以喘息的她,還可以叫冰心嗎?

    刻意忽略心頭那微微的疼,她巧笑倩兮的回應皇帝:“臣妾小名蓮卿。生父姓何。”

    “聯想起來了。上回莽國使者送來一封婚書,說你還在娘胎裏就指給唐劭傑……”提起那人,皇帝的牙根都咬緊了。

    冰心嬌眸裏晃過一抹狐疑,皇帝連忙放緩語氣。

    “算來,你們還是表兄妹的關係……”

    “是。唐夫人是我表姨。”猜不出來皇帝話中含意,她小心回答。

    “與唐家的至親見過面了嗎?”

    “尚未。臣妾入宮只有十天,不知宮裏的規矩,未敢造次。”

    “至親見面,算什麼造次?”皇帝淡淡一笑,目光投向正從宮女手中接過飲品的近身侍從,喊道:“福星!”

    “奴才在。”

    臉圓圓,眼圓圓,身體也圓圓的太監總管聽話的上前答應,兩手還恭謹地捧著紅底的鎏金託盤。

    “你端的可是冰鎮的百花蜜?”皇帝問。

    “正是。萬歲爺惦記著天氣熱,擔心娘娘初到京師,抵不過這熱辣,要奴才準備著,送來冰心苑與娘娘共飲。”

    “還不快送上!”

    “是。”

    冰心一聽,隨即起身想要拜謝,皇帝伸手挽住她。

    “皇上待臣妾太厚了,臣妾惶恐……”她順勢偎進皇帝懷裏,柔聲輕喃,一雙媚眼兒幾乎要滴出水來,瞅得人心猿意馬,瞅得人……

    可惡!

    為何無法忽視他的注視?

    那灼熱的、銳利的、充滿譴責的眼光,正一眨也不眨的照著她……

    她暗暗咬牙,說服自己不要去在乎,絕望的合上眼睫,嘟起惹人憐愛的紅豔嘴唇……

    皇帝眉毛微抬,若不是也很敏感地察覺到兩道越發兇惡的眼光在注視著,差點便受不了引誘地給親下去。

    他清了清喉嚨,溫柔地推開懷中的活色生香,冰心失望地張開眼睛,瞧見皇帝俊美的笑容,心情更加的混亂。

    “愛妃沒必要惶恐。”皇帝凝視她秀美的容顏,溫柔的道。“丈夫本來就該對妻子好。瞧這天熱得讓人直出汗,”他語音一頓,有些不可思議地瞅著她,還好奇的伸手碰觸她柔嫩的臉頰。“古人有雲,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敢情愛妃是天生麗質,有一副冰肌玉骨,否則為何皮膚滑涼,額上一滴汗珠兒都沒有?”

    冰心眨了下眼,隨即嬌媚的笑,“臣妾自幼便畏寒不畏熱。在莽國,冬天酷寒又長,夏季炎熱卻短,先父……”她頓了一下,垂下眼睫,接著說:“臣妾是指繼父……”

    “查坦爾是嗎?”皇帝挑了挑眉,示意福星將百花蜜端上來,自己先飲了半盅解渴。

    冰心則讓福星將自己的那盅百花蜜放在幾上,微抖著唇,嗓音緊繃地回答:“是。”

    “你們父女感情很好嗎?”

    “嗯。”

    “查坦爾不是你的殺父仇人嗎?”

    放在膝上的小手緊了緊,藏在兩排羽扇般眼睫下的眼珠快速轉動,連那小嘴兒都抿緊了,現場登時陷進一種窒悶的沈默中。

    直到冰心輕輕的、長長的吸了口氣吐出來,垂下的眼瞼緩緩抬起,燦起兩道濕潤的眸光,靜靜地投向皇帝。

    “我只知道他養我、育我,待我和親生子女沒有兩樣。”她的嗓音因壓抑的激動而明顯喑啞,“酷寒的冬季……我的炕床總是暖的,屋內因燒煮驅寒強身的藥汁,大半時候彌漫著蒸氣。三個奶媽輪流用她們溫暖的身軀為我取暖。吃的是熱和的高湯,穿的是保暖的上好毛皮,整日窩在炕上,我才能熬過那一個個寒冬……甚至當國主想要……”

    她因回想起難堪的往事而說不下去,發顫的嬌軀,蒼白的表情,即使是鐵石心腸也要為之不忍,何況是多情的皇帝。

    “別說了……朕明白,朕瞭解……”他擁住她,儘管既不明白、也不瞭解,仍心疼地迭聲道。

    “不……”她在他懷裏播著頭,聲音哽咽。

    心裏的傷痛是那麼深、那麼沉,被迫要苦苦壓抑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抒發的管道,哪里還按捺得住。

    然而,累積已久的愴痛又該從何說起?除了任淚水滂沱流出,滿心的激動卻沖不出緊澀的喉頭化做言語……

    “嗚……”

    正當她身心茫然時,一聲悲呼突然傳來,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是自己發出來的。

    “娘娘太可憐了……”

    “你是什麼人?敢在萬歲爺面前放肆!”福星沉聲斥責。

    站在冰心苑宮女群首位的人兒被嚇得跪倒在地,簌簌發著抖,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好音?”冰心眨掉眼中的迷蒙,認出對方身份,驚呼出聲。

    皇帝按住懷裏的美人,和氣的問:“這宮女是愛妃的人?”

    “是。請萬歲爺原諒好音的無狀。好音從小就服侍臣妾,是照顧臣妾多年的乳娘的女兒,她……”

    見她滿臉著急,皇帝連忙安慰:“別急。既是愛妃的人,朕自然捨不得怪罪。福星!”

    “奴才在。”

    “別嚇到她。要她起來,慢慢回話。”

    “是。”福星轉向跪立的宮女,“萬歲爺的話都聽見了嗎?還不謝恩,起身回話!”

    “謝……萬歲爺……”好音胡亂地朝皇帝的方向叩了下頭,慌張的爬起來。

    “你叫好音是嗎?”皇帝若有所思的瞄向一旁的關寧,見他端著一張沒有表情的鐵面,目光冷峻的審視著縮著肩、顫抖的小宮女,不由對好音生出同情來。“別怕,朕不會傷害你。”

    “是。”好音仍抖著聲音回答。

    “抬起頭,讓朕看看你。”

    “是。”好音戒慎恐懼的抬起頭,露出一張可憐兮兮的清水臉蛋。

    她與冰心年齡相仿,容顏清秀,身段尤其生得好,胸脯鼓鼓的,腰肢細細的,一襲畫裙襯得臀部圓潤,雙腿修長,煞是迷人。

    但皇帝只隨意瞄她一眼,撫著下巴提出詢問。

    “為何說娘娘可憐?”

    “娘娘本來就很可憐。”皇帝親切的模樣讓好音膽子大了起來,她紅著眼眶,扁著小嘴回答。

    “好音……”冰心咬了咬紅唇,欲言又止。

    “娘娘,您還要讓自己委屈到什麼時候?”好音不滿地道,“您現在的身份不同了,有萬歲爺保護您,誰都委屈不了您!”

    “好音……”冰心鼻頭一酸,淚水撲簌簌的流,一下子便淌滿了柔滑如脂的頰膚。

    這模樣,非但瞧得好音心疼不已,想要走上前為她拭淚,卻因不敢造次而躊躇,也令瞧見她傷心模樣的人跟著心酸。

    “愛妃這一哭,可把朕的肝腸都哭碎了。”皇帝歎息地為她拭去淚痕,眼光癡迷地凝視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

    見識過不少美女哭泣,可沒人像何蓮卿這樣,即使是流著淚,也有一種勾人魂魄的嫵媚,教人好想揉進體內好生疼惜呀。

    可惜,非常可惜!

    在一道不認同的眼光籠罩下,皇帝只得頹然放下想要抱美女的毛手,恢復一本正經的轉向好音。

    “你把愛妃的委屈都說出來,一個字也不准漏掉。”

    “是。”好音精神一振,隨即張合著小嘴訴說:“娘娘自幼便是美人胚子,得元帥和長公主寵愛……”

    “長公主?”皇帝疑惑的挑起眉。

    “查坦爾娶了莽國國主桑頗卡邦的長姐雲良。”低沉的嗓音冰冰涼涼的負起解惑的任務,在炎熱的夏日裏頗有消暑功用,皇帝瞄著聲音來源。

    “長公主是娘娘的嫡母沒錯。”好音附和,“她與元帥將娘娘視為心頭寶,長公主常常帶娘娘進宮拜謁太后。在娘娘十四歲時,國主看見了娘娘,他……”

    說到這裏,她驚懼的抽息。

    “是不是桑顏卡邦那只大色狼想對朕的愛妃無禮?”皇帝惱火的追問。

    桑顏卡邦的好色聞名全天下,皇帝早有耳聞。

    “皇上……”冰心投進他懷裏低泣,嬌軀抖如秋天時的落葉。

    “別怕,那傢夥再傷不了你!”皇帝沉聲保證。

    “臣妾也明白。只是一回想起當時的險惡……臣妾還是會害怕。”

    “桑顏卡邦對你……”皇帝心情忐忑。

    “他不顧倫常,想要納我為妃,大娘與繼父堅持不允,他仍對我百般糾纏。幸好太后為我出頭,封我為冰心郡主,言明若有人敢對我無禮,就算是國主,也不原諒,這才阻止了他。可是……”說著,她又悲痛得難以言諾。

    “可是什麼?”皇帝一顆心被吊得七上八下。

    “元帥一過世,國主對娘娘的野心又起,三夫人於是和長公主商議……”

    “怎麼又冒出個三夫人來?”從好音口中冒出來的稱謂,聽得皇帝一頭霧水。

    “三夫人是……何昭儀的母親。”冰涼的男嗓再次出聲解惑。

    “咦?怎麼你會知道朕所不知道的事?”他納悶。

    關寧轉開眼。

    該告訴皇帝這些是冰心親口告訴他的嗎?

    他沈默了一會兒,給了皇帝另一個答案。“戴月告訴我的。”

    “他為什麼告訴你,沒告訴朕?”皇帝不滿地問。

    關寧瞟他一眼,不亢不卑的回答:“皇上日理萬機,這等小事只需轉告臣與花朝,何勞皇上費心。”

    “她是我的妃子,朕不費心,倒要你們費心了?”他冷哼,目光充滿挑釁。

    “妃子”二字聽得關寧格外刺心,濃眉跟著擰起,聲音也越發顯得嚴峻,“臣等負有保護皇上的職責。”

    好大的一頂帽子!

    皇帝不悅的撇撇嘴,“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懷疑朕的愛妃?”

    “臣……”

    聽到這裏,原本只是好奇地聽著兩人你來我往談話的冰心,不由又驚又怒。

    沒想到眷戀太深的相逢,換來的是如今的傷心失望。

    還以為關寧潛進冰心苑,是因為心裏有她,想救她出宮,沒想到卻是懷疑她,前來偵查!

    她登時一陣氣苦,強忍心中至痛,委屈地喊道:“臣妾之心,日月可昭呀,萬歲……”

    “朕又沒……”

    “是呀,皇上!您是娘娘的救命恩人,娘娘恨不得掏出一顆心來報答,才不會害您呢!您可別聽信讒言呀!”好音慷慨激昂的表示。

    現在是誰在進讒言?

    關寧不悅的瞪視膽敢出言不遜的小宮女,嚇得她又瑟瑟抖了起來。

    “呵呵,關愛卿,別嚇壞小姑娘。”皇帝打圓場,“好音只是跟你一樣護主情急,沒別的意思。”

    那小丫頭配跟他比?

    關甯聞言氣惱,緊閉著唇不語。

    “好了,好音。關愛卿沒再瞪你了。你倒是給朕說說,為何朕會成了愛妃的救命恩人?還有,在桑顏卡邦對朕的愛妃色心又起時,查坦爾的一妻一妾又商議什麼了?”

    “是。”好音迅速和冰心交換了個眼神,悄悄溜了一眼關甯冷峻的表情,吞了吞口水,方小心翼翼地往下說:“三夫人與長公主商議,唯有讓娘娘回到中土,方能逃離國主的魔掌。娘娘原本就是中土人士,還與唐劭傑指腹為婚。長公主為了娘娘的幸福,便向太后進言,派遣使者送來當年的婚書……”

    “矛盾!”關甯冷冷地打斷她。

    一開始他並不認同戴月對冰心的懷疑。但兩夜前,冰心淚漣漣的傾訴進宮是身不由己,卻拒絕讓他帶她離開皇宮。

    當時她神情抑鬱,臉上浮現出仿佛有什麼難言之隱般的痛苦,他便心生疑竇。今日,見她對皇帝曲意獻媚,哪里有一絲被人強迫的不得已,關寧對她的最後一絲信任也消失了。

    “哦?”皇帝感興趣的睨他一眼,“愛卿何出此言?”

    “何昭儀貴為莽國冰心郡主,深受查坦爾夫婦寵愛,聽她剛才所言,似是把這份養育之恩看得比殺父之仇還重。查坦爾是在兩軍交戰中,命喪于唐家父子之手,即使知道她與唐肋傑指腹為婚,雲良公主也不可能讓她嫁給殺夫仇人。至於何昭儀……她視查坦爾如父,又如何能嫁給殺害父親的仇人呢?”

    “愛卿說得也有理。”皇帝看向委屈地咬著粉嫩的櫻唇、一雙眼霧氣彌漫的美人兒,等著她的回答。

    “皇上……”冰心逸出悲呼,掙紮地想從寶座上起身,隨即被皇帝按住。

    “愛妃坐下說就行了。”

    “謝皇上恩典。”氤氳著薄霧的眼瞳裏盛滿激動,冰心哆嗦著唇哀哀怨怨的為自己辯白。“臣妾承認,比起生育之恩,繼父與大娘對我的恩義太深厚了,讓我無心追究繼父當年殺死我生父的仇恨。臣妾也承認,對於唐家父子……臣妾心裏不是完全沒有怨恨,甚至當娘親要臣妾依照外婆和亡父生前立下的約定,嫁進唐家,以躲避桑顏卡邦的糾纏,臣妾心裏還想著一回到中土,要設法逃避婚事。可是……大娘認為怨恨或是冤冤相報不過是增加繼父和我們自己的業障,兩軍交戰,豈無損傷,這場戰爭是由莽國挑起,唐家父子身為天朝武將,只是盡忠保護家國,不能把繼父的死怪在他們頭上。她勸臣妾放下恩怨,依照生父的遺願嫁進唐家,算是報答了生育之恩……”

    說到這裏,她因喉頭哽住的硬塊而嗓音破碎,被迫停頓下來,淚水如散掉的珍珠不斷從眼眶裏落了滿腮,楚楚動人的模樣令靜靜等待她說下去的皇帝想起“一枝穠豔露凝香”的詩意,美得讓人心醉,也淒涼得令人心碎呀。

    “朕明白。”他不由自主地將她擁進懷裏安慰。

    關寧看得眉頭深鎖。

    雲良公主事佛虔誠,那些話倒是符合她的形象,可是冰心的態度前後不一,先向他投懷送抱,後巴著皇帝不放,若說其中沒有古怪,任是誰也難以相信。

    “娘娘說的都是實話。”好音迫不及待的聲援主子。“長公主勸她時,奴婢也在場。可長公主的話雖然條條是理,也都是為娘娘好,娘娘心裏仍有疙瘩,甚至動了只要婚事成真,她寧願一頭撞死在元帥墳前,也不嫁給唐劭傑!直到使者傳回消息,說皇上意欲納娘娘為昭儀,娘娘才在奴婢的相勸下,絕了死念……”

    “愛妃你……”皇帝聽得膽戰心驚,珍視著懷裏的淚美人,方寸揪緊。

    “臣妾與繼父父女情深,雖然外婆和生父做主將臣妾許配給唐劭傑,但一想到繼父與大弟全都喪命于唐家父子手上,臣妾就算再沒心肝,也無法服侍殺父仇人呀!”她悲痛的泣訴。

    “可朕為天朝之主,這場戰爭……”

    “這事全是莽國國主為一己之私發動的,怪不得皇上。”好音機靈的進言。“皇上的英名威震宇內,連奴婢這種井底之蛙都聽說了皇上的俊美雄偉,和溫柔慈悲的心腸,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夢寐以求委身的良人。娘娘一聽說能進宮服侍皇上,不必嫁給仇人,還能永遠的逃離國主的魔掌,心中不知有多歡喜……”

    世人全都愛聽好聽話,皇帝也不例外,被好音的一番話捧得暈陶陶。

    原來自己還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夢寐以求委身的良人呀!可為什麼心頭至愛卻……心臟一陣抽痛,皇帝難受得攢額蹙眉,嘴角的笑弧也化為嚴厲的線條,瞧得冰心主僕一陣不安。

    “皇上還是不相信臣妾嗎?”冰心捂著胸悲痛的問。

    “沒有呀。”他回過神,一臉莫名其妙。

    “皇上不必安慰臣妾了。”她淒然一笑,“臣妾自知出身不正,才會惹人懷疑,可臣妾仍要說自己的一顆心日月可昭!”

    “你別多想……”

    “非是臣妾多想,而是……”她悲痛地望向關寧,似在指控他不該懷疑她,哽咽了幾聲,方啞聲開口,“臣妾若是貪圖富貴的人,桑顏卡邦要納臣妾為妃時,臣妾大可以順從以換取富貴,而非寧死不從。臣妾今日之所以願意入宮服侍皇上,固然是仰慕皇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能借此鞏固兩國邦誼。臣妾自幼生長在莽國,對莽國的一草一木和百姓都有濃厚的感情,臣妾想為兩國百姓盡一分力量,不希望戰端再飲,傷害無辜生靈。若非為此,臣妾寧願……追隨繼父于九泉之下,也省得受人冤枉……”說著淚水又撲簌簌的落個不停。

    “愛妃,你別這麼想呀!”皇帝聽她臣妾來、臣妾去,已有些頭暈腦脹,再見她淚流不停,一顆心更扭成麻花似的緊。

    “不是臣妾要這麼想,而是……”

    “好好……朕知道愛妃的委屈,朕相信愛妃……”只要她別再哭了,要他相信公雞會生蛋都可以。

    “皇上願意相信臣妾?”得到他一個頷首,冰心破涕為笑,豔麗的花容直如雨後新晴仍滾著露珠的牡丹,一時看傻了皇帝,呼吸不由顯得濃濁。

    冰心輕喘出聲,偎緊男性寬闊的懷抱,美麗的柔荑輕扣在他肩上,仰起嬌媚又天真的容顏,嫣然的櫻唇吐氣如蘭,柔黑的眸光裏有著足以融化鋼鐵的誘惑。

    “臣妾沒有喜歡錯人。”欺霜賽雪般的指頭沿著男性胸膛緩緩撫下,挑起了男人體內原始的火焰。

    冰心看得出來皇帝為她意亂情迷,可另一個男人卻恨不得用眼光燒死她。

    雖然刻意不去看關寧,卻可以感覺到自他身上發散出來的每分怒氣排山倒海般朝她湧來。

    他的眼光定然充滿鄙視、譴責。

    他一定在心裏罵她恬不知恥,水性楊花。

    想到這些便令她悲痛得想要死掉。

    她並不想這樣呀,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沒有選擇的餘地……

    深吸了口氣,冰心封閉住對關寧的情感,提醒自己,她必須引誘皇帝,除了這點,什麼都不要再想了。

    “皇上如傳言一樣明智又多情,臣妾能服侍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輕柔的呢喃,歎息地微放櫻唇,等待著……

    “愛妃……”皇帝投降似的歎了口氣,朝她低頭。

    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而他是正常男人……

    “皇上似乎忘了太皇太后的交代。”冰冷且嚴厲的聲音在緊要關頭響起,每個字都很輕,威力卻如突然降下的冰雹砸落了皇帝滿腦子的綺思。

    他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一雙冰冷中狂燒著怒焰的眼睛,嚇了一跳。

    但驚嚇很快變成羞惱,皇帝不敢置信地挑高眉宇,怒吼出聲,“什麼?”

    這下可嚇得屋內泰半的宮人跪倒在地,關寧卻夷然不懼地瞪視皇帝。眼見現場氣氛僵住,福星慌得額上冷汗直冒,牙齒打顫地上前打圓場。

    “萬歲爺,關大人的意思是,是時候去萱和宮向太皇太后請安了。”

    皇帝瞪了一眼福星,才轉向關寧,在那雙如深井般難以窺測的眼眸裏,似乎看到某種暗示,忽然有些明白了。

    但明白是明白,心裏還是不痛快,卻清楚此時此地不宜發作!

    “沒錯。”他僵硬地點了下頭,轉向美人兒的眼光恢復柔和,“朕都忘了要到萱和宮請安了。朕改天再來看你,愛妃好好休息。”

    “皇上……”她不依地嗔道,嬌軟的身子沒有骨頭似的傾靠著他強壯的懷抱。

    皇帝溫柔且堅定的推開她,起身說:“福星是太監總管,宮中之事他知之甚詳,朕讓他常來冰心苑走動,有什麼需要可以吩咐他辦。”

    “是呀,娘娘。福星以後就隨您吩咐了。”福星恭謹地上前說。

    “有勞福公公了。”無奈下,冰心只能得體地回應,陪著皇帝往大廳出口走去。

    “朕走了。愛妃好好休息。”皇帝示意她留步。

    “臣妾恭送皇上。”她順從地行禮回應,抬向他的臉龐像一朵迎著陽光獻媚的水芙蓉般惹人憐愛,勾留著皇帝的腳步。

    “皇上。”關寧簡短且輕柔的呼喚,帶著無言的催促,輕易便斷絕冰心向皇帝施展的魅力。

    儘管萬般難舍,心裏充滿遺憾,皇帝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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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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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7: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此起彼落的吸與呼,填滿了光線漸暗的屋內,聽起來那麼空洞,那樣寂寥。

    前一刻的熱鬧,都隨著皇帝離開而消失,仿佛不曾存在。

    冰心無力再撐起疲軟的眼皮,上揚的嘴角不知何時垂下,白瓷一般的臉蛋失去了嬌豔的紅暈,全身籠罩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好累。

    累得無心維持該有的禮儀規範、理會周遭的一切。

    是安靜也好,是吵鬧也罷,她都沒力氣管。

    所以當好音使喚宮女們各自去忙碌,雜遝的腳步聲規律、有目標的散開、遠去,冰心仍是委頓地癱在椅子上,仿佛睡著了。

    “奴婢命人準備熱水,給娘娘沐浴更衣。”好音走到她身邊說,輕柔、恭謹的聲音,比暮鼓晨鐘還有效地喚起她渙散的神智。

    冰心抬起眼皮沈默地看她一眼,點了下頭,任由好音攙扶起嬌娜無力的身軀回到寢室。

    她的確需要沐浴,同時應付皇帝和關甯耗光了全身力氣。但除了疲累外,還有著深深的自我厭惡,那才是她需要立即洗去的。可除了這些原因外……

    氤氳著蒸氣的房間只剩下她與好音。

    這是她沐浴時的習慣。

    除了好音外,不要其他人在場。

    從莽國陪嫁來的侍女只能守在外頭等候差遣,隸屬天朝的宮女,更是被遣到遠遠的地方,不得靠近。

    “皇上顯然信了郡主。”好音為她卸除衣物,服侍她坐進水溫調好的浴桶內,聲音迥異於先前的膽怯,而顯得沉穩。

    “他沒有留下來。”冰心靠著浴桶,雙眼微閉地回答。

    “若不是姓關的從中阻撓,皇上已經是郡主的裙下之臣了。”心跳忽然加速,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擴散開來,冰心滿腦子都是關寧憤怒的表情。

    他很生氣,走的時候,連一眼都沒看她,再不復前夜的柔情。眉睫間登時籠上一片陰影,冰心感到胸口緊窒而疼痛。

    她的心情仍然很混亂,尚無法理清關寧對她是有情還是無意。

    就算他來找她是懷有刺探的意思,但在兩人熱吻過後,他一再堅持帶她離開,不就表示他對她也是有情的?

    所以她誘惑皇帝時,他才會那麼生氣,一再阻止……

    想到這裏,冰心心中湧上一股溫暖和滿足,他憤怒的表情登時成了最壯麗的圖畫,而他眼底冰冷的銳芒,在她腦中一下子便轉換成熱烈的情火,燒灼著她的體膚,點燃她女性身體裏每一分蟄伏的熱情。

    她的心臟怦怦狂跳,雙眼迷蒙。

    自與關寧親吻過後,便不時在體內沖激的一股混亂不安的能量,再不受控制的洶洶沖卷。

    冰心敏銳地察覺水面下的身軀體溫漸升,水流的波動帶給肌膚一陣刺激,莫名的焦躁在血脈中失去控制地騷動……

    “啊!”她受驚的叫出聲,身體縮成蝦丸似的彈跳到浴桶角落。“怎麼了?”好音急忙收回手。

    她不過是在拆開她的髮髻時,不經意地碰觸了一下她的肩,什麼都沒做呀!

    “沒事!”冰心急忙回答,香肩縮進水裏,感覺那劃過皮膚的火焚般觸感在溫潤的水流裏得到紓緩。

    “郡主……”好音恍然大悟,遲疑的說:“一開始我就不贊成這麼做。”意會到她話中所指,她困窘得幾乎想要死掉。

    “郡主的體質雖然異于常人,體內的陰寒之氣有助於節制百日情蠱,可是百日情蠱是蠱後最近幾年才培養出來的蠱毒,性質極不穩定。一給它嗅到男人氣息,便會像嗜血的猛獸,很難安分下來。郡主剛才和皇帝親近,必然喚醒了百日情蠱的本能,自此它會不斷鞭策你,直到目的達成。”

    冰心聽得冷汗涔涔。

    百日情蠱是被喚醒了,但喚醒它的卻不是皇帝,而是關寧。怪不得前夜與他相親後,體膚便變得敏感,剛才在皇帝懷裏時,她抗拒不了體內深處的顫動和熾熱,好幾次迫不及待地迎向他,甚至生出哀求他憐惜的渴望,全然拋棄女性的矜持。

    “雖然情蠱會強化郡主散發出的女性魅力,俘虜你所想要的男人,可是……”好音停頓了一下,同情地歎息道:“在達成目的之前,它會喚起你的欲望,日夜折磨……”

    “別說了!”冰心羞怒交加地喊道。

    好音的每個字都像長著倒刺的鞭子無情地甩向她,痛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然而,空白之後,是絕對的清醒,一件件冷酷又難堪的事實逼到眼前,這些全是她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逼迫接受的。

    最令她痛心的還不只如此,而是逼迫她接受這一切的人是……“郡主……”好音還想說什麼,卻在看清楚她臉上的絕望和淒然後,化為歎息。

    她沈默地用清水為她洗髮,許久,方徐緩的開口,“看得出來,皇上對郡主意亂情迷,假以時日,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皇上對你的寵愛。”

    “是嗎?”體內的悲痛再度被緊緊關在心門裏,冰心平復情緒,淡淡回答:“皇帝跟我想像的不一樣。”

    “我有同感。”好音刻意以活潑的語調附和,“那些關於他的傳說,都未將他的英俊傳說到十分之一。之前我還在想,天朝皇帝要不是個笨蛋,便是相貌醜陋、缺乏自信,否則怎會有那麼大的氣量,將自己的貴妃和將娶進門的皇后先後讓給兩名表兄?今日一見才明白自己錯得離譜。皇帝那等樣貌,放眼天下誰人能及?真正的原因應該是那兩名女子不曾打動過皇帝,他才顧得了兄弟情義,捨棄美人。”

    “你似乎……”冰心忍不住朝她擲去一個疑問的眼神,欲言又止。“對皇帝有好感,是嗎?”好音毫不在意地承認。

    “嗯。”

    “像他這種集英俊、權勢於一身,待女子溫柔又深情的男子,哪個女人不會對他產生好感呢?”好音回答得俏皮。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

    “郡主別擔心啦。”她咯咯的笑,“這一點都不衝突。郡主的任務是得到皇帝的寵愛,就算我們對他產生好感,也不會違背這點呀。”

    “是嗎?”冰心苦笑,她不以為喜歡上一個人,還狠得下心做出傷害他的事。

    “當然是這樣。”好音向她保證,眼中閃著精明,“你別想太多,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得到皇帝的寵愛。”

    “我明白。可看今天的情況,便知道不易進行。”連眼淚都用上了,只差沒剝光自己,厚顏求皇帝垂愛,皇帝還是在緊要關頭拋下她,冰心不由對自己的女性魅力失去信心。

    “郡主是當局者迷。”好音說,“我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完全被郡主迷住。一見郡主掉淚,便心疼什麼似的。旁人對郡主提出的質疑,他都站在郡主遠方辯解,可見得皇上對郡主有多在乎。”

    “那他為何匆忙的離開?”

    “還不是那姓關的從中阻礙!”好音氣憤的說,“皇上明明很想親近郡主,都是他一再攔阻。”

    “他是皇帝,如果他不願意,誰也攔阻不了。”

    “我就是這點想不通。”好音眼底的光芒轉為深沉,“皇帝似乎很在意他。姓關的究竟是什麼人?”

    冰心也想知道,但除了他的名字,和他跟莽國太后的關係外,她對他一無所知。

    “進宮之前,沒人跟我提過他的事。”她含糊其詞的回答。

    “那些人辦事太不牢靠了!”好音埋怨,“害我們一進宮就跟瞎子摸象沒兩樣!但這不打緊,我會想法子查清楚。”

    “你有什麼辦法?”冰心好奇,“原本說好當我們內應的人,被皇帝遣去迎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京,不然的話……”

    “我可沒指望過他。”好音語帶不屑,“反正我有法子,等有結果再告訴你。”

    她取來幹布將冰心的濕發包住,服侍她起身。

    冰心注視她嘴角噙著的一抹神秘笑意,這陣子經常衝擊她的凜然感覺再次襲上心頭。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人事物,為何在一瞬間變得那麼陌生?

    她感到寒冷,領悟到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生命裏最美好的部分都隨著繼父的死消失了,只剩下她想以死亡逃避的醜陋。這點,她沒有欺騙皇帝。

    她的確想過以身殉父,還報他養育、寵愛的恩情,這絕對比她被迫走上的路要安全、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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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皇上去了冰心苑?”晚膳吃到一半時,太皇太后閒聊的語氣一轉。

    皇帝心裏打了個突,目光冷銳的瞄準一旁伺候的福星,嚇得他雙膝發軟。

    “不幹福星的事。”太皇太后優雅的牽起嘴角,慈祥的目光透著一抹犀利。

    “朕沒說什麼呀。”皇帝笑咪咪的回答。

    祖母在宮裏自有耳目,哪需要福星報訊呀。

    而且他去冰心苑是光明正大的去,又不是偷偷摸摸,不怕被人知道。

    “她來了好些天了,朕總該去瞧瞧。”

    “哀家不是反對皇上去冰心苑,而是……”太皇太后頓了一下,斟酌著用詞,眼光複雜。

    “朕的老祖宗,祖孫倆還有什麼話不能請的嗎?”皇帝會意,以令人身心發軟的語調向祖母撒嬌。

    太皇太后隨即被逗笑,“你這孩子……”

    “朕隨時都願意聽老祖宗教訓的。”他一副乘乖受教的恭謹模樣,令太皇太后好氣又好笑。

    “哀家沒有教訓你的意思。皇上年紀也大了,有自己的主張……”

    “可朕還是老祖宗的嫡親孫子,該怎麼教,老祖宗毋需客氣。”

    “那哀家可要不客氣地教訓囉!”

    “老祖宗……”瞧見祖母板起臉來,皇帝立刻討饒。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拿孫子沒轍,嘴角不由輕揚。

    “朕就知道老租宗捨不得教訓朕!”皇帝討好賣乖,笑容可愛得讓人捨不得說重話。

    可該說的,還是要說呀。

    太皇太后神色一整。

    “哀家知道皇上少年心性,總會有些好奇心。去冰心苑,便是基於此。可那何蓮卿終究是莽國的冰心郡主,有些事我們不得不防。”

    “朕明白。”皇帝收斂嘻笑的表情,受教地點著頭。“朕只是好奇莽國先前為何會主動把他們的冰心郡主嫁給唐劭傑,才想到冰心苑瞧瞧何蓮卿。”

    “瞧得如何?”

    “哎……”皇帝不由歎氣,秋水般美麗的眼睛放射出柔情萬縷的陶醉光芒。“她模樣可俊呢!”

    “哦?”太皇太后挑了挑眉。

    “朕見識過的美人中,沒一個及得上她的妖嬌婉麗……”

    “就連續日也及不上?”

    皇帝心頭刺痛,眼神一黯,嗓音也跟著暗啞,“那是不同的。”

    “皇上……”太皇太后欲言又止。

    她非常清楚皇帝的痛處。

    幾個月過去了,皇帝表面上恢復平靜,心頭的傷痕仍然很深。

    她心疼,卻對他的痛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是儘量不要去碰觸而已。

    想到這裏,太皇太后語調輕快的將話題轉開。“說得哀家也想見識那何蓮卿是如何地妖嬌婉麗了。”

    “老祖宗隨時可以召見她。”皇帝以一個虛軟的笑容抖開方寸間的憂鬱,“見到之後,必然也會像朕一樣驚為天人。何蓮卿不負冰心郡主之名,這麼熱的天,她依然是冰肌玉骨,抱起來格外舒服……”

    “皇上!”太皇太后一陣心驚,“你該不會……”

    “老祖宗安心啦,有關寧在,朕就算想做什麼,也不可能如願。”說到這裏,皇帝就像所有欲求不滿的男人一樣,怒氣上湧。

    太皇太后聞言倒是放下心來。

    “關寧是為皇上好。”她嚴肅的說,“先別提何蓮卿的身份敏感,令人提心吊膽,就說皇上目前的情況,也不宜接近女色。”

    “朕知道。”祖母既然明白這點,為什麼去年還要贊同他迎娶桅方的芳蘭公主咧?娶了之後,也不能洞房!皇帝悶悶的想。

    “哀家還是想不通。以桑顏卡邦的好色程度,沒理由把這麼一個花不溜丟的美人兒嫁給唐劭傑,何況何蓮卿還是查坦爾的繼女。”

    “何蓮卿如今是朕的人,跟唐劭傑沒關係。”皇帝嘴角乖戾地垂下。

    “可之前莽國使者是拿著何、唐兩家的婚書,要求唐劭傑履行婚約,是皇上……”太皇太后語氣一頓,領悟到自己正說到皇帝的傷心處,連忙含糊其詞地做下結論,“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們的用心。”

    “所以朕之前還以為何蓮卿是個醜女,桑顏卡邦才想把她嫁給唐劭傑,以報復唐家父子領軍將他們打得大敗。”

    皇帝的說法令太皇太后莞爾,深深看著他說:“現在可不能這麼想了。”

    “老祖宗教訓得是。”皇帝恭謹的回答,“朕心裏有譜,會對何蓮卿有所提防。她若是別有用心,朕不會饒她。但她要是真心歸順朕,咱們也不能錯待人家。”

    “這倒是。”

    話題總算到此結束,皇帝陪伴太皇太后用完晚膳,便找了藉口告退,帶著在萱和宮外等候的關寧等人返回寢宮。

    燈光如水浸滿整座宮殿,放眼望去,無一不是良工巧匠打造出來的名貴器物,華麗得讓人歎為觀止,皇帝卻覺得整座宮殿、整顆心都是空蕩蕩的。

    貴為至尊、時常為人群所包圍的他,一回到自己的寢宮,再也掛不住臉上的假面具,只能任笑語沉落,任寂寞包圍,任所有的哀傷在心裏衝撞。

    他忍不住要質問自己,為何活得這麼委屈?為何貴為皇帝的他,想要的都得不到?

    這不由令他感到極度的不平衡,積累滿腹的委屈再也不想控制的爆發出來。

    “除了關寧外,都給朕退下!”他一聲大喝,眾人匆忙退出,寢宮裏登時寂靜無聲。

    皇帝坐在寶座上,美麗的眼睛裏射出熊熊怒火,可惜承受怒氣的關寧無動於衷。

    這實在是很教人生氣!

    皇帝霍地站起身,但很快察覺到身高上的不平等,索性跳到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指著他罵道:“你是什麼意思?她是朕的昭儀,朕連碰一下都不可以嗎?你又是用眼色,又是出聲的一再掃朕興致,究竟在做什麼?!”

    出乎他意料的,關寧居然別開眼光,沒有用那雙正氣凜然的眼眸,威武不屈地瞪他,沈默了兩、三個心跳的時間,才以一貫冷淡的聲音平板地回答。

    “金童神功在未大成之前,最忌女色……”

    “哼哼,朕看這金童神功沒啥了不起,倒是麻煩得很!早知道就不練了!”他邊說,邊偷窺關寧的表情。

    “皇上不該這麼說。”他嚴肅的皺起眉宇。

    “朕為何不該這麼說?如果不是練這金童神功,朕早抱到續日了,也不會便宜那傢夥!”越想越是心痛難平,皇帝索性賭氣到底。“什麼金童神功!不實用,又麻煩,朕不要練了!”

    “這完全是兩回事!”關寧滿眼不贊同的直視他,“朝陽公主若對皇上有愛慕之心,不管皇上練什麼功,都不會移情別戀。”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皇帝氣得臉色發青。“是認為朕比不上唐劭傑嗎?”

    傷心人的心是易碎的,他還要拿話來砸,可惡!

    “臣不是這個意思。”他慢條斯理的回答,深井似的眼眸裏映出皇帝的躁郁,“臣認為朝陽公主並非認為皇上及不上唐劭傑,才愛上他。這不過是姻緣天定……”

    “你少跟朕提什麼姻緣天定!”皇帝更氣了。“就因為你們都認定朕的姻緣系於九命天女,朕才會失去至愛!要不是考慮到這點,朕早就可以把續日定下來,不用擔心朕要是娶九命天女為後,會委屈到她;也不必煩惱朕要是娶不到九命天女,會害她當寡婦。沒有這些顧忌,朕一定能在續日遇上唐劭傑之前,讓她為朕傾心,也就不會落到今日為她傷心的下場!所以,不准再跟朕提姻緣天定這種鬼話!”

    吼完這一切,皇帝力氣用盡似的跌坐在寶座上,濕潤的眼眸裏銳芒盡失,替代的是強烈的痛楚和失落。

    原來他一直沒有好。

    關寧暗暗歎息。

    感情的事,他知道得太淺,儘管將皇帝失戀的痛苦看在眼裏,卻是隔靴搔癢,難以感同深受。

    但此刻,他仿佛……體會到……那種失去至愛的心痛和空虛……

    冷汗涔涔而下,不該動的意念,不該產生的心痛和空虛,沉重地壓在胸口,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什麼都不懂,跟你說這些直如對牛彈琴……”沒注意到關寧的臉色不對,皇帝自嘲的說。“看到你這樣子,朕對金童神功還有什麼指望?絕七情、斷六欲,滿腦子想要修成正果,見到美女沒反應,聲色犬馬在似眼中全是多餘,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皇上這麼說不公平。”關寧背轉過身,乘機調適自己的心情。“金童神功是家師和定國公結合兩派絕學,創出來的精深內功,一旦練成,不僅能百病不生、百毒不侵,全身百脈暢通,功力綿長,還有延年益壽、暢旺精神的功效。如今皇上即將大成,卻對金童神功話出不屑,不僅污蔑了金童神功,辜負了家師與定國公的心血,還浪費了這十二年來的努力!”

    好一番義正詞嚴的話!

    如果能配合眼神,一定更有功效。

    皇帝不明白關寧為何要背著他講。

    “不是我看不起金童神功,蓄意辜負國師與定國公的心血,而是看你這樣子……”

    “臣是怎麼了?”關寧狐疑的轉回身,見皇帝聳了聳肩。

    “就是絕七情、斷六……”

    “皇上。”銳利的目光直視過去,關寧額上鑲嵌的兩道一字眉擰緊了起來,“臣被譽為師門傳承以來,最傑出的弟子,恩師對我期許頗深,以為只要我潛心修煉,得道必然有望……”

    “不是我要潑你冷水呀,關愛卿。國師修道多年,都還修不成正果,你認為自己比國師強嗎?”

    “恩師有太多責任和牽絆,讓他無法潛心修煉,可我沒有。”最後一句,不知為何竟說得心虛無力,關寧暫時不去理會。“只要保護皇上度過二十歲生日,臣的職責便算完了,可以回歸師門潛修……”

    “不過就是老子的那套,有啥好修的?”聽見他提到職責完了,皇帝有些不高興,“朕都可以講一遍給你聽,何必捨近求遠!”

    “不一樣。”

    “朕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皇帝孩子氣的說,“修道有什麼好的?你陪著朕,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皇上,每個人著重的不同,榮華富貴非是臣所願……”

    “哼!你們每個人都這麼講,但為何把你們不想要的榮華富貴全丟給朕來扛?”皇帝眼中的濕霧幾乎要滴出水來,“母后、父皇是這樣,皇弟和皇妹也不願回宮,就連續日都不屑朕給的榮華富貴,你們全都拋棄朕離開……”

    “臣無意……”關寧感到兩鬢疼痛,他自信能保護皇帝,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反正你們都一樣!”說著,美麗的嘴唇一扁,兩眼汪汪然。

    啊?不會要哭了吧?

    關寧大驚失色,急忙道:“你別哭呀,臣又不是現在要離開……”

    “誰、說、朕、哭、了!”皇帝吸了吸鼻子,別開臉不承認。

    “皇上沒哭就好。”他松了口氣。

    “現在是沒哭,但等一下……哼哼!”以眼角餘光偷瞄,發現關寧被他嚇得臉色慘白,皇帝在心裏偷笑,原來關寧的罩門是怕見人哭呀。

    不過這招可得在緊要關頭才能用,要不然一個皇帝老是對臣下哭哭啼啼的,還有威嚴嗎?

    “皇上……”關寧有種奪門而逃的衝動。

    他記得今晚負責戍守皇宮安全的,好像是花朝,不曉得他到了沒?

    如果他在,就可以安慰皇帝了。

    關寧一臉為難的模樣,全看在皇帝眼裏。他心知繼續下去,可能會嚇跑他,便決定不作弄他了。

    “朕是愛哭鬼嗎?關愛卿可把朕瞧扁了。”他以埋怨的語氣說,黑眸促狹的眨了眨。

    關甯聞言啼笑皆非,明明是他用哭來恐嚇,還怪他把他給瞧扁了!

    “朕知道關愛卿是為朕著想,冰心苑的事朕就不怪你了。”

    說得好大方,關寧卻聽得極不是滋味。

    “皇上以後最好不要再去冰心苑。”免得他看見冰心與皇帝親熱,會氣得內傷。

    “那怎麼行!”皇帝抗議道。“何蓮卿是朵解話花,朕看見她,再多的憂悶都可以排除。”

    “可是她……”

    “你放心。朕會有分寸的,不該做的事不會做。”

    關寧眼中閃爍出一抹懷疑,顯見他並沒有被說服,皇帝不由感到不悅。

    哼哼,竟敢瞧不起他!

    皇帝豐美的嘴唇氣嘟了起來。

    “有你跟著朕,就算朕想怎麼樣,你也會阻止朕,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朕不是急色鬼。對心愛的續日,朕都沒有做出逾越禮儀的事,對何蓮卿就更不會。”

    “皇上能這麼想,臣便安心了。”他嚴肅地看進皇帝眼裏,“臣仍希望在臣等查清楚她的意圖前,皇上不要跟她太接近。”

    “她有什麼意圖?”皇帝故意裝迷糊。

    “皇上心裏明白。”

    “呵呵……”皇帝笑了笑,黑眸裏閃爍出一抹精光,“就算她要扮西施來迷惑朕,朕也絕不是夫差呀,愛卿想太多了。”

    “臣也不認為皇上會被輕易迷惑。不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畢竟她具有傾城傾國的美色……”

    “咦?你覺得她美得傾國傾城?”皇帝十分意外,還以為關寧已經修煉到無視於美醜了。

    關寧沒有直接回答,只冷淡地說:“自古美人如禍水,臣認為皇上應該遠離她。”最好永遠都別踏進冰心苑一步,他暗暗加一句。“她進宮不可能沒有目的,戴月懷疑她是要為父親、弟弟報仇。”

    “這個說法倒也有可能。”這回皇帝沒有唱反調。

    “皇上既然明白,就應該遠離她。”

    “說來說去就這麼一句。”皇帝為他的詞窮而搖頭,“朕在你們眼裏,是個抵受不了美人誘惑的昏君嗎?”

    “臣絕沒有……”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對何蓮卿……”皇帝嘴角一勾,眼中閃爍出神秘笑意,“朕實在是太好奇了。想知道一個像她這麼溫婉美麗又柔弱的女人,可以使出什麼手段來蠱惑男人。”

    “皇上毋需知道!”關寧感覺胸腹間升起一陣酸澀的氣流,令他咬牙切齒。

    “朕知道一下有什麼關係?”皇上笑得淘氣,“你不是說她要為查坦爾和她弟弟報仇嗎?目標應該是放在唐家父子身上,愛卿毋需替朕操心。”

    “皇上要眼睜睜的看她對唐家父子出手嗎?”關寧表情詫異。

    “呵呵,朕是想看看她能怎麼做。”

    “皇上!”

    “擔心什麼!”皇帝笑容可掬,眼神卻深邃、陰沈。“朕可不是昏君,會聽信美人的話,對唐家父子不利。朕只是想借此測試唐劭傑。”

    “測試?”關寧越聽越迷糊。

    “過了這關,朕才能真正放心地把續日交到他手上。否則……”

    否則什麼呢?

    皇帝並沒有把話說實。

    可那些未說出口的話,卻如強大的威脅,懸宕在空氣裏。

    關甯不由得為唐劭傑的未來擔心。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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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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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7: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夜已經很深了。

    差不多是那晚關甯闖進她房裏的時刻。

    幽黯的燭火自層層床帳外透射進來,冰心的眼睛疲澀,床帳無風……不動。

    她在盼什麼?

    約莫一個時辰前,她還在月下調弄琴弦。

    這原是一天中,她最喜愛的時刻。

    坐在荷花池畔的涼亭,看十裏風荷四面埋伏而來,任清涼的荷香隨風吹拂,深藍的天際鑲著皎潔的月,那由半環看成塊形的月,再過幾日便又是團圓了。

    可惜,月圓人不圓……

    即使她退而求個千里共嬋娟,但那人與她雖同在一片天空下,會不會抬首賞月,甚至想起她,仍是未定數。

    想來便覺得淒涼,也不管那人心裏有沒有她,便癡癡惦記著對方,是不是大傻了?

    冰心自憐自艾,腦海裏翻來覆去的全是兩人間少得可憐的往事,心情一會兒悲,一會兒喜,纖纖十指下的琴弦也跟著忽悲忽喜,宮商角徵羽丁丁冬冬的亂響,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七零八落的琴音聽得伺候她的侍女們個個眉頭皺起。

    冰心的琴藝在莽國是數一數二,眾侍女夜夜聽她彈琴,耳朵都被養刁了,自然難以忍受她與平時的水準落差頗大的演奏。

    但沒人敢要她停下來,直到冰心自己停止演奏。

    倒不是感應到侍女們的心聲,好心的停下來,而是她忽然有種被人注視的強烈感覺,心跳莫名加快。

    跟那夜一樣。

    有人在看她。

    是他嗎?

    冰心急切地搜索了起來,目光自左而右、自右而左地找了一遍,陰森的樹影裏什麼都瞧不見。

    “郡主?”好音見她神情焦急,像在尋找什麼,也緊張地左顧右盼。

    “我……”冰心站起來,逃避好音探詢的眼光,“累了。”

    “時候不早了,郡主回房休息吧。”

    就這樣,她在好音服侍下,沒多久便上床了。

    時間在寂靜中過得特別緩慢,每一個消失的過去都讓她越來越無法確定是真的感應到關寧的注視,還是她在胡思亂想。

    如果是前者,他應該會等到夜闌人靜時,才像上次一樣闖進來找她。

    如果是後者,那她不是太可悲了嗎?不但不為他的欺騙、鄙視和玩弄而氣憤,反而因為太過渴望他而心生幻覺,依然不改癡心的等待他駕臨,她到底在想什麼,

    冰心越想越悲哀,無聲的啜泣像一首痛徹心肺的悲愴旋律,不斷在心裏播送。

    或許他不來最好,她就可以斬斷癡念,當做從來不曾遇過他,繼續走那條註定好的絕望之路,什麼都不想,因為想也沒用呀。

    正當她掩面低泣,床帳無風自動,冰心警覺的睜圓淚眸,迷茫中見一條人影閃到床邊,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全身一震的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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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幽幽醒轉,一睜開眼便看見關寧。

    這一幕跟三年前關寧將她救出護國琉璃寺,她醒來時很像。

    他同樣坐在她身邊,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只是這次的眼光裏沒有憐惜,沒有柔情,沒有溫暖,只有銳利的刺探,無情得像把利刃指向她心坎,冰心的心糾結絞痛著,霍地別開臉,卻發覺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

    “這是什麼地方?”她驚慌的坐起來。

    “我住的地方。”關寧的聲音平平的沒有抑揚頓挫。

    冰心詫異地轉動目光。

    房裏的佈置簡單樸實,但從床褥的質感,可以感覺出質料很精細,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可她明明記得睡在冰心苑裏,偷偷為他掉眼淚,床帳無風自動,一條人影闖到床邊,她連拭淚都來不及,便失去意識。醒來已經在這裏了,眼中仍有濕意……

    冰心不由懷疑關寧會某種法術。

    似乎能看出她心中所想,關甯溫吞吞的說:“這裏是觀星台,距離你住的冰心苑有點遠,靠近皇帝的寢宮龍蟠宮。憑我的輕功造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趕到冰心苑把你帶過來。”

    冰心毫不懷疑,她見識過他的輕功。但如果他以為憑恃著武功,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就太過分了!

    “你欺騙我、玩弄我,還在皇帝面前質疑我、打擊我,現在又把我給擄來,到底想做什麼!”冰心方寸間燒著怒火,嘶吼的同時,一股酸澀沖出喉頭,沖上鼻腔,刺激著眼淚汪汪。

    不願讓他看到她掉眼淚,冰心跳下床,但立刻就被關寧抓回去。

    她氣憤的打他、捶他、咬他,關寧沒想到她有這麼潑辣的一面,加上擔心會傷到她,一不留神,中了好幾招花拳繡腿,還被她的皓牙貝齒咬到,皮肉難免受罪。

    他悶哼一聲,索性點了她的麻穴,讓她無法動彈。

    “說我欺騙你、玩弄你?”瞪視著她梨花帶雨的嬌模樣,關寧咬牙切齒。“是誰欺騙誰,誰玩弄誰,你心裏清楚!不要以為你會哭就是有理的一方!”

    “我才沒有哭!”她倔強的說,身體不能動,害她連舉起手擦眼淚都不行。“明明是你欺負人,還凶我!”

    “我凶你?是誰說話比較大聲?”關寧好氣複好笑。“我就是怕你大吼大叫,驚動一堆人來,才會把你帶到這裏。”

    “我沒有大吼大叫。”冰心羞得滿臉通紅,不願承認自己的確如此。“反正你沒經過我同意便把我擄來,又點我穴,就是你不對!”

    “如果你不是像個潑婦一樣攻擊我,我不會點你穴道。”

    “你說誰是潑婦?”她懊惱極了,長這麼大,從來沒人罵過她是潑婦。

    “我手背上還有你的齒痕,不容你狡賴!”

    冰心果然在他手背上看到小巧的齒痕,困窘的悶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便這麼凶,故意的話豈不是更不得了?哼,在皇上面前就柔得像要化成水,在我面前卻像頭河東獅!”他語氣酸溜溜的。

    “誰教你欺負我,把我綁到這裏來,我才會……咬你……”冰心為自己辯解,好委屈地瞅視著他。“你放開我啦。我鼻水都快流出來了……”

    關甯聞言只好替她解開穴道,順手遞了條手絹過去。

    冰心背對著他,默默拭淚擤鼻,聽見關寧低沉的嗓音。

    “不把你帶到這裏來,你以為我們在冰心苑裏能好好的談話嗎?上次我離開時,差點就被你的好音發現。她睡到半夜,跑到你房裏巡夜,幸好我及時解開那兩名侍女的穴道,否則一定會引起她的疑心。”

    “你把我帶來這裏,她不是……”她緊張的望向他。

    從“擄”變“帶”,她顯然不怪他了。

    關寧深深注視著冰心,瞧得她心如小鹿亂撞,羞得不敢跟他對視,只拿眼角餘光偷瞄他。

    “你放心。她只是去查守夜的侍女有沒有偷懶,並沒有掀開床帳查你。我帶走你時,把棉被疊成人形狀,從床帳外看去,毫無破錠。”

    冰心鬆口氣,想想又覺得不放心。

    “我還是回去好了。”她說,準備下床時,卻發覺自己光著腳,不由怔住。

    “得等我們談清楚,你才能走。”關寧心不在焉的說,目光落向那雙蓮足,像兩朵粉蓮,正適合開在他手上。

    他心情一蕩,怕自己真的伸手去握住她的腳,連忙將眼光轉開,清了清喉嚨道:“你今晚的琴彈得真糟,不及你以往的水準。”

    “你聽過我彈琴?”冰心訝然道。

    “嗯。”

    他困窘的承認,咳了咳,“三年前……我不放心,到你家附近轉了轉。聽見琴聲,忍不住循著聲音越牆而入,發現是你在繡樓內彈琴。”

    雖然已經是很久的事了,冰心還是很快回想起關寧說的那夜。

    夜很深,很深。

    她剛經歷一場有驚無險的劫難返家,任憑家人詢問,她都不肯說出細節,懷著秘密的心事,怎麼都睡不著覺。

    關甯像個英雄從天而降,將她從桑顏卡邦手中救出,還求太后保護她,這份恩情她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然而,他非但施恩不望報,連句再見都沒給她機會說,萍水相逢的兩人就各分東西,以後也不知有沒有機會見面,令她心裏徒留遺憾。

    她越想越是傷感,只得以彈琴來排遣心情,隨著琴弦震動,收藏在芳心裏的秘密隱隱洩漏。

    那威武俊美的男子呀,不僅救了她,還溫柔的安慰她,雖然兩人只短短的相處了一夜,但她知道,心裏永遠都有一塊空缺是留給他的。

    琴聲琤琤琮琮的泄出她的心情,濃濃的相思和哀傷冉冉隨風飄送,多麼希望他能聽見呀。

    才這麼想時,她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自己的祈求得到了應許,關寧真的聽見了這琴聲,明白她的心情。

    心頭登時湧上一股溫暖與滿足,冰心從此養成在月夜裏彈琴的習慣。

    思緒回到現在,冰心眼中充滿激動,甜柔的笑意似輕撩湖面的晨風吹進關寧心中,他感到一股燒灼感自胃部迅速蔓延全身,情湧意動間,他們的唇疊在一塊。

    就好像他們註定要在一起,嬌柔的身軀與剛猛的男體契含的嵌合,而他們的唇熱烈啜飲著彼此。

    他們壓抑得太久了。

    關寧一直將男女之情排拒在生命的歷程裏。初遇冰心時,便為她動心,但他選擇逃避,直到兩人重逢,他很快明白自己忘不了她。

    然而,她卻是皇帝的妃子。

    他陷入掙紮,但最後仍抗拒不了她對他的吸引力,再度來到她床畔,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

    “你沒有忘記我,對不對?”兩雙嘴唇稍稍分開,喘息,冰心曼聲呢喃。

    禁錮在她體內的情蠱結合了壓抑的相思,助長了欲火,瞬間便燒毀了理智和矜持,忘情的擁抱住他。

    “是的。”

    他再度俯身,饑渴的吻住她甜蜜的芳唇。

    冰心熱情的回應他,感覺他的手在她身上愛撫,點燃一波波的火焰。她激烈的顫抖著,雙手貪婪地撫摸著他的肩膀,他的胸膛,還有他勁瘦結實的腰身,尋找著他的衣帶。

    “那晚你來找我,不全是為了試探……”她逸出美妙的呻吟,歡喜讚歎。

    “見到你就不是了。”他忙著推開她的衣襟,裸露出她高聳的酥胸,沿著她的頸項向雪膩的胸脯灑下一串濕熱的吻。

    “可是你在皇帝面前質疑我,對我那麼冷淡……”

    她嬌媚的埋怨,聽得他瞬間一僵,滿腦子的綺思登時煙消雲散。

    關甯鼻翼翕張著,迅速離開她半裸的嬌軀,激烈的喘著氣。

    “你……”身上的重量和溫暖突然離開,令冰心措手不及。

    “我必須告訴你,”眼中的熱情驟然降成溫和的寒意,關甯徐緩的開口,“我不會讓私情妨礙公務。”

    “你說什麼?”冰心為之凍結,明媚的眼眸轉為冷硬鋒芒,“你以為我是要讓你因私廢公才……你混蛋!”

    淚水撲簌簌落下,那是飽含屈辱的傷痛眼淚。

    顧不得自己光著腳,她笨拙地想下床,膝蓋卻因先前的激情而虛軟著,支撐不住的跌倒。

    關寧及時伸手抱住她。

    “我不要你理,你走開!”她激動的在他懷裏掙紮。

    關寧粗喘著,壓抑著因她那劇烈的扭動而被挑起的欲火。

    “我沒有那樣以為,你冷靜點!”

    “你分明說……”

    “沒錯,我是懷疑你。你說自己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進宮,但我要帶你出宮,你卻拒絕,反而煙視媚行的向皇帝獻媚。冰心,我不是聖人,只是名有血有肉的平凡男人,我會憤怒、嫉妒,會猜忌、怨恨。你不能上一刻熱情如火的投進我懷裏,下一刻卻跑去勾引皇帝!你這樣教我如何不疑心?你是否真如戴月所言,是莽國派來的奸細?你是為了替查坦爾和你弟弟報仇,才進宮的?所以才不肯隨我出宮?”

    他連珠炮似的指控轟得冰心節節敗退,冰冷的目光令她退縮。冰心緊握雙拳,努力克制內心攀升的惶恐和焦慮,平日裏照人的容光慘白如紙,豐潤的雙唇抿得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她狼狽的推開他,轉過身,硬著頭皮喊道:“要是你認為我有罪,為什麼不把我抓起來,或是殺了我?”

    “有必要的話,我會那麼做。”

    無情的話刺得冰心心寒不已,她咬住下唇,不許升上喉頭的哽咽逸出唇,乖戾地喊道:“你現在就殺了我呀!”

    “我不會那麼做。”他歎息,猶豫的握住她的肩,不讓她掙脫。“但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坐視你傷害自己或任何人,不管你進宮有沒有目的。”

    冰心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任溫熱的淚水沈默的流下。

    有些事情是註定好的,就像她註定要傷己、傷人,就像他們註定要對立,不管她願不願意。

    顯然她是不打算說。

    關寧決定先不逼她,待觀察一陣,有了明確的結果,再誘她說出隱情。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抱起她,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漬,將她眼中的絕望和悲苦全看清楚,暗下決定要設法掃除她眼中的陰影,讓她擁有開朗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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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甯是國師玄易上人的弟子。大約一年前,奉師命進宮保護皇帝,目前住在皇宮深處的觀星台……”

    那天晚上,有許多話還來不及談起,關寧便送她返回冰心苑,是以冰心並不知他師父是天朝的國師。

    “福總管好心的警告我,千萬別把一顆芳心錯放在關寧身上,那跟緣木求魚沒什麼兩樣。”好音咯咯嬌笑。

    “他為何這麼說?你又笑什麼?”冰心困擾地攏起秀眉。

    “跟他打聽關寧的事,我總要編些藉口呀。”好音說,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閃爍著狡黠,“我只好說,跟在皇帝身邊的關大人好英俊、雄偉什麼的,不曉得他是誰云云。福總管一聽我這樣問,立刻把關寧的事告訴我,還不忘嚴正的警告我,關甯是國師的關門弟子,將來是要承繼國師的衣缽,不外就是入道、當國師,俗世間的男女之情跟他無緣。你就不知道,他那副緊張的表情有多好笑,好像我已經非關寧不嫁,擔心我會難以自拔似的。害我一回想起來,便想笑。”說著又咯咯笑了起來。

    他要入道、當國師?

    幹嘛還招惹她,對她又親又抱?

    一種遭人背叛、欺騙的不快感覺席捲全身,冰心頓時抵受不住胸腹之間的劇烈翻攪,頭暈目眩。

    “怎麼了?”好音注意到她臉色發白,連忙捉住她的脈搏細查。

    “沒事。”冰心搖頭,似要甩去那不該發生的身體不適,微閉著眼,低聲道:“皇帝上次來到現在,又過了三天。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好音表情凝重,機靈的眸光不動聲色的觀察周遭,確定涼亭附近都是己方的人,而且都在聽力範圍之外,她握住蓮卿的手,刻意壓低嗓音。

    “郡主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陣陣暖意從她掌心傳來,冰心忍不住揚起眼睫,迎視好音眼裏的溫柔,眼眶酸熱。

    “好音……”她撲進她懷裏,覺得主僕相依多年的情感又回到心中,“我以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但現在……好音,我好高興你還是以前的好音,如果連你都變了,我……我……”

    “郡主……”好音眼神複雜,溫柔的安慰她,“你想太多了,可這不能怪你。你突遭變故,被迫從安逸的生活裏抽離,承受不該由你承擔的責任,難免會無法負荷。可你放心,我會幫你。”

    “幫我?”

    淒美的嬌容裏閃爍著苦澀,“從莽國一路迢迢來到天朝皇宮,到現在有四十天了。我只見過皇帝一面,還不知道第二面見不見得成。這樣的我,能有什麼希望?”

    “郡主千萬不能喪氣。”好音握住她柔弱的肩膀,看進她眼裏說。“好音會想辦法。”

    “什麼辦法?”

    “我瞭解百日情蠱的屬性,萬不得已,為了救郡主的性命,只需找個男人……”

    “不……”她悽惶搖頭,“要我以美色迷惑皇帝,已經很不堪了,還要我為了活命而……”

    “郡主!”好音機警的阻止她激動的嚷嚷,伏低身子,圓潤的紅唇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蠕動,眼神充滿警告。“別忘了三夫人的交代,為了鞏固小少爺的地位,為了替元帥報仇,你必須不擇手段。皇帝只是我們復仇的工具,唐家父子和定國公葉智陽,才是我們的目標。”

    她當然不會忘記自己只是母親復仇的工具,更不會忘記此行的任務。

    冰心一顆心空空蕩蕩,午後的陽光充沛的曝曬大地,周遭熱氣騰騰,她卻全身發冷。

    “郡主……”

    好音軟下語調,卻再也無法傳輸溫暖給她,冰心感到好疲憊。

    “就算我想要忘記,你也不會讓我忘記。”她破碎的低語裏有著濃濃的嘲諷。

    好音無法否認,心情直直沉落。

    “我知道了。”無法阻止心底的冰冷氾濫,冰心的表情顯得脆弱而遙遠,仿佛浸潤在剔透的冰層中,看得好音一陣膽戰心驚。

    她是要把所有的感情和思緒都封閉住,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再也看不清嗎?

    或許這麼做,對她比較好。

    身為工具,本來就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好音清楚這點,只是……自己如此也就罷了,降臨在冰心郡主身上就太可憐了。

    好音心疼地扶住她的肩膀,注視她道:“你放心,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護你。”

    那低沉的嗓音裏的強烈決心,令冰心感到意外,抬起眼看進好音眼中。

    藏在炯炯有神的眼睛裏的靈魂,並不屬於她熟識的好音,而是另一個強悍、無畏的靈魂。瞳孔裏反射出來的光芒帶著自信,及某種令她心悸的情愫,向她保證。

    一時間,冰心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這人不是好音。

    可是,她明明是好音呀。

    “相信我。”好音說,“把所有的問題都交到我手上。我會協助你完成任務,保你平安離開。”

    “好音……”冰心眼神迷惘,反映著腦中的渾噩,不確定地喊著。

    “我已經想到該怎麼做了。”好音野心勃勃的說,“郡主美麗又有才藝,皇帝早晚都會再來冰心苑,到時我會把關甯支開,你專心對付皇帝,一定能讓他為你傾心。另一方面,也該對唐家下工夫了。我跟福總管探過口風,隨時可以安排唐家女眷入宮覲見,先跟她們建立好關係,我們再找機……”

    “娘娘……”

    距離涼亭數丈遠的宮門傳來騷動,追隨冰心入宮的一名莽國侍女匆匆跑來,在涼亭外躬身喊道。

    “什麼事?”好音迅速收斂眼中鋒芒,轉向她。

    “萱和宮裏來了一名許公公,說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召見娘娘。”

    好音匆匆和冰心交換一眼,接著問:“現在嗎?”

    “是的。我請許公公在廳裏稍坐,特來請示娘娘。”

    “你招呼許公公,我換件衣服便到。”冰心淡淡說。

    “是。”

    侍女離開後,冰心扶著好音的手款款起身,後者不放心的問:“你要去?”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她說。

    “可是你不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冰心低喃道,寧靜的表情讓人瞧不出思緒來。

    她是真的不擔心,還是認為擔心沒有用?

    好音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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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居住的萱和宮景致清幽,冰心帶著好音跨進宮門。

    靜謐的空氣裏傳遞著一股使人靜定下來的檀香味道,十分好聞。兩人在廳門外等待宮人向裏傳報,沒多久便等到太皇太后宣召。

    冰心神情恬靜地帶著好音走到大廳中央,依照領路的公公指引,朝寶座方向行禮如儀。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千歲千千歲。”

    甜柔的嗓音聽起來格外令人舒心,盈盈下拜的嬌軀十分優美,饒是閱人無數的太皇太后也不得不承認,光是聲音和體態,何蓮卿便夠格稱得上美女了。

    “平身。”

    “謝太皇太后。”她恭敬的起身,立在一旁。

    “把頭抬起來給哀家瞧瞧。”

    “是。”她緩緩抬起螓首,將一張美麗的臉龐呈現在太皇太后的視線下。

    巴掌大的瓜子臉透著浸潤的玉光,白嫩無瑕,飽滿的額頭下畫著兩道修長的柳葉眉,一雙澄澈的眼眸嫵媚有情,秀氣的小尖鼻下,是一雙微微上揚的粉嫩菱唇。

    五官分開看,美。

    合起來欣賞,還是美。

    太皇太后眼中閃著讀歎,更難得的是她的氣質端莊高雅而不妖媚,這與她所預期的不同,令她松了口氣。

    “怪不得皇帝會稱讚你長得俊,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太皇太后過獎了。”濃密的長睫微微掩下,登時流露出一抹楚楚動人的神韻。

    “太皇太后沒有過獎,何昭儀的美貌的確罕見,連身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如鈴的嗓音自左方爽朗的傳來,冰心朝聲音方向看去,迎向一雙熱力十足的眼眸。

    她呼吸一窒,有種冰雪被暖陽照到的融化感覺。

    進入大廳時,她便察覺到廳內除太皇太后及伺候的宮人外,還有一名貴人坐在雕龍刻鳳的扶手椅上,只是不方便細看。

    直到與她照面,方發現對方是個豔麗似朝陽耀眼的美女,梳著出嫁婦人髮髻的頭上插著金鳳釵,顯得雍容華貴、光彩照人。

    “哀家為你引見。”太皇太后慈祥的道。“這位是朝陽公主。”

    原來她便是朝陽公主!

    冰心微微震動。

    在莽國時,她便聽說她了。不是因為朝陽公主的名氣大,雖然她的名氣的確不小。

    身為定國公葉智陽的愛女,皇帝的義姐,民間傳說她是天朝第一美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可惜鵝黃色宮裝下的小腹微微隆起,令人詫異。

    冰心在下一瞬間便明白了。

    朝陽公主懷有身孕。

    是因為這個原因,皇帝才會違背最初的承諾,沒依照何、唐兩家的婚書讓唐劭傑迎娶她,反而當朝宣佈,納她為昭儀,招唐劭傑為駙馬?

    她深吸一口氣,上前見禮。

    “臣妾……”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禮。”朝陽公主笑容可掬的起身迎向她,親熱的伸手挽住她冰涼的小手。“你我年齡相仿,以後你叫我續日,我喊你一聲蓮卿,別管昭儀、公主這些生分的稱謂了。”

    “這……”

    “說起來,你還是劭傑的表妹呢。”她眼光銳利地閃了一下,隨即恢復柔和。“瞧,你既是我那皇帝義弟的妃子,又是我夫君的表妹,可說是親上加親,這麼親的緣分,跟我客氣什麼!”

    “公主這麼說,我自是欣然相從。”

    “還喊我公主!”續日故意板起臉,一雙眼眸卻流轉著笑意,“說好要叫我續日啊,不然喊一聲表嫂,我也是生受得起的。”

    “好的,續日。”被她的熱絡所感染,冰心身心都輕快了起來。

    “來,我們坐下喝茶,這可是江南進貢的名品喔。”續日挽著她入座,一邊熱情的招呼,一邊用那雙靈活多智的眼眸與太皇太后默默交換了個眼神。

    “的確是香醇可口。”香茗一入喉,便覺得口齒留香。

    “喜歡的話,帶一些回去。可不可以呢?太皇太后。”

    “你都說可以了,哀家敢說不嗎?”太皇太后故意逗她。

    “呵呵,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了。”續日撒嬌道。

    “都當母親了,還像個孩子。”太皇太后拿她沒轍的搖頭。

    “人家當母親,還是您的孫女嘛。”

    “這倒是。”太皇太后呵呵笑道。

    看她們祖孫相處融洽,冰心不由想起莽國太后待她的溫柔親切,可惜她們終究不是親祖孫,到了緊要關頭,太后仍是保不住她。

    她表情一黯,提醒自己不能失態,勉強維持笑容。

    “你沒參觀過這裏的花園吧,可美呢。”續日笑眯眯的道,轉向寶座上的太皇太后,“續日想帶蓮卿到禦花園走走,可以嗎?”

    “你們去吧。哀家正想休息。”太皇太后若有深意地回視,隨即起身。

    “恭送太皇太后。”

    送走高貴的天朝國母,續日挽著冰心朝外走,“來,我帶你四處參觀。”

    “嗯。”她順從地跟隨,墨睫掩蓋住眼中的一抹深邃的光芒。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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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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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7: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午後的禦花園格外寧靜,小徑兩旁繁花競放,葉續日的腳步看似悠閒,卻是有目的,沒多久,冰心便發覺一行人來到花園深處的涼亭。

    “我吩咐宮女在這裏準備了茶點。”續日悅耳的聲音鈴鈴響著,帶領她進入亭內入座,使了個眼色,要隨行的宮女把好音帶開。

    冰心心知她有話想跟她單獨談,示意好音不用擔心,跟著其他宮女退開。

    續日笑吟吟的為她斟了杯茶,眸光轉深,意味深長地開口,“你是聰明人,一定猜出我帶你來這裏,是想跟你說些私密話吧。”

    “嗯。”

    “其實我是……”櫻唇蠕了蠕,燦似朝陽的眸光轉黯,續日先是輕輕歎了口氣,才接著道:“先跟你道聲歉吧。”

    “道歉?”冰心訝異。

    “我與劭傑相愛時,不知他與你指腹為婚之事,後來……蒙皇上成全,締結良緣,心裏總覺得對你不住……”

    “你是多慮了。”她微微一笑。

    續日銳利地看她一眼,似乎想確定她的意思。

    “若不是繼父過世,唐家表哥對我而言,連個名字都談不上。”冰心上揚的唇角銜著一抹嘲弄,“即使我與他指腹為婚,繼父也不可能同意我嫁給他。況且,我一直到……家母提起,才知與他有婚約。”

    “所以你不介意唐家呃……因為我而悔婚?”

    “我沒有損失,不是嗎?”她別開眼光,看向花園。“皇上是人中之龍,能服侍他,是我的福氣。”

    “你這麼想?”

    “公主不認為如此嗎?”她狀似訝異的看進她跟裏,“莫非認為皇上不及唐家表哥?”

    “我沒這個意思。”續日有些慌亂地左顧右盼。“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講。”

    “倒是我失言了。”

    “唉,不能怪你啦。”續日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事,現在還不方便跟你說。總之,皇上有些孩子氣,又對劭傑不太滿意,我擔心這種話傳進他耳裏,會惹來是非。”

    “哦?”

    “這事不談了。我還有別的事跟你說。”

    “別的事?”

    “哎,是我婆婆啦。”續日的表情無奈,“她擔心你一個人在宮裏,要是遇到不暢快的事,沒人幫你。”

    “喔。”冰心表情一黯。

    葉續日的婆婆不就是唐劭傑的母親,母親的表姐嗎?

    許多恩怨便是因她而起,對於這名未曾謀面的婦人,心裏也起過微妙的怨恨。然而此刻聽續日提起她對她的關心,冰心心頭竟泛起難得的暖意。

    “婆婆想來看你。”

    “可以呀。”她嘴角輕揚,與唐夫人見面原本就在好音的計畫中。“我老早就想見表姨一面,只是礙於宮規……”

    “這容易。我來安排,明兒就帶婆婆來看你,可以嗎?”

    “麻煩公主了。”

    “跟我客氣什麼!”解決了這件事,續日輕鬆不少。“你跟皇上見過面了喔。”

    “嗯。”冰心意興闌珊的回答。

    “怎麼了?是皇上對你不好嗎?”

    “是我不夠好,不能蒙皇上垂愛……”冰心垂下眼睫,更顯得神情悽楚,看得續日於心不忍。

    “皇上罵你,還是怎麼樣?蓮卿,你別悶在心裏呀,受了委屈可要跟我說,要是皇上不對,我一定替你罵他。”

    “不……”她惶恐的搖頭,“是我不好,你不要怪皇上。”

    “到底怎麼了?”問了半天,問不出所以然,續日感到不耐煩。

    “是這樣的……”冰心頹喪的把三日前皇帝來看她,又匆匆離開,沒再來過冰心苑的事說了一遍。“皇上定然是嫌棄我,才會……”

    “你不要把事情往壞處想。”續日不以為然,目光灼熱的盯視著那張淺笑輕顰無一不美的嬌容,“要是連你這樣的美人兒他都要嫌棄,世間還有哪名女子能教他看入眼?”

    “可是……”

    “這件事跟你無關。皇上不能留在冰心苑陪你,有其他原因。”

    “你別安慰我了。如果不是我不夠好,定然是皇上已有寵愛。”

    續日的表情不自然了起來,她匆匆別開眼光,嘴上回道:“宮裏除了你外,沒有其他嬪妃。你不要胡思亂想。”

    冰心知道這點,方才所言只是試探,沒有料到葉續日會顯現出心虛的表情。

    她眸光一轉,有了計較,“你這麼說,更讓我不安了。”

    “為什麼?”續日好奇。

    “像你說的,皇上只有我這名嬪妃,他卻睬也不睬,表示他根本看不上我。看來,我將孤寂的在宮裏度過一生了……”

    那不勝欷籲的表情,哀怨的語調,像只無形的手揪著續日的心臟,腦海裏儘是她倚著冰心苑的宮門盼望皇帝卻等不到人的悽楚模樣,正是紅顏未老恩先衰,常使美人淚滿襟!

    續日攏起秀眉,用力搖了搖頭,甩去腦中悲慘的畫面。

    “你別這麼想,皇帝絕不是看不上你,他是現在不方便……”

    “不方便?”冰心愕然問道,眼神驚疑不定。

    難道皇帝身懷隱疾,以至於不能……

    “這……”機警的左顧右盼,確定沒人聽見兩人的談話,續日方下定決心開口,“我跟你說的這件事,你可別告訴別人。”

    “我並非嘴碎之人,公主放心。”

    “那……好吧。”續日慎重地點了下頭,“我是最近才從我大哥那裏聽來的,連劭傑我都沒說。皇上他……”她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自幼便練一門精深的內功,在練成之前,是不能近女色的……”

    “什麼?”冰心臉色大變,心涼了半截。

    “你別擔心。最多一、兩年,皇上便能練成這門神功,到時候他便不會疏遠你了。這陣子你就委屈些吧,我也會勸皇上常去冰心苑瞧你。就算不能近女色,兩個人還是可以說說話、培養感情嘛。相信以你的溫柔,定然能擒獲皇上的心,做對神仙眷屬。”

    “是……”冰心強顏歡笑,心裏卻暗暗叫苦。

    葉續日哪里會知道一、兩年後,她早就死透了,再有本領也無法擒獲皇帝的心,與他做對神仙眷屬呀!

    一開始就把算盤打錯,冰心想哭,更想笑。

    皇帝不可能臨幸她,所有人的算計都將成空,她的命運在最初就註定了。

    她害怕的顫抖著,但表面上還得壓抑著內心裏不斷氾濫出的絕望和哀愁,應付續日。

    她該怎麼辦?

    笑容逐漸僵化,身心異常脆弱,她扶著額頭,無法負荷的軟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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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突然昏過去,差點嚇壞我了。”

    這已經是昨天下午的事了。

    雖然經過禦醫診斷,冰心只是體弱引起的一時不適,沒有大礙,續日仍然很擔心。回家後,向婆婆提起,曹貞儀放心不下,催促媳婦帶她進宮。翌日上午,續日帶著唐家母女和李芸芷來到冰心苑,當場抱怨了起來。

    “我沒事。”招待她們就坐後,冰心回答:“讓公主擔心了。”

    “沒事就好。婆婆聽到你昏倒的事,不知有多著急呢。”

    冰心看向來客人中最年長的唐夫人。

    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顯見這些年來過得極好,婷婷嫋嫋的姿容與女兒雅靜並在一塊,倒像對姐妹花。

    “讓表姨擔心了。”

    “我們是一家人,當然會擔心。自己的身子要顧好呀。”唐夫人滿臉關愛之情。

    “嗯。”

    “要不是續日說宮裏補品齊備,我還打算燉些補品送來。可瞧你臉色慘白,顯然沒有好好進補,不如明兒個我把家裏的長白老參燉……”

    好音一聽,連忙插嘴,“萬萬不可。娘娘的體質異于常人,一向定時服用專門的大夫開的藥方調理身體。長白老參對一般人雖是補品,對娘娘反而有害。”

    “有這種說法?”唐夫人傻了眼。

    “是呀。我的身體就是這麼奇怪。表姨不用操心我了。”冰心附和。其實是顧忌她體內的百日情蠱。

    百日情蠱一旦嗅到熱源,會變得極不安定。好音一從她口中得知皇帝所練的內功暫時不能接近女色,便決定在期限之內設法解除她體內的蠱毒。但在想到辦法之前,必須先壓抑住百日情蠱的作用,免得露出破綻。

    “聽得我更擔心了!”唐夫人眼中浮起水霧,嗓音喑啞。“我與你娘情同姐妹,你等同是我的女兒,如今你離開親娘,遠嫁到這裏,表姨若不為你操心,怎對得起你娘呢!當年她被查坦爾擄走,你爹也為了保護我而遇害,我原本以為你們母女都不在人世,心裏不知有多遺憾,沒想到你娘會嫁給查坦爾,這些年來更不知怎麼過的……”

    豆大的淚珠從兩汪目光泉裏滾落下來,在那張清秀的臉龐形成驚人的效果,至少是讓冰心驚心的效果,

    她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原來娘親自她年幼時便暗地裏訓練她的表情儀態是出自唐夫人。

    “淚水是女人用來對付男人的厲害武器。但不是隨便哭哭,便能打動男人。要哭得適當,哭得時機恰好,更要哭得美麗。娘這一生只見到一名女子做到,光靠這本領,便令她周圍的男人甘願為她出生入死,獻盡所有。孩子,你一旦學會這項本事,娘包准男人遇到你都要甘心降服。”

    她花了許多年的練習才達到娘親的要求,可唐夫人……卻像是與生俱來的本領,幾顆淚珠便妝點出楚楚可憐的效果,連同是女人的她見到了也為之心折。

    “娘,您別難過呀。”雅靜心一揪,跟著傷心。

    一旁的續日和芸芷面面相覷,要是讓這對母女對泣,後果不堪設想。幸好芸芷經驗老到,隨手遞去一條手巾,幾句話便轉移了唐夫人的傷心情緒。

    “姑媽,您不是想知道,江家的表姑媽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嗎?”唐夫人連忙拭幹臉上的淚水,羞澀的一笑。

    “我這人就是這樣,一想起傷心事,便沒完沒了。”

    “沒關係的。”冰心趕緊道,“其實我們過得很好。”

    “怎麼可能好?”唐夫人滿臉的無法置信,“你爹被查坦爾所殺,你娘……”

    “娘當時是很害怕,可繼父一直以禮相待,甚至在她生產後,和大娘將我視同親骨肉般疼愛。娘感受到他的誠意,便許了他。”她很快回答。

    “查坦爾有那麼好?”唐夫人一臉狐疑。

    “元帥與長公主成婚後,一直沒有孩子,納了二房,還是一樣。直到娘娘誕生,滿室生華。誠心拜佛的長公主以為娘娘是天女來投胎,當成心頭肉般疼,並勸元帥納進三夫人。果不其然,三夫人隔年便為元帥誕下長公子,隔兩年又生了二公子。”好音解釋。

    “可是查坦爾……”唐夫人仍是很困惑。

    查坦爾是殺害她第一任丈夫,與表妹夫的兇手,是惡魔,蓮卿卻對他沒有絲毫怨恨……

    “婆婆,如今查坦爾已死,追究他生前的功過沒有意義。蓮卿身體還虛弱呢,我們不要太打擾她了。”續日看出兩方立場不同,談下去只會鬧僵。

    “要走了嗎?”唐夫人顯得不情願。

    “來日方……”最後一個字還含在喉間,續日便聽見宮人傳來的通報,登時任那“長”音消失無蹤。

    “皇上駕到。”

    眾人紛紛自座位起身,由冰心頭頭迎接。

    “臣妾恭迎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帝愉悅的聲音輕快的傳來,跟著一雙有力的手掌扶向她。

    冰心抬起眼睫,印上皇帝俊秀可愛的笑臉,眼光一閃,把他身後的龐大陰影也收入視線,心臟跳得厲害。

    自那夜別後,兩人便沒再見面,關甯依然高大偉岸,一雙黑眸炯炯逼人。

    “朕今早才聽說愛妃身體不適,處理完朝政,方來探望,愛妃不會怪朕吧?”皇帝多情地說。

    “臣妾不敢。”她順勢偎進他懷裏,邊吐氣如蘭的嬌聲回答,邊透過綿密的羽睫與皇帝身後的男子對上。

    他黝黑英俊的臉孔冷硬如石,原本藏著極深的情緒的眼眸,瞬間閃現怒雷與狂電,仿佛隨時都要朝她劈來。

    記得他說過,他是個正常男人,也會嫉妒、憤怒,那副表情便是嗎?

    冰心呼吸急促,雖然兩人不能在一起,但她至少可以得到他的嫉妒、憤怒吧!一種危險的興奮感覺竄過脊柱,刺激著她體內的情蠱活躍。

    媚眼含情地傳遞她的挑戰,直勾勾地瞪進他眼中的怒雷與狂電,瞬間引發了某種爆炸,釋放了禁錮在她體內的情欲。

    洪水般洶湧的激情很快淹沒了她所有的女性矜持和教養,冰心只能順應著身體裏飽脹著的狂暴騷動,尋求解脫。

    關寧的呼吸跟著濃濁起來。

    他很生氣,也很困惑。

    冰心一方面極盡妖媚之能事地在皇帝懷裏撒嬌,一方面又以眼色挑逗他,究竟在想什麼!

    可惡的是,明明厭惡對方恬不知恥的行為,卻控制不了體內那股被她挑起的強烈悸動,只能苦苦忍受,希望體內的熱潮能自動消失。

    但有些感覺是連鋼鐵般的意志力也難以阻絕的。偏偏,除了以眼神警告她外,他什麼都不能做!

    關甯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

    像陷進流沙裏,只能絕望的感覺自己不斷的下沉,沒有自救的能力,不由讓他怨恨起冰心來,卻不知她是身不由己;或者,不是完全的不由自己。

    情蠱助長了她體內的欲望需求,心卻操控了欲望出口。她渴望的人是他,想要的人是他。但這些活動在她心靈層面的意念,關甯自然無法掌握。

    是以他的眼神充滿憤怒,以及苦苦壓抑的渴望。

    冰心也因為他的無法採取行動,陷進欲望不得紓解的苦惱裏,轉而內化成一種嬌態媚狀。一方面在皇帝懷抱裏尋求慰藉,一方面肆無忌憚地借著眼神向他放送熱情,無言地挑逗他。

    兩人這番目光交會,在各自體內燃起一把只有對方才能平撫的熊熊欲火,卻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唐家母女和李芸芷頭一次在這麼近距離下看到皇帝,登時被他優美可愛的笑容迷得七葷八素,皇帝也不吝惜地大放魅力,可惜迷人的笑容卻迷不倒一臉惱怒的續日。

    “你們也來看朕的愛妃呀。歡迎,歡迎!”

    誰需要你歡迎來著?!

    續日擺出一張臭臉,瞪著皇帝笑咪咪的坐上寶座,再也壓抑不了滿腔的惱意,破口而出,“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難得你有事找我,朕自是洗耳恭聽。”他隨和的道,深黑的眼眸卻閃著一抹狡黠。“不能講公事喔。朕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來探愛妃……”

    續日臉色鐵青,皇帝又來這套了。

    不是說不談公事,便道不准講私事,然後把她要談的“公事”辯成“私事”,不然就是把她要談的“私事”說是“公事”。反正嘴唇有兩片,隨便他怎麼講都行。

    “反正我要跟你講劭傑的事,不管是公事或私事,你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唐劭傑有什麼事?”這次她倒是學聰明瞭,但皇帝也有招式應對。就是裝迷糊!

    “你每晚都要他進宮守衛,這種把戲耍夠了沒!”她兩眼冒火。“朕哪有每晚……”他不甘示弱地為自己辯解。

    “五夜中有四夜,幾乎是每晚了!”

    “可那是因為朕倚賴他,沒他在外頭守著,朕會睡不著呀!”他表情無辜,偏偏有人不肯賣賬。

    “宮中高手如雲,論武功,劭傑不算是最頂尖;論與你關係的親厚,他更不及朝哥哥和其他資深的禦林軍副統領。說什麼非得他在外頭守著,才會睡得著,你是在誆我!”

    “朕沒誆你!”皇帝傲然繃緊嘴唇,同樣冒火的眼瞳裏藏著一抹受傷的情緒。

    沒唐劭傑守著的夜晚,他總是失眠。

    躺在寬敞的禦床上,腦中總冒出唐劭傑抱著續日共枕的畫面,登時妒火狂燒,睡不安枕。

    為了睡好覺,他只好要唐劭傑經常夜宿宮中,可白天也放他回家睡覺,並沒有虐待他。

    “好好……”皇帝都這麼說了,續日就算再仗恃皇帝對她的寵愛,也不敢指著他的鼻子,硬逼他認錯。“我不跟你爭論這點。可身為明君,必須要知人善任,劭傑的專長在於縱橫沙場,保疆衛國,不是擔任守衛。你或許該讓他重回軍隊……”

    “你似乎忘了,唐劭傑是經由定國公保薦才得以擔任禦林軍副統領的。莫非你認為定國公推薦錯了?”這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她要怎麼招架!

    “爹當然沒有推薦錯。”論起口才,續日可不輸他。“可當時是因為唐家父子戰功彪炳,爹肯定他們的能力,認為讓他們繼續待在石林關未免委屈,才會推薦劭傑擔任禦林軍副統領。現在河東部的將軍一職出缺,你可以……”

    “你要朕升他官職?”皇帝暗暗咬牙。

    沒把唐劭傑砍成七段、八段,他已經夠寬容了,續日還敢奢望他升他職?

    “你做得到……”

    “他一個人去履新職?”皇帝瞪進她眼裏質問。

    “我當然是要跟……”

    “不行!”他一口否決。“先別說你懷有身孕,不宜旅行;就說朝廷有朝廷的制令,唐劭傑的能力和軍功都未達標準,就算朕願意給他河東部將軍幹,只怕滿朝文武不服,甚至會質疑他是靠裙帶關係才得以升職,這對一名堂堂的男子漢可是個侮辱。朕怎麼忍心讓他受這種侮辱呢?”

    “你……”說得好像都是為劭傑著想,其實是掩飾他的私心!續日氣得發抖。

    “續日,朕是為他好,你要體諒朕呀!”

    她會體諒才怪!

    但辯不贏他,續日只能徒生悶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焦點,唐家母女和李芸芷都對續日敢跟皇帝爭辯而不可思議。

    好音的一雙眼興奮的眨著,像是掌握到某種秘密似的愉悅閃耀。

    從皇帝與朝陽公主的談話裏,她看出來皇帝對朝陽公主顯然懷有某種曖昧情愫。如果能善加利用,非但能一舉除掉唐家父子,還有機會一併剷除定國公!

    只是這個計畫還需要仔細確認、安排,才可以付諸實行。好音目光轉動,迫不及待想把心裏的得意傳遞給冰心,唇邊的笑意卻陡然僵住,心中殺機陡生。

    冰心自始至終都安靜地待在皇帝身邊。

    在皇帝與續日爭論時,她也沒閑著,視線忙著纏繞關寧,將他威猛的體態,他冷峻的臉龐,他燃燒著火焰的眼眸,全都纏得緊緊,纏得他喘不過氣來。

    在情蠱作用下,關寧充滿男性魅力的影像格外刺激著她。欲望活躍在每一下的脈搏跳動,和每個急促的呼吸裏。粉嫩的肌膚也因為抵擋不住體內的熱潮而泛起紅豔的色澤,縷縷不絕的銷魂幽香沁出體膚,試圖迷惑直挺挺地站立在皇帝身側的關寧。

    她注視著他,肆無忌憚的眼神狂野邪惡,無言的邀請他拋開一切,投進她為他編織的情網。

    他憤怒的咬緊牙關,鐵青著臉武裝自己鐵面護衛的形象,紅通通的耳根卻洩漏了他的秘密。

    這反應,燃燒了她的饑渴,若不是還存有一絲理智,冰心好想撲過去抱他。她口渴地舔著唇,著火的身軀斜靠著皇帝輕顫。

    好音發現兩人間洶湧的情潮,心裏有股殺人的衝動。

    另一方面,正為自己能說得續日啞口無言而開心不已的皇帝,遲鈍地感應到了冰心的騷動。

    敢情他忙著跟續日鬥嘴,連懷裏靠著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都忘記!

    他狐疑地看向她,登時無法移開眼光,被她豔麗的姿容吸引住。“你……”他傻了跟,這斜躺在他懷裏,半閉的眼眸充滿誘惑風情的尤物是何蓮卿嗎?

    她怎會……

    “娘娘,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好音擔心皇帝會看出破綻,擠出一臉的憂慮,喊道。

    皇帝急忙檢視她,發覺冰心的身體燙得驚人。

    咦?她不是冰肌玉骨,畏寒不畏熱嗎?

    “放稟皇上,娘娘因為水土不服,這些日子總是病著,昨日與朝陽公主遊園時,還昏倒呢。請您准許奴婢扶娘娘回房用藥。”

    “准奏。”皇帝半信半疑地要好音過來扶人,冰心卻像團泥般地癱在他懷中,令他備感吃力。

    “奴婢來扶娘娘。”好音快手快腳的來到,皇帝迫不及待地把懷裏的沉重負擔交代她,但一個不留意,冰心竟踉蹌地跌出兩人的扶持。

    “啊……”眾人驚呼聲中,關寧猿臂一伸,毫不費力地撈住她。充滿陽剛力量的成年男子懷抱帶來一陣身心的刺激,冰心貪婪地吸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迷蒙的眼睛裏冒著火焰。

    那是熱情之火,燒著了他夾得死緊的濃眉,也燒進那雙憂慮的眼睛裏。然後那雙美麗的嘴唇緩悠悠的綻出一朵嫵媚笑花,純真得惹人心疼之餘,同時挑逗出男性刻意壓抑的情火。

    好音兩眼也冒火,是想殺人的恨火,直勾勾地燒著關寧。

    皇帝眼中則是輕鬆的和風,“幸好關愛卿及時抱住朕的愛妃。一事不煩二主,朕命你將愛妃送回房。”

    關甯滿臉通紅地瞪視皇帝。

    竟然叫人抱他的妃子回房,皇帝在想什麼!

    顯然同他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眾人全都表情古怪地看著皇帝。“怎麼了?”倒是被瞪的人,一臉坦蕩。

    “沒事。”續日回答。

    她太瞭解皇帝了。

    這個人雖然有時候心機深沉,對許多事的想法卻還很單純。她無意在眾人面前教訓他,把妃子交代護衛送回房有多不恰當!她朝關寧使了個眼色,“關師兄就依照皇上的口諭,將何昭儀送回房吧。”

    就算關寧再不情願,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懷中的冰心像團火般地蠕動,令他全身緊繃。她的眼光渙散,卻又亮得驚人,顯然意識不清了。

    察覺到事態緊急,他朝好音點了下頭,示意她帶路,離開大廳時聽見葉續日的聲音——

    “皇上以後要常來看看蓮卿。把人家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丟在這裏,就算身體好好的,也會寂寞得生病!”

    是因為寂寞才生病的嗎?

    那緊緊地環抱住他強壯頸項的小手,那緊緊地偎靠著他男性軀體的柔軟身子,還有那緊緊盯著他眼的熱情眼眸,都傳遞著誘人淪陷的寂寞需求。

    他登時想起兩人間的熱烈擁吻,呼吸一窒,連忙別開眼,不敢再往深處想,腳步加快。

    jjwxcjjwxcjjwxc

    關寧依照好音的指示把冰心放上床。

    那雙纏繞在他頸上的柔荑卻不肯鬆開,豔得仿佛滴得出血來的唇瓣吐氣如蘭地哀求,“留下來……”

    他心神震動,屬於她的氣息化做醉人的酒香軟化了他的意志,一股原始的衝動在血脈裏激撞……

    “留下來……”她沙啞的呢喃,雙眸的燒著誘人的火焰,一寸一寸的拉下他的頭,紅唇饑渴的嘟起,蠱惑他順從欲望的本能,佔領全部的她……

    “娘娘神智不清了,請關大人離開,讓小婢服侍娘娘。”好音的聲音鏗鏘有力,如一陣冰雹砸來,瞬間喚醒關甯的理智。

    他羞愧交加,卻沒有失了分寸,輕輕握住冰心腕上的穴道,便讓她環在頸上的柔荑鬆開,接著順勢按上她的脈搏,眼神一沉。

    “關大人!”好音出聲催促。

    關寧沒有回答,他出手點中冰心的睡穴,霍然轉向她。

    好銳利的眼神!

    有短暫的一瞬,好音覺得自己被看穿了。

    她連忙壓抑住心底的驚惶,與對他的怨恨,垂下目光,澀聲道:“關大人若沒別的事,請離開。”

    頭皮持續發麻,但下一刻,湧向她的無形壓迫感便消失了。好音大著膽子抬起眼,哪里還有關寧的影子!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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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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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8: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禁錮住睡眠的力量逐漸消退,冰心從沉睡中醒來。

    一種被人注視的強烈感覺,促使她不情願地睜開眼,猝不及防下,對上一雙陰鬱地燒灼著某種狂野的情緒的眼眸,慌張下驚叫出聲。

    “是我。”

    熟悉的嗓音穩住了她的心跳,冰心急促喘息,笨拙地從床上坐起,定睛再瞧,只有好音溫柔的注視。

    “你昏睡了好幾個時辰,我好擔心。”

    “發生什麼事?”她驚魂甫定地撫著胸口,嘴巴因為太久沒喝水而發幹。

    好音體貼地到桌旁倒了杯水過來喂她,以一種不經意的語氣詢問:“你不記得了嗎?”

    貪婪地將整杯水喝完仍意猶未盡,冰心將杯子遞回給她,示意好音再倒一杯,隨口問道:“記得什麼?”

    好音默默為她斟水,眸光閃爍,“朝陽公主帶唐家女眷來看你時,皇上也來了,後來你……”她話氣一頓,眼神充滿探究意味的瞅來。

    冰心登時感到一股壓迫感襲上胸口,卻沒膽量詢問她後來怎麼了,只低著頭尋思。

    剛睡醒的腦子還不是很清楚,不過好音說的事,她還有印象,只是後來……

    身體開始發熱,腦海裏閃過幾幕畫面,尤其是最後一幕——她抱住關寧求他別走。

    冰心羞愧得無地自容,她怎會恬不知恥地做出那種事!

    “一定是你體內的情蠱作祟。”好音安慰她,強行將事情合理化。“你知道皇帝不能接近女色,便把目標轉移向關寧。比起皇帝,關甯更具男性氣概,情蠱依其本能發揮,促使你對關寧意亂情迷。”

    “喔。”她心虛的應答。

    “還是你喜歡上關寧了?”

    心事一下子被人揭開,冰心一顆心怦怦直跳。

    “是這樣嗎?因為喜歡他,才對他有那麼大的反應?”

    “啊!”她回過神來,慌張的眼眸看進好音眼裏,一股寒意從頭直貫腳心。

    察覺到自己嚇到她,好音收斂眼底的冷芒,扯開嘴角笑出一抹溫柔。

    “就算郡主喜歡他,也沒什麼不好。”她沉吟道,“皇帝是不可能臨幸郡主了。距離百日情蠱發作,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郡主如果想要活命,又不想委屈自己,關寧倒是個不錯的物件……”

    “不……”

    冰心不知道好音在試探她,驚惶的搖著頭。

    離開莽國前,蠱後曾向她說明百日情蠱的作用。

    “百日情蠱,蠱如其名。寄於宿主體內百日內,有催情增豔效果,令男子趨之若鶩,於交合中釋放毒素,累積到一定程度,無聲息地奪人性命。但若百日之內無法與男子交合,情蠱將反噬其主,奪其性命。解去情蠱的唯一方法是連續交合百日,待情蠱吐盡劇毒,會自然死去,宿主將免去情蠱之害。”

    如果她跟關寧在一起,關寧就會……死!

    不,她不要他死,不要!

    “我沒有喜歡他,你不要胡說!”她著急地否認。

    “可惜了!”好音冷冷地瞅著她,表情微微扭曲,“我還在想,若郡主中意關寧,不妨色誘他。既可以利用他解除情蠱,還可以煽動他為我們所用,倒是一舉兩得……”

    “不……”冰心的身體僵硬,好音的提議太過歹毒了。

    但她不敢斥責她,不敢讓她看出她真正的心意。

    她壓抑下心頭的驚慌,以實事求是的語氣說:“他不是能被美色所惑的男人!”

    “是嗎?”好音薄唇微微上揚,形成譏誚的弧度,似笑非笑的道;“尋常女子當然色誘不了他,但如果是郡主出馬,又另當別論。”

    她是什麼意思?

    真的要她去色誘關寧?

    脈搏狂跳的同時,體內一股熱潮疾速湧動,冰心抗拒著這股由情蠱激起的渴望。不,她不能答應。

    “不要胡鬧了,好嗎?”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福總管不是說關寧不近女色嗎?就算我肯色誘他,也打動不了他。況且關寧不是我們的目標,何苦節外生枝!”

    “嗯。”

    好音瞅著她,瞅得她頭皮發麻,瞅得她呼吸困難,方緩緩點了下頭回應,“你說得也對。”

    冰心暗暗松了口氣,再接再厲的試圖轉移好音的注意力。

    “我剩下的時日不多了,應該把目標放在唐家父子身上。他們是殺害爹的元兇,除掉他們才能保障小弟的繼承權,這是我離開莽國時,娘親口吩咐的,我一直牢牢記住。”

    “嗯。”

    “可惜我不會武功。”她謹慎的觀察好音的險色,遺憾的道。“不然就可以趁夜溜進唐家刺殺他們父子了。”

    “宮中守衛森嚴,就算郡主會武,想溜出宮也不容易。”好音沉吟了一下,跟中殺機陡現。“要殺唐劭傑,其實沒必要出宮。”

    “什麼意思?”冰心聲音不穩的詢問,覺得好音的笑容好可怕,兇狠的表情是她以前不曾見過的。

    “唐劭傑是禦林軍副統領,有泰半的時間都待在宮中。”

    “宮中這麼大,我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進宮,人又在哪里?”

    “這容易查。”好音的眼光充滿嘲諷。“在你忙著以眼神跟關寧打情罵俏時,我已經從皇帝與朝陽公主的談話裏,得知唐劭傑時常輪值夜班,只要花些時間進一步探查,不難掌握到更精確的情報。”

    “你不是說那是情蠱的作用嗎?何必嘲諷我?”

    “好音不敢。”

    嘴裏說不敢,可朝她眯起的眼眸裏有抹嚴厲,明明就在指責她!

    幸好好音沒再就這話題發揮,“既然唐劭傑時常在宮裏,要對付他就容易了。”

    “我們要怎麼做?”冰心不以為然,“皇宮警備森嚴,他身為禦林軍副統領,身邊不可能沒人。就算你武功高強,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殺了他,還能全身而退!”

    “我當然不會那麼蠢。”好音傲然道,眼光深沉。“我有個計畫。”

    “什麼計畫?”

    “我聽說皇帝與朝陽公主是青梅竹馬,今天見到兩人相處的情形,瞧出兩人間的關係不僅如此。我稍微打聽了一下,得知當朝陽公主執意嫁給唐劭傑時,皇帝氣得差點把唐劭傑給殺了。雖然同意了婚事,可在兩人成婚後,對唐劭傑百般刁難、還常常要他留在宮裏守夜,朝陽公主為此對皇帝發了好幾次脾氣。如果我們能善加利用這點,不但唐氏父子可以剷除,說不定還能離間皇帝對葉智陽的信任。”

    她說得好簡單,冰心卻聽得好迷惑。光從皇帝對朝陽公主有情這點、就能除掉唐氏父子和葉智陽?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

    “只要郡主聽我的話行事,我有把握至少可以除掉唐家父子!”好音眼中閃爍著自信,一抹陰狠在那張清水臉蛋形成令人心悸的猙獰,看得冰心不寒而慄。

    眼前的好音是她認識了一輩子的好音嗎?

    她越來越迷惑了。

    jjwxcjjwxcjjwxc

    “娘娘身體好些了嗎?好音說你水土不服,真是教人擔心。”翌日上午,唐夫人放心不下冰心的情形,又催促續日帶她進宮探望。

    “多謝表姨關心,我暫時沒事了。”冰心扇了扇迷人的雙睫,櫻唇微微上揚。白嫩的小臉光滑透明,美則美矣,卻是病懨懨的。

    “你這麼說,更教人擔心。有沒有請禦醫過來診斷?”

    “我這是老毛病,禦醫看也沒用。”冰心語氣幽幽。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唐夫人滿臉焦急。

    “表姨別為我擔心了,”冰心漾出一抹幽悒的淺笑安慰她,“經過調養,我這副身體已經大有起色,只是悶了些……”

    “悶了些?”

    “夫人有所不知。”好音憂愁的進言,“咱們這冰心苑,是最近兩日有貴客駕臨,才熱鬧了一些,平時是冷冷清清的。娘娘在家裏時,不時有各府小姐來訪,大夥兒吟詩作對,賞花品茗,彈琴唱歌跳舞什麼的,日子比較容易打發。到這裏後,每日對著的全是我們這些不懂風雅的侍女,悶也悶出病來。”

    說著,她眼眶濕潤,嗓音微帶哽咽,聽得人好心酸。

    唐夫人原本就心腸極軟,聽了好音的話,再看冰心臉上的抑鬱,難過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可憐的孩子,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們天天來陪你說話解悶喔。”

    續日聞言暗暗叫苦,連續兩日把值完夜班回家的丈夫丟在家裏,心裏已有些過意不去,婆婆還說要天天來陪,她哪里還有足夠的時間陪劭傑呀!

    冰心眼神一亮,充滿欣喜,但下一瞬,表情黯淡下來,怯怯的道:“這麼做會不會太打擾了?表姨父與表哥不需要表姨和表嫂照顧嗎?”

    “你別擔心他們。你表姨父要上衙門辦公,平時很晚才回到家。至於劭傑,他常值夜班,一回家便蒙頭大睡,又不是孩子,睡覺還要人照顧嗎?”

    “嗯。”話雖這麼說,可瞧續日的表情像是很無奈,看來她並不贊同唐夫人的話。

    “太好了,冰心苑以後就熱鬧了!”好音興高采烈的道。

    唐夫人的反應完全在她的算計下,她認為只要與唐家女眷打好關係,唐家父子的行蹤就在她的掌握中了。

    她巧笑倩兮的伺候貴客們享用茶點,聽她們其樂融融的談笑,毫不意外皇帝會在這時候跑來湊熱鬧。

    眾人如昨日一樣得體的接駕,好音注意到皇帝的視線又落向朝陽公主,正如冰心不自主的盯著關寧看。

    她眼中閃過一抹陰狠,隨即垂下眼瞼掩飾,免得被警覺性極高的關寧發現。

    眾人重新入座後,皇帝免不了關心一下冰心。

    “謝皇上垂問,臣妾已無大礙。”

    “蓮卿是悶壞了。”續日直勾勾地瞪著皇帝,眼中有抹譴責。“如果皇上可以常來陪她,蓮卿的病自然不藥而愈。”

    “朕不是來了嗎?”皇帝好脾氣的說。

    “多謝皇上。”冰心羞怯的致謝,目光含情的掠過皇帝俊美的臉龐,欲言又止的看向關寧,後者眉目微蹙,眼神充滿對她的擔心。

    他還在乎她嗎?

    冰心芳心顫動,本來以為他昨晚可能會來,結果——好音一晚上都守著她,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關寧才沒出現。還是,他對她失望,決定與她撇清關係,再不來看她了?

    不願見冰心重蹈昨日覆轍,好音指揮宮女奉上冰涼解渴的飲品,笑吟吟的上前啟奏。

    “皇上兩度駕臨冰心苑,娘娘都未能善盡承歡之責,反而讓皇上擔心。今日皇上不計前嫌三度降臨,除了奉上清涼解渴的蜂蜜蘆薈汁外,娘娘還想為皇上演奏琴曲,感謝皇上厚愛。”

    “愛妃善於彈琴?”皇帝有些意外。

    “雕蟲小技,就怕皇上看不上眼。”冰心望著皇帝,明媚的眼波裏有著萬千風情,一下子就迷得皇帝暈頭轉向。

    好音見狀,把握機會進言。“娘娘豈只會彈琴,唱歌、跳舞俱都在行,下棋、書畫這類閨秀該具備的教養,娘娘也是個中翹楚。皇上要是不信,就讓娘娘為您表演。”

    “好呀。”續日跟著附和,巴不得皇帝被蓮卿的美貌和才藝打動,收回錯放在她身上的癡心,這樣皇帝就不會再借機整劭傑了。

    “有勞愛妃了。”

    “臣妾獻醜了。”她嬌媚的答應,盈盈走到好音命人準備好的琴座,正對著皇帝,十指纖纖的調弄琴音。

    她目光含蘊著濃情蜜意,嬌美的笑靨勾人魂魄的綻開,吐出柔亮甜美的歌聲。

    “高堂不作壁,招取四面風。吹歡羅裳開,動儂含笑容。”

    這是古代傳流至今的民歌,屬於夏歌二十曲中的第一首。由冰心這等絕色佳麗唱來,增添旖旎的情思。

    皇帝是第一次聽這麼馨香蝶豔的情歌,心口不由怦怦直跳。

    “反復華簟上,屏障了不施。郎君未可前,待我整容儀。”

    第二首同樣的曖昧,冰心張著圓潤的小嘴,扇動著雨簷般的睫毛,情意源源不絕的流出。她感到體內熱流湧動,情蠱催發著欲望如澎湃的潮浪,她渴望的注視關寧。

    他可知道,這琴是為他彈,這歌是為他唱?

    “開春初無歡,秋冬更增淒。共戲炎暑月,還覺兩情諧。”

    初遇是在朗朗夏月當空時,他英偉的形象在她心裏生根,萌發成甜中帶酸、酸中帶甜的相思,在她心裏東纏西繞。

    “春別猶春戀,夏還情更久。羅帳為誰褰,雙枕何時有。”

    她渴望與他兩情繾綣,他卻不顧她熱切的情懷,不顧她的懇求,無情地拋下她,就那麼走了。

    “疊扇放床上,企想遠風來。輕袖拂華妝,窈窕登高台。”

    就像一陣風,招之不來,揮之不去,她日日翹首盼望,他卻讓她相思落空。

    “含桃已中食,郎贈合歡扇。深感同心意,蘭室期相見。”

    再見面時,他是皇帝的護衛,她成了皇帝的嬪妃。他冷面無情,不讓私情害公,她卻情深一往,再難禁制相思的渴望。

    “田蠶事已畢,思婦猶苦身。當暑理羅服,持寄與行人。朝登涼臺上,夕宿蘭池裏。乘月采芙蓉,夜夜得……啊!”

    甜潤的歌聲陡然化為痛楚的輕喊,伴隨著嗡嗡的琴聲餘韻刺痛了關寧的心。他緊握住拳頭,壓抑著心中焦慮,看著眾人圍上前關心。

    “蓮卿,你沒事吧?”

    “娘娘……”

    眾人七嘴八舌的探詢,皇帝耐不住寂寞,也去湊熱鬧,關甯方找到藉口跟去。

    眾人讓出位置來,關寧見到冰心顰額蹙眉,咬唇不語,注視著自己右手中指指腹滲出的血珠發怔,有種一把捉住她冰涼的柔荑,將受傷的中指放進嘴裏吸吮的衝動。

    但在他這麼做之前,皇帝便將他心中所想堂而皇之的付諸行動,關寧登時好像被甩了一鞭,胸口燒著灼熱的痛楚。

    “可憐的愛妃,還疼不疼呀?”

    周遭在瞬間安靜下來,冰心錯愕的瞪著皇帝,並同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注視;那是自關寧眼中射來,混合著焦灼的憤怒和壓抑的熱情的強烈眼神。

    她的胸口狂跳了起來。

    他還在意她吧?

    才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心頭頓時湧上溫暖的滿足,她唇角上揚,綻出一朵嬌媚的微笑,柔柔的回答:“剛才疼,現在不疼了。”

    皇帝聽得暈陶陶,敢情是自己的口水有止疼的效果呀!呵呵。

    “沒事就好。”他雙眼放射出萬縷柔情,籠罩著那張白玉般無瑕的美麗臉龐。

    “娘娘應該戴上指套的,是奴婢疏忽了。”一旁的好音喃喃自責。

    冰心以眼角餘光瞄她。

    雖然不確定好音是怎麼辦到的,但剛才是她搞的鬼吧?

    她正彈得興濃時,忽然琴弦一緊,才會劃傷中指。

    “怎麼了?”皇帝瞧她秀眉輕蹙,以為她傷口又痛了。

    “沒事。”冰心嬌媚的一笑。“大概是太久沒彈這首曲子,一個疏忽傷了自己,讓皇上擔心了。”

    “朕擔心是沒關係,只要愛妃沒事就好。”

    “些許小傷,無啥大礙。就不知道臣妾的琴藝能否讓皇上滿意。”她攢起眉頭,煩惱的詢問。

    “愛妃不僅琴彈得好,歌聲也美,令朕大開耳界呀。”

    “皇上謬贊,臣妾不敢當。”

    “愛妃不必太謙。”

    “臣妾就不客氣地謝謝皇上囉。”

    看兩人旁若無人地你一言我一語,濃情蜜意無限,續日也好想回家跟老公情意綿綿。為了這遠大的目標,她非要幫忙蓮卿抓緊皇帝的心不可。

    美眸一轉,有了主意,她笑呵呵的說:“過些日子便是中秋佳節,皇上不是有意在禦花園舉辦花月宴與群臣聯歡嗎?既然覺得蓮卿琴藝好,何妨安排她演出,讓眾人都能聆賞她的好琴藝。”

    “獨樂樂不若與人樂樂,這主意好!”皇帝眉開眼笑的看著續日說。

    “其實娘娘不僅琴藝好,還能歌善舞,擅長編曲編舞。不如讓娘娘負責花月宴的歌舞表演,不是更有意思嗎?”好音順勢提出建議。

    “好主意!”續日忙不迭地附和。“有這些事做,蓮卿就不會覺得悶了。”

    “這樣會不會累壞她?”唐夫人憂慮道。

    “婆婆放心。我們可以常到冰心苑探望,也把寶瓶公主找來幫忙,盯著教坊司加緊排練,不會讓蓮卿累壞。”

    “一切依卿等所奏。對了,朕還沒問愛妃的意願。”

    “臣妾欣然從命。”她嬌羞的低下頭,卻以眼角餘光偷遞一抹灼熱情意,暖融融地燒進關寧陰鬱的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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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夜,皇帝設宴款待文武百官,一邊享用精饌美酒,一邊欣賞精彩節目。

    在華麗的白苧舞之後,樂聲漸歇,燈光也黯淡下來,安靜中,琴聲像一道清涼的微風拂過人們臉龐,令人為之精神一振。

    隨著琴聲越來越清晰,美麗的歌聲也緩悠悠的加入,似一溪幽柔的綠水滌去人們心頭的名利,眼前的花月良宵充滿旖旎的情境,在座眾人情不自禁的回想起曾有過的年少風流,心底一股淺淺的暖意流動,甜甜酸酸的滋味在心底凝結。

    燈光一盞一盞地亮起,眾人的眼睛也跟著亮起,目光緊緊盯住扛在六名白衣大漢肩上的軟轎上彈琴的人兒。

    五列身穿彩衣的舞娘捧著羽扇做前導,兩隊手持箜篌演奏、和聲的少女當後衛,一行人很快來到表演場地中央,舞娘雙手揚起羽扇散開,形成波浪形狀圍住那頂軟轎。

    轎上的黃衣美女,清豔絕色的臉龐鑲嵌著動人的五官,顧盼生妍的明眸睞著誘人情意,兩片花瓣似的柔唇吟哦出美麗的歌聲——

    秋風清

    秋月明

    秋月團團照我君

    秋風複吹妾羅裙

    我君光明如月華

    臣妾羅裙似花開

    朵朵飄向君懷抱

    婉若清揚氣含芬

    散作清歌繞鳳梁

    明君禦世永歌昌

    餘音依然繚繞不絕,曲調卻到了盡頭,隨著軟轎緩緩降落地面,原本沉寂的教坊樂團絲竹聲齊鳴,動感的旋律中,場內的舞姿由靜轉動,舞娘手中的團扇攤開成彩袖,一時間只見彤雲旋飛,簇擁著走下軟轎的黃衣美女。

    她似月神降臨人間,綽約的身影散發著魅惑入骨的風情,一舉手一投足都迷眩了人們的眼。

    她羅裙飄飄,她雙袂齊舉,伸展的姿態明明是典雅美麗的,卻看得人血脈僨張,心醉神馳。

    天仲謀唇幹舌燥的頻咽口水,忍不住在心裏啐道,皇帝真是好狗運!

    原來黃衣美女就是何蓮卿。

    他之所以會知道,是莽國使者傳言給他,說今晚何蓮卿會獻舞,要他留意。

    留意什麼?留意這位冰心郡主不但是個大美女,還是撩得人心癢難搔的絕代尤物,要他嫉妒死皇帝嗎?

    天仲謀好想哭,一想到坐在身邊的女人,更有種嘔吐的衝動。

    思前想後,他之所以會這麼倒楣,全是從惹上葉續日那凶女人開始的!

    那一晚,葉續日明明是甕中物了,他卻在緊要關頭遭人偷襲。這也就算了,一覺醒來,居然迷迷糊糊的跌進湖裏,受到風寒侵襲,大病一場。

    夠倒楣了吧?

    誰知幾日後,皇帝竟然命他去娶西裏國的嘉行公主,那女人是有名的豺狼虎豹,明明是想整死他!

    黴運到這裏仍沒走完。

    一天早上他被婢女的尖叫聲吵醒,發現自己被吊在房門口,全身赤條條的,頸子上還套了條長度拖地的白布,上頭寫著“無恥淫徒”四個大字,嚇得他差點沒命。

    隔一天更離譜,醒來時,同樣發現自己被吊在房門口,全身赤條條的,這次頸子上沒套白布,胸前後背卻分別以朱漆寫著“采花惡賊”、“下流胚子”。

    他急忙把府裏的衛士全召來斥喝一頓,並要他們夜裏全都守在房門外保護,另外挑了四名高手輪流守在床前,自己一夜都不敢睡,眼巴巴的等著看是何方鬼怪敢這樣捉弄他!

    誰知到了半夜他竟迷迷糊糊的睡去,隔天醒來,他還是被吊在房門口,全身赤條條的。這次胸前、背部都沒有寫字,倒是大腿根處血淋淋的,嚇得他險些暈厥,幸好只是被人刺上字而已。

    孬種!

    氣……氣……死人了!

    那些守在房外的護衛咧?

    那四個應該在床前用生命保護他的高手咧?

    全都睡死了!

    太邪門了!嚇得他再也不敢逗留在府內,急急忙忙的向皇上請旨,立即出發往西裏國迎親,沒想到更悲慘的命運在那裏等待他。

    一路奔波的來到西裏國,國王迫不及待的要他就地成親,他很不情願的進洞房,雖然發覺嘉行公主不到葉續日說的“聲若洪鐘,體若大象,貌如虎豹,性如豺狼”的程度,可是她體格魁梧,脾氣火爆,性欲極強,三兩下便讓他招架不住,還被取笑是軟腳蝦!

    該死的!也不想想她是什麼貨色,竟敢嘲笑他!

    人不美,也要有氣質,善體人意,她卻粗魯不文、兇悍無禮,叫什麼嘉行公主,應該是惡行公主才是!

    一般名門閨秀至少懂一些琴棋書畫,嘉行公主雖也有四項技能,卻跟琴棋書畫無關,她是射箭、騎馬、舞刀、弄槍樣樣精通,在戰場上是驍勇善戰、剛愎自用的大將軍,在閨房裏就成了教人消受不起的女霸王了!

    她還養了好幾名的“侍妾”,全是體格健美的年輕男子,他一成婚就戴了綠帽,偏偏人在屋簷下,不敢不低頭,只得成天在外遊蕩,直到西裏國王催促他該把新娘子帶回家鄉了。

    他要退婚!

    才不要把這種老婆帶回家丟人現眼!

    西裏國王雖然急著把家裏的禍害掃地出門,可女兒的確太不像樣,讓他不由愧對這名天朝親王女婿。為了彌補,便送給他十名美女,二十箱的黃金珠寶,十匹駿馬,還當他的面責駡了女兒一頓,總算哄得天仲謀勉為其難的帶著嘉行公主踏上返鄉之旅。

    天仲謀心想,回到自己家,嘉行公主就算再囂張,他總有法子可以治她,哪里想得到嘉行公主個性強悍,一點都不肯吃虧,他只得跟她約法三章,劃了塊園子給她,她在裏頭做什麼他都不管,但離開那裏,她就得收斂脾氣,做一名稱職的王妃。

    嘉行公主爽快的答應,成天就窩在自己的園子裏飲酒作樂,直到今晚,太皇太后要天仲謀帶嘉行公主前來參加皇宮的花月宴,天仲謀儘管千不甘萬不願,也只好帶著她進宮。

    “相忍為國呀!”眾家堂兄弟一見到他,便投來同情的眼神。

    對,這全是為了國家做的犧牲!天仲謀咬牙切齒地安慰自己。

    這老婆是皇帝賜婚,不是他自己選的,跟他的品味無關,倒是跟運氣絕對有關係!

    可這老婆也太沒當人家老婆的自覺了!

    來到宮裏看到健美一點的男人便頭暈,頻頻對人拋媚眼,嚇得俊男退避她三舍。

    更離譜的是,見到皇帝便要撲過去,幸好關寧眼明手快的以一道無形的真氣把她隔絕在外,讓她只能在原地頻頻稱讚皇帝好俊、好可愛,身邊的護衛有多勇猛剛強,扼腕自己嫁的不是這兩人!

    他也很遺憾她嫁的不是這兩個人,是他呀!

    天仲謀悲痛得想哭。

    為什麼他娶的不是場中最明豔的那朵花,而是身邊的母老虎,悍花癡?

    老天爺對他太不公平了!

    望著穿梭在彩帶與水袖裏的美女,屬於她的醉人幽香仿佛一波波的蕩在鼻間,他的心幾乎要醉了、碎了,視線朦朧間,一把紅袖飛到他面前,天仲謀手中多了一團紙,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樂聲由活潑激昂中轉趨緩慢優雅,恰如溪流自湍急的瀑布流到平靜的水潭,旋舞的人兒慢下步子,雙手托向天際盛接月光,嬌媚的身段隨著樂聲停止而凝定成動人的嫵媚定在觀眾面前。

    觀眾的心神仍陷在舞蹈中難以自拔,不知是誰先鼓的掌,爆豆一樣的炸開,如雷的擊掌聲跟著熱烈附和。

    冰心領頭自靜定的姿勢優雅的起身,皇帝笑咪咪地自寶座上走下,牽起她美麗的柔荑回到座位。

    “愛妃的表演太精彩了,朕敬你一杯。”皇帝命人取來美酒,遞與面泛桃暈、喘息未定的佳人。

    “謝皇上。”她嬌媚回應,飲下禦賜的美酒,更讓兩頰豔色如火,眼波流轉間,萬種風情,看得在場眾人目不轉睛,心神蕩漾。

    嫉妒、愛慕的眼光彙集向皇帝的席位,皇帝明白是因為他懷裏的美人,登時有種身為擁有者的得意和幸福。

    他滿足地注視著冰心,她慵懶的微笑,眉眼間的媚態格外讓人喘不過氣來。

    “皇上……”她扶著額,腳步不穩。“臣妾不勝酒力了。”

    “咦?你的酒量恁淺?”皇帝驚訝道。

    “啟稟皇上,娘娘的酒量原本就淺,剛才跳舞時,體力消耗不少,更無法負荷了。”眾舞娘都退下了,唯有好音仍守在一旁伺候。“請皇上准許娘娘退下休息。”

    “這……好吧。”雖然有些掃興,但體諒到冰心身子單薄,皇帝並沒有勉強。

    他悵然若失的跟著在場無數雙癡情的眼眸目送一出場便教人魂縈夢系的美女離開,一時間美酒精饌都失去滋味,就連明亮飽滿的月色都黯淡了下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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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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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8: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昏沉暗夜,只有一抹月光穿透漸漸濃重的夜霧投射在冰心身上。

    花月宴上的繁華熱鬧都離這裏很遙遠了,身上一襲華麗、隆重的舞衣也已卸下,換上單薄的貼身舞衣,外罩了件輕暖的深色披風,遮掩住底下誘人的窈窕。

    她在樹林裏徘徊,周遭樹影森森,看起來有些可怖,夜風一陣陣吹來,颯颯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還有那夜霧重重掩向她,冰心拉緊身上的披風抵擋身與心的寒意,嬌軀簌簌抖動。

    還要等多久?

    她茫然地走來走去,像一個迷路的小孩。

    她是迷路了,或者比迷路還慘。

    迷了路,還有機會找到路回到既定的方向,她卻無路可回。

    眼眶不覺發熱,在輕寒冷冽的夜風裏,她好像一隻被拋棄的雛鳥,看不到自己的方向和目標。但就算是被拋棄的雛鳥,或許都比她幸福,雖然隨時都會死,卻不必負荷自己承受不了的重擔。

    一聲嗚咽自她抖動的櫻唇逸出,冰心連忙掩住唇,強行咽下喉頭的硬塊。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許久以前她就明白哭泣挽回不了所愛的人,也解決不了自己的難題。可是……她還是想哭,哭自己一夕間顛覆的人生,哭隨著父親死去而煙消雲散的幸福生活,更哭如今活得像傀儡一樣,在別人的操縱下,走一條她備感屈辱的路。

    可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為她承受的恩澤太多了,必須還。

    她深吸了口氣,強迫軟弱的情緒退開,她要依照好音的計畫在這裏等待。可是好音怎麼還不回來?

    冰心焦慮地來回踱步。

    好音計畫對付唐劭傑。

    雖然這件事她說了好幾次,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直到今天下午,在她為花月宴做最後準備時,好音突然告訴她這個計畫。

    “唐劭傑不會參加花月宴,他要負責宴會期間皇宮裏的安全。宴會結束後,他交班給另一名禦林軍副統領,跟家人一塊回去。據我這些日子來的觀察,唐劭傑習慣在交班前,獨自巡視每個崗哨,這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下手?”瞪著她眼中閃過的一抹陰狠發怔,冰心喘了口氣,驚疑不定的詢問:“由誰下手?又要如何下手?”

    好音沒有直接回答,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說:“雖然唐劭傑巡視時通常是一個人,不過宮中防衛森嚴,雖不到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程度,但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驚動附近的衛士。唐劭傑身手高明,我沒有把握能不動聲色的暗殺他……”

    “你瘋了嗎?你又不會武……”好音眼中的神情,卻讓她領悟到自己錯得離譜。

    “我會武功。”好音坦率的承認,表情微微扭曲,眼底閃過一抹無可奈何。“我無意欺騙你,不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好。”

    冰心沈默下來。

    好音說得對,她好希望什麼都不知道,卻偏偏知道得太多。

    可是,連自幼一起長大的好音會武功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太遲鈍了?

    好音還有多少事瞞著她?

    冰心不寒而慄,怪不得娘會說——

    “你太單純了。除了迷惑男人外,其他事都交給好音吧。”

    當時她很迷惑,現在卻明白了。

    原來連娘都知道好音的本事,只有她傻傻的,什麼都不知情。

    “郡主……”好音欲言又止,歎了口氣後,轉入正題。“要是我不能夠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刺殺唐劭傑,我會把他引到你那裏……”

    “引到我這裏?”她一臉錯愕。是自己漏聽了一段,怎麼好音說的話,她聽不明白?

    “郡主表演完後,可以體力不支請求退席,相信皇帝是不會拒絕的。”好音耐心的解釋,“我們回房換好衣服,郡主獨自在我勘定好的小樹林等候,那裏隱密但不偏僻,距離花月宴會場有一段距離,那段時間應該不會有人往那裏去。不管我殺不殺得了唐劭傑,都會回到小樹林跟你會合。要是我殺不了唐劭傑——多半是這個結果,我會把唐劭傑引來,由郡主色誘他。”

    “色誘他?”她花容失色,仿佛聽到什麼可怕字眼。

    “是。”她眼中的震驚讓好音於心不忍,但為了大局,只得狠下心。“一個月內,郡主若不跟男子交合,體內的情蠱就會要你的命,這是好音想到的兩全其美的方法。”

    “兩全其美?”冰心腦筋一團混亂,她不是不能理解好音的話,而是壓根兒不想要明白!

    “唐劭傑一旦迷戀上郡主,你體內的蠱毒便能經由交合釋放毒素到他體內,他早晚都會死在你手上。這也代表他背叛了皇帝,就算他的岳父是定國公,也保不了他的性命。我們還可以乘機引誘他竊取機密,煽動他索性背叛到底,殺了皇帝,好跟郡主雙宿雙飛。”

    好個好音,竟能想出這麼歹毒的計畫,可是會不會太異想天開?她有什麼本領迷惑唐劭傑為她背叛皇帝?

    看出她眼中的不以為然,好音嚴厲的擰起眉。

    “我必須提醒郡主,這是我們目前唯一可以殺死唐劭傑的辦法了。”

    “可是我不確定自己可以……”她為難地搖著頭。

    “你當然可以!你的美麗是最好的武器,加上情蠱的力量,我不認為這世上有男子可以逃得過你刻意展現的魅力。”好音尖銳的注視著她說,“如果你還是覺得自己不行,最好想想我們在莽國的家人。國主要是知道你連試一試都不肯,絕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你忍心看三夫人、小少爺,還有長公主,因為你的怯懦,而遭到任何不幸嗎?”

    “我……”若不是顧慮家人,她早求自我了斷了。

    好音顯然也看出這一點,緩下語氣勸道:“至少我們得除掉唐劭傑,給國主一個交代,否則他會認為三夫人是為了保護你,使計欺騙他。他這人心胸狹窄,會在盛怒下做出什麼事,我們誰都擔當不起。”

    冰心粉白的柔唇揚起一抹嘲諷,如果桑顏卡邦認為娘會為了保護她而用計謀騙他,那就太好笑了、她的娘親江雪若確實是想犧牲她,好保住自己的地位呀。

    “依照原先的計畫,你本來就要嫁給唐劭傑。你就當今晚是你們新婚之夜,不就好了!”

    聽出好音的語氣轉為不耐煩,冰心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只得木然地點頭應允。

    事情就依照好音的計畫進行。她跟著她來到這座樹林。在好音離開後,她獨自徘徊,忍不住望著天上的圓月祈禱,希望好音能一擊成功,她就不必犧牲色相誘惑唐劭傑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知道嗎?

    心裏有一道質疑響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戰慄竄遍冰心的四肢。她可以熱情的回應關寧,卻不知該如何色誘唐劭傑嗎?

    何況她體內有情蠱!

    先前跳舞時,便感受到它在身體裏不甘蟄伏的躍動,有如潮浪拍打著她,驅策她放縱肢體舞出魅人的舞步。

    一舉手,一投足,都吸引了無數癡迷的眼光,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她血脈裏流動,鞭策她盡情散發魅力,熱情地舞蹈。

    可是她的眼呀,就像飛蛾繞著燭光轉,無法自拔的盯著關寧旋舞。一股強烈的欲望驅策著她,想要看他的眼光為她發熱,想要他的身體為她燃燒,她不斷地朝他仰起臉龐,目光跳動著火焰,跳動著挑釁。

    他陰沈的壓著濃眉,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瞧。她的心跳得好厲害,她的呼吸好喘……

    冰心不由自主地逸出呻吟,感到全身發燙,關寧的表情在腦海裏旋轉不停,刺激著她血脈僨張,難以制止血液裏一股澎湃脈動的力量。

    她想要拋開披風,讓發燙的皮膚在涼風裏冷卻下來,或者,她想要的是個男人,是關寧,要他擁抱住她,讓她再一次感覺他臂膀的力量,還有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男性熱唇……

    就在冰心抵擋不住體內火熱的渴望時,一陣拍翅聲響起,棲息在樹上的鳥兒似被什麼驚動沖天而起,她登時僵住,一名身著夜行服的人奔了進來,與她匆匆交換一眼,便迅速經過她離去。

    從眼神裏,冰心認出那人是好音,隨即領悟到好音已經將唐劭傑引來。

    她本能地甩開披風,展露出穿著火紅舞衣的窈窕身段。

    夜風挑起了她的發絲,帶來一陣寒意,卻澆不熄她體內如熊熊大火般的渴望。她想像著關寧就在眼前,她為他展開四肢,呈給他優美的女體,只祈求他眼中有因她跳動的火焰,他的氣息為她而急促,他的心跳為她而奔放……

    追進林中的唐劭傑,萬萬料想不到會在樹林裏看到這場誘人的舞蹈,不禁目瞪口呆。

    空地上,嬌嬈的女體在皎潔的明月光映照下,像一朵花般慵懶地舒展花瓣,雪膩的嬌顏有著他生平僅見的豔媚,流轉著既天真又嫵媚的神情,堅穩地抓住他的目光,忘情地注視著她盈盈轉動的嬌軀,那緊貼在輕薄的衣物下隱約可見的女性曲線,激起了男性軀體裏的渴望,唐劭傑驚愕地倒抽口氣,急忙回身就走。

    眼角餘光瞄到他離去,冰心情急之下輕叫一聲,軟倒在地。

    唐劭傑無法坐視不理,遲疑了一下,便走到她身邊探問:“姑娘,姑娘……”

    她閉著眼睛沒有回答,他只好蹲下來查看,注視著她白裏透紅的粉頰,發覺近看之下,她又比之前的印象美麗,心念電轉。

    看她的裝扮應該是教坊司的舞姬,可是一名舞姬怎會跑到這裏來?

    而一名像她這麼美麗的舞姬……他搖搖頭,美麗的女人總會引起有權有勢的男人想要佔有,她若是舞姬,只怕已經成為某位權貴的收藏品,更不可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她到底是誰?

    他邊想邊捉住她的脈搏,發覺她的皮膚冰涼光滑,目光落向她豐潤飽滿的紅唇,恍惚間,一縷醉人的香氣蕩進鼻內,唐劭傑連忙屏住呼吸。

    她的脈搏跳得好快,但自己何嘗不是呢!

    優美的男性嘴唇自嘲的揚起,唐劭傑沒想到深愛著續日的他,竟會被這名陌生女子勾起不該興起的欲念,他急忙收斂心神,在無法確定她的情形是否有礙,只有將她送到禦醫那裏,交給他們診治了。

    他放下她的手,小心驀翼地抱住她,一陣清涼的軟綿觸感透過單薄的布料傳了來。他心中一蕩,同時發覺一雙纖細而柔軟的手臂不知何時攀到他頸子上,輕淺的呼吸誘惑的拂過他頸間,唐劭傑低下眸光,美女原本閉起的眼睛已經睜開,閃爍著狂野的光芒直勾勾的瞪來。

    唐劭傑唇幹舌燥,一股燒灼感隨著血流運行,蔓延全身。

    “姑娘……”他的聲音因缺少潤澤而顯得幹啞,神情拘謹。“你……”

    “我總算等到你了。”花蕾般美麗的紅唇帶著令人心碎也心醉的顫動,沙啞地呢喃,癡情的眸光在他俊美的臉上流轉,纖細的胳臂緩緩拉下他的頭,“等了好久好久……”

    任何男子聽見像她這樣美麗的女子說這些話,都免不了心悸,唐劭傑的心跳得很快,頭卻沒昏。

    “姑娘是不是認錯人了?”他驚愕道,聞到她的氣息帶著微微的酒香。“你喝酒了?”

    “就只一杯。”她嬌憨地笑了笑。

    “你喝醉了。”他做下結論,禦醫那裏不知道有沒有解酒的藥?

    “酒不迷人人自迷。”她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說,吐氣如蘭的唇幾乎要碰到他了。

    他們的身體靠得很近,近得鼻息可聞,近得只要她更用力一扯,就會密合在一塊。

    冰心微微的眯起眼,這是她想要的吧?

    他的男性氣息,與強壯的體魄,散發出的陽剛魅力如同花蜜對蜂蝶的誘惑那樣的刺激著她體內的情蠱。

    她可以感到情蠱在身體裏喜悅的顫動,蠱惑她放開矜持,抱住眼前的男子盡情享樂。

    可是……

    秀氣的眉輕蹙著,關寧充滿譴責意味的黑眸在腦海裏深炯炯的望來,她激動的顫抖著,放不開,卻不得不放。

    為什麼要在她最不堪的時候遇見他?

    再深的情意都遲了。

    她認命的合起眼睫,嘟起紅唇……

    唐劭傑的眼睛越瞪越大。

    他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美麗的誘惑,雖然上次是淪陷了,但那是因為他深愛著續日的關係,這次……她放肆的美麗雖然擾亂了他的呼吸,卻沒有令他昏頭。

    “你沒事就好!”他搖去滿腦子的綺思,斷然扯下纏在頸上的柔荑,並在她錯愕的瞪視下,放開那柔軟的嬌軀,俐落的起身走開。

    “唐劭傑,你給我站住!”她惱羞成怒的叫道。

    “你知道我是誰?”唐劭傑停住腳步轉向她,眼神充滿警戒。

    原以為對方是酒後亂性,現在發覺不是那回事。

    冰心隨即領悟到自己犯了個大錯,但她很快按下心中的驚慌,眼睫眨動間濕氣彌漫,很快營造出泫然欲泣的美感。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花蕾般的紅唇吐出微帶哽咽的嗓音,把唐劭傑給搞迷糊了。“雖然你心裏完全沒有我,可是我……”她吸了吸鼻子,一顆珍珠般的淚珠滑了下來,“卻把你記在心上……”

    唐劭傑頭皮發麻,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惹下這筆情債,他懊惱的道:“我們沒見過面吧?”

    冰心垂下眼睫,思緒快速轉動,琢磨著該怎麼回答才能過關。

    她深吸口氣,朝他望去,一語雙關道:“你心裏只有朝陽公主,又怎麼看得到我?!”

    “姑娘知道這一點,就不該……呃,把在下記在心上。請姑娘把我忘了。時候不早,容我告辭。”

    “站住!”沒想到他說走就走,冰心有種被拋棄的錯愕,氣惱地沖口而出。“如果我現在高喊你非禮我,後果會如何?”

    “你這是在威脅我?”他不敢相信。

    “是。”她硬著頭皮承認,儘管心裏害怕,還是勇敢的對著那張發怒的臉,柔情款款地走向他。“我太絕望了,知道錯過今晚,就再也沒機會了。”

    唐劭傑蹙著眉,她眼中的淚光讓他無法狠心拒絕,“什麼意思?”

    “我是那麼寂寞。”她站定他面前,看著那張俊臉,想的是另一張有著剛棱線條的俊美臉龐,目光繾綣著柔情的火焰,伸手輕觸他的面頰。“忍不住要想,如果你沒有背棄我,朝陽公主臉上的歡喜與滿足就全屬於我了!為什麼拋棄我娶她?害我只能寂寞、傷心地偷偷想著你,戀著你?”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聽得他一頭霧水。“你究竟是誰?”

    “我……”她綻出一抹淒然、自嘲的笑容,眼神轉冷,“是你拋棄的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何蓮卿?”震驚像一尾毒蛇螯來般嚇得他倒退,冰心卻往前抱住他,用她軟糖似的嬌軀纏住他,要他感覺她全身的曲線起伏與激情。

    “我只要你施捨一些些情意安慰我!”她伏在他激烈跳動的胸口哀求,“我好寂寞,好寂寞……”

    “你別這樣!”懷裏的溫香軟玉直如燙手山芋,教唐劭傑難以消受。

    “沒人會知道的。”她柔聲哄誘著他,寶石般的眼睛流轉著引人墮落的誘人光彩,“抱一下就好了。我要求的不多。”

    唐劭傑感到呼吸困難,面對懷裏的絕色美女,他不是完全不動心,卻更清楚自己絕不能動心。

    他眯起眼,狠下心推開她。

    “哎喲!”她跌倒在地,不及爬起來,便朝著他逃走的身影叫道:“我現在就喊人來,非禮呀,非……”

    “駙馬請安心離開。”低沉如鍾的嗓音有效的打斷她,“我都看到了。”

    冰心劇烈發著抖,一股激動得近乎絕望的情緒攫獲她的心。是他,光從聲音便能認出他來。

    他怎會到這裏來?

    為什麼要在她最難堪時現身,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關兄……”唐劭傑卻像看到救星似的松了口氣,目光感激地投向從黑暗的樹影裏走出來的男子。

    他的表情極為冷峻,眼神卻深炯明亮,仿佛燒著兩團火。

    唐劭傑一與他目光相接,便像被燙著似的,渾身焦熱。

    “你走吧。”他的聲音很輕的落向他,威力卻像幾聲滾雷似的打在人胸口,唐劭傑登時呼吸困難,幸好關寧很快便別開眼,陰鬱的看向仍坐在地上的冰心。

    “是。”唐劭傑沁出一身冷汗,不敢繼續待下去,頭也不回的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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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像被定住似的,全身無法動彈。從知道關寧來了,她的頭便沉重如鉛般抬不起來,內心的惶恐讓她只能瞪著地面發呆。

    定住她的男人也沒有說話,放任窒人的沉寂在兩人間蔓延。而風冷冷吹著,吹得衣衫振響,吹得單薄的身軀瑟瑟顫抖,卻吹不散彼此間這股沉寂的氣氛,吹不開她心底的憂傷。

    她畏冷的抱住自己,寒意來自外在,也發自心底,淚水洶湧而出。

    他都看見了。

    儘管關寧沈默不語,只用一對可以穿透人心的眸子盯著她瞧,冰心知道他看見了,也聽到了。

    老天爺太過殘忍,為何要讓他瞧見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為何不讓她保留最後一點自尊?

    悲哀與羞恥同時湧上心頭,淚水灼痛了冰心的眼。

    關寧也不好受。

    濕冷的空氣吹不滅他心裏那把火。

    那是集嫉妒、欲望、憤怒的柴薪燃燒成的熊熊火焰,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無法相信她會這樣作踐自己!

    那暴露在月光下的火紅身段,依稀有當年純潔無瑕的影子,為什麼短短三年,她就變得煙視媚行?

    不但勾引皇帝,連唐劭傑都不放過,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麼!她知不知道,每次陪伴皇帝到冰心苑,便是他最痛苦的時候。

    看著她一邊愛嬌的討皇帝歡心,一邊向他大送秋波,他又是嫉妒、又是氣憤、又是熱血沸騰,卻礙于摸不清楚她心中打算,只能靜觀其變。

    那天皇帝要他抱她回房,她勾住他的頸子不讓他走,在他切脈下,發覺她的脈搏有異,後來雖然沒機會再做進一步詳查,但向來靈准的預感提醒他,冰心的種種媚態或許跟脈象有關。

    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一有機會,便賣弄色相勾引男人?

    花月宴上的表演,她讓在場的人全都看呆了。

    女人為之屏息,男人為她熱血沸騰。

    儘管她的舞衣端莊、華麗得無可挑剔,儘管她的舞步、姿態端雅大方,然而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媚態,卻喚起人們心中最原始的情欲,個個心情躁動,眼中充滿對她的渴望。

    關寧當時便嫉妒得發狂,可他有什麼資格?

    這份領悟讓他悲痛不已。

    直到她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告退,也將宴會裏的熱鬧與繁華全都帶走。皇帝沒過多久便覺得索然無味,先行退席,陪伴太皇太后返回寢宮,體諒他形容疲憊,只讓花朝護送。

    他悵然返回居處,卻在半途時,放心不下她,拐向冰心苑,沒想到會撞見她色誘唐劭傑的這幕。

    從未有過的狂怒橫掃他,考驗著關寧的自製力。

    因為寂寞,所以要劭傑施捨情意?

    還威脅他若不就範,就要高聲呼救,陷害劭傑?

    她到底在想什麼!

    只因為寂寞,就表現得人盡可夫?

    所以也是因為寂寞,才勾引他,勾引其他男人嗎?

    這個結論讓關寧無法接受,他怨恨的瞪視她,仿佛想出手掐住她如垂死的天鵝般低垂著的美麗頸子。

    但他只是緊握住拳頭,許久,眸中的憤慨柔化了些。

    不,他所認識的冰心不是這種女人。那麼——是如戴月疑慮的,她別有居心,進宮的目的是為了替查坦爾報仇,借著色誘唐劭傑達成目的?這也正符合皇帝的期待,企圖借此考驗唐劭傑對續日的情感。

    這些盤旋在腦中的疑惑,混合了近日來被她一再挑逗、卻不得抒發的情欲煎熬,逼得關甯非問清楚不可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賣弄色相、威逼利誘男人就範的事也做得出來,你還有沒有廉恥!那個面對桑顏卡邦的權勢威脅,拼死也不屈服的冰心到哪里去了?為何如此作踐自己?”

    他痛心疾首的質問,每一字都像鞭子打在她胸口,痛得她心頭滴血,也令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終於,在他眼裏她成了沒有廉恥、賣弄色相的蕩婦!

    她絕望得想要死掉。雖然曾經奢望過關寧喜歡她,可相較於他此刻對她的失望帶來的打擊,她寧願他一開始就對她鄙視,也好過唾棄她的無情。

    她痛得想要大吼大叫,卻只是咬緊牙關不讓喉頭的哽咽鑽出來,視線模糊的尋找被她丟棄的披風。

    沒等到她的回答,只看見她在地上摸索著,關寧不由惱火,語氣一沉,“為什麼不說話?是無話可說,還是沒臉說?早知道你如此不自愛,當初我根本不該救你!”

    最後一句話,像把大刀活活的把她劈成兩半。

    冰心痛苦的彎著腰喘氣,抓著地面的手碰觸到她尋找的披風。她不假思索的抓起它,忍著自胸口蔓延向全身的痛楚爬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我話還沒說完!”關寧猿臂一伸,便將她扯進懷裏。

    練武者鋼鐵般的結實肌肉隔著兩人的衣物撞擊著她敏感的身軀,冰心呼吸一窒,體內的情蠱像嗅到大餐的味道般喜悅地活躍起來,刺激血流加速,令她渾身火熱、悸動。

    她駭然地在他懷裏掙紮,不願在他看輕她的情況下,屈服於情蠱的威力,表現得像個蕩婦。

    “放開我!”她尖叫。

    “除非你先回答我!”男性的力量不容她撼動,他輕易便制止她的掙紮,但隔著單薄衣物緊貼著他的女性胸脯卻帶來強烈的感官刺激,他愕然抽息,凝視著她的眸光像融化的黑糖。

    那是欲望的眼神。

    冰心顫抖地認出。

    知道他正渴望著她,一部分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他的欲望,一部分的她卻逃之唯恐不及。她登時像走在天平的兩端之間擺蕩,一邊是欲望,一邊是理智,搖晃得她不安寧。

    最後是心底的恐懼支持了想逃走的她,以憤怒來對抗兩人間的吸引力。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尖銳的叫道,滿腔的怒氣使得她的聲音顫抖。“你以為救過我,就有資格評判我嗎?當年我求你帶我走,你卻把我交代給太后,現在憑什麼管我的事?我是自甘墮落又怎樣?都跟你沒關係!”

    “你竟敢說這種話?”關寧不敢相信她非但冥頑不靈,還把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說都說了,還怕你不成?”她怒叫,突然發覺他怒氣勃勃的俊臉靠她好近,鼻息噴火似的燒灼著她柔嫩的頰膚,她感到頭腦暈眩。

    月光照明下,他英挺的五官有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魅力,燒著怒火的黑色瞳仁裏映著她小小的影子,冰心方寸間不由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激越,想要自己的影子永遠的停留在他眼中。

    可這是不可能的!

    她醒覺起來,察覺他的嘴距離她只有兩個指頭寬,連忙別開臉,奮力地扭著身軀,企圖掙脫他鋼鐵般的雙臂鉗制,“放開我,放開我!”

    然而,她越是扭動,越是加深了兩人間的糾纏。

    欲望衝擊著他們,關寧固然是身體變硬發燙,冰心自己也飽受情欲苦惱,因需要而戰粟。

    “不。”她低喃,收緊雙腿抗拒從小腹一路傳達到兩腿之間的熱流,卻無力阻止他覆下的唇。

    他的嘴溫暖、潮濕,帶來的驚人熱力軟化了她的意志。

    冰心饑渴的逸出呻吟,那雙擂打著他想要推開他的雙拳因親吻的愉悅而放鬆,頑抗的嬌軀也軟化成春水一片癱在他的懷抱。

    理智被體內火熱的需要所吞沒,美麗的嘴唇登時像一朵被春雨滋潤的花般為他綻開,催促他加深這個吻。

    關寧全身緊繃,積累不少日子的欲火終於從吻上她的那刻爆發,再難壓抑。

    他的意志模糊,在她的鼓勵下,饑渴的吸吮著她芳唇裏的甜蜜,雙手自有意志的探索著她竊窕的胴體,隨著峰巒起伏,他的心跳如戰鼓,聲聲催動高漲的欲望,再無法忍受兩人間相隔的布料。

    他的吻變得激切,沿著她自動抬起的美好頸項下移,她單薄的舞衣在他不耐煩的扯動下破裂,露出只裹著肚兜的美好胸脯。

    雪嫩的、高聳的胸,吸引著他灼熱的唇自滑膩的頸側滑落誘人的雙峰之間,冰心如遭電擊,身軀不由自主的拱向他,仿佛是在邀請他進一步品嘗,花蕾般美好的櫻唇逸出令男人為之酥軟的呻吟。

    “這就是你要的嗎?”關寧聲音沙啞,激情的眼眸燒灼著欲火與怒火。

    “是的。”她抵受不住體內的情欲催促,啞聲呢喃著無意識的囈語哀求。

    關寧卻聽得火大,不由回想起她先前勾引唐劭傑的一幕,想到他若沒有在緊要關頭現身,她會不會像這樣心甘情願的躺在唐劭傑身下,任他為所欲為。只要想到這點,他就氣得要發狂。

    對她而言,只要是男人都可以嗎?

    他既感氣憤,又抗拒不了懷抱裏美好的女體,怒火遂轉化為猛烈的欲火撲向她。

    他狠狠的吻著她,粗暴的推她躺在地上,濕冷的感覺透心而過,冰心驚醒似的猛然睜大眼睛,腦中的濃霧散開,發現關寧正壓著她,兩手粗暴的扯開她的衣襟,暴露出她只著了件肚兜的嬌軀。

    她瑟瑟顫抖,他發紅的眼睛像君王梭巡著領土,自她起伏不定的胸脯,往下落向不著絲縷的下體,那是好音為了方便她引誘唐劭傑,不許她穿上褲襠做的安排,但此刻在關寧的注視下,她卻覺得好下賤,緊張的收緊雙腿。

    “不。”她搖頭,淚水串串落下。

    關甯卻不顧她意願的俯身吻住她,將混合著怒氣的驚人欲焰吻進她嘴裏。

    她激烈的顫抖著,感覺他粗暴的撫摸順著她身體的曲線托住她的臀部,帶來愉悅的興奮。

    冰心害怕了起來,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渴望他做,卻恐懼屈服於欲望下的後果——他會死!

    一念及此,她虛軟的身軀忽然有了抗拒欲望的力量,當他灼熱的唇如猛禽兇猛的咬住她硬如莓子般的乳尖,她逸出一聲嚶嚀,狠下心咬住他的耳朵。

    “啊!”關寧吃痛的掙開,她乘機一滾,逃離他身下,鼓足剩下的力氣,連爬帶跑的往前狂奔。

    關寧捂住耳朵,吃驚的看著她像只驚惶的小鹿逃竄的身影,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一個午夜,她也曾如此慌張的逃離桑顏卡邦的追逐,心頭登時湧上苦澀的滋味。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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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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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0:18: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冰心一奔出林子,便被好音捉住。

    “跟我走。”她附在她耳邊悄聲說,帶她避開人群回到冰心苑。跌跌撞撞地撲倒在床,冰心還來不及喘息,淚便流了下來。

    激情的餘波仍在體內蕩漾,只要一回想起來,她便渾身發燙,仿佛關寧的唇和手還留戀在她身上,帶來一波波愉悅的刺激,欲望登時在血脈裏饑渴的呼喊,要求著滿足。

    她是那麼渴望他,卻必須用全部的意志去遏止這股在血脈裏澎湃的力量,拒絕他,只因為繼續下去不但會害死他,還會讓他萬劫不復。

    她那麼愛他,全心為他著想,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卻是輕蔑的,當她是人盡可夫的女人,她好傷心,好絕望。

    “既然都誘惑他了,幹嘛不做得徹底一點?中途放手,又跑回來哭?”

    好音冷冰冰的聲音刺耳的鑽進她耳裏,冰心僵硬的止住淚水,一種隱私遭人侵犯的憤怒和不快襲上胸口,無法置信地轉向她。“你躲在一旁偷窺!”她羞惱的控訴。

    好音面無表情的挑挑眉,那雙眼有著她從未見過的陰森,冷得讓她不由打顫。

    “關寧的武功深不可測,我哪敢靠近?”她嘲弄的噘著唇,“倒是唐劭傑追來時,為了你的安全,我必須隱身附近監視,聽見關寧的聲音,才退到林外,只隱約聽見你們爭吵。後來看到你衣衫不整的出來,又逃得那麼急,才會猜到是你打的退堂鼓。”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落向她仍敞開的衣袍,那眼神莫名地讓冰心毛骨悚然。奇怪,平時都是好音伺候她沐浴更衣的,她從來沒覺得有哪里不對,怎麼會突然覺得不舒服?她急忙將衣襟掩上,慌張的穿好,臉頰發燙。

    “那你應該知道我已經盡力了!”她把臉埋在手上,悶悶的說。“對唐劭傑你是盡力了,可對關寧呢?”她銳利的提出質疑,“他明擺著要你,為何不順了他?”

    因為她不能害他!

    冰心在心裏喊道,緊握著拳頭,壓抑地回答:“關甯從來不是我們的目標,我沒必……”

    “那是你的藉口吧!郡主冰雪聰明,應該很清楚關甯武功高強,如果能色誘他成為你的裙下之臣,不僅可以解除你體內的情蠱之毒,還可以說服他替你殺死唐家父子,甚至除掉定國公和皇帝,比去色誘唐劭傑得到的好處要強得多。你明明可以得手,卻在緊要關頭逃開他,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因為愛上他,才捨不得他死吧!”

    “你不要亂講。”冰心焦急地否認。“我知道關寧不可能為我殺人,所以……沒必要那麼做。”

    “即使關寧不會為你殺人,至少有助於解除你體內的情蠱。我看得出來,他迷戀上你了。只要讓他嘗到甜頭,他會一次又一次的向你索歡,直到情蠱的劇毒要了他的命。到時不僅你可以活命,還能除掉他,對我們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你卻試都不試,就肯定關寧不會為你殺人,白白的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冰心沈默著,可以感覺到好音的一雙眼盯著她瞧,帶來一股沉重的壓力。

    “回答我!”她不耐煩的大喝一聲,人逼到床邊。“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愛上他,所以捨不得他為你而死?關寧這人有什麼好?既沒有皇帝的俊美和權勢,又一張冷臉,你與他幾乎沒單獨相處過,怎會愛上這個人?我不明白,你今天就給我交代清楚!”

    說著,她一把揪住她的手臂,要她轉過來面對她。

    冰心忍住痛,汪汪的淚眸裏有著懼意,結結巴巴的說:“你不要亂想!反正……你是低估他了!就算關寧跟我……他的內力精深,為人又精明,一定很快發覺不對勁,我就是想到這點才會逃……開呀!”

    “你說謊!”好音冷冰冰的盯住她的眼,“即使有這可能,為了你自己的性命,你好歹也該試一試。況且在情蠱的作用下,你不可能想那麼遠。你以為我沒注意到,只要關寧在場,你就笑得特別媚,眼睛仿佛滴得出水來,心神全都繞著他轉嗎?你明明愛上他,卻找這些藉口來搪塞我,以為我會上當嗎?”

    “我沒有……”冰心緊閉著眼搖頭。

    “你最好記住,元帥府未來的興衰,長公主、你親娘,還有小少爺的生死全都操在你手上!你要是以為可以一死了之,那就大錯特錯!”

    “我沒有……”她破碎的低語,內心飽受煎熬。

    “你最好以行動證明你沒有愛上他!”

    “他真的不可能為我殺人呀!”她掩住臉哭泣。

    “試過才知道!”她冷酷地堅持。

    “不必試了。冰心說得沒錯,我不會為她殺害無辜的人!”低沉的嗓音有如悶雷滾來,把房裏的兩人嚇了一跳。

    好音眼裏閃過一抹警覺,倒退了好幾步。冰心則睜大淚眸,視線朦朧中,一條影子自外間閃了進來,俊眉朗目間有抹溫柔情意,宛如春陽暖暖照向她,一下子就把她心底的冰霜融化,化作淚水潺潺。

    “你怎麼來了?”她癡癡的問。

    “我不放心你。”關甯一個跨步來到她身邊,手指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淡淡的一句話便帶來強烈的悸動,冰心心中被一股溫暖脹得飽飽的。

    “你不是輕視我,嫌棄我,後悔救過我嗎?”她泫然欲泣,想起他對她的鄙視,心裏一陣難受。

    “原諒我!”他摟她入懷,輕撫著她美好的柔背,滿心都是對她的歉意和憐惜。“我是被嫉妒沖昏頭,才會說出那種話。看到你色誘唐劭傑,我氣壞了。一冷靜下來,我便明白你不是那種女人。”

    “你一直懷疑我,為何現在卻認為我不是壞女人?”

    “我就是知道。”他不許她再說出詆毀自己的話了,深情款款的注視她,低啞的嗓音裏蘊滿柔情。“我認識的冰心玉潔冰清,寧可死也不會作踐自己,更不是一個煙視媚行的放蕩女子。她清純美好的形象,沒一刻從我心上抹去,雖然我以為可以忘了她,但當我再見到她,便明白自己從來沒有忘記……”

    沒想到他會這麼瞭解她,記掛她。冰心心裏充滿感動,卻礙於自身的情況而無法接受他的深情。

    “我沒那麼好,你記錯了!”她掙紮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綴滿淚珠的小臉滿滿都是痛楚。“我這種女人不值得你記得,忘了我吧!”

    “說什麼傻話!”關寧抱緊她,不讓她在激動下傷害了自身。“如果可以忘記,就不會銘心到現在。”

    她感動得珠淚不斷,可一想到她體內的情蠱,便激動地搖起頭。

    “忘了,忘了!”她寧可全部忘記,也不會陷進深愛著他,卻無法與他相守的悲痛。“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一點都不愛你!”

    她的表情,她的聲音,都看在他眼裏,聽在他耳中。關寧眼中有著瞭解,還有對她的深深疼惜。

    “如果不愛,你先前就不會抽身走了。你是不想傷害我,對不對?”

    “你……”為什麼他總能看穿她?她心底盈滿濃鬱的感動,還有許多的不知所措。

    “不要再說傻話,那是沒用的。你們剛才的談話我都聽見了。”關寧溜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好音,那張清秀的臉龐隱藏在陰暗中,教人看不出表情來。他再度轉向冰心,稍微放開她,表情凝重的捉住她左手的脈搏,一會兒又替換測量右手的脈搏,眉頭越蹙越深。“這個情蠱是怎麼回事?”

    “你救不了我的。”冰心沮喪的搖頭,“這是蠱後特製的百日情蠱,除非……反正你救不了我!”她也不要他救她。

    “蠱後?”關甯曾從恩師那裏聽過這號人物,“她怎會對你下這種蠱毒?”

    “那是因為……”她悲傷得說不出口。

    “究竟是怎麼回事?”關寧溫柔的握住她纖巧的下顎,嚴肅的看進她靈魂深處的傷痛。“是桑顏卡邦逼迫你嗎?我不是請求太后保護你,為何她沒有做到承諾?”

    “你不要怪太后。她近年來身體大不如前,這件事她根本不知情。”

    “那麼誰知情?”他敏銳的嗅出端倪,深沉的俊目嚴厲的瞪視一旁的好音,但轉向心愛的人兒時又變得溫柔,仿佛怕會嚇到她。“你必須詳詳細細的告訴我前因後果,我才能想法子解決。”

    “我……”

    好音即使再遲鈍,這會兒也從兩人的交談中聽出玄機,眼底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怪不得冰心郡主會對關寧情有獨鍾,原來他們之前便認識了!更令她意外的是,關寧竟認識莽國太后,請得動她出面保護冰心郡主。關甯與太后是什麼關係?

    思緒電轉下,好音很快有了主意。

    她深吸口氣,擠出卑微的笑容,有別於之前的咄咄逼人,對冰心的態度體恤又恭敬。

    “郡主,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說不定關大人有法子解決我們的難題呢。”

    冰心還來不及回話,關寧眸光銳利的掃去。

    “你在這件事上,又扮演什麼角色?”

    “小婢不過是奉命行事。”她說得委屈可憐,“家母和元帥府的人全在國主的掌控下,為了救他們,小婢只得昧著良心……”說著,她也流出幾滴悲痛的淚水。“郡主,你快告訴關大人,否則他會以為小婢有那麼大的神通可以陷害郡主呢!”

    “我……”

    正當冰心猶豫著該不該說時,好音卻搶先一步道:“這全是三夫人的主意。郡主,你不要猶豫了,都告訴關大人!”

    三夫人?那不是冰心的親娘嗎?

    關寧詫異的挑起眉,注視著冰心沉痛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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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查坦爾與長子戰死的消息傳回元帥府,一門孤寡全陷進無盡的悼念和哀傷中,無法想太多。

    及至桑顏卡邦前來弔祭,一雙野心勃勃的眼睛並不因為顧念查坦爾是為國捐軀,對喪家有一絲的尊敬,充滿色欲的眼光繞著冰心轉動,她開始領悟到三年前威脅她的惡夢又將重演。

    果然,查坦爾下葬沒多久,桑顏卡邦便透過親信,重提要冰心入宮的事。

    長公主雲良怒不可遏,卻因為太后近年來身體欠安,朝中勢力大不如前,管不住桑顏卡邦,只能束手無策。

    正當此時,查坦爾家族裏的叔伯長輩在桑顏卡邦施壓下,勸雲良將冰心送進宮,以免惹惱了桑顏卡邦,危害到整個家族。

    一波接一波的打擊降臨,雲良病倒在床,整個家的重擔落到冰心的親娘江雪若身上。

    為了保護僅剩的小兒子,江雪若把冰心找來,道出她的身世,冰心驚悸得無法動彈,當場受不了打擊的暈過去。

    原來愛她如親女、她視為親父的查坦爾,竟是殺害她生身之父的人。

    “這些年來,他和長公主是怎麼疼你的,你心裏明白。即使你親父在世,都未必能像查坦爾這樣疼寵你。冰心,做人要有良心。養育之恩大如天,如今查坦爾已死,你忍心讓他僅剩的唯一子嗣因為你而遭到不測嗎?”

    “娘是要我進……”她難堪得說不出口。

    “如果你不想進宮,還有一條路走。”

    “哪條路?”她焦急地看進娘親眼中,在那裏卻找不到關愛或溫暖,而是隔著一層距離的冷漠,不由打起冷顫。

    “你去把唐家父子殺死,替他報仇。”她說得輕描淡寫,冰心卻怔在當場,許久才找到說話的能力。

    “娘在跟我開玩笑吧?女兒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殺死他們?”

    “殺人不一定要用蠻力,聰明人用頭腦殺人。”

    “可是……”一想到殺人就全身沒力,腦子一團混亂,如何用頭腦殺人?她虛弱的搖頭,“孩兒不知道……”

    “你先聽我說,”仿佛嫌她受到的驚嚇不夠多,江雪若接著道:“你還在娘胎時,便與唐劭傑指腹為婚,我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長公主,由她進宮說服太后做主,派人將兩家當年約定的婚書送到天朝,唐劭傑必然會迎娶你。只要你進了唐家門,我自然有法子能讓你殺死他們父子。”

    “可是……”她的思緒變得一團混亂,仍無法從母親駭人聽聞的一番話恢復轉動。“大娘不會允許的,太后也不會答應,還有國主……”

    “沒必要對長公主和太后說實話。我會說服她們,只有這麼做,你才能逃離桑顏卡邦的魔爪。至於桑顏卡邦,據我所知,他被唐家軍打得落花流水,對他們怨恨極深,只要能除掉他們,即使犧牲掉你,他也不會手軟。”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了!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隨你選一條。我已經決定了,如果你不肯答應,只有把你送進宮一途。”江雪若冷漠的道。

    “女兒寧願一死!”冰心神情悲憤。

    “你若死了,桑顏卡邦必然把怨氣出在活的人身上,你就那麼自私,只圖自己快活,全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嗎?冰心,你也太狠了吧!”她狠狠的瞪視女兒,仿佛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一陣寒意襲身,冰心怎麼也沒想到母親這樣絕情,竟以親情、恩情要脅她,把她逼至絕境。

    或許是察覺自己的話太傷女兒心了,江雪若放柔語調。

    “就算是報答查坦爾與長公主對你的養育之恩,疼惜之情,你也該設法保全小弟這唯一的根苗呀。何況為人子女、為人長姐替父親、弟弟報仇,都是情理中事,你有能力卻不做,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兩人?”

    “我……”娘親說得她啞口無言,她縱有滿心的不情願,滿嘴的苦,也只有點頭的份。

    江雪若欣然依照計畫行事,果然如她所料的輕易說服雲良長公主、太后與國主桑顏卡邦,派遣使者前去天朝,只是沒想到天朝皇帝居然要納冰心為昭儀,讓唐劭傑娶了朝陽公主,把她要女兒進唐家門,謀害唐家父子的計畫全盤破壞。

    一計不成,她又獻上二計以平息桑顏卡邦的怒氣。

    “冰心若能迷惑天朝皇帝,要置唐家父子于死地猶如探囊取物。讓冰心效法西施迷惑吳主,為國主取來天朝江山。”

    “萬一皇帝不受冰心所惑……”儘管冰心有傾城傾國之貌,然而天朝皇帝把妻子讓人的古怪行徑遍傳宇內,桑顏卡邦早有聽聞。那貴妃就算了,皇帝原本要迎娶的芳蘭公主他可是親眼見過,是位絕色美女,皇帝都可以讓出了,足以顯示皇帝並不留戀美色。

    “國主放心。皇帝既然主動納冰心為昭儀,總會臨幸她。在冰心出閣前,蠱後會在冰心身上下百日情蠱,只要皇帝臨幸她,百日情蠱會發生作用讓皇帝迷戀冰心,在交合時釋放毒素,時候一到,天朝皇帝莫名暴斃,必會引起動亂,到時就是國主復仇的時機了。”

    “好!好!”桑顏卡邦聽得龍心大悅。

    江雪若回家卻對女兒道:“別怪娘心狠,請出蠱後在你身上下這個百日情蠱。國主對你尚未死心,原本打算在你出閣前,先行玷辱你,是這百日情蠱讓他打退堂鼓。因為百日情蠱只能種在處子身上,這也是娘唯一想到,你毋需冒險,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下殺人的方法。”

    自從江雪若提出復仇之事後,冰心的心境便如槁木死灰般,除了絕望還是絕望。不管江雪若說什麼,都只是唯唯諾諾聽著,心情極端無助、無措。

    “進入後宮後,你要掌握皇帝,設法說服他除掉唐家父子。娘的一生可說是葬送在曹貞儀手上……”

    “曹貞儀?”這是誰呀?

    “曹貞儀就是唐劭傑的娘親,唐慶齡的妻子。”江雪若表情猙獰,眼中充滿恨意。“當年我心儀唐劭傑之父唐翔華……”

    唐劭傑之父不是唐慶齡嗎?

    瞧出女兒一頭霧水,江雪若嘲弄的揚起嘴角,“你以為曹貞儀是好貨嗎?她原本心儀唐慶齡,她父親卻讓她嫁給唐翔華,可是她命硬,生了唐劭傑便克死丈夫。後來她探望你外婆,當時邊境戰事吃緊,你生身之父便護送我們去石林關,半路上為了保護曹貞儀而死在查坦爾手上。十七年後,查坦爾和你大弟又死在她再嫁的丈夫和兒子手上。我所愛之人的死,全都跟她有關,你教我怎能不恨她!冰心,你一定要為娘除去唐家父子,讓曹貞儀嘗嘗失去丈夫和兒子的滋味!”

    冰心這才恍然大悟。娘親心裏竟藏有這麼深的怨恨,怪不得她不惜犧牲她,也要除去唐家父子。

    然而,再萬無一失的計謀若沒有老天配合,終於還是要失敗。江雪若萬萬料不到皇帝因為練功的關係,不能近女色,冰心即使身懷百日情蠱,也害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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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冰心的故事後,關寧有種想殺人的衝動,“你娘太過分了!居然親手將你推入火坑!”

    “我不怪她。”冰心偎依在他懷抱,搖了搖頭。該流的淚水都流幹了。“娘是個可憐人,她的少女夢、她的婚姻,還有後半生的依靠,都因唐夫人而破滅,難怪她會那麼怨恨。”

    “即使如比,也不該犧牲你。”

    “總得有人犧牲。”如花的唇瓣因自嘲而扭曲。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帶你走。”關寧自責。

    “別這麼想。”冰心的神情顯得平靜,兩丸黑水晶般的眸子散發柔和的光芒,仿佛已將心底的傷痛全都放下。“你以為太后可以保護我,卻沒想到……”

    “是我太自私。一心求道,不想要兒女私情。如果我當年不逃避對你的喜歡,或許你已經是我的妻子,自然毋需經歷這些。”

    難以言喻的狂喜縈繞方寸間,冰心忍不住在腦海中想像著身為關甯妻子的一幕。他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吧。

    她眼神一黯,勉強自己微笑道:“雖然人生無法重來一遍,但你能這麼說,我就很開心了。你毋需再為我擔心,專心去追求你的道,我……”

    “我不准你做傻事!”聽出她語氣裏的絕望,關寧捉住她的肩膀,堅定的看進她眼中。“相信我,我一定想得到法子解除你體內的情蠱!”

    “關寧……”她胸口發熱,眼中流動著一股激動。

    “別擔心。一切有我。”他將她摟在胸上最灼熱的部位,穩定的心跳聲裏,每一下都有著對她的情意,冰心聽見了,放心的倚靠著他。

    然而,一直冷冷瞧著兩人相偎相依的好音,心裏可不舒服極了。但表面上,她是一臉無害的。

    “關大人,小婢忍不住要提醒你。距離百日情蠱發作的時間,只剩下一個月。若在期限裏無法解除情蠱之毒,情蠱會反噬其主。而且越接近期限,蠱毒越致命。另外,郡主若無法達成任務,國主會怎麼對付元帥府裏的人,小婢也不敢設想。”

    “你怎會知道這麼多?”他目光冷厲的質問。

    她害怕的低頭道:“小婢奉命協助郡主完成任務,自然得對情蠱有全盤的瞭解,以免妨害郡主的性命。關大人若不相信,可以問郡主呀。”

    關寧瞧著冰心,她臉上的疲憊讓他不忍心再多問。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

    “不准做傻事。一切等我想出妥善辦法後再說。”他不放心的叮嚀,銳利地瞪著好音交代:“尤其是你!不許再出餿主意!”

    “小婢不敢了啦。”好音害怕的低垂睫羽,掩飾眼底的情緒。

    “你最好真的不敢!”關寧的口氣充滿對她的不信任,但沒有再往下說什麼。

    他服侍冰心在床上躺下,柔情綿綿的為她蓋好被子,待她合上眼瞼,方起身放下床帳,離去前,丟給好音一個警告的眼神。

    燭芯依然燒得極豔,好音清秀的臉龐卻籠罩著寒霜。

    隔著床帳,她瞅著床上嬌媚的人兒,那張令百花失色的容顏即使睡著了,依然有讓人心跳加速的魅力,只是眼睫下的陰影甚濃……今晚是夠她折騰了,而以後……

    她深吸口氣,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聰明人是不會把一窩雞蛋全裝在同個籃子裏。

    時間不多了,搭好的線要快點運作,而該除掉的人……她的目光沉沉的、陰鬱的落向床上的人兒。

    她會為她除去所有該死的人,包括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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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上,一名宮人持著太監總管福星的令符出宮,說是要替冰心苑主子及其所屬的莽國宮女們送家書到莽國使館,由於這已經是冰心郡主進宮來的第六次,負責邊門守衛的禦林軍詳查無誤後,便予以放行。

    這名宮人直接來到莽國使館,待約半個時辰,便返回皇宮,看起來和平時沒有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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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7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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