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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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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汪璞 -【小姐遇見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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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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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6: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至於學業,醫生夫婦退休前都是本市醫學院的教授,所以一半靠在診所跟著周醫生實習,一半靠去醫學院繼續課程,修業期間也多虧了老場主夫婦幫我照顧小萌,說起來,我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母親吧。”艾若愚緩緩地敘述,慢慢地替傷口收口,然後上藥包紮,心情很微妙地平靜了下來。

    這六年是怎麼過來的,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其實也就像她敘述的這麼簡單平順,因為她總是將絕大部分心思都投入到學習和工作中去了,根本不想過去也鮮少想將來,所以這六年可說是過得十分無憂無慮。

    “你賺錢養活她就已經夠了。”嚴暢野想像著她的生活,確實是若愚式的生活方式,據他所知,在她來到嚴家之前也是這麼一路走來的,像機器一樣高效率地作息。

    “不,我想我不是。”艾若愚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解釋心裡的那種感覺,再說他們也還不熟不是嗎?

    嚴暢野想知道的還有很多,既然艾若愚不想說小孩,那麼換個話題就好了,就算只是聽聽她的聲音,心裡也是愉悅的,“聽方南國說,這家診所現在歸你了是嗎?”

    “算是吧,醫生夫婦年前被子女接去美國定居了,就很慷慨地把房子和診所都送給了我,雖然很過意不去,但他們的盛情我也很難推辭,想說分期付款,可無論如何他們就是不肯要,寄給他們也給退了回來,說是早已經把我當女兒看了。

    我是真心很感謝他們還有老場主夫婦的,你大概也知道吧,我從小失去了父母,雖說在修道院長大,但一直以來都不信神,因為對於老天爺,我可能是懷著恨意的吧,直到遇到他們才慢慢開始釋懷。”

    “這裡值得你留下。”雖然這裡缺少激情活力,但嚴暢野不得不承認,這裡的溫情確實彌補了艾若愚心靈上的空缺,他想到當時的自己,嫉妒誤解、不甘憤怒,一心想要將她據為己有,都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那樣的自己真的有夠爛的,也許當初的離開,真的是為了今天更好的相逢。

    嚴暢野這句略帶猶豫與溫存的肯定,教艾若愚下意識地抬眼看了他一下,那張臉的輪廓好像變大了,線條也變得更剛毅,有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似有另一張臉的影像套迭在這張臉上,才形成了對比,她被嚇了一跳,包紮完畢的手,猛地縮了回來交迭在腹前,規矩得就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記憶的門扉露出一道縫隙,熟悉的感覺著著實實地湧上心頭,嚴暢野、嚴暢野……他的名字突然間連續不斷堆迭在喉頭,然後揉碎了咽回肚裡。

    他說愛她,他還吻了她,他到底是她的誰?追求者、小叔還是……和她有著更糾纏不清的關係的第三者?

    嚴暢野見艾若愚發楞,他只好提高嗓門說道:“我好像有點失血過多,頭暈暈的,能給我掛點滴什麼的嗎?”

    “喔……”艾若愚驚魂甫定,逃開似的忙起身去準備藥劑。

    方徽瑤正要湊上來示好,嚴暢野卻頭一偏,顯得很沒精神的樣子,就差打出個呵欠,“徽瑤,你可以先回去了,我得在這躺一會,晚飯我想吃烤羊排、櫻桃派和蘑菇濃湯,你去囑咐下廚房行嗎?”

    “你可以嗎?”方徽瑤問得很含蓄,其實是不放心他們兩個單獨相處。

    嚴暢野眼簾都拉上了,愛搭不理地回道:“嗯,你要不放心,馬上回來接我啊。”

    方徽瑤眼角抽搐一下,他這是在諷刺她嗎?可是他的意思她也不敢忤逆,儘管他的態度、語氣都是那麼不慍不火,但這並不表示他作出決定以及執行起來的時候,會有半點猶豫或對她的憐憫,所以這樣的錯誤她是不會犯的。

    況且他有傷在身,大不了就是像剛才那樣敘敘舊,她又何必多心,拂了他的面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一起吃燭光晚餐哦!”方徽瑤嬌俏地笑了笑,得到他的首肯後方才戀戀不捨地走了。

    艾若愚回到診療室問他,需不需要進病房裡躺著掛點滴,他說再好不過,便跟著去了,就在診療室的隔壁。

    總共兩間病房,都向南,日照充足、乾淨整潔,兩間病房裡各有三張病床,配置與大醫院無異,雖然舊了點,但現在都空著,只有他一個病人。

    他邊躺下邊問道:“生意很冷清嗎?真的夠養活自己嗎?”

    “急救、出診、孕期基本檢查等等,都是些常見病,小病去大醫院來不及,或者覺得麻煩才會來這裡,所以不是很忙也不是很閑,一般上午的時候比較忙,都是些身體不好的阿嬤阿伯來打針、掛點滴。”

    解釋到這時,艾若愚稍作停頓,開始聚精會神地入針,嚴暢野的手又大又粗,青藍色的血管縱橫暴突著,很容易挑入,完成之後,她瞥了他一眼並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你有痛覺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她問得很平常,他答得也很平常,“一直都痛,只是臉部肌肉缺少反應機制。”

    “所以總是似笑非笑,一臉瞧不起人的樣子?”

    “我以為這已經很友善了啊。”嚴暢野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戳了戳自己那柔韌的臉皮,嬉皮笑臉道:“這樣呢,像不像貼心的鄰家哥哥?”

    “不像。”艾若愚看著他,與他的笑臉正好相反,她緊繃著臉皮嘴角,甚至連眼尾的弧度都被拉直了。

    “我想也是。”他恢復成平常那種似笑非笑、不慍不火,卻透著狷狂的神色。

    “我想跟你談談。”這就是艾若愚留下來的原因,該是面對現實的時候了,那空白的三年既然自己的腦袋不願想起來,那麼就讓這個知情者好好地告訴她吧。

    “我也想跟你談談。”嚴暢野勾起嘴角,總是笑得有些諷刺。

    “我跟你是什麼關係?”

    她首先問的不是嚴洪野的事,而是嚴暢野的角色地位,這無疑教他心臟漏跳了好幾拍。

    他終於在這一回合勝了哥哥,首次被她排在了首位,但是也只是因為哥哥不在了,不會再及時出現在她面前,給予她呵護罷了,酸澀漸漸沁入心脈,讓他不得不咬緊牙關片刻。

    他的神情變化如此複雜,她看得有些心焦還有些心疼。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總是能夠攪亂她平如明鏡的心湖?他到底是她的誰?

    沉默的片刻,他們都像一口咬到了未熟的檸檬。

    “你和我哥哥有過婚約,但因為他自覺時日無多,在他去世前三個月時,跟你解除了婚約,所以在法律上你們不存在任何關係才對,而我,不過就是你前男友、前未婚夫的弟弟而已,雖然我們也一起度過了那漫長的三年,我曾以為我們至少會是朋友。

    但是你的離開,未留下隻言片語、未留下一抹痕跡,乾淨俐落的離開方式,讓我大概認清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那麼可有可無‘是那麼不值得顧惜留戀,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在你離開後的最初三年時間裡,我幾乎每天這樣問自己一遍。”說完後嚴暢野一陣苦笑,虎口卡著額頭,頭皮都被捏紅了。

    儘管已經釋懷很多,但藏匿的負面情緒還是跑出來了,可就是這樣,她也看得出他在竭力隱忍,不讓不好的東西跑出來傷害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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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6: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對他反感嗎?對他厭惡嗎?艾若愚捫心自問,並不討厭啊,並不反感啊,哪怕是那個粗魯霸道的吻,僅僅只是心煩氣躁,只有那麼一點點的不適。

    艾若愚突然有些害怕直視自己的內心,她這是有喜歡上他的趨勢嗎?他們的交集到底已經延伸到何處?在這還是糊塗帳一片的處境下,她該更謹慎一些才是啊。

    本想寬慰他的話語又一次就此咽下,轉而以一種更為平和的語氣道:“我們倆似乎都給不了彼此想要的答案呢。”

    “所以就不要管以前了,你跟我哥已經結束了,你是自由人,而我喜歡你、想要追求你,這簡單多了,不是嗎?”冷靜下來的嚴暢野側著頭看她,略白的嘴唇使他多了分虛弱,原本熾烈的感情傳達起來也柔和了許多。

    艾若愚皺眉,這個男人怎麼可以把喜歡啊、愛啊之類羞人的詞句,堂而皇之地掛在嘴邊往外吐呢,他就沒有顧忌嗎?

    “順著自己的感覺走,行嗎?我追你,你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我也不會逼你,只要你不再逃避就行了。”這都幾近懇求了,他又一次讓她知道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至少是有些份量的,否則這麼要強的男人怎麼可能這樣示弱。

    “嗯……”艾若愚支吾起來,“可畢竟小萌的爸爸是……你哥吧?某種程度上……你也算是我的小叔,叔嫂戀什麼的,難道你就沒什麼顧忌?還有你的家人呢,他們又會怎麼看?”

    嚴暢野是如此大膽,她卻為此感到頭痛,好像總有些什麼束縛住了她,將她全身勒緊到呼吸困難。

    “現在的我們,需要對家人負責,更需要對自己負責,如果連追求真愛的勇氣和力量都沒有,是不是枉為人了?”

    嚴暢野的目光此刻凝聚在艾若愚的臉上,她看得出他的沉著堅定,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慌張無措,“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了,真的,有些事好像超出了我的想像範圍。”

    這很混亂不是嗎?他是小萌的叔叔,如果他倆真走到了一起,那又該如何向孩子解釋?

    可斬釘截鐵地拒絕他,她又感到胸口和喉口都給堵住了似的,由不得她自己呢。

    嚴暢野突然俯身,掌心覆上艾若愚的頭頂,再輕柔不過地撫弄著她的頭髮,就在她的心仿佛要融化的瞬間,他追補道:“不要緊,我可以等,等你想好了、等你作出決定,你不用著急、不用緊張什麼,對我沒感覺也好,對我僅僅只存友情也好,只要是遵從你的內心,我都會坦然接受。

    你只要記住,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更不會傷害你,我想要你好好的,我想要陪著你,不論是以朋友的、家人的還是戀人的身份都可以,選擇權在你手中,而我會堅決尊重你的選擇,所以你只管安心就是了,我寵你都來不及了,絕不會讓你為難的。”

    輕柔的話語倏忽鑽進心裡,就像在心裡下了一場春雨,濕潤了艾若愚乾澀的眼球,不知不覺地就哭了,無聲地掉著大顆的淚,心扎扎實實地挨了一記重錘,卻安穩了好些。

    “喂,小孩,過來。”嚴暢野冷眼覷著趴在湖岸圍欄上精力過頭的小萌,不耐煩地喚了兩聲,“我可不會游泳,淹死你自己負責。”

    小萌留著一頭短削的發,簡直像刺蝟一樣,但親麗柔和的五官卻足以彌補這方面的缺失,依舊是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魔頭。

    這樣的孩子總是習慣任性的,對著這個不把自己放眼裡的叔叔,她的叛逆心反而更高漲了。

    “喂,大人,過來。”小萌將嚴暢野的口氣、眼神學得唯妙唯肖,一樣的怠慢,“你不會我會,別隨便拖人後腿。”

    “哈。”嚴暢野嗤笑,繼續蹺著二郎腿穩坐在涼棚下的藤圈椅中,“倒是讓我碰上了塊硬骨頭了,運氣夠好的。”

    “哈,你是狗嗎?”桀驁難馴的小萌從欄杆上跳下來,晃悠到他面前,眯起杏眼盯著他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泡我媽,叔叔。”

    一個五歲的孩子竟然露出如此咄咄逼人的氣勢,他倒一點也不驚訝,因為他也是如此,他媽也是如此,嚴家的人都是這德性。

    “小孩,你還差得遠呢。”嚴暢野懶洋洋地瞥著她,諷刺似的嘉許道:“你真的好聰明,你判斷得沒錯,不過你用詞不當,太粗俗了,不是泡而是娶。”

    “哼!”小萌將臉甩向一邊,充分表達了對他的鄙視,“方叔叔比你更合適。”

    “哦,原來你心有所屬了。”

    “不是我,是我媽咪。”

    “那你是你媽咪肚子裡的蛔蟲囉?”

    “不是,我媽咪才不會喜歡你這種……”小萌一時語塞,找不到詞彙形容這位傲慢的叔叔,最後只好擺出肥皂劇裡的臺詞,“這種、這種花花公子呢!”

    “為什麼我是花花公子,有證據嗎?”

    “你不是已經跟那個花癡大姐姐訂婚了嗎?前天舉辦的派對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小萌總算找到了重點,說完一臉得意洋洋,好像為媽咪爭取幸福是小,贏了眼前這個男人才是大。

    嚴暢野將漫不經心的態度稍加收斂了些,放下腿坐起身,將清俊的臉湊到她面前,輕輕勾起嘴角,捉弄似的笑道:“欸,小萌是吧,你知道你的方叔叔離過婚吧,你可以上網查一下,解除婚約和離婚到底哪個更嚴重哦。

    叔叔我啊,只是訂婚而已,你剛才不都說了嗎?花癡姐姐,既然她是花癡,那我就是迫不得已被花癡纏上的落難公子,所以我很可憐的,我正等著你媽咪這位好心的白衣天使來拯救呢。”

    “嗯……”聽他說了一長串,小萌有點招架不住了,皺著眉頭回道:“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憐,不過花癡姐姐更不像個好人。”

    “大人的世界是很複雜的,你啊,只要每天吃好睡好、玩好學習好就可以囉。”嚴暢野伸手點了點她的小翹鼻,才開始綻開沁入溫柔和關懷的笑容,“你要乖一點才好啊,要不然長大了就會像我一樣討人嫌啊。”

    瞪著他陽光明媚的臉,小萌不禁在心裡感慨起來,原來傲慢叔叔溫柔起來是這麼好看。

    在小萌發呆之際,嚴暢野牽過她的手,起身往宅子那邊走去,“哎呀,你媽咪到底要忙到幾點啊?我們先回去用點下午茶吧,希望有芝士派、肉鬆卷什麼的,鹹鹹甜甜的比較合我的胃口。”

    “欸……”這位叔叔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認真負責的人啊,小萌用力晃了晃他的手,不放心地追問道:“你真的要娶我媽咪嗎?是要我媽咪照顧你吧?”

    啊,被小孩小瞧了啊!嚴暢野不由打了個激靈,摸著下巴自討,和哥哥以及方南國比起來,他確實缺了點溫厚純良之感,而這類品質對於小萌或者艾若愚而言,是不是很重要呢?

    “小萌,你媽咪說過她喜歡誰嗎?”

    這話問得有夠一本正經,倒是嚇了小萌一跳,她連忙抬頭看去,只見嚴暢野一臉沉靜深邃的樣子,這是她所未見的,已經超過她理解範圍,她只好懵然地搖頭說道:“沒有,媽咪從不說那樣的話,就連吃的、用的東西,媽咪也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什麼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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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6: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啊,你媽咪就是這樣,藏得深,其實啊,她比我更S吧,看我都被她虐得不行了。”

    他突然釋懷地笑了笑,那個女人啊,骨子裡的傲氣可不比他少呢。

    叔叔又說了她不懂的話,這個叔叔真是怪得很,不過在她昂起頭來看他的時候,那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座小山似的籠罩著自己,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那叔叔以後會變成我爸爸嗎?”

    嚴暢野低頭迎上小萌的目光,笑道:“那是當然囉。”只要朝前看、朝前走就可以了,哥哥的孩子他會視如己出,也算是一種彌補,因為未來艾若愚的所有都將歸自己所有。

    “有些不夠可靠呢你。”小萌小大人似的取笑他。

    “我不夠可靠不要緊,對於你,要緊的是快些長大,才好找個可靠的男生做老公啊。”

    “你不覺得你這話少兒不宜嗎?”小萌偏頭教訓他,跟艾若愚教訓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愧是你媽的女兒……”上臺階的時候,嚴暢野將小萌一把抱起,然後大步走向廚房,嘴裡換了一種歡快的語調,“小孩,來一客草莓布丁怎麼樣,吃了嘴會變甜哦。”

    嚴暢野和小萌的下午茶開始了,而艾若愚剛和方南國一起將一名危急產婦護送到市醫院,此時正和方南國坐在醫院旁的咖啡店裡享用著下午茶。

    在方南國看來,艾若愚依舊還是他熟識的那個恬靜溫和、踏實嚴謹的女人,這樣的她是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的,至少他很難想像得出那樣的場景,慌張、憤怒、激動等等的形容詞從未被用在她的身上,在他心目中,她就像一位言行舉止一向都非常得體的閨秀,不得不教他傾慕。

    艾若愚端著杯子,汲取著杯中的溫度與香氣,她安靜地沉浸在安逸裡,腦中、心中都是一片白茫茫、暖洋洋。

    她已經習慣將自己的靈魂裝在一個容器裡,因為這樣就能讓自己對有限的事情進行全面的把握,不必害怕失去、不必害怕失敗……即所謂的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

    儘管心生自由之翼,但是烏雲齊集、電閃雷鳴的天空所撒下的重重暗影卻早已告誡過她,她根本沒那個命,所以她必須安於平庸、樂於安分守己,這當然也是她所選擇的道路,這樣過下去自然也可以是一生。

    方南國關心道:“週末都沒法好好過,是不是要考慮請個助手什麼的?以前周醫生他們可是兩個人,現在你一個人真的忙得過來嗎?”

    “還行,畢竟現在交通更方便了,還添置了救護車,需要緊急手術的都可以馬上轉送到這邊,一般病症我也能夠應付,倒是想多請一位護士,這樣出診的時候可以幫點忙。”

    去學校當校醫都好過去鄉下吧,年輕的醫學畢業生們不都這樣想嗎?就算她想招人,也不會有人來應聘的吧?方南國心想道。

    “是啊,光靠你跟方護士兩人很難裡外兼顧,放心,聘人的事就交給我吧,我來搞定。”

    方南國拍拍胸脯,溫厚地傻笑道。

    “謝謝,總是麻煩你。”以前都是老場主有事沒事充當診所的司機,今年年初老場主夫婦慶金婚,去環遊世界,就不得不拜託方南國,對於他們這些好心人,她一直是心存感激的,這也是她願意留下堅守的原因,反正她也不怕冷清、寂寞。

    “說這話就見外了,你肯留下來,村裡人和員工們,大家都很感激,雖然交通便利了,但開車來這邊最少也要五十分鐘,要不是你先做了診治,有多少急診病人能堅持到這裡呢?

    天樂伯的命是你救的,突發中風,要不是急救措施及時,後果不堪想像,還有好多嬰兒也是你接生的,記得敏兒那次最危險了,摔了一跤,大出血……”

    “好了,不用再誇我了,我會臉紅的。”她笑著阻止他,這些不都是醫生該做的嗎?

    她只是盡力做好分內的事罷了,何況這些又不是免費的,所以沒那麼高尚。

    當初要不是老場主、周醫生他們也做了同樣的事、盡了同樣的力,那小萌和她也不可能有現在吧?還有大家理解的笑臉、善意的關懷、真切的情誼,給了她們母女倆一個大家庭可以去融入,這恩情是值得她用一生來償還的。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嚴暢野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那副傲慢的神氣,那分霸道的篤定,那種自信的態度……久久揮之不去,他就像一道強烈的光,似乎預示著她的新生活。

    “怎麼了,想什麼呢?”發現她走神的方南國,溫文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沒什麼,不知道小萌有沒有惹麻煩。”艾若愚看向窗外村子的方向,外面起風了,樹枝搖晃,陽光下一片舞動的影子。

    “那也是她那個親叔叔該盡的責任,不用擔心,大魔頭一定管得住小魔頭的。”方南國撇撇嘴,一提起那個跟屁蟲,他就一肚子的不快。

    “大魔頭、小魔頭,倒真是貼切,血緣關係還真是可怕呢。”艾若愚輕笑,在心裡比較著那兩個傢伙的脾氣品性,不由得便驚歎於其中的相似性。

    “嗯嗯,還好我和前妻沒有孩子,如果有,恐怕就是撒旦級別的了。”方南國自嘲道,他有過一段短暫婚史的事,對她早已不是秘密。

    “說起來,兩年前你都還是一直生活在英國的生物學專家呢,現在卻成了一名曬得一身麥色、騎得一手好馬的標準農場主了,我還記得你來信說要回來的那天,老場主一邊掩不住高興一邊又口不對心地說,那小子,十歲就去英國了,以前寒暑假回來都不願多待幾天,吃慣了英國佬的炸魚薯條,恐怕很快就會被咱們的老馬兒一腳撂回去的吧。”

    “別再取笑我了,我承認我以前是有點輕視農人這個職業啦。”

    “那怎麼又適應了,甚至還樂在其中?還是你那位前任對你的傷害實在太重,讓你連最愛的炸魚薯條都放棄了?”艾若愚好心情地開玩笑道。

    方南國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慢慢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紅著臉低聲說道:“堅持下來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小艾你,你啊,那麼努力、樂觀,好像都沒有能夠難倒你的事情,人品脾氣又超好,看著那樣的你,我哪有臉放棄。”

    他這是在表白嗎?艾若愚眨眨眼,發現自己的頭腦仍舊清醒冷靜,血液也沒有絲毫沸騰的跡象……自己的反應與某人發表宣言時還真是大相逕庭。

    靜默了一會,她笑笑,一如既往的不慍不火,“你跟我和大家早就像一家人了,南國哥,你們也都是我留下的原因。”

    這些年的生活足夠讓她分辨親人與戀人的區別,所以她當然不可以欺騙他,或是為了自己便利就利用他的感情。

    她一句話將他撇清到親人之列,儘管聽著心裡很難受,但是他方南國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被打倒的,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放棄的,這也是她教他的。

    方南國壓抑著情緒,溫和地說:“小艾,不管將來如何,我都是你的南國哥。”

    “嗯。”艾若愚笑笑,他的溫厚教她感動,但是這些不是她所渴望的,這些不足以使她臨界冰點的情感燃燒起來。

    對不起,這句話她只能繼續在心裡對他說上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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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6: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他們護送來的產婦的丈夫發來簡訊,說是母子平安,此時天色也暗了,兩人相視而笑,然後回家,回到那個與世無爭、寧靜平和的小鄉村。

    晚上診所無事,為感謝大家的幫助,艾若愚便留他們下來共進晚餐,事後想想,她覺得這真是自找麻煩了。

    嚴暢野對菜色挑三揀四,方南國直到吃完都還沒有辯贏對方一次,炸魚薯條對老饕而言根本不具攻擊力。

    “好了,你可以暫時讓嘴巴歇一歇了,現在去洗碗吧。”艾若愚將碗盤推到嚴暢野的面前,這是她自坐上餐桌以來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是我?”嚴暢野後仰至背部緊貼椅背,像是見著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避得遠遠的。

    艾若愚環顧了一下後回道:“很明顯,因為你最不受歡迎。”

    小萌隨即大笑著附和道:“就是就是,叔叔最壞心眼了,活該去洗碗。”

    嚴暢野只看著艾若愚,而且笑得曖昧,像戀人間的調情一樣,不管她有沒有理他,他都一心一意地扮演著癡情人。

    方南國看不下去了,便起身收拾起碗盤,然後拖著嚴暢野往廚房裡走去。

    “好了,你也該上樓去做功課了,玩了一整天,該收收心了。”艾若愚起身牽過小萌的手,帶她去樓上。

    “哪有玩一整天,叔叔是壞蛋,他根本不讓我騎馬,他都只顧自己騎。”小萌抱怨道。

    “別老想著騎馬,摔下來怎麼辦?”

    “我長大了要當馴馬師,要參加馬術大賽得世界冠軍,不從小練起怎麼行。”

    “你的野心倒是不小,世界冠軍是那麼好得的嗎?”這小傢伙總是有辦法教她心驚膽顫,魯莽衝動又有強烈的求勝欲,闖了禍也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這簡直就像極了某人嘛!難道血緣的影響真這麼強大?

    “想到就要做到,叔叔說的。”小萌的眼睛骨碌碌轉著,也跟某人一樣思維敏捷,“參加達人秀的小孩都出唱片了,我再不努力就輸人太遠啦!”

    艾若愚扭頭看她,就連走路都是一副不安分的樣子,一跳一跳的像只快樂自在的小雀兒,“你才多大,參加馬術大賽還早得很呢,我警告你哦,絕對不准在沒有大人監督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騎馬,知道了嗎?”

    小萌歎氣似的回道:“知道啦……真是有夠囉嗦的。”

    進了房間,艾若愚也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觀,小萌則很熟練地自己進行洗漱,換好睡衣出來,便乖乖坐到書桌前默讀起書本來,這是媽媽不常陪在身旁所培養出來的獨立,也是艾若愚刻意要她養成的堅強。

    對別人而言這也許有些冷酷無情,但對從小在修道院長大的艾若愚而言,這卻是能讓女兒安全長大的基本技能,單親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會受到別人的歧視以及差別對待,若是到那時候還是只知道一味哭泣怨恨,顯然是沒有用甚至是有害的。

    “到九點就睡覺。”囑咐完,艾若愚起身準備離開。

    “媽咪也早點睡,身體好才能上山打老虎。”小萌笑著捏拳曲肘,給她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艾若愚揉揉她的小腦袋,親親她的小臉蛋,又抱了抱她,“晚安,我的仙杜瑞拉。”媽咪或許不是好媽咪,但是總有一天,會有王子為你而來。

    回到客廳,兩個大男人也已經收拾好餐桌,正喝著農場自產的花茶,她回到座位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明天一起晨練怎麼樣?”嚴暢野舉杯邀請道。

    “要跑三公里你行嗎?而且是早上六點。”艾若愚問道。

    重逢後就沒在上午看到過他的人影,聽宅裡的女傭說他都睡到十點以後,就這樣的懶惰貴公子能夠和她去慢跑,暫且當作玩笑來聽吧。

    “沒問題,這幾天一直都在調時差,明天我五點就起床,信不信?”嚴暢野眉眼舒展,老神在在,讓人看不透。

    方南國瞥了他一眼後看向艾若愚,道:“這小子要是真能起來,一定有鬼,你當心點,不,還是我也一起吧,明天我也陪你一起晨跑去。”

    “歡迎,我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男人。”嚴暢野嘲諷道,想跟他鬥,智商似乎還差了一條街。

    “南國哥,喝茶。”看方南國又快氣粗了脖子,艾若愚忙提起茶壺給他杯里加滿。

    “若愚,你家花壇需要修整下嗎?我看它們都長滿了雜草啊。”嚴暢野又主動給自己攬活道。

    艾若愚瞅向他,不禁心生疑惑,這傢伙怎麼一下子變好人啦?

    “別用這充滿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這點活我還是能做好的。”嚴暢野突然上前撩起艾若愚的一縷髮絲,盯著她的眼睛放出百萬伏特的電流。

    可惜對方是絕緣體,冷眼覷著他不為所動,不但如此,還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抵在他的胸口,然後輕輕一推,“注意距離,最近是流感高峰期,小心別傳染了。”

    嚴暢野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捂額呵呵笑起來,“我可沒發燒,頂多算個病毒帶原者,你可要小心了。”

    “鬧夠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方南國提議道,不太想再讓這兩人共處一室下去,那種暗暗流動著的曖昧讓他胸口很悶。

    話音剛落,嚴暢野居然真地站了起來,卻不是要走,而是上前拉起了艾若愚,重又將那張邪魅的臉湊了上去,“還沒吃飯後水果呢,你是不是該一盡地主之誼呢?”

    “欸……”方南國剛想阻止就被他給反阻止了。

    只見嚴暢野朝方南國伸出一指,冷淡地笑道:“放心,我還沒那麼饑渴,不至於當著外人的面就獸性大發,我只是想請若愚和我一起去廚房,做些甜甜的水果沙拉來吃吃罷了。”

    “不要拿手指著人,這樣很不禮貌,懂嗎?”方南國撥下他霸道的手,再伸手撥下他另一隻囂張的手。

    “懂,以後不會了。”嚴暢野邊說又邊將手纏上艾若愚的手,在她抗拒之前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廚房走去。

    進了廚房,艾若愚有意和嚴暢野保持距離,怕他還會那樣不拘小節下去,他這樣的男人,應該很在意面子才對,可在她面前他怎麼就這麼一副忠狗相呢?只要一笑一討好,再硬的心腸也能軟下來,還是她中毒太深,只知一味地姑息他呢?

    嚴暢野突然從她手中奪過蘋果,她退後幾步,他就上前幾步,“你站著看就好了,我來做。”

    艾若愚被他逼到角落,她就是想動彈也難,既然他要她看著,那她就束手盯著他就好了。

    嚴暢野的動作出乎意料的熟練,果皮削得極為好看,收尾時他拿起果皮卷成一朵薔薇獻給了她,“這個秘密只有你知道,別傳出去了,否則別人會說我娘的。”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直勾勾的像是點著了火,他的唇瓣開合的幅度總比常人都小,可聲音非但不小反而傳得更遠,極具蠱惑,她的心不禁為他怦怦亂跳。

    因為空間窄小,她只好捧著他送的果皮花朵在胸前,看起來就像是她的心臟。

    視線正好逮到機會匆忙下移,她竭盡全力不去想眼前這個男人的種種。

    “很好看,接著剝火龍果吧。”

    “好。”嚴暢野不按牌理地爽快答應,並且自動退後了幾步還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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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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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6: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他的味道漸漸淡去,艾若愚才敢將眼睛慢慢抬起,在她察覺之際,視線已先理智一步粘在他的身上,在他退開自己身邊的一瞬間,自己是不是感到了失落,自己又有沒有將這份失落表現在了臉上?

    艾若愚的心跟著慌起來,她必須做些什麼轉移注意力,就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她馬上走過他身邊,從碗櫃裡取出一隻瓷盆來,放水養起了手中那朵好像要燃燒起來的花朵。

    她雙手撐在琉璃台邊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盤花。

    嚴暢野只當沒看見她的異常,接著像討好似的,將處理得如同花籃一般的火龍果空殼遞到她的眼前,“現成的果盤,是不是開始覺得我是個顧家好男人了。”

    “嗯,繼續。”她低著頭,像在欣賞一樣,“你有多少本事,就全部展現出來吧。”

    他討女人歡心的本事到底還有多少,他擺弄一個人感情的本事又還有多少?他的心到底是善意多於惡意還是……那她自己的心又是怎麼想的呢?

    艾若愚發現嚴暢野是個極其難懂的人,他太擅於藏匿那些感情的細枝末節了,還相當擅於支配自己,藉著高超的話術及引導力,總能讓人不知不覺就照著他的意圖去做了。

    前一刻他還在曖昧,下一刻他轉身一句,“好了,出去吧。”乾脆俐落地收場,臉上的笑容格外清爽,就像個天使。

    看著碗中逐漸散開的果皮花朵,她不禁輕輕嘲笑起剛剛情緒起伏頗為劇烈的自己,嚴暢野就算是個天使,大概也是撒旦的門徒吧。

    方南國的表情很複雜,當他們又圍坐在餐桌旁的時候,好在也沒多說什麼話,吃完最後的點心也就散席了。

    艾若愚只送到門口,他們一個開送貨的卡車,一個開高爾夫球場的電動車,不知是借來的還是為了方便就沒歸還過,雖然都是方家的產業,但卻同路不同行。

    艾若愚返回客廳收拾了一下桌椅後,也上樓去了,她站在二樓入口,關了樓下的燈,有違往常地駐足檢視起那昏暗中的景象。

    她想起和醫生夫婦同住時的場景,過年過節時的熱鬧,閒暇時的寧靜祥和……然後為什麼突然就跳到了嚴暢野長身玉立在客廳門口前的場景?他慢慢仰首,對上她的眼睛……

    又為什麼一臉黯然與消沉?

    她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可不曾有過那種樣子,傷心壓抑、忿忿不平……

    那不是嚴暢野,嚴暢野是……嚴暢野是……是什麼樣的呢?

    艾若愚突然伸手按住腦袋,裡面就像被人用巨斧不斷劈砍著一樣疼痛,那幅場景屬於過去,她卻不忍直視,嚴暢野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接近自己的呢?

    她靠在牆上,憂思難解,同時心懷愧疚,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彷徨,所謂選擇性失憶症,就是患者自身下意識地封閉了不想去面對的某段記憶。

    所以她欠了他許多回憶,還有感情吧?所以重逢以來,每當夜深人靜,心才會隱隱作痛。

    為了能夠安睡,艾若愚不得不先在二樓的小客廳裡先冷靜一會,她站在窗前吹著冽冽溪水般的涼風,看著被群山合抱,亮著零星燈光的小鎮,這裡洋溢著屬於童話故事裡的幸福,本來也該是她的,可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恰是此刻的心境。

    躲得了嗎?還是……只是一場誤會?嚴暢野或許只是和她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說是故人,她卻對他幾乎沒有印象,而且曾經的選擇也不是他,既然路已走過,這時再回頭重新來過就會有所不同嗎?

    當他慢慢發現她的無趣、她的冷漠、她的其他許多壞習慣,心目中幻夢似的美好記憶就會像肥皂泡泡一樣,逐漸消失在空氣中吧?

    輕輕歎出的氣被風揚起卷走,艾若愚環臂胸前感到有些冷,便走回沙發坐下,依然魂不守舍,那個突如其來的男人註定要攪亂她平靜的生活。

    越是想就越是厘不清,不久她就自我放棄似的回了臥室,泡個澡放鬆一下緊繃的心弦,用一遍遍的元素週期表覆蓋住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水和蒸氣將皮膚潤得粉嫩,她卻穿了一身中老年式樣的睡衣睡褲,打翻了調色盤一樣的顏色垮塌在瘦瘦小小的身軀上,竟然也透出了一番誘人味道,露出的細白長頸與鎖骨,還有水瑩瑩的肌膚被襯托得格外惹眼,這些艾若愚自己當然不會去在意,而且也從未有機會讓人來在意。

    “啪嗒、啪嗒……”突如其來的聲響讓艾若愚停下擦頭的動作,抬眼去搜尋,目光最終定格在玻璃門外的高大身影上,她訝然地張大了嘴巴。

    “嗨。”嚴暢野朝她揮了揮手,那樣子就像來拜訪鄰居一般親切友善。

    不等艾若愚把嘴巴閉上,他就走了進來,本來門就是開著的,而他之前也算敲過門了,所以此刻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似乎也挺合情合理,翻牆入室什麼的,不說就當沒有那段了。

    “借宿一晚,不介意吧。”嚴暢野無賴似地往床上一躺,還好心地為她留出了半邊。

    艾若愚卻往旁邊退了一步,擺正身體,皺著眉頭質問:“你是變態嗎?”

    相對之前,她的這個反應已經算得上從容,就差將“他是只馬戲團裡的猴子”這樣的定義,脫口告知他本人了。

    “沒有許多,也許存在一點點吧。”嚴暢野竟然厚臉皮地承受了,還自嘲地發出嘖嘖聲。

    “請你出去,這是我的房間。”艾若愚俯首稱臣行了吧,只要不來煩到自己,出門左拐他想住哪個房間就住哪個去,“客房、病房隨你挑。”

    “放心,我特意回去沖過澡、換過衣服了。”嚴暢野老神在在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你真的有病,還是裝精神病?”

    “你是醫生,一切你說的算,來,這邊坐下慢慢聊哈。”嚴暢野拍拍身邊的空位,瞳仁如黑曜石般晶亮,目光炯炯,笑裡透著不容拒絕的味道,“不好好替我治療一下的話,病情可能會加重的哦。”

    “你在威脅我嗎?”艾若愚惱火地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交流下去。

    “我可不敢,我掏出的可是真心,你要一跺腳碎了可不好賠。”

    “真心?”她嘟囔,瞬間又覺得矮人一截了,“我是欠了你的嗎?”又不是我想要的,這最後半句竟還心虛地沒敢說出口。

    “我保證不脫衣服,這樣你總放心了吧。”嚴暢野嗤笑道,就像在嘲笑她的自以為是,就像她不是一碟誘人的小菜,而是一隻缺心眼的醜小鴨。

    艾若愚不禁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比村姑還落伍的品味、跟阿嬤一樣的心態,再看看對方,就連運動服都是國際知名品牌,還有那張隱隱透著傲慢與冷酷的臉,以及那副精壯堅實的身材,從上到下都透露著一股禁欲氣息。

    啊,是自己多慮了,他只不過是想來找自己發發牢騷、求個安慰,艾若愚的腦袋就像中毒了一樣突然產生這樣的認知,很不負責地貶低了自己的智商、抬高了對方的情操,儘管心裡某處覺得荒唐,但是不愛討麻煩的個性還是占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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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7: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我是沒什麼好怕的,關鍵是你未婚妻以後會怎麼看你。”她挺直腰板走過去,趕在後悔之前慌忙躺上了床的另一側,然後用力過猛地拉扯被子,殊死搏鬥似地完成了將自己裹成一個蠶繭的任務。

    嚴暢野索性側過身來,撐著腦袋看她手忙腳亂卻還要故作鎮靜的樣子,然後好心地將唯一的枕頭塞到她行動不便的腦袋下。

    艾若愚艱難地挪動身體,想要背過身去,到頭來還是低估了對方的魅力值,這麼近的距離,都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都能聞到他身上殘留的肥皂香味,還有原以為他不高的體溫也教她感到燙熱,不是從他那裡傳導過來的,而是自己心臟狂跳血液奔湧、呼吸一下比一下深重造成的。

    “你不熱嗎?”嚴暢野拎起圈住她脖子的被子的一角嗤笑地問:“你這樣作繭自縛、送貨上門,是想我對你做些什麼嗎?”

    “哪有,絕對沒有。”艾若愚又慌忙撤離被子,將它堆疊在兩人之間,可惜它薄如毯,擺在那就像畫了條線,能防君子可防不了小人。

    “能夠順暢呼吸了嗎?”嚴暢野全神貫注地看著艾若愚,眼裡的冷正在一點一點消融,而她那麼可愛,可愛得教他胸口發緊。

    艾若愚已然顧不上他的表現,全部精力都被用在自我克制上,迫使自己理智一點、冷靜一點、從容一點……

    不回答也沒關係,事情的發展總能順了他的心意,讓他都忍不住感謝起上天來。

    身體忽然一沉再沉,他已降臨她的上方,下一秒,奪去她的雙唇、呼吸,還有他的手,推起她的衣服,五指緊扒她的肌膚,緊貼的掌心發出灼人的溫度,讓她清楚他的入侵。

    脈搏的鼓動越來越強烈,他迫人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她就像籠中鳥,怎麼掙扎都是枉然。

    唇齒相交,推來搡去,寸步不讓,仿佛都能嗅到戰爭的硝煙味。

    艾若愚身體一震,整個人停滯半秒後越加強烈地抗拒,原因全在他那不安分的手,竟然一掌盈握住她顫抖的嬌乳。

    嚴暢野肆意地深吻、肆意地揉搓、肆意地糾纏廝磨,他遵循著本能,受著腦海中不斷浮現的畫面蠱惑,真實與虛幻的快感交織成網,將靈魂拉入欲望深淵,他的亢奮不言而喻,就像終於抵達綠洲的沙漠旅人。

    艾若愚的生理鐘讓她有著早起的習慣,不過五點她就醒了,發現自己扎扎實實地窩在嚴暢野的懷裡,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親密?

    艾若愚深深閉上眼睛,又緩緩張開,她確定這不是夢,自己也沒有失憶,她清楚記得他們昨晚做過的每一件事,隨著回憶的展開,臉不禁燒起來。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已貼上他的臉,不聽使喚的還有她劇烈跳動的心臟,湧出的情感熾烈無比,差點使自己哭出聲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不想放手,就是想要牢牢抓住,好像手一松、夢一醒,自己就會掉進冰窟‘陷入泥沼萬劫不復。

    到底有著何種過去,教她如此心酸、不甘、絕望?希望,那麼他就是她的希望嗎?所以才會如此渴望。

    嚴暢野一下睜開眼來,尋找到艾若愚的眸子,視線瞬間碰撞到了一塊。

    手心迅速升溫,他新長的胡渣有些紮人,她趁勢縮回了手,臉紅得像熔鐵。

    “終於被我的魅力折倒了是嗎?”嚴暢野剛睡醒的臉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散漫慵懶還帶著點可愛。

    他富有磁性的嗓音電流般流遍艾若愚全身,讓她洩氣似的微微發抖,她慌忙背過身去,手用力捏著鼻根讓自己清醒冷靜。

    他才是入侵者,她應該立刻將他驅逐出境才是!

    “好薄情啊,想要把我一腳踢開了是嗎?”嚴暢野從背後擁住她,緊緊地將獵物重新俘獲住。

    歎息擦過耳畔,才止住的悸動再次爆發,她牢牢抓住他圈困自己的手臂,沒有推開,只是越抓越緊。

    艾若愚的心底仿佛響起一種聲音,疲憊卻依然堅持的聲音,儘管你一點也不優秀,還總是帶來不幸,可是追求幸福的權利與勇氣,你也該有的。

    “若愚,你不用害怕,這次就算用五年十年的時間,我也要得到你的心,所以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不用害怕我的靠近,我是火,卻永遠不會傷害你,只會像這樣溫暖你。”

    嚴暢野的唇貼在她的耳後,輕緩地訴著衷情。

    心房悄然又被追加一擊,艾若愚屏息闔眸、蜷縮起身體,靜靜沉浸。

    耳鬢廝磨中他和她又睡去,這一刻的幸福已期盼了好久,哪怕只延長一秒,便足以彌補過去一年的缺失。

    如果以後的每個清晨都能這樣醒來,那麼人生也就不再有遺憾,若再祈求什麼,豈不是太貪,就這樣已足夠。

    沒過多久,先是鬧鐘響了,再來樓下傳來門鈴聲,想必是如約而至的方南國。

    艾若愚一改方才的柔弱,身手矯健地從床上跳起,然後逃命似的沖向了盥洗室。

    她闔上門,心怦怦直跳,不知該怎麼面對嚴暢野,既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丟臉,又忍不住不開心雀躍。

    門外的嚴暢野也真的沒急於表現,而是展開空落的雙手撫觸晨光,好好感受著這平淡而幸福的時光。

    稍後三人在樓下會合,方南國雖然有些不能相信,嚴暢野居然起得比自己早、到得比自己先,但是他又能做何他想呢?

    眼前兩位較著勁的男士,艾若愚越看越頭痛,她不會玩曖昧,現實既尷尬又讓人無措。

    做完熱身運動,她帶頭往對面山上跑去,話不知該怎麼說,索性就不說,反正在那兩人眼裡,她本來就是個悶葫蘆,熱情高漲才顯得不正常吧,逐漸調適好心情,艾若愚遙遙領先地跑在前頭。

    那兩個男子漢的步調與氣息不符,還不忘用眼神討伐彼此,結果就成了跑累了的狗,蹲在路邊氣喘如牛、揮汗如雨,只能眼巴巴看著艾若愚曼妙的身姿消失在轉彎口。

    “果然時差還沒有調過來。”嚴暢野自我安慰道。

    “你的適應性還真有夠差的。”方南國補槍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免開尊口行嗎?”

    “我也懶得理你。”

    嚴暢野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心安理得地仰面躺倒在身後的草坡地上,開始補眠。

    “你放棄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方南國起身回到路上,強力振奮精神地沖了出去,“一口氣追上去!”

    嚴暢野的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這幼稚的情敵遊戲他顯然是玩膩了,他確實有點累,定力也差了點,在艾若愚那裡消耗的不只是心力還有體力,儘管這個體力並非是他想要的那種。

    她的反應已經給了他答案,不出意外就一定能夠抱得美人歸,所以這麼累,哪怕再累點,也是值得的。

    回首初次見面,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記憶也已經蒙上雪花,恍如夢境一樣記不太清了,對她的感情,對這份感情的感覺,也不能說一成不變,愛她的心也曾動搖過,因為太累,是人總會累,年輕氣盛的時候更是如此,求而不得便會憤怒,越是憤怒就越是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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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7: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也許失去聯繫的這些年是件好事,能夠將他們的心沉澱得更為清澈坦誠,比起以前,現在簡直就是掉進了蜜缸。

    鄉下確實是養人的好地方,風輕雲淡、樹大根深、鳥語花香,再沉重的包袱到了這裡也能輕鬆卸下。

    她的各種表情,閒暇時回味一下,心情好得仿佛長了翅膀。

    太陽已經升得好高,陽光鑽過枝葉間的縫隙落在他的身上,嚴暢野像早先一樣舉起手,想像中擁抱的是那個名叫艾若愚的女人。

    他接受她,全部的她,他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完全看明白這樣的自己,並且也欣然接受。

    這樣的日子,在一生之中可能算是短的,那麼當這種平靜而幸福的日子結束時,他能不能帶著她一起走呢?

    她的心,已被浸染撫平,沒有褶皺、不起漣漪,她做得到嗎?真的有點不敢去想啊。

    竟然還會有他害怕的東西,果然,他生來就是為了被她制伏的吧。

    “喂,醒一醒,當心毒蟲咬啊,笨蛋。”

    嚴暢野睜開眼,被遮去的陽光鍍亮了艾若愚的髮際,她雙手撐在膝上彎腰看著他,唯獨少了天使一般的笑容,她的眼神就像在馬路中央看見一頭非洲象,覺得他是個怪咖。

    方南國在一旁牛飲般喝著水,滿身是汗的他已顧不上這個情敵了。

    嚴暢野扯扯嘴角,笑他們的狼狽,艾若愚一手抹去額頭的汗水,一腳往他屁股上踢去,催促他快點從草坡地上爬起來,否則他要是生病,恐怕又要賴上她了,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好啦,你在我面前總是表現得像個悍婦啊,悍婦,有沒有?”嚴暢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睨著艾若愚紅撲撲、油光光的臉,不忘取笑一番,“做醫生果然油水很足啊,你這樣子恐怕還在長青春痘吧。”

    “王子殿下,您還記得您是來幹嘛的嗎?”艾若愚用手胡亂抹了把臉,哪有他說的那麼嚴重。

    嚴暢野來回指了指她和方南國,欠揍地回道:“大概是來看賽狗的吧。”

    “你嘴可真臭。”緩過神來的方南國朝他揮了揮拳頭,“一點毅力都沒有,根本不配做男人。”

    “你又不是上帝,這事不是你說了算的。”嚴暢野鄙夷道。

    方南國啐了一口,表示認輸,這種人不理他最強。

    “所以,剩下的路走回去吧。”艾若愚轉身就走,逃離嚴暢野那張臉、那雙眼,不能任由感情的藤蔓再向他延伸過去,剛才差點就要揪一把他的耳朵,這可怎麼得了,小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嗎?

    “等一下啦,我的騎士。”嚴暢野長腿一邁,輕鬆反超,一把抓住艾若愚的手臂,“需要王子為你服務嗎?”

    “不需要,剛才罵我是狗的是誰,現在又來獻什麼慇勤。”艾若愚不依不饒地痛快反擊,在嚴暢野面前不需要掩飾什麼,就像一個對手,一旦示弱,爬不起來的就是自己。

    “啪啪……”方南國邊笑邊拍手慶祝共同的勝利。

    “切,還不是讓我牽到了手。”嚴暢野已將手下滑並與她十指相扣,任憑她再掙扎,就是把手甩到脫臼也甩不開。

    “你怎麼像個無賴啊?”方南國自然很不爽,可是挨上去拉開他們,又覺得自己很滑稽,那樣的畫面也很奇怪不是嗎?冥冥之中,似乎已確定了自己的角色。

    方南國覺得有些難受,卻又確確實實的被自己所不知的艾若愚另一面深深吸引,原來她也會咄咄逼人,原來她也能笑得如此富於變化……雖然他不甘,卻也不願認命,所以還在掙扎,直到婚禮那天,自己是不會死心的吧。

    “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男人就該活得像個無賴。”嚴暢野笑著,依舊帶著傲慢,哪裡像個無賴,分明是個獨裁者,不過對於艾若愚,他倒是十分願意屈膝跪吻她的柔荑。

    對嚴暢野的妄言,艾若愚一笑置之,對他不願鬆開的手她也放任了,因為氣溫開始升高,多動一下就會熱上一分,她可不想手心裡全是汗,然後顯得自己很心虛似的。

    本來山風吹得正好,心情也正平靜下來,嚴暢野卻又望著遠山驚呼起來,“欸,那不是……不是“陶樂翁”的山嗎?”

    “陶樂翁,誰啊?”方南國看過去,漸漸有些變了臉色。

    “你知道那座山?看著像頂帽子的那座?”艾若愚蹙眉問道,果然一切皆非偶然呢。

    “啊,難怪有些熟悉呢。”嚴暢野一臉驚訝,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恍惚地回憶道:“有一年教授生日,他喜歡收集陶器,我就拉著你去那裡找一位叫陶樂翁的名家買作品,那天我們還在山裡迷了路,還看見了狐狸。”

    “那就是我六年前出意外的地方,你確定我跟你去過?”艾若愚也曾再去過幾次,可除了鄉民、巡林員以及探險的旅人,並沒有什麼陶藝家啊。

    “確定,那座山上是不是盛產一種竹子,非常粗壯的竹子,竹筒可以拿來煮飯?”

    “是,你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小艾出事之後,你們就沒試著找過嗎?”想到艾若愚當初的遭遇,方南國很難不替她抱不平,也趁機問出了埋藏已久的疑問。

    嚴暢野苦笑,當初她的主動消失讓他的意氣消沉到極點,當時能做的只有逃離,逃離和她有關的一切,便能忘記她不愛他的那一現實。

    何況關於那天的記憶也不是十分鮮明,為了一個並不有趣的目的,一次算不上太愉快的出行,丟到任何一個人的記憶裡,都不是需要刻意去記住的啊。

    “你個混蛋,不說話了,理虧了?”方南國嗆道。

    “不,我總覺得……”艾若愚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輕輕搖著頭阻止道:“是我的錯,嚴家人都不知道我懷孕了不是嗎?那麼應該就是我自己刻意隱瞞了訊息。”

    “有錯,我們對半分,當時嫉妒、憤怒、猜忌、自暴自棄的我,顯然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嚴暢野牽著她的手在不斷收緊,此時心裡的難受,他們倆承擔的是同樣的重量。

    “因為那三年記憶的空白,真相根本理不出來。”在嚴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為什麼要離開,又為什麼要隱瞞行蹤等等,艾若愚自己解不開,別人更是無從下手,就連為什麼要忘記,她也不知道。

    選擇性失憶症,照書上說的,起因更多來自心理暗示,這就說明了其實是自己不願想起來,除非解開心結,可是那個心結也已跟著記憶一起掩埋,“所以過去了,也就只能讓它過去,放下反而更輕鬆。”

    “你確定你以後會義無反顧地活在當下,把握住每個垂手可得的幸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嚴暢野確定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因為拋棄過去,幸福便會更加純粹,沒有身份上的差距,也沒有倫理上的責難。

    “啊,大概吧。”艾若愚因為心中總有個不知道的過去存在,說什麼話都仿佛沒了底氣,就像總有個把柄落在他人手裡。

    “就知道你立場不堅定,誰叫你是屬不倒翁的呢。”嚴暢野輕慢地歎息,嘲笑她的同時更氣憤自己的無力,如果可以,他真想鑽進她心裡,然後在脈絡之間綁上無數紅繩,而繩的另一端則由他牢牢抓著,從今以後她的立場便由他決定,再不用怕她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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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7: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喂,你們到底在糾結什麼啊,既然那裡有你們的共同記憶,那麼週末一起去一趟,能夠回想起什麼自然最好,想不起來就當去玩了,怎麼樣?”方南國氣呼呼地大聲提議,看著他們親密互動,他是有火沒處發。

    “我沒意見,本來就想跟你好好去玩一天的。”嚴暢野說道。

    “別說得就只有我跟你似的,你那位未婚妻,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明天就回來了吧?”

    想到那位嬌小姐,艾若愚就不禁頭痛,比想起嚴暢野更頭痛百倍,也不能說方徽瑤不好,就是方徽瑤總把她當賊看的那副眼神,總教她心裡發怵就是了。

    “我倒是都快要忘了她了,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沒關係,我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你,即使會有幾個跟屁蟲一起去,我也會想像成只有我們兩個的。”

    “你的想像力還真夠豐富的,你是不是總把自己想像成昂首高歌的雄雞啊?”方南國諷刺道。

    “不,你高抬我了,我連雞都不如,否則我又怎麼會在這裡被你嘲諷呢,真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嚴暢野回道。

    “好啦好啦,不要鬧了,回家吃飯吧,早上血糖太低難免心情不好。”一看到院門,艾若愚便迫不及待地沖了過去,應付兩個孩子般的大男人,實在讓她有點力不從心。

    “為什麼總在他贏了之後阻止,明顯偏心啊……”看著他們兩人緊牽的手,看著融入兩人身影的背景,方南國切實感覺到胸口被狠狼捶了一下,有些痛、有些沉、有些讓人難以接受,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卻又被拒之門外,或者說就是連眼前的那扇門也仿佛寫著他的格格不入。

    “方叔叔!”甜脆的聲音從天而降,突然就將他墜落的靈魂撈了上來。

    小萌在窗口向他招手,下一秒,她的身體被嚴暢野摟進了懷裡,然後打鬧起來,吵吵嚷嚷、熱熱鬧鬧。

    方南國可憐的靈魂似乎又從高空再次墜落,而且墜落得更為徹底。

    那眼角眉梢、那神情舉止,那分明有很多地方重迭的一大一小的兩張臉……

    “啊……”方南國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差點教他靈魂出竅,“不會的、不會的……血親之間長得相……也是有可能的。”

    方徽瑤回來了,平靜的生活也依然像往常一樣,行雲流水地過著。

    嚴暢野履行諾言,幫艾若愚整修了庭院,儘管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還將一叢灌木剪成了不可名狀型。

    討好心上人的行動自然不可能他一人獨攬了,方南國也沒放棄過屬於自己的每一次機會,就是對小萌也不遺餘力地討好著,兩人就像競賽一樣逗樂了所有觀眾,以至於一向唯嚴暢野馬首是瞻的方徽瑤,都不得不送了他們倆一個綽號PMP組合,顧名思義,拍馬屁組合。

    只有艾若愚看著卻得出了和別人不一樣的結論,嚴暢野耍寶,人前若即若離,背後卻熱情如火,明顯不符合他的風格,她也問過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可是彆扭就是彆扭,忍了幾天,她終於找了一天晚上問他,問他是不是為了博她一笑而故意演的戲。

    嚴暢野卻故技重施,在她耳邊曖昧地低語道:“不喜歡嗎?逢場作戲可是社會人士必備的本事哦,偶爾上演些鬧劇,讓人對自己掉以輕心,想要的東西就能更順利地得到。”

    他們是出來倒垃圾的,回來的路上,她將他攔在林蔭道的一邊,此時月光將他的臉照得好亮,甚至泛著銀光,使他看起來更像魔魅一樣迷人又危險。

    “你想要的是什麼?還是跟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也是謊言?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可怕,開著玩笑,卻輕而易舉地把我們玩弄於鼓掌之間。”

    “你不就很清醒嗎?”嚴暢野的手突然攏住她的肩,然後他的臉一點一點地下移,直到嘴唇輕輕觸到她的嘴唇。

    艾若愚無法反抗,就算明知他是惡魔,她也甘願獻上自己,閉上眼睛的那刻,他張口含住她的唇,一口又一口地品嘗著。

    溫柔繾綣地交換著唾液氣息,微涼的夜風更是提醒著彼此體溫對自己的寶貴,再如何擁抱都嫌不夠。

    這刻骨銘心的感覺,可曾有過?她暗暗發問,索向記憶深處,心房再次隱隱約約傳出疼痛。

    嚴暢野、嚴洪野,她到底更愛哪個?思考著,不禁微微發抖,現在的心意是如此明確,而她曾給予嚴洪野的愛又是深到何處?簡直不可想像!

    艾若愚推開他,趴在他胸口喘息,捶打著他的胸膛,“你是在利用方徽瑤和南國哥是嗎?你在掩飾什麼?”

    “掩飾這份感情,掩飾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掩飾你的存在,不讓我們家的那些壞蛋把你抓走,掩飾我想掩飾的一切,等你答應嫁給我,我就拉起幕簾讓全世界看看,你是我嚴暢野的女人。”他拍著她的背,清晰感覺到她肩胛骨的抖動,“我希望你勇敢些,我希望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而且有必要那麼做嗎?”

    “這也算是傷害嗎?你就當是給他們上了一課,戀愛教學嘛。”嚴暢野繼續他那輕慢的調調,踩著別人腦袋往上走,這種事引不起他的罪惡感,“有沒有必要,那是你已經忘記了我媽的厲害,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吼一聲,你這小身板肯定得抖三抖。”

    利用、傷害?過去六年,他所受到的傷害又有多少?他不否認自己對方徽瑤的利用和傷害,因為他太想保護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了,為了能夠和艾若愚在一起,他的心只能偏向一方。

    黛眉輕鎖,艾若愚當然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大家族,可是一直以來,思維似乎總是故意繞開了那道障礙,明明那麼顯而易見,一如那三年的空白,她是憑著本能在逃避啊!

    “你家裡反對,你能阻止?”真是卑鄙啊,又將責任推給了他,她到底有什麼資格質問他呢?一起去面對就好了,一起去乞求長輩的寬恕,一起努力爭取他們的認可,這樣的話才是對的,但是她就是沒有勇氣。

    “不,我不想阻止,我只想讓他們看清,看清你我相愛的事實,我不動搖,他們又能拿我怎麼辦。”這麼多年過去了,固執的兩方總要有一方先下擂臺,否則便是兩敗俱傷,嚴暢野相信最終妥協的絕不會是自己。

    愛是把雙刃劍,要嘛割傷自己,要嘛割傷別人,他說得輕鬆,艾若愚想,到時候總免不了一番紛爭,他希望她勇敢點,希望她和他一起戰鬥嗎?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胸口,閉上眼沉默了數分鐘。

    最終卻還是沒有得出明確的答案,她向來不喜歡賭咒發誓,就像每個手術,無論勝算多少,院方總會先讓病人家屬簽訂免責書一樣,她已經習慣做了之後再下結論。

    這樣的自己連她自己都清楚意識到了不正常,就像身體機能不再健全的人,等需要使用到失調那部分的時候才會發現反應遲鈍,甚至根本做不出反應。

    “我可能幫不了你什麼,但是你的過錯肯定也是我的,到時候,別一個人擋住所有擲向我們的爛蕃茄。”當木樁被砸這種事,艾若愚想自己還是能夠做到的,但這是不是又是另一種逃避呢?蹲在角落抱頭挨打,而不是向前爭取,她所擅長的事還真是有夠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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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她就像只蝸牛,寧可躲在熟悉舒適卻陰暗潮濕的殼裡,也不願探出腦袋去擁抱燦爛的陽光,因為那樣會烤焦自己,她的本能就是這麼暗示的吧。

    “你就不能往好處想嗎?本來就不是天要塌下來的事情,不過就是家庭矛盾,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淡了化了,不了了之了。”

    “祝你好運。”原諒她的懦弱吧,目前的她只能躲在他的背後,走他開拓出來的路。

    “啊,祝我好運?說得我好像什麼壞事都能幹似的,當然,我本來也不是個善人,總之打不死就是我笑到最後。”一直活在世外桃源的人,突然叫她拿起武器和他一起去戰鬥,顯然也不在他的預期之內,所以希望歸希望,現實還需要理智地對待,他又怎麼會怪她,她所經歷的早已超出同齡人所能承受的。

    她是優秀的媽媽、盡職的醫生、熱心的鄰居……一直都是一個溫和的存在,使周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暖意的人,只是缺了點釋放情感的魄力和勇氣,可是這又怎麼能怪她,她是個孤兒,又曾被嚴家人那樣非議過,缺乏安全感是她的本能。

    “欸,你們跑哪裡去了啊?”方徽瑤的聲音和風一起來,樹葉沙沙作響,天上月亮也被雲遮住了,看著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艾若愚先推開嚴暢野,推開的那一瞬間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卑鄙,便咬著下唇背過身去,臉漲得通紅,暗自責駡起自己,既貪戀他的愛情,又不想成為情敵攻擊的目標,壞人他做,她只做好人,不是卑鄙又是什麼?

    “趕快冷靜下來,讓那大小姐看見了,有你麻煩的。”

    “那你別管我,先走好了,我在這裡冷靜。”

    時間,她真的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恢復、來振作,讓心中充滿和他一樣的對未來的渴望。

    “你先回去吧,醫生感冒了,病人可怎麼辦?”說著嚴暢野走出去,迎上來找他的方徽瑤,然後和她一起往林蔭道的另一頭走去。

    他們走過屋前,燈光將他們變成一道剪影,男的頎長、女的窈窕,都可以上海報了。

    艾若愚看著,只輕輕歎了一句:“快要下雨了啊,真是多變的天氣。”

    兩天后,就到了說好要去爬山的日子,安排好工作,五個人便乘車出發了。

    有小萌做掩護,艾若愚所要承受的奉承和攻擊就都會自動減半,這樣她也就更自在一些,托腮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一邊在腦內展開一本書,上面全是疑難雜症。

    相比而言,人確實是最複雜的生物,不僅生的病多種多樣,情感更是千姿百態,而病有醫可治,那情感呢?想到這個就頭痛,她學醫花了七八年才算入門,那處理感情豈不是要花上一輩子?

    才一扭頭,就對上方徽瑤投向她的目光,本來是因為脖子酸才轉頭的,這下倒是直接僵在那個角度上,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正尷尬時,前排的嚴暢野回過頭來搭話道:“若愚,不用太有負擔,想不起來就算了。”

    “最好能夠想起來,看她現在這麼呆,欺負起來也沒優越感。”方徽瑤撇嘴,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俏皮,來到這裡的每一個人,實際上都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放。

    “欺負,就憑你?花瓶學校畢業的花瓶小姐,只能回去欺負欺負宅包小姐吧。”方南國一邊伸手將嚴暢野的腦袋推正,一邊回頭取笑最近才熟起來遠房堂妹。

    “哈,真是瞎了我的狗眼,虧我以前還覺得你是個紳士。”方徽瑤回道。

    “真是蠢得沒藥救,竟然承認自己是狗。”方南國笑道。

    艾若愚忍不住笑起來,忙把臉轉向窗外,嚴暢野抬頭在後視鏡裡看她,不覺彎起了嘴角。

    “哎,大人們真是無賴,我要看動畫片。”坐在兒童安全椅裡的小萌眨眨睡眼,伸手向艾若愚討要道:“媽咪,給我大蘋果。”

    “在車上看會傷視力,你想做戴著眼鏡的馴馬師嗎?”艾若愚駁回道。

    “我可以戴隱形眼鏡,像花癡姐姐一樣。”

    “再叫我花癡,以後休想吃布丁,小鬼。”方徽瑤好氣又好笑地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臉頰,這小傢伙實在太像嚴暢野了,所以別說是恨了,捎帶著連她媽咪看著也不那麼可惡了。

    “我才不是小鬼,而且,呵呵……”小萌得意地繼續道:“你說了不算,叔叔會給我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茶杯蛋糕也是,彩虹霜淇淋口味的最好吃了,媽咪做的只能喂狗。”

    艾若愚揉揉太陽穴,這小鬼的嘴巴也讓方徽瑤帶來的廚娘給養刁了啊,“小心滿嘴蛀牙,天天就不會娶你了。”

    “才不會,我跟天天都說好了,他要是反悔,我就讓方叔叔去揍他,揍得……揍得他……滿地找牙。”小萌搖晃著腦袋,越發得意,再也不是那個會為別人一句“你沒有爸爸”而哭鬧不休的可憐小孩了。

    “你方叔叔就是個打手,我會替你起訴他的,他要是反悔,一定告得他身敗名裂、傾家蕩產。”嚴暢野也來湊上一腳,當然是開玩笑的。

    “你好好開車,別老是東張西望。”方南國再次將他扭向後方的腦袋推了回去,有人作對的感覺真是很久都不曾有過了,青春似乎都跟著回來了。

    “要不是山路,我閉著眼都能開,要不換你開。”

    “我幹嘛要換,是你搶著要開的,是吧,小艾?”方南國故意大大地轉身,目不轉睛地看向艾若愚。

    “嗯?”艾若愚眨眨眼,放空的腦袋慢半拍地重新填滿訊息,回道:“啊,暢野開就行了,又不是多遠的路。”

    “你就叫南國哥為南國哥,為什麼不叫暢野哥為暢野哥呢?”方徽瑤拗口地質問道,叫得那麼親密做什麼,雖然糾結也沒用,可不糾結憋在心裡又難受。

    “暢野……哥……”艾若愚無奈地撇了撇嘴,艱難地吐完全部字眼,可這樣的語速卻無疑加劇了其中的曖昧,“都起雞皮疙瘩了啊。”

    “啊,你那樣叫,拖長了調,又軟軟的、酥麻麻的,當然……惡……噁心啦!”方徽瑤氣得直拍大腿,“不准這麼叫了,反正我活著就不能。”

    “別死啊活啊的亂說,若愚,繼續啊,哈哈……”嚴暢野吹起口哨,跟小萌剛才的反應如出一轍,給他條尾巴的話都能翹上天,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過了三十歲的大男人。

    “別扯上我啦,靜一靜吧,聽聽風吹松竹聲……”艾若愚的話還沒說完,小小的鼾聲就已傳遍車內,原來小鬼又無聊得睡著了。

    頓時,大家都笑了,沒有傲慢、沒有偏見、沒有怨念……才拉起繃緊的心弦瞬間散了開來。

    滔滔松竹聲一路相送,群竹環抱的山腳慢慢展露在他們眼前。

    拖著帳篷,背著大包的旅行袋,一行人往山裡走去。

    小萌來了精神,一個勁沖在前面,身手矯健得就像放歸叢林的猴子。

    “不得不說,你們嚴家的基因確實好,看那長手長腳,長大了勢必是個大美人。”方南國搡搡隔壁的嚴暢野唏噓道:“你怎麼沒去當運動員?”

    “我轉行當動物管理員,管理你就夠了。”

    “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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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方徽瑤看著默默向前走的艾若愚,突然打了個激靈,垂下頭也跟著安靜下來,剛才自己竟然會希望她恢復記憶!如果讓嚴暢野知道,那天晚上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她,而是蔣若愚,還有小萌並非嚴洪野的孩子,而是他的孩子的話,屆時他會將她置於何地可想而知。

    再沒有愧疚、再沒有憐惜,再不會考慮她的處境,他會毫不留情地將她從他的生命中剔除出去,更甚者還會追加一擊狠狠的報復吧。

    方徽瑤不寒而慄,腳下鬆脆的枝幹,此刻看起來都像極了地獄裡伸出來抓她的鬼爪。

    “啊!”她突然尖叫,向前跑了兩步,撞上了方南國的背包。

    “怎麼了,千金大小姐,被毛毛蟲嚇到了嗎?”

    “不是有帶驅蟲水嗎?忘記噴了嗎?”嚴暢野回頭看了方徽瑤一眼,從她驚懼的眼睛裡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但到底是什麼又無從探知,“看你嚇得好像魂不附體的樣子,就叫你別跟了,荒山野嶺的,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啊。”荒野求生他可沒學過,想想當年,也是很窘迫地經歷了一回。

    艾若愚眨眨眼睛,才發現自己又走了一回神,等她靈魂附體,便不緊不慢地問上一句:“是被蟲咬到了嗎?”

    方徽瑤已經恢復清醒,眼神不由己地瞟向一臉淡漠的艾若愚,在小萌跑回來纏上她的那一刹那又匆忙移開目光,就像燙著了似的。

    “我沒事,被臭蟲噁心到了。”方徽瑤再怎麼指桑駡槐也沒用,因為當事人從沒把她放眼裡過。

    艾若愚由小萌拽著越走越遠,方南國很快跟了上去。

    “要不要讓若愚幫你看看?”嚴暢野陪她在原地冷靜。

    “不用,她沒你想得那麼了不起!”方徽瑤忿忿地不服氣地回道,不過就是個窮鄉僻壤之地的小醫生,憑什麼他們都認為她比自己優秀?

    “大小姐,你要在這麼鬧脾氣,不如我先開車送你回去,怎麼樣?”這麼多年來的相交,說完全沒感情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份感情絕對點到為止,就是把她當妹妹看而已。

    方徽瑤頭一甩,倔強地宣言道,“不要,她能做到的我也能。”

    嚴暢野哭笑不得地將手在她腦袋上亂揉一通,卻被她很火大地拍開。

    “別把我當小孩!”方徽瑤一邊說著,一邊朝遠處的三人追了過去。

    嚴暢野歪歪嘴,很抱歉地聳肩,表示無力承受她這份期待,他依舊走得慢慢悠悠,每當他們回過頭來喊他,他總是高聲答應,然後龜速還是龜速。

    一半原因是追憶過去,一半原因是穿的鞋有點硌腳,他沒帶運動鞋,這雙是方南國借他的,走得他都想脫下來直接還給那個現在正笑得一臉癡呆的混蛋。

    他們預想在山腰谷地的上風處搭帳篷,而這座山遠看著小得像頂帽子,實際跑到它腳下才發現原來它驚人的龐大,所以越爬越艱難,越往上反而覺得距離越遠了。

    很快,耗盡了好奇心的小萌代替了方南國的背包,而方南國的背包則由嚴暢野肩負起來。

    “暢野哥,我幫你拿帳篷吧!”方徽瑤跟在嚴暢野身後,意欲搶過裝著帳篷的袋子。

    艾若愚回頭看看他們,然後依舊一語不發地往前走著。

    “不用,你是在看不起我嗎?”嚴暢野笑得輕鬆,實則汗水已浸透汗衫,“而且你這麼拖著反而加重了我的負擔啊。”

    “對不起。”方徽瑤吐吐小舌,小心翼翼地用濕巾抹去鼻尖的汗,便開始了抱怨,“真是的,腳都走疼了,還熱得要命,汗臭味都要透出來了。”

    “欸,別說出來好喁,口渴的時候說水,越抱怨越累啊。”嚴暢野瞥了方徽瑤一眼讓她噤聲。

    之後便都沉默了,屬於林子的聲音也就透了出來,鳥兒在林子的頂端角逐,松鼠在樹上跳來跳去,還有青蛙偶爾的咕噥,除此之外,像是乾燥過後的穀物所散發出的清香味道也慢慢深入肺腑,將濁氣帶出來似的讓人放鬆神經,進而振奮了精神,一旦超越了心理上的障礙,旅程也就不那麼可怕了。

    每半小時休息一次,其他人席地而坐,吃的吃、喝的喝,只有艾若愚與眾不同,卸下背包後往附近的林地裡一鑽,回來的時候手裡總是抓著一大把的葉子。

    “若愚,要不要再歇一會?”嚴暢野看她也是滿頭大汗的樣子便詢問道,她體力再好也總是個女生,又是那種百般隱忍的脾氣,等累倒了可就來不及了。

    方徽瑤朝艾若愚冷哼一聲,背上背包,陰陽怪氣地激道:“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暢野哥你多操心了啦,況且人家是醫生,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能不清楚嗎?十點前趕不到紮營地點的話,可是會被曬死的,現在的太陽多毒啊,是不是啊,艾醫生?”

    看了眼天空,層層迭迭的雲彩,陽光幾乎被遮了個沒影,艾若愚輕描淡寫地說:“沒關係,走吧。”這點山路對她而言真算不上什麼,出汗並補充了水分,狀態還是很OK的。

    “喂,背包我替你背吧。”嚴暢野實在有點看不過去了,除了那個背包,她還要分擔一個炊具箱,雖然不算重,可到了這會,他就是忍不住心疼。

    “不,你都背了兩個了,我真的OK,沒問題。”艾若愚有意將背包提箱的動作做得很流暢,以示輕鬆。

    “你確定?”嚴暢野隱隱有些惱火,這傢伙示下弱、撒下嬌,天難道會塌啊?

    艾若愚點頭,邊朝前走,“我確定,比這高、比這大的山,我都爬過。”

    登山是極消耗體力的運動,也就意味著,登山的時候不用想多餘的事情,所以她喜歡登山,過去幾年只要一有空,她就會和登山愛好者協會的友人,一起去攀登世界各地的名山峻嶺,所以她是真的沒問題。

    “小艾和我可不像你們這幫僵手僵腳的都市族,這點山路要是走不來,那可就白活了。”

    方南國幸災樂禍道:“公子哥、嬌嬌女,哼哼唧唧、唧唧歪歪,看你們今晚怎麼熬過去,腳上一定長滿水泡,等著難受吧!”

    方南國不提還好,一提嚴暢野不禁皺起眉來,原因無他,他的腳已經在痛了。

    “有什麼好得意的,鄉巴佬。”方徽瑤脾氣見長,說話越發不客氣起來。

    “那你還待在這裡幹嘛?滾回你的大都市去啊!”

    “要不是暢野哥要待在這裡,你八抬大轎請我來,我還不來呢!”

    “喲喲喲!還八抬大轎,八抬大棺材抬你來這吧?”

    方徽瑤和方南國兩人你來我往,嚴暢野反而趕上去和艾若愚走在了一塊。

    “真的不累?”嚴暢野再次確認道,從下往下看的話,她的身型還真是嬌小,小小圓圓的肩頭,很平直也很有力。

    “嗯,不累啊。”艾若愚慢半拍地仰起頭來答話,顯然又走神了,或者是太專注于腳下的路了。

    嚴暢野苦中作樂地取笑她道:“你腦袋裡是塞了棉花嗎?眼睛裡心裡,只有眼前的道路嗎?就不會分點給我嗎?”

    “啊……”艾若愚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瞳仁在陽光下像寶石一樣泛著光澤,看得嚴暢野一楞,差點踩空一腳,幸好只是踉蹌了一下,“你當心一點,不,還是專心一點,這把年紀摔一跤的話,骨折起碼要三個月才能完全康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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