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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都市言情] 喬寧 -【妖后鬥淫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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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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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33: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可他們傅姓之人,體內流著可是少鵹族的血脈,少鵹族發跡於窮困的山水,對他們而言,山水便是養育族人長大的根脈。

    即便少鵹族因為掌握了中原政權,遷徙至肥沃的平原生活,習性亦逐漸漢化,卻也斷不掉親近山水這個天性。

    而他所熟悉的平瑤,滿腔心計,眸光繞著宮中權勢兜轉,一顰一笑是藏不住的算計,絕不是眼前這個眉眼透著豁達,笑容不染一絲權謀的平瑤。

    莫非,平瑤發現了什麼?

    深受震懾的同時,傅盛不禁心生忌憚。

    “……方才那石子,是陛下扔的吧?”

    黑眸猛然緊縮,傅盛面上雖是波瀾不興,眼底卻浮動著冷冽的殺意。

    周靜見著那張俊美的面龐,緩緩斂起笑。“陛下有什麼理由,不能讓臣妾知道陛下會武功?”

    傅盛笑了:“夭夭說的是什麼話?你明知道朕自幼就不擅武功,連太子太保都被朕氣得自請出宮,朕還是十五歲那一年才學會騎馬。”

    謊話。

    她聽過太多謊話,不論是在宮中,抑或軍營裡。朝堂上,敵營裡,自家宅院,有人的地方,有權能謀之處,便充斥著一個個織密的謊。

    所以,她討厭當官,她寧可上戰場殺敵,狼煙下,不問是非,只有生死,不容許模糊地帶。

    她差一點就讓傅盛騙了。傅盛哪裡會是荒淫無道的昏君,分明是個懂得裝淫賣蠢,工于謀略的狡猾狐狼。

    “陛下莫不是有什麼苦衷,才會故意不讓任何人知情?”

    傅盛但笑,默不作聲,可那雙深邃美目迸出的凜凜殺氣,也是夠嚇人了……周靜心中咕噥。

    “夭夭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無言對峙良久,傅盛才含笑說道。

    這一聽,周靜當下有了底。

    原來……平瑤的三千寵愛全是假的,傅盛根本是在防著她——不對,他防的何止是平瑤,恐怕是平瑤背後的

    整個平氏。

    尋思間,周靜身下的馬兒霍地嘶鳴一聲,兩隻前腳一跪,當場癱倒下來。

    馬背上的周靜就這麼被摔出去,幸虧她身手矯健,立馬一個輕功縱跳,免去了被馬身壓傷的皮肉之痛。

    可當她喘亂的氣息方定,眸光一抬,傅盛竟然已經在她身前,兩人距離不過方寸之間,他手中的碧玉匕首,冷冽如月輝。

    她一窒,隨即想起?陽山那場戰役,那個偷襲她成功的男人。

    那男人,與傅盛有著毫無兩樣的面龐。

    “陛下!”

    不遠處傳來御前侍衛慌張的聲音,那些人似乎迷了路,落後他們二人好一大段路,自然無緣撞見他們劍拔弩張的對峙。

    “你想殺我嗎?”周靜努了努唇,低語。

    傅盛動作流暢而敏捷的收起匕首,美麗的薄唇微微一勾,似是嘲諷。

    可當他再伸出手時,卻是萬般溫柔地攙扶起她。

    “陛下,屬下方才沒能及時跟上,屬下罪該萬死……”

    “不礙事。許是日頭太烈,把夭夭的馬兒給曬死了。”傅盛一臉不忍卒睹的別開臉,順勢將周靜摟進了懷裡。

    周靜靠在他的胸膛裡,意外聽見他的心跳。

    平緩有序,不疾不徐。

    對照此刻他臉上,因為觸見馬屍而露出的驚慌神色,絲毫搭不上。

    有意思。這個傅盛……原來是深藏不露的戲子呀。

    “夭夭。”傅盛垂下兩排濃密的睫毛,不舍地瞅著懷中那張玉容。

    “是,陛下。”周靜虛情假意地附和。

    “咱們別圍狩了,萬一像這馬兒一樣倒下去,可就得不償失。”他垂眸淺笑,服底的殺機漸升。

    “都聽陛下的。”周靜笑吟吟地說道。

    “夭夭與朕共乘一馬回宮吧。”說著,傅盛將她托上馬背,自己在隨從的扶持下,一同上了馬。

    回宮途中,傅盛圈在她腰間的手臂,暗暗使勁,力道奇大,箝得她差點叫疼。

    周靜不得不抬起臉,小小聲地說:“我不會說出去的。”

    專心馭馬的傅盛,恍若未聞,持續甩動握在另一手的馬鞭。“駕!”

    “……你已經殺了我一遍,我不會再讓你殺我第二遍。”她揚起挑釁似的笑,媚眸透出不馴的鬥志。

    傅盛這才微微皺了下眉心,垂眸斜睞,早已埋下的疑竇,又逐漸加深——

    她,還是那個只知撲粉畫眉,妒行後宮的妖後平瑤嗎?

    冷宮西側的一處荒廢書齋裡,一盞油燈幽微地亮著。

    屋裡拾掇得乾淨整齊,臨窗邊擺了一架羅漢榻,面東的位置擺了紫檀書案,案上備妥了文房四寶。

    “……這些便是姑娘謄寫下來的書。”身上披戴軟胄護甲的褐衫男子,呈上了數冊墨蹟方幹的藍皮書。

    傅盛倚坐在羅漢榻上,手中高執一封密函,聞言,才稍稍挪開信函,投睞一眼。

    “擱著吧。”

    “陛下,姑娘在外求見。”門邊另一名同樣穿戴護甲的藍衫男子,沉聲稟報。

    “讓她進來。”

    傅盛將密函放進一旁小幾上的油燈碟裡,轉瞬,雪白的紙箋成了破碎的灰燼。

    穿著綠衣宮人服的虞涵,神色有些彆扭的步入書齋。

    “你是怎麼了?今兒個在後山……”

    “平瑤不對勁。”傅盛冷冷地堵住了她的話。

    “怎麼個不對勁兒?”虞涵不解。

    “她知道朕會武功。”傅盛起身來到紫檀書案前,順手抄起一本藍皮書,垂下眼睫,細細閱覽。

    “這怎麼可能?!”虞涵震驚,隨即又道,“是誰洩漏出去的?”

    “還沒查,不清楚。”傅盛抬手翻頁,語氣極淡。

    “不如……我去殺了她。”虞涵暗暗屏住呼息,查看著他的反應。

    傅盛並未理睬她,自顧自地問:“這些……全是你從禁書裡抄寫下來的?”

    “嗯。”虞涵不安地緊瞅著他。

    “朕從未說過要帶虞才人去後山賞花,你為何要故意在平瑤面前撒謊?”

    “我……我就是想鬧鬧她嘛,你也知道那個妖女善妒易怒。”

    瞥見傅盛掃來冷冽的一眼,虞涵咬了咬唇,立時噤了聲。

    “虞涵,你可是忘了自己是為什麼入宮?”傅盛含笑地問。

    “……我沒忘。”她根本不是什麼才人,而是來助他鬥垮平氏的左右手。

    平氏在宮中鋪天蓋地的安插人馬,到處皆有他們的眼線,傅盛費了數年的功夫,才慢慢安排他的人進宮,而她,不過是前朝老臣留落在外的孤女,幸得王刺史同情,給收留在府裡。

    後來她才曉得,王刺史會收留她並非是偶然,而是看中她過人的記性,以及稟性聰穎,想將她收為傅盛所用。

    平氏在朝裡宮中安插了無數人馬,傅盛要想再放人進來,只得從後宮下手。

    後宮中像她這樣,表面上是空有美色,鎮日盼著皇帝垂憐,實則暗中替傅盛查事,更甚者是幫他殺人的妃

    嬪,不知還有多少。

    傅盛行事謹慎,從不透露宮中其他人馬的存在,她只能靠他走的每一著棋去瑞度。

    “別再去招惹平瑤。”傅盛命令道。

    “她知道了你的秘密,你都不做點什麼嗎?”虞涵焦灼低嚷。

    傅盛淡睨她一眼。

    光這一眼,虞涵便乖乖閉上了嘴。

    他冷峻的眸光,在在透露著森寒的警告。虞涵懂他,他雖然給了她許多方便,甚至可說是放任她對他沒大沒小,可他終究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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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33: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他體內流著少鵹族的血脈,百年前,少鵹族仍是漢人口中的蠻族,驍勇善戰,好勝能鬥,若非開朝皇帝錯信平氏,放任平氏壯大至此,今日的傅盛絕非如此。

    “平瑤的事,朕自會處置。”傅盛淡道。

    “……是。”

    “你明日去見孟太史,讓他把姜太史藏的禁書全交出來。”傅盛面無表情的下令,語氣有些冷漠。

    虞涵聽出他語氣中的疏離,心下不禁發急,卻也不敢再惹他厭煩,只得溫順應諾。“是。”

    “你讓人捎信給王刺史,讓他找人去烏河縣查查烏河縣令的底。”

    “烏河縣令?”虞涵納悶:“莫非便是安國公要辦的那個小縣令?”

    “安國公一直在找這個小縣令的碴,平瑤也私下托她的親信出宮去查,看來平家人都十分在意這姓周的,既是如此,朕怎能如他們所願。”

    傅盛垂眸一笑,將藍皮書冊往案上一擱,偉岸的背影在光影搖曳中,顯得有些撲朔迷離。

    虞涵咬著下唇,目光有些難受,直瞅著那抹高大卻不可及的背影。

    傅盛對平瑤……究竟存著什麼樣的心思?

    當珠簾被挑起,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時,榻上的周靜隨即睜開眼坐起身。

    來了。

    就著花窗映落的月光,她望向那個步履寂然無聲,內力深厚的玄黑人影。

    那人徐徐走近,俊美無儔的臉龐沐浴在月光下。濃俊長眉,深邃墨瞳,峭直的鼻樑,襯著兩片薄唇,這張臉無疑是美麗的。

    傳說少鵹族承襲自女媧血脈,族人男俊女美,儘管只是傳說,眼前這麼一看,似乎也不假。

    “躲過了侍衛的眼,也沒驚動外頭守夜的宮人,你的輕功當真了得。”

    周靜笑了笑,不吝嗇地給了贊許。

    傅盛美目微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的眼神,她的笑,乃至於她說話的語氣,都不再像從前那樣好捉摸。

    她看起來,就像是脫胎換骨,判若兩人。

    若非他親自確認過,她依然是那張臉,依舊是那一身媚骨,他幾乎要以為是他人易容假冒。

    “你想殺我,對不?”周靜掀開錦被,絲毫不介意身上僅穿著白綢中衣,輕巧地下了錦榻。

    “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的?”傅盛面容沉靜的望著她。

    “虞才人也是你安插的棋子吧?”周靜直爽地揭開天窗說亮話。“說真格的,你太會演了,連我都讓你給騙得團團轉兒,莫怪這麼多年來,朝中上下沒人發現。”

    “是榮王府的人向你捎信?”這是傅盛認為最有可能的推敲。

    “不是。平家除了我,沒人知道。”

    聞言,傅盛眼底的殺意冉冉浮動。

    周靜知道他不信,又道:“你認為,我若是演戲,能逃得過你的眼皮子嗎?”

    這倒是不假。

    傅盛自有意識以來,便戴著平庸無能的面具,他自幼便認識驕縱妄為的平瑤,假使平瑤真是在他面前演戲,他斷不可能沒發現。

    但,眼前這人確確實實是平瑤。

    又好似不是。

    這其中,究竟藏著什麼玄機?

    “傅盛。”周靜直喊他的名諱。

    傅盛眉眼不動,面色沉靜,只那雙洗墨似的美目,定定的望著她。

    “我能助你扳倒平家。”她知道,眼前唯有向他坦白交好,方能讓他斷了殺意,否則她難逃今夜這一劫。

    她的劍術雖高,可傅盛也不差,兩人一較高下,倒也不知道最終誰輸誰贏。

    最重要的是,她與他無冤無仇,沒道理與他拚個你死我活,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與他化敵為友。

    “你要助我扳倒你的本家?”傅盛笑了,這笑透著濃厚的嘲諷意味。

    “我不是平瑤。”

    “天大的笑話,你不是,那誰是?”

    看著傅盛漸寒的眸光,周靜心下一橫,低語:“你,信不信還魂?”

    “還魂?平家幾時開始迷信了?”傅盛冷嗤。

    口說無憑,周靜念頭一起,拿出暗藏在枕下的兩根柳枝,扔了一根過去。

    傅盛反手接住,睞了一眼手中的柳枝,琢磨起她的用意。

    “你劍術好不好?”周靜不客氣地問道。

    傅盛眯起眼,不作聲。

    “劍術好的人,甭說是劍了,光是這柔弱無依的柳枝,都能使得虎虎生風,你認識的那個平瑤,能像我這樣嗎?”

    語罷,周靜一個擺身,手裡的柳枝卷起一陣風,攻勢淩厲的直朝傅盛而去。

    傅盛暗詫,隨即反應過來,連退了幾步,以手中的柳枝擋住了這一記。

    柳枝被打歪,將梅花小幾上的青花瓷掃到地上,發出眶啷一聲,成了滿地的碎瓷。

    再一眨眼,傅盛眉頭微擰,飛快的欺向她,手中的柳枝一個打橫,抵上了她的肩膀,她下意識往後退,退進了隔著琉璃屏風的更衣處。

    “娘娘!”白芷焦急的聲嗓在內室外響起。

    這頭,傅盛與周靜在更衣處,各自使著內力相抗衡,他手裡的柳枝抵住她的肩頭,她亦不讓,手中的柳枝直直打在他的胸膛上。

    他逼近她,她揚起細巧如瓷的下巴,媚眼中的不馴挑釁著他。

    經過一番運功打鬥,兩人的氣息俱是淩亂,喘息聲此起彼落,相接的四目卻是交纏著騰騰殺氣。

    “娘娘,您可無恙……”屏風外傳來急遝的腳步聲,不必猜也知道,肯定是忠心的白芷帶著守衛進來護駕。

    傅盛陵目望著她,眼神寒如冰霜,握著柳枝的那只手不禁暗暗一緊。

    他這是怎麼了?竟然隨她的話起舞……眼下她只消喊一聲,便能拆穿他長久以來的偽裝,外頭的宮人肯定會洩漏給榮王府。

    最教他吃驚的是,平瑤幾時習得了如此高超的劍術?幾乎快與他不相上下。

    “啊……好疼。”驀地,一聲嬌柔酥骨的媚喊,在房裡曖昧響起。

    登時,屏風裡外的人?是傻了。

    周靜掐著嗓子,裝腔作勢:“陛下……臣妾都說了不讓您這樣,您偏喜歡這樣偷偷摸摸的……嗯,弄疼了臣妾。”

    白芷等人聞聲,個個臉色翻成椒紅,連忙退出內室。

    屏風裡,傅盛與周靜相望,後者有絲不自在的呵呵乾笑。

    “我幫了你這麼個大忙,你總該信我了?”她大方的邀起功來。

    “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不是平瑤。”她斂起笑,正經八百的重申。

    “那麼,你是誰?”他淺淺一個挑眉,有些懷疑,有些嘲弄。

    “周靜。”她沉定說道。

    “周靜?”他眯起眼,甚覺荒謬的複念。

    “不錯,我是百年之前的周靜,不知為什麼,我還魂到了平瑤身上。”

    平氏素來不迷信鬼神之說,平瑤不信邪不信佛,她只信自己,絕無可能說出這樣的無稽之談……

    莫非,這是平瑤新想出的把戲?抑或是榮王府指示她這麼做?

    傅盛生性多疑,肯定不會信她……周靜太清楚了。

    可她不得不賭。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傅盛目光深沉的問道。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相信,可我必須說,這事千真萬確。”

    這事太玄奇,傅盛一時半刻信不了。可平瑤方才確實沒拆穿他,還反過來幫著他……

    “不信的話,咱們重新再打過。”周靜低喝一聲,抬起膝頭頂開他。

    傅盛順著她這個勢退開身,心神方定,只見她揮舞著柳枝,氣勢蓋頂的直沖而來。

    且不論她所說是真是假,已經許久沒有過能與他相較高下的敵手,他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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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33: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傅盛讓了她幾招,隨後揮枝輕打她的手腕,她吃疼的皺了下眉,卻不放棄,水眸燦燦生光,透著不服輸的精芒。

    他望著她這一眼,心下竟閃了神,讓她接連而來的幾記猛攻,給突襲得節節敗退,到最後甚至被她一個掃腿給制平了。

    見傅盛倒下,周靜野性子一起,立馬往他身上跨坐,手中的柳枝如劍鋒一般,緊緊抵住那張俊秀的臉。

    她對著身下的男人揚起了勝利笑容,眉眼端著爽颯的不馴,還有些自滿。

    可這一笑,竟教他看迷了眼。

    “你的劍術不差,可到底還差了我一截。”她驕傲的說道。

    傅盛笑笑,並未反駁。他沒打算讓她知道,若非他一時因她的笑岔了神,她絕無可能擊倒他。

    “這下,你至少該信我不是平瑤?”見他眼中的殺氣已淡,她不由得存著希望地追問。

    “你說你是周靜,可有什麼證據?”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你去查一查周靜的生平,再來與我對質。”

    傅盛沒回絕,這確實是一個法子,只是……他若真這麼做,豈不是當真信了她這個荒謬之談?

    可眼前這個劍術高超,眉眼散發著英氣的女子,絕無可能是他熟知的那個平瑤,這又該從何解釋?

    思及此,傅盛黑眸微凜,不禁琢磨起她說的那些鬼話……

    “傅盛,你信不信,我能助你拔掉整個平氏。”周靜信誓旦旦地說道。

    “朕且聽著,不予置評。”傅盛唇角淺淺一挑。

    “有了我裡應外合,你才有勝算,所以你不能殺我。”她拉起他的衣襟,貌似下令的凜嗓說道。

    傅盛垂下眼眸,瞥了瞥她揪住衣襟的雙手。

    周靜被他這麼一瞥,才曉得自己失態了,乾笑:“對不住,我平時教訓小兵慣了,忍不住就會有這樣的舉動,可不是有意冒犯陛下。”

    她這句“陛下”喊得甚是調侃,聽得傅盛心頭如被針刺,頓生不悅。

    周靜才剛要放手,冷不防地,一雙修長的大手握住她的手,一個翻身便將她反制在身下。

    周靜緊蹙秀眉,抬起膝蓋想頂開身上沉重的男體,傅盛快了她一步,隨即夾緊了她的雙腳。

    兩人此際糾纏的姿勢……曖昧至極,周靜心口一臊,舉拳便朝傅盛的胸膛擊去。

    傅盛一記柔軟的拳式,化解了她剛強的招,這記以柔克剛的拳法,當下看怔了她。

    “好厲害的拳法……這樣的拳法,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訝喊。

    怎麼說她師父可是當年稱霸武林的武學天才,傳承了師父的一身武學,她可說是學盡了天下各種拳招劍術,可傅盛這一招,卻能四兩撥千斤的化解她的拳招,這太……太侮辱她了!

    “這是少鵹族失傳已久的絕學,世上除了朕,沒有別人會。”這回,改換他揚起驕傲自負的笑。

    望著那一笑,周靜的心有些癢癢的,說不出是為什麼。

    過去與人打架過招,她從未輸過,眼前竟然輸給了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皇帝。

    ……還是個淫皇呢!

    看著她臉上漸升的不服氣,傅盛竟莫名地感到得意。

    “勸你別得意,我周靜可是武學奇才,你要再多使幾次,我便能學上。”

    見她像只母豹子,張揚舞爪的撂下警告,傅盛不怒反笑。

    且不論眼前的人,究竟是平瑤作戲,抑或真是她所說的還魂周靜,光憑她方才教他驚豔的劍術,以及這不馴

    的旺盛鬥志,便足可令他格外留神。

    “是嗎?那你可有得盼了,朕可不是天天閑來無事,都在使這拳法。”

    說著,傅盛俯下身,與她眼對眼的近望。

    她不羞不赧,就這麼睜著雙勾人的媚眸,熠熠如星的注視著他。

    真的不是平瑤。

    平瑤不可能這樣看他。平瑤瞧人的眼神,三分嬌,七分媚,語氣嬌嗲甜膩,不像眼前此人,那雙眼透著直爽,大膽而無畏,根本不將他放在眼底。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膽識,怎可能是那個令他厭惡至極的平瑤。

    “你瞧夠了嗎?”周靜不耐地問道。

    “你當真要助朕扳倒平家?”

    “本將軍可從來不曾食言。”

    “將軍?”他挑眉。

    “我周靜可是夙玥王朝的第一女將軍。”她無比驕傲的揚了揚下巴。

    她眼中的光彩,耀眼非凡,這一刻竟迷住了傅盛的眼。

    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對這副空有美麗,內在卻庸俗醜惡的軀殼感興趣的一天。

    或許……世上真有還魂這回事。或許,她真是周靜也說不定。

    “但我有個條件。”周靜又道。

    傅盛掩眸凝睞,靜等下文。

    “你得幫我查清楚,為何周氏會消聲匿跡,還有,你得幫我保全周家後代。”

    “這事,朕做不了主。”傅盛並不隨口給承諾。

    “你可以的,我知道。”周靜定定的望進他眸心。

    傅盛面上不動,心中卻被她那樣信任的眼神震住。她憑什麼認定他可以?

    “你既然能演了這麼多年的戲,逃過平氏的眼,私下安插自己的人馬在後宮,那就表示你肯定有這個能耐。”她本不想戳破他的,是他逼她不得不。

    她竟然知道他在後宮中安插自己人……傅盛心口微地一凜,對眼前的人越發懷疑起來。

    “我就是弄不懂,周氏這樣的百年氏族,怎可能因為改朝換代就斷了後,我要查個清楚,還有,百年前的?陽山之戰,究竟是誰出賣了我,這些我都要查。”

    “你的條件就是這些?”他心下暗詫。

    “不錯。”她眸心清亮的直視著他。

    任憑傅盛怎麼看,就是無法在那張臉上,那雙眼底找出一絲虛假。

    於是他眯了眯眼,沉嗓應諾:“好,朕允了你。”

    “……周靜?”

    前來覆命的戈毅,聽見主子提及這個陌生的名字,不禁驚詫的抬起了頭。

    此際,蘭馨宮的一處密室裡,傅盛坐在靠牆的紅木圈椅上,手裡執著一卷藍皮書,書後那雙睿智的鷹眸,正細細讀覽紙上筆墨。

    “當年?陽山一戰,族裡派出了哪些人前去應戰?那些人的後代可都安在?”傅盛問著與他同樣出自少鵹族的心腹。

    “那已是百年前的事,恐怕需要一點時日方能徹查清楚。”戈毅道。

    “你去找幾個族老問問,興許有人記得此女。”

    “恕屬下斗膽,敢問陛下怎會問起此女?”

    傅盛挪開手中的書,面色在橘暖的宮燈照映下,顯得有些朦朧難辨。

    “平瑤不對勁。”

    “屬下不懂,皇后又怎會與……”

    “她說她不是平瑤,而是周靜。”

    戈毅傻了傻:“那可是百年前的人,早已作古。”

    “她說自己是還魂。”傅盛勾了勾唇角,不無嘲弄。

    “陛下當真信了?”

    傅盛沉默良久,方道:“玄怪之事偶有聽說,先皇在世時,曾有皇子死後兩日又複生的事蹟,亦曾有狐怪在後宮作亂等事,還魂……興許也不足為奇。”

    “陛下若是懷疑,何不讓族裡的老祭司前去試探?”戈毅建議道。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傅盛沉吟。

    “屬下這就去辦。”戈毅躬身行禮。

    “等等。”傅盛喊住了正要離去的戈毅。

    戈毅在原地抱拳靜候。

    “外頭的蘭嬪,今夜由你處置吧。”傅盛語氣淡然的吩咐道。

    “是。”戈毅領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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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34: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後宮皆知,皇帝一個月裡有大半的夜晚是在玉瑤宮過夜,其外的日子則是雨露均沾。

    除去三年一次的選秀,平時皇帝微服出巡,看中哪門哪戶的閨秀,便會想方設法帶回宮中成新寵。

    這其中,有些是如同虞涵這樣處心積慮安插進來的棋,有的則是障眼法,不得不納進後宮,以免招來平氏的疑心。

    除了平瑤,傅盛從不碰這些後宮女子。

    與那些妃嬪過夜的人,不是他的影衛,便是他的心腹,要不便是暗燃迷魂香,讓那些妃嬪誤把春夢當真實。

    世人譏笑的淫皇,實則是個冷情寡性之人,他從不允許自己在任何女子身上傾泄欲望。

    這後宮中充斥著太多虛假,太多的野心,每張溫柔榻上皆藏著陰謀算計,每張美若天仙的笑顏之後,是渴望權勢的醜惡之心。

    在這座處處包藏禍心的權勢之巔,所謂的美人,所謂的天仙,所謂的絕世,不過是權謀之下的一顆棋,他心如止水,不屑一顧。

    他是厭憎平瑤的。

    當年為了登上皇位,他不得不接受老榮王的擺佈,假意迷戀平瑤,與之成為夫妻,將平瑤寵上天,讓她在這座宮闕呼風喚雨,放任她整治那些後宮女人。

    “我不是平瑤,我是周靜。”

    驀地,這聲有別以往的正經嬌嗓,在耳畔驟然響起。

    傅盛心神一凝,嘴角竟是不自覺地揚起。

    她的劍術確實極好,恐怕遠比保護他的影衛還來得精湛,否則她不可能與他過招,更能趁著他一時分神,便將他制倒於地。

    傅盛笑了笑,垂眸望向手裡的抄寫書冊。

    周氏有女,名靜,為夙玥王朝第一女將,受帝王重用,帶領一支周家軍,所到之處攻無不克。

    這是虞涵自藏書閣中的禁書,先默背於腦海,再謄寫下來的前朝氏族史。

    關於周氏的記載,只在曾經遭人撕毀的禁書中,占了短短數行,然而這短短數行中,周靜之名卻一再出現。

    其實這些內容,早在那天虞涵便已提及,可莫名地,在平瑤說出那些怪力亂神的話後,他便將這些書冊翻找出來,非得親眼確認才肯甘休。

    “她真的沒說謊……周靜確實是個女將軍。”他喃喃低語。

    但,會不會是平瑤曾經讀過那些禁書?早把周靜的生平記下,故意捏造故事呢?

    畢竟負責藏書閣的大學士們,可都是平氏的人,平瑤要想拿到這些禁書,易如反掌。

    思及此,傅盛眯起眼,冰涼的長指,撫過了書頁上的墨蹟,停在“周靜”二字上頭。

    “倘若你真是周靜,你打算拿什麼來與朕相鬥?”他玩味地撩起一抹笑。

    長夜漫漫中,繡紗宮燈下,傅盛單手支額,眸光含笑,反覆梭巡著書中與周靜相關的記載。

    瞅著眼前身穿荷綠色短襖與馬面裙,發後簪滿金釵的貴婦人,周靜一邊假意掀開茶蓋喝茶,一邊暗暗皺眉,替對方感到頸酸。

    想來平瑤的妝匣裡滿滿的金釵與瑪瑙簪飾,必與這婦人脫不了關係。

    “夭夭,身子可有好些?”婦人抬起那戴滿了金鐲子的手,摸了摸周靜的臉。

    周靜心底一陣毛,只得死命忍住,面上堆滿蜜笑。

    這位大娘誰呀?一早便進宮候著,她昨晚與傅盛交手,腰酸背疼,想多貪眠一會兒,卻被白正硬是給連聲催促弄醒,就為了恭迎這位大娘。

    “伯母這段日子忙著給你大堂哥置辦婚事,忙得不知晨昏明暗,沒能來照顧你,你可別生伯母的氣。”

    喔,原來這個貴婦人是榮王府世子的媳婦,也就是平瑤的伯母。

    老榮王仍在世,長子平玢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平玢是武將出身,頂著個一品將軍的職位,手中握有一半虎符,整座巽日王朝的兵馬全聽榮王府召令。

    老榮王操縱朝中百官,兒子掌控了王朝一半的兵力,孫女在宮中當皇后,這個平氏……根本是垂簾聽政的皇帝啊!

    傅盛的權力早被架空,充其量不過是個傀儡皇帝……他故意把自己弄得像個貪戀美色,無心于國事的昏君,想來也是挺值得同情的。

    想著傅盛在宮中備受平氏眼線監視,一舉一動,如履薄冰,沒有一刻能鬆懈的處境,周靜沒由來的有些幸災樂禍。

    並非她天性涼薄,而是她見識過他的能耐,清楚這樣的處境,分明困不住他。

    傅盛心思深沉,又能在平氏鋪天蓋地的監視下,把昏庸無能的淫皇扮演得絲絲入扣,看似被當作傀儡,實則是反過來操弄所有人。

    可以想見,卸下昏庸面具的傅盛,將有多麼令人畏懼。

    “……夭夭,老人家捎話了。”驀地,一直在絮叨著身子康泰這類閒話的貴婦人,語調突轉,面色亦沉了下來。

    周靜這才調回心神,不動聲色的睜著媚眼,露出一臉狐疑。

    老人家?說的是老榮王吧?這個老傢伙可真厲害,年事已高還能隱身在榮王府裡玩權弄政,肯定不是個好對付的。

    “老人家說了,既然夭夭入宮這麼多年,一直懷不上龍胎,不如把蓉兒送進宮裡,興許能幫襯著你一點。”

    老榮王不是很疼平瑤這個孫女嗎?怎能這樣明目張膽的,要把別的女子送進宮裡,與自個兒的孫女搶丈夫?

    周靜實在不解,又不能當面問,只得旁敲側擊:“伯母,爺爺這是嫌棄夭夭不爭氣嗎?”

    貴婦人聞言,面色驚變,激動的連聲否認:“這怎麼可能!你明知道老人家最疼你了,若不是你執意不肯懷上龍胎,老人家又何苦做這樣的決定。”

    周靜驚詫不已。

    原來……這個平瑤壓根兒就不愛傅盛!否則她怎會不願意懷上龍胎?

    “上回你難得回王府省親,卻把老人家氣得躺了好幾天下不了榻,你可不能再惹怒老人家了,蓉兒的事你就且睜隻眼閉隻眼吧。”

    末了,貴婦人竟然轉而拿老榮王要脅起來。

    周靜就怕招疑,什麼也不敢多說,只能佯裝一臉不快的應允了。

    待到貴婦人離開玉瑤宮,周靜才把青荷找來套話。

    “娘娘,您千萬別難過……”

    “本宮為什麼要難過?”周靜好奇。

    單純的青荷誤以為她是在逞強說反話,道:“娘娘,您別以為奴婢不知道,您為了蓉小姐要不要進宮這事,已經跟王爺吵了幾回,王爺這會兒派將軍夫人進宮捎話,肯定是因為娘娘執意不肯懷胎,才不得不如此。”

    “蓉小姐?她誰呀?”周靜又假意不在乎的問道。

    “娘娘這是氣上火了吧?蓉小姐可是娘娘的堂親。”青荷一臉憂心地說道。

    “堂親?本宮與她哪裡親了?”

    “蓉小姐祖上與王爺是同宗,蓉小姐的爺爺與王爺是堂兄弟呀,算起來也是平家的分支。”青荷傻傻的被套了話。

    “不過是同宗,便能入宮享福,頂著平家這個姓,還真是受用。”周靜不置可否的輕哼。

    “娘娘,您別胡說,萬一這話讓王爺聽見了……”青荷惶恐地左右覷望。

    是了,這座玉瑤宮裡裡外外,全是榮王府的眼線,今早平瑤在宮裡打了幾個噴嚏,見過幾個人,晚膳吃了什麼,傅盛在玉瑤宮待了幾晚,在平搖榻上待了多久,兩人纏綿之際說了些什麼,恐怕都會被钜細靡遺的記下來,呈到老榮王的手邊。

    這些便是在宮廷享盡榮華,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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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周家過去也有女子入宮為妃,她太清楚宮中的日子,並非常人所想的那般快活,她從未想過要入宮,哪怕夙玥王朝的皇帝,曾經不下一次當面許親,要將她嫁入東宮,她寧可抗旨,也不願承允。

    怎料,一個差錯便讓她來到百年後,成了一國之後,背後還有著那樣根深柢固的家族。

    唉,老天真是瞎了眼,存心玩她啊!周靜在心底哀歎。

    “對了,上回本宮讓你去查的事,可有著落?”周靜轉念問起。

    “娘娘是說族譜的事嗎?”青荷小心翼翼地確認。

    儘管近來主子的脾氣大有收斂,不再像過去那般動輒責罰賞刑,可她到底是自小伺候主子到大的家奴,清楚主子反覆無常的性子,自當格外謹慎。

    “怎麼,還沒給本宮弄來嗎?”周靜故裝不耐。

    “娘娘,那族譜可不是奴婢說拿便拿的東西……”

    “所以,本宮不是讓你私下去辦這事嗎?”周靜意有所指地瞥了青荷一眼。

    青荷膽小怕事,但她確實忠心,至於白芷嘛……她雖冷靜,行事俐落,卻也多猜疑,實在信不過。

    “娘娘這是想拿平氏族譜做什麼?”青荷一臉為難。

    “本宮就是想瞅瞅。”周靜敷衍地回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會給娘娘辦妥當的。”青荷咬咬唇,不敢再違抗。

    周靜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又搗嘴掩住一個呵欠,那大大咧咧的姿態,看傻了青荷與剛進偏殿的白芷。

    “娘娘,您這是……”白芷不明白,自小被調教成名門淑媛的主子,近來舉止活似半個男子,大手大腳的,絲毫不見女子矜持。

    “沒事,本宮就是有點累。”周靜擺擺手,不把兩人的目瞪口呆當回事。

    “啟稟娘娘,小振子正在外頭候著。”白芷福了個身。

    “太好了,本宮這就出去。”周靜頓時來了精神,快步走出偏殿。

    小振子跪在偏殿的穿廊上,一見她來趕緊行禮叩安。“小振子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周靜看著被拴在廊下的雪狼,笑吟吟地上前,摸了摸雪狼的頭。“阿勝乖,今兒個本宮來陪你玩兒。”

    雪狼興奮地抬起頭,竟然像狗兒似的,頂了頂她的手心,喉間還發出愉悅的呼嗜聲。

    “小振子,去把肉拿來。”周靜高興的命令道。

    “肉?”小振子懵了。

    “就是喂阿勝的生肉。”周靜白了他一眼。

    “娘娘這是……”

    “本宮心情好,要賞阿勝吃肉。”

    “使不得,使不得。萬一娘娘受傷……”

    “由她去吧。”

    低沉的嗓音陡然響起,眾人一楞,循聲望去,傅盛面上揚笑的走來。

    一眾人立時跪了一地,周靜兩手往腰間一放,福了個身。“臣妾給陛下請安。”

    “夭夭近來的膽子練大了,連狼都不怕。”傅盛上前扶起她,一手輕摟著她的腰,舉止間透出的親昵,自是不在話下。

    想及傅盛那夜想殺她滅口的陰狠勁兒,對比眼下他精心巧扮的昏庸樣兒,與對平瑤的這股親熱,她不由得心下惻然。

    平瑤可知道傅盛對她並無真心?她可知道傅盛的真實面貌?是否因為知情,所以才不願懷上他的孩子?

    抑或,平瑤貪圖的不過是皇后之位,對傅盛同樣並無真情?

    可惜,這些疑惑今生已是無解。

    “小振子,把阿勝帶下去吧,以免傷了陛下。”周靜可不希望她與傅盛之間的牽扯,遷怒到雪狼身上。

    “遵命。”小振子領了命,連忙去拉雪狼頸上的鐵鍊。

    驀地,雪狼發出了一聲狼嚎,朝著傅盛露出一口雪白尖牙,黝黑的獸瞳瞪得又圓又大。

    周靜瞅了瞅雪狼,又瞥了一眼傅盛,打趣的摸摸雪狼的頭,安撫道:“阿勝乖,那可是陛下呀。”

    雪狼不從,喉頭發出沉沉的獸鳴,驚得一旁的宮人面色發白,傅盛亦佯裝畏懼的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有氣,可你不能對陛下隨便撒野呀,你若衝撞了陛下,可是會被賜死的。”

    傅盛微眯美目,望著她蹲下身,與雪狼親密的挨著頭說話,心中不禁起疑。

    “阿勝你乖,一會兒我陪你玩兒。”周靜搓了搓雪狼的下巴,親自幫它解開了拴在廊柱上的鐵鍊,交給了小振子。

    小振子抖著手接過。“謝娘娘,謝娘娘……”

    “阿勝,你可別欺負人家。”周靜像在叮囑孩子似的說道。

    奇異的是,雪狼好似真聽得懂她的話,收起了尖牙,咕嚕幾聲便乖巧的隨小振子離開。

    周靜笑著,正想轉身,手肘冷不防地被人一扯,香軟的嬌軀驀然落入了傅盛的懷裡。

    她訝然地抬眼,對上傅盛演著憂心忡忡的俊顏。“夭夭,你這般與狼接近,朕真擔心你的安危。”

    談話間,傅盛半抱半摟著她,來到偏殿穿堂的小花園裡,貌似親密的將臉貼在她的鬢側。

    “你能跟狼說話?”傅盛壓低了音量,冷沉地問道。

    在外人眼中,兩人好似在親熱一般,臉貼臉,卿卿我我,個中玄機唯有周靜自知。

    周靜側過了臉,飽滿紅唇幾欲擦過他的頰,淡淡蘭香,拂過鼻息,在心上留下一抹餘韻。

    傅盛一聞這香,便知與平瑤過去慣擦的薔薇香露不同,這蘭香極淺,甚淡,若不近些聞,幾乎嗅不出來,這樣低調的作風,絕非平瑤的性子。

    這女人……確實與他熟悉的平瑤,徹頭徹尾的不一樣。

    “不只是狼,我能與萬獸交談。”她道。“我相信,陛下熟悉的那個平瑤,肯定做不到。”

    同樣是那張容貌,同一副身軀骨架,可就是不一樣了。

    她的眼神,她的氣韻,她的語調,她的氣息,乃至於那一身不凡的膽識,在在吸引他的心神駐留。

    周靜揚唇一笑,凝睞他的眸光,有著昔日平瑤沒有的英氣。

    便是那份不馴的英氣,那份驕傲,迷住了他的心竅吧?

    倘若平瑤真能演,可這樣的氣韻,這樣的膽識,是一個一輩子離不開錦衣玉食的名門閨秀演不出來的。

    哪怕真是演出來的,竟也撩動了他止水般的心湖。

    “你的意思是,你能馭獸?”他問。

    “是周靜能馭獸。”她微笑強調。

    “所以,百年前的周靜,便是靠著這樣的天賦異稟,方能打贏各方異族大軍?”傅盛又問。

    “是有些幫助,可我能打贏那些人,是因為我能帶兵,我能打,我懂戰術。”

    “喔?”俊麗的臉龐淺淺挑一下眉。

    “你不信?”

    “不是不信,而是……”優美的薄唇一揚,他的呼息直接噴灑在她腮邊,她莫名一臊,正想別開臉時,他已用拇指扣住她小巧的下巴。

    “朕只是好奇,倘若你真是周靜,你怎能甘心當一個淫皇的妻?”

    他這是在暗示什麼?等等,莫非他的意思是——

    周靜才琢磨完他的話,媚眸倏迸驚詫,正欲開口,傅盛已經吻上來。

    這當然不是傅盛第一次吻她,可前一回是他在不知情之下,依然將她當成平瑤。

    然而這一回,他吻的不是平瑤,而是周靜。

    她眼睜睜看他吻完自己,揚起的深邃美目,隱隱含笑,帶有幾分挑釁。

    他笑得像個樂不思蜀的昏君,可那雙眼,卻是炯亮清醒。

    傅盛笑得溫存,用著僅有兩人聽得見的低語,冷厲地道:“關於你提議的事,?決定一試,朕且等著,看你怎麼幫朕扳倒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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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長夜漫漫,玉瑤宮燈火已熄下,只餘寢殿內室裡一盞小宮燈。

    周靜躺在榻上,一手捂著前額,一手捂唇,目光有絲迷離,兩頰微燙。

    “……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你怎麼給忘了,都忘了這裡可不是戰場,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傅盛白天裡那樣吻她,是打算與她當一對假夫妻對不?他雖然不全然信她的話,可為了扳倒平氏,他依然願意冒險一試。

    肯定是因為他發現她能馴獸,才會決定接受她的交易。無論如何,他已承允下來,她且隨他的意,配合他一起當對假夫妻。

    “不想了,睡吧。”周靜對自己下令。

    出外打仗,她早就練成了到哪兒都能睡能吃的本事,管他是馬背上,稻草堆,壕溝裡,荒郊野外,她一概照

    睡不誤。

    才剛闔上眼,她極好的耳力便捕捉到一道輕緩的腳步聲。

    她複又睜開了眼,正要掀被起身,一隻皓白如玉的大手已撩起了幃帳。

    傅盛高大的玄黑色身影立在榻邊,那雙矍鑠有神的黑眸,正凝睞著爬起身的她,一對上那目光,她胸中莫名地抽悸一下。

    “你怎麼會在這兒?”周靜詫呼。

    “你覺得朕應該在哪兒?”傅盛揚眉。

    “……我聽說,老榮王要把平瑤的遠房堂妹送進宮裡,依我估算,今早平瑤的伯母來捎話,平家那頭肯定已經把人送進來,你這麼聰明,當然得配合他們。”

    這些事,周靜早沙盤推演過,可聽在傅盛耳中,卻是有些驚訝。

    她的心思可真靈敏,不過窺見其一,便能推算三四。

    “不錯,榮王府找了名義把人送進宮裡,還安排了一場走錯宮上錯榻的好戲,等著朕隨之起舞。”

    “這些事,從前我也聽多了,沒什麼好稀奇的。”周靜聳了聳肩。

    “朕已讓人代替朕去處置平蓉了。”傅盛不帶感情的淡道。

    處置?他竟把男歡女愛,用如同行刑般的說詞形容……周靜噗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同時,也替這位被世人錯怪的淫皇感到不值,看來傅盛對於床笫之間的事,似乎一點也不熱衷啊,全是裝出

    來的。

    見她大咧咧的笑著,傅盛皺了下眉,問道:“你笑什麼?”

    “你也真是夠冤的了,明明是個不好女色的人,卻得裝作夜夜銷魂,你身旁的人,平時都這麼代替你去“處置”那些後宮女子嗎?”

    “朕不隨便上女人的榻。”傅盛冷道。

    “可你卻上平瑤的榻。”周靜不怕死的戳他弱處。“你是不想讓後宮的女子懷上龍胎吧?”

    傅盛不語,默認。

    “可你就不怕平瑤懷上嗎?”她納悶。

    “你認為,朕會這麼容易讓她懷上嗎?”他嗤笑。

    “你……在她的膳食裡下藥?”

    傅盛笑了笑,轉身離榻,周靜不死心,跟著下榻,隨著那抹高大身影來到外廳。

    傅盛往臨窗長榻上一坐,幾案上不知幾時多了一副棋。

    那可不是普通的棋,而是早已失傳,百年之前在夙玥王朝盛行的一種戰棋。

    大小不一的打磨石,分別刻上了各種獸紋與人臉,在繪著王朝地形圖的羊皮上,隨著對弈者的謀略而走。

    “你從哪兒弄來的?”周靜眸光一亮,立馬就往榻上落坐,嬌顏甚是欣喜。

    “你會玩這個棋?”傅盛不著痕跡地觀察她的神情變化。

    “當然!”

    說著,周靜已經將不同顏色的磨石分作兩份,一份推向他,一份往自己手邊擱,再用手心攤平了羊皮,果斷地下了一顆棋。

    “這個戰棋,可是來自于我們周家祖上之手,聽說我們的曾祖爺爺,閒暇無事,便在磨石上頭繪了圖騰,接著就創了獨門棋法,夙玥王朝可是人人都會玩。”

    她說的這些事,竟與影衛回報的探查一樣。傅盛暗忖。

    “你是在試我吧?”周靜早猜中他的心思。

    “朕只是好奇,這棋該怎麼玩。”

    “我來教你吧,不過我可得警告你,我玩的戰棋,沒人贏得過我。”

    “你為何直呼朕“你”?怎麼說,朕都是一國之君,你不覺得你太放肆嗎?”

    “傅盛,省省吧,我看得出來,你根本不是在乎那些繁文縟節的人。”

    聞言,傅盛心中一震。

    他看著她,那雙眼銳亮如雪,眉眼間端著一股女子少有的霸氣,直勾勾地望入他的眸心。

    “你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沒瘋沒傻沒病,已屬可貴,你這般委屈自己,斷無可能還在乎這些世俗禮節,是不?”

    傅盛未作聲,面色沉靜的回望著她,窺探不出喜怒。

    這一刻,周靜才真正有些同情起他來。這個男人,就連被她說中了心情,也不敢表露一絲一毫,他把自己藏得可真深。

    “我倒好奇了,怎麼說後宮的女人,名義上都是皇帝的妻,你讓身旁的人去處置她們,就不覺得是給自己戴了綠帽嗎?”

    “我不在乎那些女人。”傅盛把玩著手心裡的磨石。

    察覺他改了自稱詞,周靜知道他這是暫且擱下了皇帝的身份,把最真實的一面攤在她面前。

    “就不怕她們懷上別人的種?”

    傅盛面色冷峻的吐嗓:“你覺得我會讓這種事發生嗎?”

    肯定是不能。依她推敲,傅盛應是對後宮女子下了藥,讓她們不能生育。

    “我聽說少鵹族皇室到你這一脈,就只剩下你與另外兩個皇子,你就不怕絕後?”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難不成你想幫我生孩子?”傅盛嘲弄地反問。

    周靜不赧不臊的回以一笑。“你說的是平瑤吧?怎可能是我。”

    但凡每個王朝,每座宮廷都不脫女人的爭鬥,誰能懷上龍胎,誰便能保有地位,皇帝為免後繼無人,自當重視子嗣,她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好避諱。

    “不只你好奇,我也好奇,你若真是周靜,那平瑤的魂魄去了哪裡?”

    “陛下可問倒我了。”周靜一臉無奈。“若不是?陽山那一戰,我也不會來這兒……我也是很納悶的。”

    “你在?陽山出了什麼事?”無論她說的是否屬實,傅盛對周靜此人倒是極感興趣。

    “我領著周家軍去突襲少鵹族……”她頓了下,笑笑又道:“說來,我打的還是你的祖先。”

    傅盛但笑不語。

    “仗才剛要開始打,結果我就被偷襲了。”她眯著眼,回億起那日,神情有絲茫然。

    “戰無不克的周靜,也會被偷襲?”他好笑的調侃。

    “是啊,我也很納悶,怎麼可能會被那個男人偷襲成功呢,憑我的身手,那個男人不可能近得了身……事後我一直回想,才記起那個男人身上穿的不是少鵹族的衣衫,而是我周家軍的軍袍,他肯定是少鵹族派來的間諜,趁亂混入了周家軍。”

    “所以,你是被那個男人所殺?”傅盛見她一臉好勝不甘,不自覺的揚起了笑,她似乎無懼於生死,而是不滿竟被人暗襲成功。

    “那個男人……”她又是一頓,眸光古怪的覷向他。

    傅盛不明所以,挑了挑俊眉。

    她咬了咬唇,一臉困擾的說:“說來奇怪,殺了我的那個男人,竟然與你長得一模一樣。”

    “與我一模一樣?”這倒離奇了。

    “我剛還魂到平瑤身上時,一見到你差點嚇死,還想著是不是自個兒沒死,被那個偷襲的少鵹族男人抓了回去……我還真希望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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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見她氣餒的頹下雙肩,傅盛心念一動,竟有些想安慰她的衝動。

    安慰?他長這麼大,從未安慰過誰,更遑論是女人。

    “既然我人已經在這兒,就不再想那些,眼下我最想知道的,是周家後代過得如何,當年少鵹族入侵王朝,又是如何存活下來。”

    一個眨眼,周靜便又重新振作起來,精神奕奕的玩著戰棋。

    傅盛見著這樣的她,儘管她是女兒身,竟也有些欽佩起她的灑脫爽直。

    “知道了又能如何?依我對平氏的瞭解,平氏似乎對你們周家恨之入骨,恨不得趕盡殺絕。”

    “這正是我所擔憂的。”周靜直言道。“我沒想過在我死後,夙玥王朝竟然就這麼滅了,而周家這麼大一個百年氏族,百年後竟是雕零至此,我不能接受,怎樣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

    “所以你才想幫著我,一起扳倒平氏?”傅盛總算明白她的用心。

    “不錯,確實是如此。”她絲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尋思片刻又道:“興許……我從百年前還魂到平瑤身上,為的便是保住周家後代。”

    “你想保住周家後代,那還得看榮王府允不允。”傅盛好笑地說道。

    “所以我說啊,你若想扳倒平氏,就得與我並肩作戰,我倆聯手,肯定能讓榮王府兵敗如山倒。”

    “這可不是在打仗。”傅盛被她的用詞逗得直想笑。

    “怎麼會不是呢?榮王府世子不是個將軍嗎?手中還有一半虎符,這當然是打仗,我告訴你,我周靜從來沒

    輸過……”

    “你沒輸過,又怎麼會坐在這裡與我玩棋?”他笑容溫潤,一席話卻尖銳如刃,當場刺得她無話可說,幾欲吐血。

    周靜自覺面上無光,兩頰飛染嫣紅,只得訕訕地低下頭,繼續玩她的棋。

    傅盛見著她努起嘴角,嘴上不知碎罵些什麼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漸濃。

    那是真切實意的笑,不帶半分虛假,半分勉強,恐怕連他自己都忘了,原來他還能這樣笑。

    日光緩緩爬上窗櫺,透過雕花欞縫,灑落在周靜半邊臉上。

    她枕著手臂,微貓著腰背,就這麼睡倒在幾案上,底下是羊皮棋紙,昨夜在她指尖下征戰出兵的磨石,散落在旁,幾顆正壓在她烏黑髮絲上。

    傅盛端坐在榻上,專注入神的看著這一景。

    曾經那樣令他深感痛惡的臉蛋,此際看來,竟異常的順眼入心。

    天亮了,他早該離開,應該在中了媚藥的平蓉醒來前,躺在榻上佯裝一夜酣眠才是……可他走不開。

    看著枕在棋紙上的那張嬌顏,想著昨夜她教他如何下失傳百年之久的戰棋,他的嘴角不由得撩了撩,清淺一笑。

    天未亮時,他便應該離開這兒,可與她下棋實在太有意思,他實在不願太早結束這盤棋,就這麼拖著。

    “當皇帝的人果真不一樣,想不到你第一次下戰棋,便能下得這麼好。”

    說這話時,她單手托腮,一手握著磨石,輕蹙秀眉的直盯著棋紙,思索著下一步棋。

    莫名地,這一幕始終在他腦海浮現,盤桓不散。

    “嗯……”羽毛似的長睫毛顫動兩下,周靜緩緩轉醒,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她搗住一個大大的呵欠,眸光不經意一轉,對上一雙好整以暇的黑眸,驀然楞住。

    她詫異的啊了一聲,隨即別臉看向窗櫺,確定窗外的天色大亮,複又轉回來。

    “天亮了,你怎麼還在這兒?”她訝問。

    “這盤棋還沒下完。”他垂睞了一眼被她的髮絲覆蓋的棋紙。

    “棋?”她一看,才發現昨晚沒下完的棋局,全被她弄亂了。

    周靜赧然,懊惱地低呼:“糟了,我不小心睡著,棋局被我打亂了。”

    “那便當作是你輸吧。”傅盛輕揚嘴角。

    “這怎麼可以!我玩戰棋從沒輸過,下回我們再重下一局。”她嚷著。

    窗櫺外的天色又亮了一階,寢殿外頭已有宮人灑掃走動的聲響。

    “宮人都醒了,你要怎麼離開?”周靜好奇。

    “朕為何要離開?”傅盛挑眉。

    周靜一怔,隨即會意過來,不滿的高呼:“你想陷害我?”

    “眾所周知,朕最寵愛的人是皇后,皇后又善妒易怒,朕一早過來安撫皇后,有何不妥?又何來陷害之說?”

    看著那張溫潤如玉的俊美笑容,周靜一肚子火,氣得牙癢癢。

    他這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亂!他昨夜才“臨幸”平蓉,按理說,天亮時人應該躺在平蓉的榻上。

    可眼前他是不打算回平蓉那兒了,準備大咧咧的在這裡待著,嘴上還說著是來安撫平瑤,這不是準備給兩個女人引戰嗎?

    “你都是這樣算計平瑤的吧?”周靜總算明白了他的戰術。

    “什麼算計?”傅盛喝著涼透的茶,慢悠悠地問道。

    “故意讓平瑤吃醋,讓她去鬥後宮的妃子,或讓別人來鬥她。”

    “朕總不能讓皇后閑下來,讓她鬥後宮,分散她的心神,省得她在朝堂上給朕添亂。”傅盛也不否認,大大方方的接話。

    “你到底有多討厭平瑤?”

    傅盛的眸光自茶碗裡揚起,淡淡斜睞,而後笑了笑,不語。

    周靜卻在那抹笑裡,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他肯定是恨透了平瑤吧?笑得越雲淡風輕,越是有恨。

    “當初,是平瑤選中我的。”驀地,傅盛說道。

    周靜訝然。

    他望著一臉驚愕的她,面無表情接著道:“若不是她執意選中我,今日這個被平氏操縱的傀儡皇帝,不會是我。”

    他用的自稱是“我”,而非是“朕”。這表示,此刻的他,不是以皇帝的心態在同她說話。

    “可是平瑤不願意懷上你的孩子。”周靜實在猜不透平瑤的心思。

    “她看中我的原因,是因為她以為我軟弱可欺,她是老榮王一手調教起來的,她深知權力在握的滋味有多麼迷人,所以她才會選我。”

    周靜眯起眼,未接話。真是這樣嗎?

    傅盛淡淡一笑,擱下了白瓷茶碗,站起身走向她。

    他朝她伸出手,撩起了她身前的一縷烏絲,姿態甚是親昵。

    周靜眨了眨眼,心跳沒來由的亂了套,正欲張嘴詢問,那男人已傾下身,將那縷髮絲放到微笑的唇邊,輕輕一吻。

    長這麼大不曾臉紅的周靜,兩頰竟悄悄綻放豔花。

    “娘娘,您該起了……啊!陛下?!”

    前來伺候的白芷與青荷,一進來便撞見這曖昧至極的情景,雙雙紅了臉。

    周靜總算明白這個男人的用意。

    他這是在作戲給旁人看!即便與她達成協議,可他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平瑤”,該演的,他照演不誤!

    傅盛便是要讓平蓉等人知道,即便平氏又弄來了一個平氏女,哪怕他風流成性,可他依然鍾情于平瑤,以她為尊。

    此舉無疑是把箭靶扔回平瑤身上,好讓平氏自己人內哄。

    “夭夭,朕絕無冷落你的意思,天還沒亮,朕連隨行太監都沒帶上,便來你這兒陪你,你可千萬別生朕的氣。”

    看著湊在面前溫言軟語,神情甚是寵溺的矯情傅盛,周靜只能暗暗發惱,心口莫名發臊。

    傅盛眸光炯炯的直盯著她,見她頰泛桃花,胸中竟是甚為暢爽。

    這個周靜——假使她真是周靜,如此英勇大膽的一個女將軍,她可曾惦記過任何男子?

    她可曾用過戀慕的眼神,深深的凝視一個男子?可曾暫且放下堪比男子的傲氣,在某個男子面前,輕聲細語,露出嬌羞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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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34: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心念一轉,傅盛美目低垂,任由指尖上的烏絲滑落,挑起她的下巴,半是挑釁半是玩味的,在那雙訝張的紅唇印下一吻。

    他聽見她倒抽一口冷息,瞪大的媚眼,盈滿了困惑以及不滿。

    他輕笑一聲,刻意加重了這一吻,絲毫不介意一旁還有白芷與青荷在。

    周靜受不了了,她把手肘打橫,粗魯地頂開傅盛。

    傅盛也不抗拒,故意放軟了身軀,任她將自己推開,美目含笑,貌似戲弄。

    戲弄?周靜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原本一心想滅她口,對她百般不信任的男人,竟然用這種方式捉弄她。

    她才贊許他,演了這麼多年,沒瘋亦沒傻,著實不簡單,不想,眼下他便耍了這個裝瘋賣傻的陰招,這……這是在演哪出戲呀?

    “夭夭,可別再生氣了,等朕上完早朝便來陪你。”

    傅盛戴上了昏君的面具,笑容可掬地摸了摸她的小手,一臉眷戀不舍的離去。

    周靜傻坐在長榻上,握在手裡的磨石,慢慢松了開來,滾落至腳上,砸疼了腳亦渾然不覺……

    看著眼前面貌與平瑤有三分肖似,少了妖媚,多了份溫婉,氣質靜雅的平蓉,周靜只覺得此人比起虞涵,更要來得難應付。

    且不論別的,光是她一來到玉瑤宮,哭得梨花帶雨,看上去憔悴羸弱,仿佛隨時要昏厥倒下似的,她便知道這個平蓉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戲子。

    欸,換了哪個王朝都一樣,金碧輝煌的皇宮裡,要什麼便有什麼,特別是戲子啊,肯定最多,一出接著一出演,精彩絕倫。

    周靜掀著茶蓋,假意撥弄起茶碗裡的小葉梗,聽著平蓉聲淚俱下的唱戲。

    “瑤姊姊,你可千萬要相信蓉兒的話,蓉兒入宮是被逼的,絕非自願。”

    撥弄的手驀然停下,周靜好奇的睨去:“昨夜……可還好嗎?”

    平蓉眼神閃爍了下,連忙咬唇低下頭,一副甚是羞慚的模樣。

    真可憐……這些後宮女人,連自己榻上睡的是什麼人都不清楚,傅盛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不知犧牲掉多少後宮女人。

    當她們一個個沉浸在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夢中,殊不知她們永遠都不可能懷上龍胎,更不曾真正得過傅盛的歡心。

    莫說是後宮妃嬪了,哪怕是對平瑤這個備受恩寵的皇后,傅盛亦是虛情假意,暗中算計,其他人還能怎麼著?

    驀然想及今早的那一吻,周靜呆了呆,動作跟著凝滯下來。

    見那頭沒動靜,平蓉稍稍抬起眼角,覷了覷,察覺平瑤竟然兩眼直視前方,似是對空發起楞,不由得又驚又詫。

    按平瑤的嬌蠻性子,絕無可能就這麼甘休,儘管同樣出自平氏之門,可平瑤治人的手段之毒辣,早已傳遍,她就怕這一入宮,沒能順當懷上龍胎也就罷了,反而在自家人手中落了小命。

    “瑤姊姊這是在生蓉兒的氣嗎?”平蓉怯憐憐地細聲問道。

    “啊?”周靜這才回過神。

    “姊姊莫氣,陛下只是貪圖一時新鮮,陛下的心依然在姊姊身上,要不,陛下也不會一聲不吭的,天未亮便離開我那兒……”

    末了,平蓉面色淒婉的頓了嗓,貌似自覺狼狽的低下眉眼,便沒了下文。

    周靜差點笑出來,只得咬唇忍住。這個姑娘唱戲的功夫,還真是不怎麼樣,平氏怎麼會推舉這樣的人才進宮?

    “你也別太自責了,反正入了宮,便都是陛下的人,本宮不會介懷。”

    聽見周靜這麼說,平蓉反倒露出戒慎恐懼的眼神。

    “娘娘,您別這樣說,蓉兒不敢與娘娘爭寵……”

    “你常在榮王府進進出出,可有聽說過關于周氏的事?”周靜懶得再安撫,索性直率地打斷平蓉。

    “周氏?”平蓉詫異。“娘娘怎會問起周氏?”

    “你也曉得,平時榮王府裡提不得周氏,本宮近日也聽說安國公那頭,似乎是拔掉一個姓周的小縣令,本宮就覺得奇怪,一個小小的縣令,怎會勞煩安國公來操這個心。”

    周靜不曉得平瑤對周氏的事,究竟懂得多少,她只能靠自己的揣度,旁敲側擊的套平蓉話。

    平蓉驚訝:“怎麼,莫非娘娘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周靜故作天真。

    “那個烏河縣的周縣令,是夙玥王朝的周氏後代,原以為周氏已經滅絕,沒想到竟還有兩個餘孽苟活。”

    聽著平蓉用著輕蔑的口吻談論周氏,周靜心中一把火,偏又發不得,只能暗暗咬牙忍下。

    莫氣,莫氣。她得把事情查個清楚,這才是正事。

    “我們平氏與周氏究竟有什麼恩仇?”周靜面上佯裝平靜。

    “娘娘這是怎麼了?”平蓉狐疑地瞅著她。

    周靜心頭一跳,連忙裝傻:“什麼怎麼了?”

    “平氏與周氏之間的事,娘娘應該比蓉兒更清楚才是,怎麼會……”

    “本宮當然清楚,只是不免有些納悶,縱然有再多的恩怨,都過了百年之久,周氏亦已雕零,怎麼說也不該再趕盡殺絕。”

    聽著這席話,平蓉疑心再起,眼中的狐疑更濃。

    平瑤可是出自平氏宗脈,自幼應當就知曉平周兩氏的恩怨,對於周氏斷無可能這樣寬容大度。

    察覺平蓉目光有異,周靜沉著的岔開話:“對了,老人家他還好嗎?”

    “榮王先前身子不適,近日都在調養,嘴裡也一直叨念著娘娘,娘娘幾時得空回榮王府探望老人家?”

    看著平蓉那副巴不得她快些離宮的嘴臉,周靜不禁暗歎,這姑娘的段數當真太低了,早晚要從後宮被抬出去。

    不過……這確實是個大好機會,她若能親自出宮上榮王府,無論是對於調查平周兩氏的恩怨,抑或深入查探老榮王的野心佈局,肯定能有所斬獲。

    念頭一轉,周靜道:“聽你這樣說,本宮心裡實在憂心,過兩日便出宮去探望他老人家。”

    “是呀,是呀,娘娘好久沒回榮王府探親了。”平蓉一臉掩不住的歡喜。

    她肯定是敲著算盤,打算趁平瑤出宮時,好好爭得傅盛的恩寵……周靜一眼便看穿平蓉的心思。

    真可憐,她連昨夜是誰上了她的榻,她又是與誰纏綿一夜都不清楚……皇宮裡還有多少這樣的女子呢?

    思及此,周靜當真替這些入了宮,便註定淪為陰謀祭品的女子,深深感到悲哀。

    正因清楚這些,她寧可上戰場流血殺敵,也不願受困華殿流淚。

    望著平蓉矯揉造作的笑容,周靜心下感慨的尋思著。

    驀地,她腦中浮現昨夜傅盛下棋的神態。

    他手中握著磨石,黑眸爍爍的盯著棋紙,嘴角微揚,氣定神閑的佈局,與她在紙上交兵廝殺。

    即便已是三更天,他看上依然精神奕奕,俊秀的臉龐不見半點疲態。

    她見他似是玩棋玩出興致來,嘴角始終帶著笑,神情甚是專注,那模樣十分好看……好看得令她一時轉不開眼。

    冷不防地,他正好抬眼,與她眸光撞個正著。

    她不驚不避,就這麼與他對視片刻。

    他笑了笑:“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她說:“你沒跟人下過棋?”

    他微怔,這一怔,給出了答案。

    她喃喃點頭:“莫怪你會下得這麼入神……”

    他斂起笑,反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蹙了下眉,老實的回道:“猜的。”

    傅盛不是不懂棋,而是為免洩漏深沉心思,他從不與人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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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35: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一場棋局,能看出下棋者的謀略與心計,這是藏也藏不住的。

    亦如此際,他光從這盤棋,便能推敲出她慣用的戰略脈絡,而他相信她亦然。

    棋如人生,如履薄冰。

    看著他在這場棋局上運籌帷幄,那一派指揮若定的神韻,周靜便知道,這個男人註定要成為君臨天下的王者。

    傅盛絕非是任何人能輕易操縱的弱者,如他這樣的敵手,她是第一次遇見。

    看著眼前正在琢磨棋步的俊麗男人,她心底竟然升起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敬佩。

    後來,她方想起一件事——

    所有的愛慕,皆是先從敬佩而起……

    “公子,人帶來了。”

    夜露深濃,皇宮近郊的別苑密室裡,傅盛一身尋常百姓的打扮,玉色白錦袍,腰間佩玉,挺直地端坐在羅漢榻上,手擱著的幾案上,擺著無數封密函。

    不多時,武葳牽著一名白髮蒼蒼,兩眼閉上的瞎眼老者,緩緩走進了密室。

    老者穿著簡陋粗衫,腳上套著草鞋,看上去頗是滄桑狼狽,身上亦散發淡淡酸臭味兒。

    傅盛見狀,不避不掩,起了身前去牽老者的手,親自將老者安置在一旁的紅木圈椅上。

    瞎眼老者坐定,連聲道謝:“多謝,多謝。”

    “武葳,幫老人家斟杯參茶來。”傅盛吩咐道。

    這處別苑隱身于紫竹林深處,外院僅有兩名聾啞奴僕,內院則是只有武葳與其胞弟武常駐守,舉凡斟茶水等大小事,皆由他們兩人張羅。

    “還有,讓武常備妥幾套乾淨的衣鞋。”

    “是。”武葳領命退下。

    “公子客氣了,老朽不過是個粗人,公子不必如此多禮。”瞎眼老者連聲推辭。

    “老人家客氣了。”傅盛態度謙和,語氣真誠。

    “聽聞公子特地托人找上老朽,不知公子所為何事?”

    “我聽說老人家的祖上,曾經為前朝周氏的家奴,這事可是屬實?”

    聞言,老者面上的笑容微楞,好一會兒不說話。

    傅盛看出他起了防備之心,複道:“不瞞老人家,我乃史館的小史,負責幫太史搜羅史料,太史大人正在編纂周氏族史,是以遣我出宮來調查與周氏相關的事物。”

    “……恕老朽直言,老朽眼不能視,無法辨認真偽,不知公子是否真如你所說,是史館的人,老朽不敢多言。”

    “老人家為何這般害怕?”傅盛清楚瞧出老者的懼怕。

    “……公子應當曉得,眼下是平氏一門治國,平氏人最忌前朝周氏,甚至就連非前朝周氏的周姓家族,都跟著遭殃,一併被清算。”

    傅盛眯起眼,眼底隱約有怒,語氣卻仍舊溫和,道:“老人家可是因為祖上與前朝周氏有關聯,方會成了這樣?”

    冤有頭,債有主,哪怕平周兩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該遷怒至此,讓這些無辜的人平白遭難。

    平氏一日不除,江山一日難?傅盛眸光冰寒的忖道。

    老者不語,默認。

    “老人家莫怕,我知道老人家為求自保,不敢輕信我的話,可我能以性命作擔保,我絕不會出賣老人家,更不可能是平氏派來的探子。”

    “公子談吐有禮,待人真誠,老朽不是不信公子,而是實在是怕了……”

    “老人家可知道,為何平氏會如此忌諱周氏?”

    老者苦笑:“老朽若是知情,又豈會落得這般田地?”

    “老人家過去可曾聽前人提及周靜這個人?”傅盛旁敲側擊的問道。

    老者詫異:“公子也知道周將軍?”

    “周將軍?”傅盛佯裝罰異:“周靜不是女子嗎?”

    “是,周將軍是周氏女,可她自幼通曉武學,是習武天才,劍術過人,年紀甚輕便被封為將軍,是前朝唯一一個女將軍。”

    聽出老者語氣下的崇仰,傅盛不由得想起昨夜與自己對弈的平瑤。

    不,不是平瑤,應該稱呼她為周靜。

    “老人家怎會知道這些事?”

    “湊巧老朽的祖上,便是伺候周將軍的周氏家僕,有兩個人還曾經隨周將軍出兵打仗呢。”老者露出驕傲的笑容。

    “這麼說來,老人家對周靜的事,肯定知之甚詳?”

    “老朽確實對周將軍的事,知道的不少……只可惜,那樣一個奇女子,最終死得如此冤枉,屍首不知流落何方,我祖上為了感念將軍的提拔,還曾偷偷給將軍立了個衣冠塚。”

    “周靜此人有什麼過人之處,值得老人家祖輩這樣對待?”

    “公子有所不知,儘管老朽不曾親眼領受過周將軍的恩澤,可老朽打小就聽祖輩將周將軍的好,叨念在嘴邊,還讓我們務必謹記在心,才能讓將軍的豐功偉業傳承下去。”

    “豐功偉業?”傅盛挑眉問道。

    “將軍在世時,保家衛國,為了前朝皇帝不知打了多少勝仗,就連自己的婚事都給耽誤了。”

    “周靜許了親?”傅盛胸中莫名發堵,語氣亦有些僵冷。

    “前朝皇帝想讓將軍嫁給太子,賜婚聖旨已擬好,偏偏那一天,少鵹族來犯,將軍一早便領著周家軍出發?陽山,與傳令太監錯身而過。”

    老者頓了下,甚是感慨的道:“將軍心比天高,只要有仗打,一刻也閒不住,倘若不是少鵹族來犯,將軍也不會命喪?陽山。”

    “我跟隨太史修族史,曾在周氏族史上見過一段記載,據聞周氏祖上曾經出了一位高人,這位高人曾經是夙玥王朝的國師,通曉陰陽五行,還能馭獸,周靜……是否也傳承了這樣的異能?”

    老者楞住,良久不語。

    傅盛不解。“老人家這是……”

    “周將軍能馭獸這件事,除了她的心腹以及身邊最親近的家僕,無人知曉,公子這是從何得知的?”

    所有她說過的話,全都一一印證……莫非世上真有還魂這種事?

    “公子?”老者喊聲。

    “我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周靜竟然真有這樣的異能。”傅盛敷衍其事地一語帶過。

    老者點點頭,笑道:“對了,老朽還記得,曾經祖輩提及,將軍生前曾經養過一頭狼,還是極為稀罕的雪

    狼,是前朝皇帝賞賜給將軍的,因為只有將軍能馴得了那頭狼。”

    傅盛心念一動,問道:“那頭雪狼可有名字?”

    “當然有,老朽記得祖輩還曾經幫忙照管過那頭狼,說那頭狼通曉人性,甚是靈慧,將軍都喊它阿勝,用意是希望能替將軍帶來好運,百戰百勝。”

    聞言,傅盛抿緊薄唇,深邃眸光一凜,心下有了決定。

    入了夜,通往瑞祥宮的紅色曲廊上,盞盞宮燈亮起,白芷打著燈,小心翼翼的領著主子,穿過長廊。

    周靜一路上雖無停頓,可一雙眼正牢牢記住所見的每條路。每到陌生之處,首要之務是尋好出路,這已是長年打仗下來練起的本能。

    “娘娘。”到了瑞祥宮門前,一班守門的侍衛太監齊刷刷跪地。

    “娘娘來了,還不快些進去稟報。”白芷吆喝道。

    不多時,一個眼熟的老太監快步來迎。“奴才給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老太監領著周靜等人入內。

    瑞祥宮裡佈置得甚是奢華,舉凡賞玩的花瓷,每一件俱是稀世珍寶,為了扮好一個不學無術,只懂玩樂享受的昏君,傅盛還真是下足了功夫。

    “夭夭怎麼來了?”

    正想著,周靜一別眼,便瞧見傅盛自書閣的方向走來。

    四下有人,周靜只得乖乖地福身行禮。“陛下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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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35: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傅盛上前扶起她,一把攏握住她的小手,牽著她走向內殿裡的中庭小花園。

    走進花亭裡,簷下吊著個金工巧造的純金鳥籠,裡頭的長尾彩鵲啁啾不停。

    傅盛笑睞身旁被宮燈烘托得越發嬌美的女人,又不著痕跡的淡瞥一眼止步於月洞門的宮人們。

    “這只鳥在說什麼,你可知道?”他面上依然揚著寵溺的笑,語調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聽出他話中的調侃,周靜有些奇怪,但還是照實回答:“它不想待在籠裡,它想出去,想飛離開這裡。”

    “你也是這樣嗎?”傅盛一雙眼炯炯有神地凝視她。

    她心口一跳,兩頰莫名的有些發燙。

    “聽說,周靜本來應該是太子妃的,可惜來不及接下賜婚的聖旨,便出門打仗去,這一去從此沒回來。”

    “什麼?”她一臉茫然。“真有此事?你……你這是從哪兒問來的?”

    “朕自然有法子。”他笑笑地道。

    “想不到皇帝還是不死心……”她輕嗤,神情不以為然。

    “你與那個早已作古的太子可有情分?”他又問。

    她輕蹙秀眉,不自覺的多瞅他兩眼。他這是怎麼了?像個妒夫興師問罪……

    且慢,這樣說來,他是當真信了她是周靜?

    見她遲遲不答,傅盛向來沉定的心思,竟然無端急躁起來。

    “你問這些做什麼?反正都已經是作古的事了。”周靜好笑。

    驀地,感覺到攥住她手的大掌一陣收緊,她怔了下,不動聲色的看著傅盛。

    他面上猶笑,美目卻透著淩厲精光。“朕若是不查個清楚,又怎會曉得你是真的想幫朕,抑或只是另一個妄想把權弄政的平瑤?”

    “你是在擔心我對皇權有野心?”她失笑,爽直的道:“我若是真有這樣的盤算,你想我今日會在這兒嗎?”

    連連交手下來,他當然清楚她的性子,依她這樣灑脫的心性,皇宮不過是囚住她的牢籠,她不可能稀罕。

    “好了,別扯這些了,我有要緊的事想找你商量。”周靜只想快些談正經事。

    “你與前朝皇帝以及太子是什麼關係,這對朕而言,亦是要緊的事。”

    周靜只覺好笑:“傅盛,你這是在想什麼?百年前的陳年舊事,能動搖你的皇權嗎?難不成,我一個百年前的將軍,能奪你的帝位不成?”

    他想聽的不是這些……驀地,傅盛竟被自己的想法楞住。

    他這是怎麼了?居然在意起她與別的男子是否有牽扯。

    ……是因為不甘心吧?

    第一次遇見她這樣的女子,儘管過程荒唐離奇,可她的英勇,她的直率,她的睿智,全令他驚豔。

    想到這樣的女子,心中已有他人身影,他竟然覺得不甘心。

    周靜看著傅盛,聰慧如她,隱約窺出他眼中那抹異彩,心底悄悄訝然。

    不會吧……傅盛對她……不可能的,別瞎猜了。

    周靜力持鎮靜,道:“我來找你,是想與你商量出宮的事。”

    “出宮?”傅盛微皺了一下俊眉。

    “平蓉今早來見過我,還說老榮王甚是惦記平瑤,讓我得空出宮去探望他老人家。”周靜笑道。

    “她這分明是盼著你出宮,你還當真?”傅盛不悅地凝睞她。

    “我當然知道。可這樣一來,我才有機會探一探榮王府的底,還有,我想趁這次出宮去一趟烏河縣。”

    “你想去找周家後代?”傅盛總算明白她為何想出宮。

    “不錯,正有此意。”她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圖。“我聽平蓉說了,榮王府對周氏恨意極深,可任我想破了頭,始終不記得百年前的周氏,幾時與平氏人結下這麼大的冤仇,我得查個清楚。”

    “你不是讓人去取平氏的族譜了?”顯然傅盛並不贊成她的做法。

    他竟然知道此事……周靜暗詫。也對,榮王府在皇宮中佈陣,傅盛怎可能就這麼乖乖任隨擺佈,他肯定也安置了自己的眼線。

    “青荷膽小怕事,榮王府那頭亦非善堂,我就怕她辦不成,再說了,與其翻查族譜,倒不如我親自上門開口查問,這樣豈不是快些?”

    傅盛沉默不語。

    “傅盛,你要信我,我說了,我一定能幫你。”周靜有絲著急的承諾道。

    “你有什麼非幫朕不可的理由?”傅盛淡淡反問。

    “平氏想滅了周氏,平氏在的一天,周氏後人不保,我一定得幫你扳倒平氏。”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

    望著那雙深黑的美目,觸見掩翳於冰寒之下的那抹熾熱,周靜登時楞住。

    不是吧……這不可能呀,先前他不是還想殺她嗎?

    周靜眨眨眼,再仔細瞧時,傅盛已恢復成往昔一般。她心下納悶,卻又不敢直問……奇了,有話直說才是她的性子,為何她問不出口?

    思緒糾結著,周靜只得乾笑:“你今兒個是怎麼了?好似對我有諸多不順眼的地方,是哪個沒長眼的惹得皇帝陛下不開心?”

    “你,可曾有過意中人?”

    “啊?!”周靜瞪大媚眸,著實傻了。

    傅盛兀自微笑,伸手拿下金絲鳥籠,拉開籠門,拖曳著七彩長尾的鵲鳥,振開了翅膀,往天際飛翔。

    周靜驚詫,連忙輕吮食指,吹了聲模仿鳥鳴的口哨。

    不一會兒,鵲鳥折返回來,停在周靜的手臂上,用著鳥喙輕啄她的臉頰。

    見著這般情景,傅盛心底最後一絲懷疑,霎時消散無存。

    “朕就是好奇,如你這般的女子,可有男子入得了你的眼?”

    “……”

    周靜實在弄不懂他的心思,只是拿著古怪的疑惑眼神凝瞅他,試著從那張俊雅的面龐窺出一點端倪。

    可惜,傅盛這人多年來的偽裝,早堪比個老戲骨,他若不想顯露半點情緒,還真是分毫不顯。

    瞧不出個所以然,末了,她才訕訕地道:“想不到你對這種事也會好奇……老實告訴你吧,我……確實有過喜歡的人。”

    傅盛目光暗暗一沉,面色淡然無緒。“那是什麼樣的人?”

    “是一個死人。”周靜直白說道。

    傅盛微詫。

    “能讓我仰慕的人自然不多,唯一真讓我有過別的念頭,想跟這個人一起過日子的人,恐怕就只有周崎。”

    “周崎?”傅盛眯起了眼。

    “周崎是我三叔的養子,他自幼與我一起長大,因為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老是被其他孩子欺負,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保護他……”

    周靜垂下眼睫,嘴角那抹笑,泛著絲絲苦澀。

    傅盛竟然有些忌妒起她口中的那個周崎。

    “周崎跟我不一樣,他很會讀書,天資聰穎,能夠一目十行,倒背如流……”

    “他死了?”傅盛不耐地打斷她。

    他不想再聽見她誇讚周崎的好,哪怕是個死人亦不願不想。

    “是啊,周崎隨我三叔去采藥時,摔下山谷,我領著周家軍搜山,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找到他的屍身。”周靜一臉感慨的歎息。

    死得好。傅盛涼薄的忖道。

    “不過,你究竟為什麼要問這些?”周靜納悶。

    “你是朕的皇后,難道不該問嗎?”傅盛一派理所當然地回睞。

    周靜一噎。皇后?誰是他的皇后?

    “傅盛,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我怎麼會是……”

    “難不成你能把平瑤的魂魄找回來?”傅盛的語氣有絲幸災樂禍。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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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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