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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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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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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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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1:56:07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心正身直

    見師侄難得主動開口問起不相干的雜事,松河心生歡喜,忍不住拉著他多說了幾句。

    “好好一個五靈根小姑娘,被雲華門上下嬌慣著,竟然還看這些庸俗的話本,怎麼能有利於道心。”松河又捨不得說太過,“不過這孩子品行好,又乖巧,著實討喜。”

    松河又說了一些雲華門如何對待這位小師妹的,見師侄面無表情,以為他沒興趣聽下去,便準備止住話頭讓他去休息,哪知道師侄再次開口了。

    “師叔,這個話本可否給我一閱?”說出這句話以後,他捂著嘴輕咳了幾聲,蒼白的臉上多了幾絲血色。

    松河二話不說,便把話本遞給師侄,對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接過卷成圓筒的書籍,輕輕把它捋平,連翹起來的邊角都沒放過︰“多謝師叔。”

    “說什麼謝,不過是話本而已。”松河看著師侄白得病態的臉,想要說幾句,卻不知道說什麼合適。這個師侄幾乎是修真界近幾百年來最出眾的天才,從煉氣到分神期,仿如有如神助,從沒出過岔子,就連他這個做師叔的,也不過出竅期而已。

    出竅期與分神期看似只差一個等級,要跨過這道坎何其艱辛與困難,現如今整個修真界,分神期以上修為者,也不到十人。他們以為師侄會是近千年來最有希望渡劫飛升的修士,沒想到卻在分神期時,出現了心魔。

    當初突破元嬰境時,並沒有任何預兆,哪知道大劫竟在後面。

    “仲璽……”松河想跟師佷說,不要沉迷這種不入流的話本。但是當師侄回頭,琉璃色的眼楮像平靜無波的潭水望著他時,他竟微微一怔,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沒什麼,有空多出去散散心,凌憂界有許多有意思的地方。”

    “多謝師叔告知,晚輩告辭。”仲璽緩緩點頭,朝松河行了一禮,側身招來一只仙鶴,踩在它的背上遠去。

    白雲滾滾,很快便淹沒了他的身影。

    松河嘆息一聲,搖頭離去。

    箜篌回到門派里,沒好意思說自己偷看小說話本被琉光宗峰主發現的事情,老老實實學習了半個月的推演,不過她似乎格外不擅長這個,學了很久也算不大準。一段時間下來,她話本也不看了,天天抱著推演書看。

    “三陰三陽六氣,日月更替……”箜篌打了個哈欠,一邊背誦一邊用筆在紙上畫來畫去,腦子里繞成一團亂麻。

    “師妹。”潭豐走進來,見箜篌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把買來的發釵遞給她,“怎麼有氣無力的?”

    “謝謝師兄。”箜篌無神的雙眼終于有了光彩,捧著發釵盒道,“我最近不得不接受了一個現實?”

    “什麼?”潭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盤腿在箜篌對面坐下,拿過箜篌面前的小本子看了兩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卦象圖看得他眼暈。

    “可能我沒有話本主角那樣的運氣。”箜篌皺著臉,細嫩的手指在首飾盒上面點啊點,“主角們都是天資聰穎,學什麼會什麼,我學個推演都這麼難。”

    “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修士,話本里都是騙人的。”潭豐見箜篌眼楮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不擅長推演算什麼,師父跟我也不擅長,我們棲月峰就只有大師兄在推演這一塊比較出眾。”

    不然小師妹推演的課程,也不會交給大師兄來負責了。

    “真的嗎?”箜篌覺得自己這樣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是想到有兩個很親近的人陪著自己一起不優秀那種感覺,還是……很開心的。

    “當然,其實大師兄的出眾,也是在咱們門派里橫向比較來的,真正擅長推演的門派,是月星門。”潭豐邊喝水邊道,“整個修真界,最擅長這個的就是月星門。凡是進他們門派的弟子,靈根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對天地的感知能力。”

    “就是十大宗門里,唯一給我們墊底的那個?”

    “咳咳,不要說得那麼直白。”潭豐拍了拍胸口,“在宗門里,只需要提我們是十大宗門之一便是,排名這種東西不重要。”

    “哦。”箜篌乖乖點頭,“那我們宗門最擅長的是什麼?”

    “我們宗門最擅長的……”潭豐有些為難,他們宗門里好像什麼都有,晨霞峰最擅長煉丹、午陽峰擅長煉器與劍術、夕照峰擅長御獸、子午峰擅長畫符與結陣、他們棲月峰……他們棲月峰擅長啥都會一點,但是究竟什麼最厲害,就憑借弟子的本能。

    聽了潭豐的解釋,箜篌表情眼神一亮,擊掌道︰“我明白了,我們棲月峰一定是最厲害的,這些都會都擅長,是不是?”

    “是、是吧。”潭豐扯著嘴角笑,有夢想總是了不起的嘛。

    雲華門宗主峰上,珩彥教完勿川新的劍法,指著珍寶殿的方向道︰“明日,你帶箜篌去選法器。”

    “師父,箜篌師妹還小……”

    珩彥緩緩搖頭,微笑道︰“她雖然年齡小,卻已經是築基期的修士,該去拿屬于自己的武器了。”

    勿川猶豫了片刻,拱手道︰“弟子領命。”

    在雲華門內,沒有本命法器的弟子,都是屬于被保護的對象。若有外敵來襲,他們是屬于保護在最里層的弟子。但若是拿起了本命武器,也就代表著生是雲華門的人,死是雲華門的鬼,若有外敵前來,即便死也要護住宗門。

    收到主殿傳來的消息,忘通在屋子里坐了整整兩個時辰,最後長長嘆息著回給主殿一個可字。

    “師父……”

    “去告訴你師妹,明天你陪她一起去。”忘通擺手,讓成易出去。

    “是。”成易拱手退下,踩著飛劍來到箜篌洞府前,看到師弟跟師妹兩個在互相抽背卦象,臉上忍不住帶出笑。

    “大師兄。”箜篌看到成易,笑著從地上站起身,“你怎麼來了?”

    “我是來告訴你,明天就能帶你去珍寶殿選本命法器了。”

    “真的?”箜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太好了。”

    看著箜篌臉上的笑,成易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擁有了本命法器的弟子,要遵守哪些規則?”

    “我知道。”箜篌想也想就說了肯定答案,帶著嬰兒肥的臉上寫滿鄭重,“凡雲華門弟子,需記心正身直,守衛宗門百姓,背叛宗門者,必死無葬身之地。”

    “好。”成易點了點頭,“這幾句話,永遠都不能忘,知道嗎?”

    “嗯!”箜篌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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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9:45:13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鳳首箜篌

    第二天早上,勿川去棲月峰接箜篌去珍寶殿的時候,發現箜篌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不僅換上了漂亮的裙衫,就連頭發也梳成了飛仙髻,忘通師叔與兩位棲月峰的親傳師弟也在。

    相互見了一下禮,勿川看著箜篌腳上新換的繡鞋︰“師妹,你這是……”

    “師兄說,珍寶殿里很多法器都是有靈的。既然有靈,那就是有思想,有思想就是有美醜觀,我打扮漂亮一點,也許法器會更欣賞我一點。”箜篌覺得自己這種想法還是有些道理的,萬一她進了珍寶殿,沒有任何法器適合她,那她多沒面子。

    聽到這話,勿川把目光投向忘通師徒三人,這三個人平時究竟是怎麼教師妹的?

    忘通臉皮厚,只當做沒有看到勿川的目光︰“乖徒弟不用擔心,你一定能選到趁手的本命法器。”

    “師叔,我這就帶師妹過去了。”勿川決定選擇沉默,他惹不起忘通師叔。上一個招惹忘通師叔的青元師叔,到現在還常被忘通師叔氣得跳腳。

    “去吧。”忘通把手背在身後,“成易、潭豐,你們一起陪箜篌過去。”

    “是,師父。”

    箜篌看了眼兩位師兄,覺得自己似乎變得不那麼緊張了。

    珍寶殿對於雲華門而言,是重要的建築之一。宗門里三位長老就居住在附近,若有歹人闖入珍寶殿外的大陣,必會驚動三位長老。

    當有築基弟子進殿選本命法器時,三位長老也會齊齊現身,這也是箜篌第一次見齊三位長老。

    這幾年一直沒有出現過的長老是個分神期修為的女修,雖然頭髮已經銀白,但是容顏卻沒有老,艷麗的容貌讓箜篌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見過谷雨長老、暑九長老、秋霜長老。”勿川朝三位長老行禮,“晚輩帶棲月峰親傳弟子箜篌師妹前來求取法寶。”

    “不必多禮。”谷雨長老看了眼跟在勿川身後的箜篌,點了點頭,對箜篌道,“進入珍寶殿,既是你挑法寶,也是法寶挑你,萬事講究的是一個緣,不可強求。”

    “里面的法寶成千上萬,品階也皆不相同。但不管品階如何,一旦選定就不能後悔。從此它就是你的半身,你最忠實的伙伴,若是你排斥自己的法寶,也就等於排斥自己的道。”秋霜接過谷雨的話,繼續道,“記住,唯有互相契合才是最好的。”

    “晚輩記住了,多謝長老提醒。”箜篌朝長老恭敬行禮。

    “記住就好。”秋霜一擺衣袖,珍寶殿大門頓開,門後一片漆黑。秋霜長老對箜篌笑了笑,“進去吧,不用怕。”

    “謝謝長老。”

    箜篌回頭看了眼三位師兄,慢慢走進珍寶殿大門,邁過高高的門檻,她再看身後,已經看不到大門了。但是她很快便無暇他顧,因為這里法器太多了,樣式千奇百怪,讓她目不暇接。

    頭頂上有閃著各種光芒的法器飛來飛去,珍寶架上擺著髮釵、花瓶、毛筆、扇子等物,這些東西全散發著盈盈光芒,以此證明它們是法器的身份。

    最讓箜篌意外的是,地上還有磚石、木棍之類的法器,樣式普通得像是從山溝里隨意撿起來的,有這種法器,出去打架的時候,恐怕都不好意思掏出來吧?難怪秋霜長老會特意說,不能排斥自己的法寶。

    當她看到角落里堆著一個像夜壺的法寶以後,忍不住揉了揉額頭,看來成為一個了不起修士的第一步,就是作好接受千奇百怪法器的思想準備。

    一支漂亮的白色玉笛從箜篌眼前緩緩飛過,箜篌摸了摸它,但是心里的感覺告訴她,這不是屬于她的東西,雖然它很美。

    從外面看,珍寶殿只是一棟建築,進來以後才發現,它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可以讓站在里面的人,隔絕外面所有的雜音。

    箜篌盤腿坐下,閉上了眼楮。她聽到了很多聲音,有寶劍在發出嗡嗡聲,有葫蘆倒來倒去的響動,還有琴簫微弱的樂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個清純柔和的聲音,就像是水波顫動,又像是雪花飄飛,清泉潺潺流過。這個聲音,她曾經聽過,再耳熟不過。想起過往種種,她心情有些復雜,睜開眼看著飄在自己面前的鳳首樂器,伸手輕輕撫動它上面的琴弦。

    鳳首箜篌。

    箜篌身上,盤旋著一只金色的鳳凰,鳳凰散發著五□□光,一對眼楮像是活了一般,直直望進箜篌的心中。當她的手踫到鳳首時,這個法寶瞬間變得只有女子半臂長,安安靜靜躺在箜篌手中。

    “我因鳳首箜篌而得名,沒想到最後得到的法寶,還是一把鳳首箜篌。”箜篌拂過法器身上的鳳紋雕飾,想起父皇沉迷樂器與享樂,不管母后、不管她也不管天下的過往,忽然笑出聲來。

    “我與箜篌當真是緣分。”箜篌從地上起身,握緊了鳳首箜篌,只聽彈弦上發出悅耳的聲響,似乎很高興她能帶走它。

    箜篌隨意撥弄了一下弦,就發現弦上發出強大的氣流,四周的法器紛紛躲避,似乎在擔心鳳首發出的氣流會傷到他們。

    “我叫箜篌,你也是箜篌,以後可怎麼區分?”箜篌把手放在弦上,讓弦停止顫動,“日後便喚你鳳首。”說完,也不等鳳首箜篌的反應,她拍了拍腰,“就這麼決定了。”

    “師兄,師妹怎麼還沒出來?”潭豐盯著珍寶殿大門,心里有些焦急,這都等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動靜。當初他進去挑法寶的時候,連一個時辰都沒有用到。

    勿川與成易都習的劍道,本命劍是由自己親手打磨的,所以並沒有去珍寶殿里挑過本命法器。聽到潭豐念叨,兩人也免不了有些擔心,只是他們性格比潭豐沉穩,沒有表現出來。

    “出來了。”

    “師妹?!”潭豐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箜篌手里似鳳凰似豎琴的東西,腳下一頓︰“琴?”

    “不,那是箜篌。”

    潭豐轉頭看勿川,掌派師兄怕是傻了,他當然知道那是師妹箜篌。

    “我說師妹手里的法器。”勿川板著臉道,“鳳首箜篌。”

    在修真界,凡是與龍鳳有關,又開了靈智的法器,都帶著幾分神秘色彩。

    擁有這種本命法器的人,就像是沾上了神奇的運道,要麼擁有輝煌的人生,要麼歷經坎坷受盡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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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9:45:25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過往

    逆光中,珍寶殿大門洞開,青髮少女徐徐而出,臉上還帶著燦爛笑意。

    這種笑,三位活了很多年的長老見過很多次,幾乎每一個拿到本命法器的弟子,出來的時候,都會露出這種笑。

    燦爛、干淨、純潔,不諳世事。

    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人隕落、有些人默默死在了外面,還有人為宗門而戰,死得轟轟烈烈。他們曾經用過的法器,或隨著主人一起隕落,或封鎖進珍寶殿,等待著下一個主人。

    這座珍寶殿里的法器,有些是雲華門歷代煉器高手打造出來的,有些是從秘境中得來,還有一些屬於……遺物。自創派至今,雲華門收了多少弟子,隕落多少弟子,他們已經記不清了,唯一能夠證明他們存在的,只有黎陽堂後面那棟木樓里,一塊塊失去光亮的玉牌。

    與那些失去光澤的玉牌相比,這些剛築基的弟子,是如此的鮮活,鮮活得讓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家伙,恨不能他們能順遂一生,永遠不要遇到苦難。

    “箜篌已取得法器,多謝三位長老。”少女走到三位長老面前,雙手把法器捧過頭頂,法器在她手中閃耀著華光。

    “好東西。”秋霜長老贊嘆道,“聲音無孔不入,幾乎無人能擋。但若想用好它,需要你更加努力的修煉。以你現在的修為,僅僅能用它,卻用不好。”

    “回去好好參悟,爭取早日與它心靈相通,讓它成為你身體本能的一部分。”暑九長老笑了笑,“我們相信你能做到最好。”

    “謝謝長老,晚輩定加倍努力,不讓長老們失望。”握緊鳳首,箜篌稚嫩的臉上,是勃勃生機。

    “年輕真好。”秋霜喜歡長得好看的後輩,尤其是有活力的後輩。她取出一只祥雲玉釵插在箜篌發間,“這是我煉制的一把劍,名為水霜,送給你做趁手的兵器,就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說完,也不等箜篌言謝,飛身而去。

    谷雨走到箜篌面前,看了她手中的鳳首箜篌片刻,嘆息道︰“修真一途,雖艱難險阻,但切記不可丟失道心。可勤奮上進,卻不可冒進嫉妒,稍有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箜篌看著谷雨張老,不太懂他為什麼會說如此嚴肅的話,但卻把這些話記在了心里。這是本門的長老,這些話肯定不會是害她,“箜篌記住了。”

    “好。”谷雨點了點頭,轉身對勿川道,“回去告訴你師父,我要閉關一段時間,無事不要給我傳訊。”

    “是。”勿川拱手答道,“請長老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箜篌在谷雨長老眼中,看到了幾分感慨與無奈。但她又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她年紀輕輕,又怎麼能看出長老們的想法。

    等長老們離開後,她收起手中的鳳首,一蹦一跳跑到三位師兄面前︰“勿川師兄,大師兄,二師兄,讓你們久等了。”

    成易溫和一笑,旁邊的潭豐道︰“你真是命好,秋霜長老親手煉制的寶劍,可不是誰都能求到的,她竟然送了你一把。”

    摸了摸發間的祥雲釵,箜篌眯眼一笑︰“也許是因為我跟秋霜長老有一點點的地方相似。”

    “哪里相似?”

    “長得比較好看。”

    潭豐︰“……”

    完了,師妹跟著師父學壞了。

    等這對師兄妹打鬧得差不多,勿川才道︰“既然箜篌師妹已經取到本命法器,我便告辭。”

    “勿川師兄,今天是師妹拿到法器的好日子,為了給她慶祝,我們去喝一杯。”潭豐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走走走。”

    “不用了,我……”

    “走走走,我跟你說,我師父藏了幾壺好酒埋在地下,不喝太可惜了。”不等勿川拒絕,潭豐拉著他便走。反正對付總是板著臉的掌派大師兄,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不如直接動手。

    成易跟箜篌走在他們倆後面,成易轉頭看箜篌︰“師妹,你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有嗎?”箜篌摸了摸臉,有些不好意思,“被大師兄你看出來了?”

    被自己當做半個女兒養大的師妹,他哪能看不出她有些不對勁︰“不喜歡選中的法器?”

    清風徐來,吹動了箜篌的衣擺,僅十四歲的她,已有幾分屬于女子獨有的美︰“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命運有些無常。”

    “我出生那日,有附屬國使臣給我父皇送來一把鳳首箜篌,父皇欣喜異常,當場讓樂師彈奏,連母后生產都顧不上來看一眼,甚至連我的名字,也因此而來。”箜篌嘆口氣,“後來景洪帝造反,我父皇被殺,母后自刎,我的名字就成為一個笑話。”

    她到現在還記得,景洪帝宮里的後妃子女常問她,是不是很擅長彈奏箜篌?那時候的她,除了傻笑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
    沒想到來到凌憂界,她的本命法器,最後還是一把鳳首箜篌。

    成易靜靜聽著箜篌講那些過往,他沒有開導她,也沒有講大道理。等他們到了箜篌的洞府門口,成易才道︰“可是你還是選擇了它。”

    “嗯。”箜篌笑了,“逃避是沒有用的,我有期待未來的勇氣,也有直面過往的決心。”

    成易聞言輕笑出聲,他就知道,小師妹的心性,比他跟潭豐兩個還要好。就像是……天生適合修道這條路,她會比他們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師兄,從今日起,我準備閉關一段日子。”箜篌對成易行了一個大禮。

    “好。”

    成易站在門外,看著箜篌的洞府大門重重關上。轉身理了理衣服,大步往潭豐洞府門口走去,希望二師弟還能有些良心,給他留了幾口酒。

    走不出過往,有時候會成為修士的束縛。身體上的束縛可怕,最可怕的是心靈上的自我囚禁。箜篌知道,她若是參不透凡間界那些事,那麼永遠都無法與本命法器融為一體,日後更無法發揮法器最大的功力。

    她怨恨父皇的昏聵無能,為母后自刎難過,因他人的欺負心生委屈,可是這一切是人造成的,而不是哪一個物件,更不是某個樂器。

    世間萬物的存在自有它的道理,它們沒有錯,錯的是控制不住慾望的人。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兩年匆匆而過,在某日的初晨,一曲輕柔的箜篌曲響徹棲月峰,然後由棲月峰傳到了峰外。

    “這是什麼聲音?”問仙路上,無數人四處張望,似乎在找尋聲音傳來的方向。這首曲子輕柔和緩,他們聽了以後,連酸軟的雙腿似乎都舒適了幾分。

    問的人見其他人還在拼命往上爬,也不敢耽擱,手腳並用朝上爬去。

    只有爬上去,才算真正的踏上問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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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新弟子

    成易正守在問仙路的出口處,聽到樂聲響起,猛地回頭看向棲月峰方向。跟在他身邊的弟子見成易反應這麼大,都有些疑惑︰“成易師兄,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守在這,我去去便回。”成易足尖一點,朝棲月峰的方向趕去。

    幾個弟子滿頭霧水︰“什麼事能讓成易師兄這麼著急?”

    “難不成是箜篌師妹出關了?”一位弟子道,“兩年前箜篌師妹取到本命法器後就一直閉關不出,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兩人正說著,問仙路上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他頭發散亂,踉踉蹌蹌往上爬著,十指上全是污泥與淤血,臉被冬雪凍得發青,一雙眼楮亮得嚇人。

    踏上最後一級階梯,他臉上露出笑,晃了晃坐到雪地上。

    他爬上來了,終于爬上來了。

    棲月峰。

    箜篌走出洞門,看著外面飄揚的雪花,呼出一口白氣︰“又到冬天了啊。”

    “師妹,你出來了?”成易飛身而來,見她神情輕松,笑問︰“一切都還順利?”

    “嗯?”箜篌點頭,指了指遠處的問仙路,“那邊好像有很多人,門內有什麼大事發生?”

    “門派里每十年都要招收一次弟子,那些都是打算拜入雲華門的普通人。”成易見箜篌對這件事似乎有些好奇,“要去看看嗎?”

    “嗯。”箜篌點頭,提氣往下一跳,朝問仙路所在的方向飛去。

    問仙路出口處,除了雲華門弟子外,還站著幾個神情疲倦,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不管他們身上的衣服華麗還是破舊,都無人敢大聲喧嘩,爭取在雲華門前表現出自己最好的樣子。

    “有個仙子飛過來了。”有個十多歲的少年抬頭看向空中,小聲驚呼一句。

    其他人也都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翠色裙衫的少女踏雪而來,一頭青絲在風中飛舞,讓一眾平時很少接觸修士的普通人看呆了眼。

    衣衫襤褸的少年抬頭看了一眼,學著其他人的模樣,也跟著露出欽羨的表情,伸手理了理破舊的衣服,扒開額前的頭發,讓那張俊美的臉,完完全全顯露出來。

    然而那個少女並沒有靠近他們,她只是在半空中微笑著看了幾眼,朝他們遙遙行了一個平輩禮。隨後從袖子祭出一把飛劍,踩到飛劍上遠去。

    “剛才那位女仙子,真好看。”一個穿著錦袍,身材略胖的少年半晌才回過神。

    “那是我們宗門里的親傳弟子,你們好好表現,以後說不定有機會叫她一聲師姐或是師叔。”雲華門弟子笑道,“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後問仙路關閉,進行下一場考核。”

    “親傳弟子……”衣衫襤褸的少年低聲念了一句,默默捏緊了拳頭。

    “怎麼不下去看?”成易問箜篌,“你不是好奇?”

    “我怕去了,會影響他們發揮。”箜篌從飛劍上跳下來,在演武場上站定。她是被師父直接帶回來的,看著那些拼命才能進宗門的弟子,心里有些發虛。

    “真是一年不同一年,想得越來越周到了。”成易看到幾個同門朝這邊走過來,知道他們是來找箜篌的,忙道︰“我去考核處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你二師兄最近閉關,等下你去見見師父。”說完,也不等箜篌反應,轉身就走。

    不是他不想跟箜篌多聊一會兒,實在是靈慧這一干女弟子太會說,他看著她們就覺得頭大,惹不起只能躲遠點。在雲華門待了一百多年,他永遠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女人待在一起以後,隨便哪個話題,都能聊得風生水起?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她們花了很多精力在首飾、頭髮、聊天等方面上,修為還半點不落下?

    雖然大多時候,成易對這群女人有種難言的恐懼心理,但他又希望自家小師妹能像她們一樣,能夠開心的美美美,行走在修真界無人敢欺。

    “箜篌師妹。”靈慧與幾個師妹圍攏箜篌,“又水靈了不少。”

    自家人看自家人,總是帶著幾分我們家師妹最好看的心態,靈慧看箜篌,也有幾分這種心理。在她眼里,箜篌白皙的皮膚叫吹彈可破,杏眼叫秋水盈盈,黑漆漆的頭發那叫墨染青絲,反正就是哪哪都好。

    “師妹的修為又長了?”另外一位女弟子驚道,“這才兩年時間,師妹竟是築基五階的修為了?”就算是天生適合修煉的苗子,這修煉的速度也太快了。

    “箜篌師妹啊,”一位師姐猶豫道,“修煉固然需要努力,但也不能讓自己太辛苦了。我們雖然追求長生大道,但若只是追求活著,那麼長生還有什麼意義?”她怕箜篌一味只顧著修煉,把自己弄得五感缺失,連正常的情感都沒有,這樣又如何追求成仙大道?

    為神者憐憫天地,若是無情無心就能成就大道,那麼路邊的石頭早就立地飛升,又怎麼輪得上他們這些人修身修心?古往今來,凡是修無情道的,從沒有哪一個得到了好下場。

    “師姐們不要擔心,我知道的。”箜篌笑了笑,這兩個月她的修為一直沒有進步,想了很久,她終於找到了原因。從出生開始,她就生活在高高的宮牆里,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後來被師父帶到雲華門,一直被師兄師姐們寵著的她,也只是偶爾下山走走,從沒有真正接觸過“外面”。

    沒有見識過,沒有接觸過,又怎麼能拓展眼界?

    能夠順利築基,已經是運氣。但她如果一直待在雲華門內,當一個被師兄師姐們嬌寵的小師妹,那麼永遠都沒有機會長大,更不可能變得更加強大。

    “靈慧師姐,你單獨去外面行走過嗎?”箜篌問。

    “當然去過,我們每個親傳弟子,在築基期時都會單獨出去歷練。”說到這,靈慧頓了一下,“師妹,你想出去?”她當時出去的時候,已經活了三四十年,師妹雖與當時的她修為相差無幾,但是年齡尚幼,忘通師叔只怕不會答應。

    箜篌笑了笑,沒有說話。

    為了打消她這個想法,靈慧道︰“走,我們去會英殿看看今年能招多少弟子。”

    會英殿上,通過考核的弟子站成兩列。為了體貼這些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殿內擺著幾個很大的黃銅雕蓮烤籠,把整個大殿烘烤得十分暖和。

    掌門、峰主、管事全在殿內,看著二十個弟子,面上不悲不喜。今年通過考核的弟子,雖然沒有讓他們感到驚喜,但也沒有太過失望。真正的驚喜,已經被忘通在六年前帶回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青元指了指站在左邊第二個,衣衫破舊的少年。

    “弟子歸臨。”少年跪下,雙手舉于額前,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歸臨。”青元點了點頭,“單靈根修士,不錯。”

    “青元師弟準備收他做晨霞峰內門弟子?”裴懷好奇的問。

    跪在地上的少年眼瞼動了動,跪得穩穩的,似乎對裴懷這句話沒有半點反應。

    “不用了,都按規矩來。”青元微微搖頭,“一年後考核,再論這些事。”單靈根雖然難得,但在場二十個新入門弟子,搞特殊對其他十九個弟子不好。

    裴懷松了口氣,他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那就這樣吧。”坐在中間的珩彥喝了口茶,對五行堂的管事道,“帶這些弟子下去休息,讓他們先好好休息兩天,熟悉一下門內的環境,再教他們修行入門。”

    “是。”五行堂管事站起身,對二十名弟子溫和道,“你們跟我來。”

    二十名弟子連忙跟在管事後面,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對於他們而言,腳下潔白無垢的地板讓他們驚奇,天上飛翔的騎獸與御劍的同門都讓他們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哇!”身穿華服的胖子忍不住驚嘆一聲,“好多漂亮仙子。”

    新弟子們紛紛扭頭,不遠處白玉亭中,站著幾個美貌女弟子,她們此時也正在往這邊看。

    “各位隨我來,不要再此處逗留。”管事帶著他們拐過石階,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她們都是各峰親傳弟子,你們日後見到她們,可不能無禮。”

    “弟子記住了。”

    衣衫襤褸的少年,回頭朝亭中看了一眼,黑黝黝的眼瞳中,倒映出白慘慘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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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下山

    與師姐們圍觀完新入門的弟子,箜篌找到忘通,說了想下山一段時間的事情。

    “你要下山?”忘通沉默片刻,皺眉,“在門內受了委屈?”

    “師父。”箜篌無奈笑道,“哪有人讓我受委屈。最近我修為一直停滯不前,想要下山去看看。這麼多年,我一直不太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第一次真正接觸到外面,還是十歲那年,師父你帶我來凌憂界的那個晚上。那天晚上太美,美得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師父,我想出去看看。”箜篌扯著忘通的袖子,搖啊搖,“你就答應我吧。”

    “都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還跟為師撒嬌。”忘通扭頭,“明日再提此事,為師去考慮考慮。”說完,扯出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這是同意了還是不同意?”箜篌雙手捧臉,嘆了口氣。轉頭見忘通的洞府里空蕩蕩的,出去摘了兩支梅花放在洞府的書桌上,才轉身回自己的洞府。

    “忘通,你到底想干什麼?!”青元瞪著坐在他洞府里不走的忘通,不耐煩道,“我這里不歡迎你。”

    “你以為我想你這兒?”忘通翻個白眼,拿起桌上的茶壺,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啜一口後嫌棄道,“你這什麼品位,喝了幾百年都不換個口味。”

    “嫌我沒品位,你可以不喝。”青元恨不得把忘通打出去,“有事說事。”

    “還記得七百年前,你下山歷練的時候,借了我一百靈石那件事嗎?”忘通放下茶杯,“都這麼多年了,是不是該還了?”

    “七百年前的事你還記得?”青元不敢置信地看著忘通,“你怎麼不說當年出門的時候,你老在我這蹭吃蹭喝?!”

    “蹭的是蹭的,借的是借的。”忘通摸了摸鬍鬚,“這筆賬還是要算清楚的。”

    “拿去拿去。”青元掏出一包靈石扔到忘通面前,“本錢加利息,拿去!”

    忘通也不惱,撿起桌上裝靈石的袋子,哼著從凡塵界學來的小曲兒,一步三搖地走了。氣得青元在後面咬牙切齒,差點罵人。

    早知道這個王八蛋這麼賤,他就不該這麼大方,竟然扔五百靈石出去!

    在晨霞峰晃悠了一圈,忘通又去午陽峰、子午峰、夕照峰跑了一通,在每個師弟那里都搜刮一筆靈石後,開始往主峰跑了。反正弟子沒靈石花,找師兄是天經地義。

    珩彥正在看書,聽到勿川說忘通要見他,忍不住有些頭疼,只要這些師弟無緣無故跑來找他,就肯定不會有好事,“讓他進來。”

    “師兄啊。”忘通苦著一張臉進來,給珩彥行了一個大禮,“我……”

    “說吧,要多少?”珩彥把書扔到桌子上,揉了揉太陽穴,“別嚎,我頭疼。”

    “師兄,你這話說得……”忘通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百?”

    忘通搖頭︰“一千。”

    “你又弄壞東西了?”珩彥眉頭緊皺,“要這麼多?”

    “我這幾年連門都沒出,上哪兒弄壞東西?”忘通盤腿在珩彥面前坐下,“是我的小徒弟要出門歷練,雖說舍不得吧,但是孩子大了,也該出去走走,萬一被我養得不知疾苦,豈不是被我養壞了?”

    他嘆了口氣,語氣里是滿滿的不舍︰“但她才這麼點大,身上沒些防身的符咒法器,我也不放心,好在這些年我哪里攢了不少防御法器,讓她帶在身上也夠了。不過出門在外,上哪兒都不能缺靈石花。”說到這,他朝珩彥討好一笑,“師兄你是知道的,我就是攢不住靈石的命,所以只能厚著臉皮向你討靈石花了。”

    “你這輩子,就只有教養徒弟這一點,值得稱道了。”珩彥朝勿川抬了抬下巴,“勿川,去取兩千靈石給你忘通師叔。”

    “還是師兄你闊氣,我代小徒弟謝過你了。”忘通搓了搓手,“若是你身上有什麼不要的符咒法器,也可以一並送給我家小徒弟的。”

    珩彥等著他看了片刻,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收納袋遞給他︰“拿去拿去,讓箜篌在外面注意安全,我們雲華門雖講一個善字,但最重要的是量力而為,不管任何事,都要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能做。”

    “我會囑咐她的。”忘通飛快地把收納袋藏進自己袖子里,才道,“那丫頭腦子聰明著,就是性格單純了些,在外面長長見識也好。”

    “你能想通這點就好。”珩彥點了點頭,“若你強留著她,不讓她出山,才是害了她。”

    忘通笑了笑,沒有說話。三個親傳弟子對於他而言,就跟自己親生孩子一般。做父親的,既希望自己孩子能夠出人頭地,又希望自己孩子安平一生,就算沒有大出息也沒有關系。但無論他心里如何不舍,當孩子長大了,他能做的也只有放手,讓他們選擇自己想走的路。

    師父當年這樣待他,他現在也要如此待他的徒弟。

    第二天早上,箜篌看到放在自己桌上的靈石與收納袋,拿起桌上的信細細看完,笑得紅了眼眶。什麼懶得送她,明明就是捨不得她走,所以才不露面。把信紙小心疊好放進懷里,箜篌把桌上的東西都收起來放進收納戒里,起身走出洞府。

    “師妹。”早已經等在洞外的成易見箜篌出來,對她笑了笑,“今天就要出門?”

    箜篌點了點頭,低著頭有些不敢看成易︰“若是二師兄閉關出來,我還沒有回來,你就跟他說,我出去歷練了,說不定等我回來,就能沖擊金丹修為了呢。”

    “這麼有自信?”成易輕笑一聲,把準備好的收納袋遞給箜篌,“早去早回,記得師父師兄都在門里等你。”

    “謝謝師兄。”箜篌接過收納袋,伸手抱了抱成易,“大師兄,等我回來。”松開成易,她頭也不回地朝山下飛去,她怕一回頭,就舍不得走。

    被師父師兄當做掌上明珠寵愛了六年,箜篌覺得自己只有更努力,更成功,才能回報這份親情。因為看重,所以珍惜;因為珍惜,所以努力。

    “這邊演武場是你們以後練身手的地方。兩日後,你們每隔一天都要在這里學習……”清脆的鈴聲傳過來,管事停下話頭,朝門派出口行了一禮。

    “管事,這是什麼意思?”已經換上雲華門外門弟子服裝的微胖少年好氣地問,“為什麼忽然有鈴聲響起?”

    “這是為遠行的弟子踐行。”管事神情嚴肅,轉身對他們道,“等你們築基後,也會單獨出門歷練。但是想要築基,你們現在就要努力,記住了嗎?”

    “弟子記住了。”

    箜篌直接下山,路過書齋時,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書齋老板見到她,笑著道︰“仙長來得正好,小店里來了妙筆客的新書,您要嗎?”

    “要。”箜篌點了點頭,掏出靈石遞給書齋老板,“我要外出一段日子,這段時間若有妙筆客的新書來,你幫我留著,等我回來向你取。”

    “請仙長放心,我一定好好幫你留著。”書齋老板連連答應,反正這個作者的書,除了這位仙長,也無人問津。

    “老板,此處有妙筆客的話本?”低沉的男聲響起。

    書齋老板回頭看去,只見門口逆光處,站著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他魚貫束發,身上的白色錦袍縴塵不染,白皙的手掌放在嘴邊,低聲咳著,臉上帶著幾分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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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9:45:59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贈藥

    聽到有人竟與自己一樣喜歡妙筆客的書, 箜篌十分好奇, 扭頭朝身後看去。穿著素色錦袍的男人正朝里走來, 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沒有一根是雜亂的。這是一個十分乾淨整潔的人,乾淨得讓人覺得, 若是讓他沾上塵土就是罪過, 是對他的侮辱。

    箜篌眨了眨大大的眼楮, 往後退了一步。

    進來的男人朝她微微頷首, 看著她手上的書, 沾上病氣的眉梢舒展開︰“抱歉, 打擾二位了。”

    他大概並不常笑,偏淺色的唇角微微上彎, 看起來略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好看。事實上,長得極其好看的人,就算是哭, 也比別人笑起來好看。

    “沒有。”箜篌回過神,回了對方一個大大的笑, “我也只是路過來買書的人。”

    男人低低咳了兩聲︰“方才我在門外已經聽見你與這位掌櫃的對話,你……也喜歡這個人的書?”

    “也?”箜篌眼神一亮, 難道這個長得好看的男人, 也喜歡妙筆客的書?想到這, 她高興地點頭道, “是啊, 他的書劇情很精彩,主角厲害又討喜,我那里有好多他的書,你如果喜歡……”她想說,你若是喜歡,我可以借給你看,但是想到她馬上要離開雍城,只能不好意思一笑,“若是我這次不是要出門,還能借給你看看。”

    “你要出城?”男人看了眼外面飄揚的雪花,略擔心道,“外面風雪如此大,雍城外的修士心思難測,姑娘若是出城,一定要小心行事。”

    “多謝,我會小心的。”陌生人的善意,並不讓箜篌覺得對方是多管閑事,她朝對方回了一個禮。轉頭對書齋老板道,“掌櫃,你一定要給我好好留著,等我歷練回來,就來你這里取。”

    “仙長放心,我一定給你留著。”書齋老板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僅我給你留,我的兒子孫子都給你留。”這些仙長有時候出門就是幾十年,他怕自己熬不過對方的時間,所以把兒子孫子都算上了。

    “老板你真會說笑。”箜篌遞給幾塊靈石,“這些就當是訂金,告辭。”

    “仙長慢走,在下等仙長平安歸來。”書齋老板笑著目送箜篌離開店,才客客氣氣對男人道,“公子請稍等,我這就去為您取書。”

    在書櫃下面找出妙筆客的幾本書,書齋老板想順手遞給男人,但是看到對方潔白的錦袍,瑩白如玉的手,轉身找來帕子把書擦得干干淨淨,才雙手遞給男人︰“公子,請。”

    “有勞。”男人眉眼疏淡,接過書拿到手里。那干淨得快要發光的手,讓書齋老板覺得,這些破書放到人家手里,簡直就是玷污了對方的高潔。向來愛推銷自家書籍的書齋老板,在這位看起來身體不太好的貴公子面前,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位看起來仙氣兒十足的貴公子,他竟然主動說話了。

    “剛才那位仙子,是雲華門的人?”

    “公子好眼力,這位仙長不僅是雲華門的人,還是雲華門親傳弟子呢。”提到雲華門,書齋老板語氣中帶了幾分自豪,對于雍城百姓來說,雲華門有面子,那就是他們臉上有光,“當年她第一次來我這間鋪子的時候,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孩子呢,轉眼就是築基期修士了,你說厲不厲害?”

    男人點了點頭,掏出靈石遞給書齋老板。

    “這幾本書花不了這麼多錢。”書齋老板只取了一塊靈石,還找給男人四十玉幣,“公子你雖是外地來的,但是咱們雍城講究誠信做生意,外地人本地人都一個價,這幾本書不值錢,你別給我這麼多。”

    男人收起靈石,輕輕摩挲著手里的話本,動作溫柔得像是對待珍寶︰“這些書,不值錢嗎?”

    “這妙筆客不是名作者,他寫的書自然沒有其他人的貴。咱們整個雍城,最喜歡妙筆客的讀者,大概就只有剛才那位仙長了。”書齋老板見男人臉上表情有些冷淡,以為自己說得太多,對方煩了,忙道︰“客人您可還有什麼需要的?”

    “不用了。”男人把書收起來,轉身走出大門,整個人幾乎與瑩白的雪天融為一體。

    雍城有四個大門,箜篌在四個大門中間選了東門,雍城以東有好幾個繁華的大城以及很多小城,各有修真門派守衛,箜篌聽靈慧師姐提過,東邊有個叫水月齋的門派,里面的弟子全是十分漂亮的姑娘,她們會釀造好喝的美酒、做漂亮的衣服,打起架來就像是仙女在跳舞,她、她想去看看。

    不管怎麼樣,看到漂亮的小姐姐,總是能讓人忍不住心情愉悅的。

    在雍城的街道上,踩著厚厚的積雪,箜篌走得很慢,走得很認真。她觀察著身邊每一個經過的人,聽著他們細碎的交談,臉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笑。

    雍城很大,但是再大的城,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看著高聳的城門,箜篌回身看了眼繁華的街道,堅定地往前走去。

    走出東門,箜篌剛祭出飛劍,還沒跳上去,就聽到身後有鈴聲響起,兩匹潔白的馬兒拉著一輛馬車朝城外走來,馬脖子上的鈴鐺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鈴鐺上的紅纓在風中飄來飄去。

    趕馬車的是個穿黑袍的中年男人,身上帶著修士的氣勢,但是箜篌看不透對方的修為,說明對方修為高出她很多,所以她很識趣的往旁邊讓了讓。

    出門守則第一條,遇到比自己厲害的人,不要擺譜,更不要囂張。話本里面,敢這麼干的人,一般都死得快。

    馬車在即將經過她時,徐徐停下。箜篌深吸一口氣,來了來了,走在外面被人莫名找茬的定律快要出現在她身上了!

    簾子被掀開,露出一張俊美又不陌生的臉。

    “姑娘?”男人看到她,似乎有些意外,他還想說什麼,卻猛咳起來,忙用潔白的手帕捂住嘴,別過臉不再面對她。

    好看的男人,咳嗽都這麼好看。

    箜篌見對方咳得雙頰染上了紅暈,似乎命都快沒有的樣子,從收納戒中取了一枚丹藥出來,墊著腳遞到對方面前︰“我是雲華門弟子,這是師門長輩煉制的丹藥,吃了可能會舒服一些。”

    隨隨便便給藥,別人也不敢吃,講明身份,對方可能會比較放心。

    想到這,箜篌在心里偷偷嘆口氣。出門前,她還暗自立誓,遇事不能光靠師門名氣來解決,沒想到出門還不到半天,她就要靠師門的臉面來取信于人了。

    幸好這個誓言她沒有說出口過,還是當它不存在吧。沒說出口的話,隨時都可以不作數的。

    “多謝姑娘。”男人接過丹藥,毫不猶豫地咽了下去。趕車的中年男人看了眼站在馬車旁,笑得眉眼彎彎的箜篌,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不用客氣。”箜篌飛身跳上飛劍,笑著道,“外面風雪大,公子身體不好,還是等雪停了再出門吧。”看這位公子氣息微弱的樣子,應該沒有修為,這種大雪天可能會被折騰得有些難受。

    “有勞姑娘擔心,只是在下需要去水月齋求一味藥,這味藥冬天才能有,所以只能走這一趟了。”男人抬頭看著飛在自己前上方的少女,“在下俗名桓宗,多謝姑娘贈藥。”

    “原來如此。”箜篌見這人身體虛弱,猜測這味藥對他可能很重要,便道,“那便祝願公子早些取到藥,身體康健。”

    “多謝姑娘吉言。”桓宗彎了彎嘴角,“告辭。”

    “告辭。”箜篌見對方說了告辭卻不放下簾子,不解地歪了歪頭。

    注意到她這個動作,桓宗輕笑出聲,細細咳了一聲後道︰“姑娘先請。”

    原來是讓她先走啊。箜篌恍然大悟,朝對方拱了拱手,踩著飛劍飛走,飛到空中往下望時,還能看到那輛停在東門外的馬車。

    母后曾跟她說過,長得好看的女人是禍水。也不知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又是什麼呢?希望他身體能沒事,長得這麼好看,若是有三長兩短,太可惜了。

    城門外有很大一塊領域都屬于雍城管轄,箜篌飛得並不快,所以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來到下一個城鎮。與雍城相比,這個城小了很多,不過也算熱鬧。

    進城的時候,箜篌發現守城的人會收普通百姓的過路費,修士卻不必給。她有些不明白,按理說修士更有錢,為何偏偏只要普通百姓的錢,不要修士的?

    進了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箜篌身上穿著華服,雖然年幼卻沒有普通人敢來招惹她。普通百姓雖然看不出修士的修為,但是卻能分辨普通人與修士的差別,但凡是修士,他們都會恭敬地避開。

    “客棧、客棧……”箜篌沿街尋找著,出門在外,不去客棧住一住,怎麼好意思叫出門?

    找來找去,她終于挑中了一家門庭敞亮的客棧,前廳是食客用飯的地方,房間大概全都建在後院。她走進門,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有伙計來招呼她,把各個房間價格介紹了一遍。

    “仙子您若是需要煉丹房或是單獨租小院兒,鄙店也是有的。”伙計熱情問道,“您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便是。”

    “姑娘獨自一人在外居住多不安全,不如住到我那個院子里。”一個坐在旁邊用飯的華服男人懶洋洋道,“我那里寬敞,還有伺候的下人,定不會讓姑娘受委屈。”

    箜篌朝說話的男人看去,眉梢微微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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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風波

    “公子, 奴家不夠好嗎,你竟然邀請其他女人住咱們院子?”男人身邊的女婢嬌嬌怯怯笑著,玉手輕輕搭在男人手臂上,拿眼角瞥箜篌。

    “你當然是最好的,只是你家公子向來是憐愛嬌花之人,怎麼捨得如此美人孤零零住在客棧里。”男人在女婢臉頰上親了一口,搖著手里靈光閃閃的扇子,似笑非笑道,“這位美人,你說是不是?”

    他以為這個女子會驚慌或是憤怒,但是讓他意外的是,對方一雙漂亮的大眼楮中,竟帶著幾分……興奮?

    她在興奮什麼,興奮的不該是他這個調戲美人的男人嗎?調戲他人時,當對方露出驚慌、害怕、憤怒的情緒,才會有成就感,這種好奇、興奮的眼神,不僅不能讓他興奮,反而讓他有種自己被調戲的錯覺。

    這種感覺,讓身為紈褲子弟的他,非常沒有成就感。

    “你是在調戲我嗎?”綠衫少女走到他桌前,俯身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倒映出他的身影。他不自在地往後揚了揚身體,“小爺我見你有幾分姿色,才願意調戲你,懂麼?”

    “哦?”少女點了點頭,雙手環胸,“按照一般的規律,像你這種紈褲公子,很快就會有人來收拾你了。”

    杜京拍桌,得意道︰“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整個邱城誰敢收拾我,知道我是誰嗎?”

    “不想知道。”箜篌看出這個紈褲子弟不過煉氣五階的修為,理都懶得理他,轉身把住店的錢給了掌櫃︰“給我一間上房。”

    “仙長請稍等。”掌櫃快速作好登記,招手讓一個穿著灰色布衣的大嬸領箜篌去房間,順手把桌上值錢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做他們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勁兒。杜京公子與這位仙長,說不定要打起來。

    “站住!”杜京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扇子指著箜篌,“我讓你走了?”

    “好吧。”箜篌停下腳步,“既然你堅持想讓我知道你是誰,那你說,你是哪位?”

    “我是邱城城主之子,杜京。”杜京轉著手里的扇子,“看你孤身一人在外,也不像是大門派子弟,在外面亂晃什麼呢?”

    “孤身一人與門派有什麼關系?”箜篌嘖了一聲,“修行又不是講排場,難道還要一群人抬轎撒花,你以為是在戲台上唱戲呢?”

    “掌櫃,把你們這里最好的小院收出來。”風起,夾帶著雪與花瓣飄落,幾個彩衣女婢走進來。她們身上帶著幽幽花香,面冷如霜,仿佛此刻四周其他人根本不存在。

    走在她們中間的女人輕紗覆面,煙霞色流仙裙上流光涌動,美得仿如仙人下凡。

    整個大廳的食客都沉默了,婢女們似乎早已經習慣庸俗凡人們驚呆的模樣,嗤笑一聲,把靈石扔給掌櫃,“收拾干淨些,我們家仙子受不得半點髒污。”

    吩咐完這些,她躬身在前面提著銅花燻球,引著主人往後院走去,留下滿地的花瓣與暗香。

    “咳。”杜京干咳一聲,把腦子里“戲台上唱戲”五個字趕出去,朝後院方向抬了抬下巴,“看到沒有,這才是大宗門的氣派。”

    箜篌低頭看著地上的花瓣,思考著一個嚴峻的問題,這要採多少花,才能走一路飄一路花瓣?

    “喂。”杜京用扇子敲了敲桌子,“女人,要不要跟我走?”

    “剛才大美人從你眼前走過去,你怎麼不叫她跟你走?”箜篌眨了眨眼,“難道我比她更美?”

    “瞎想什麼,這種大宗門的弟子,我惹得起嗎?”杜京十分誠實道,“我又不傻。”就算是紈褲,他也是一個識趣有腦子的紈褲,惹不起的堅決不惹,欺軟怕硬是他人生格言。

    “那你還很了不起哦?”箜篌翻了一個白眼,懶得再理他,轉身往樓上走。

    “喂喂喂,我跟你說了,你今天必須跟我走……”

    杜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這個看起來可愛活潑的少女袖中飛出一把劍,劍身散發著瑩瑩金光,劍尖直直指著他,離他的腦袋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是上品法器!”膩在杜京身邊的女人飛快地收回手,嚇得往旁邊躲了躲,不敢再靠近他。

    “有、有話好好說,舞刀弄劍多不文雅。”杜京往旁邊躲了躲,劍尖跟著移了移,寒冷的劍氣刺得他眼楮澀澀的疼,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竟然出手就是上品法器?

    “是嘛?”箜篌捧臉,“但是我覺得調戲女孩子更不文雅,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說得對!”大滴大滴冷汗朝脖子里流,杜京就怕這把劍不小心抖一抖,就嗖的一下飛進他腦子里。

    “細說起來你們邱城還是依附在雲華門下,雲華門可是向來厭惡調戲良家女子這種事。”箜篌手一揮,收起飛劍,“知道兩年前一個元嬰老祖調戲雲華門弟子的事情嗎?”

    杜京一邊擦汗,一邊連連點頭。

    “他最後是什麼下場,你知道嗎?”箜篌笑眯眯地問。

    杜京全身一僵,汗也不敢擦了,“仙子見諒,仙子見諒,在下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告辭。”說完,連滾帶爬沖出客棧,連頭都不回一下。就怕跑慢了,箜篌手里的劍就戳到了他們身上。

    客棧老板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打起來。他彎下腰,把藏進抽屜里的招財貔貅擺件又放了出來。

    箜篌回到房間,把床上的被子枕頭全都收起來放到一邊,從收納戒里取出被子枕頭鋪上。靈慧師姐跟她說過,客棧里很多被子枕頭不干淨,用自己帶的比較放心。

    還是修真界好,這麼多東西都可以塞進收納戒里,若是在凡塵界,她出門帶的那些東西,肯定要裝好幾輛馬車。

    躺在陌生的床上,箜篌有些睡不著,干脆起身打了一會坐,讓靈氣運轉周身。這個客棧非常安靜,安靜得仿佛整個世界沒有半點聲音。

    “啊!”

    淒厲的尖叫聲劃破黑夜,也打破了客棧的寂靜。箜篌披上外衣,也不顧披散著頭發,拉開門跑了出去。到了樓下,就見一個女人倒在地上,她身上的彩衣被血染紅了很大一片。最可怕的不是她身上恐怖的傷口,而是她臉上怪異僵硬的笑。

    這個女人,是今天那個跟掌櫃高傲說話的婢女,現在她死了。

    “月蓮。”趕來的彩衣婢女們臉色非常難看,她們轉身看著客棧里趕過來的住客們,冷聲道︰“凶手就在你們里面。”

    “姐姐,月蓮的心髒沒有有了。”一個婢女驚慌道,“還有身上的血……”

    屋內盈滿血腥味以及死人的味道,箜篌看著這幾位神情憤怒的彩衣婢女,皺了皺眉,莫名想到了那個調戲她,還說要帶她走的紈褲。那個紈褲是知道什麼,還是說這只是巧合?

    “發生了什麼事?”穿著流仙裙的女人走出來,她頭髮松松垮垮的挽著,不過沒有再戴面紗,露出了漂亮的臉龐。只是這個時候,客棧里的人都被月蓮恐怖的死法震驚,來不及為她的容顏震驚。

    “姑娘,月蓮死了。”一個婢女紅著眼眶回答。

    女人皺了皺眉,快步走上前,彎腰在月蓮手腕上探了探,用手帕擦干淨手,轉身對眾人道︰“諸位,在下是昭唅宗的綾波,在下婢女的死因十分可疑,還請諸位給我幾分薄面,回答我幾個問題。”

    “原來仙子竟是昭唅宗的綾波仙子,失敬失敬。貴派的人死因如此淒慘,確實應該查清楚。”

    “仙子請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多謝諸位。”見眾人如此給面子,綾波臉色好看了幾分,她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不知諸位可有覺得你們中間哪位行跡可疑?”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雖然不敢得罪昭唅宗,但也做不出得罪人的事,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綾波也知道他們在顧慮什麼,讓幾個婢女守住門,才道︰“那麼請問,今晚有哪些人進了房間以後,又出來過?”

    箜篌怔怔地看著綾波,覺得這位女修真是好看,松松垮垮的髮髻好看,手也好看,全身上下都好看,生起氣來的樣子,都自帶風流。這樣一個大美人提問,就算她的問題有些可笑,大概也沒有人舍得不回答她。

    果不其然,眾人對綾波的問題很配合,紛紛表示自己沒有出過門,還拉旁邊的住客來為自己證明。

    殺人者不僅僅殺了月蓮,還挖去了她的心髒,吸干了她身上的血,這絕對不能是正統修士的手段。但是壞人不會在臉上刻字,若是有意隱瞞,誰也看不出來。

    “哎呀!”聽到動靜的大嬸跑出來,看到地上的屍首,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怎麼又、又死人了?”

    “又?”箜篌抓住這句話的重點,看向普通婦人,“這個客棧,發生過類似的事?”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婦人臉色發青,不敢靠近屍首︰“不不不,不是我們客棧。一個月前,也就是十一月十五的晚上,有個姑娘死在鳳祥客棧里面,據說內臟都沒有,身上的血被吸得一干二淨,他們都說,這是妖魔鬧事。城主派人巡查全城,沒有發現可疑之人,沒想到……”

    是邪修幹的?

    可若是邪修拿人練功,他也應該挑不起眼的人下手,為何偏偏挑昭唅宗的婢女,這不是讓事情鬧得更大?

    難不成,這還是一個喜歡引起轟動的邪修?

    師父說過,好人千篇一律,壞人千奇百怪。他們的想法與手段,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只可惜如花似的女子,就這麼喪生於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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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孫子

    綾波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箜篌,在一群相貌普通的人里面,若有一個姿色出眾的少女,自然會比其他人顯眼。只是她看出對方骨齡不過十五六歲,卻已經是築基五階修為,便沒有把目光過多的放在她身上。

    見箜篌主動幫她向客棧里的人提問,綾波才主動開口道︰“不知姑娘是?”

    “在下雲華宗弟子箜篌。”箜篌向綾波行了一禮,“綾波仙子有禮了。”

    “箜篌仙子好。”綾波回了一禮,臉上的表情鄭重了幾分。她聽說過箜篌的名字,兩年前師父跟她說, 雲華門出了個跟她一樣的修煉天才,年僅十四便已經築基,沒想到她們會在這里相見。對於箜篌,綾波心情有些復雜,既欣賞對方的天分,又不喜歡一個比她小的姑娘搶去她的風頭,所以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女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其他人在心中暗暗吃驚,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一下子就遇到兩個大宗門的弟子。還有人想到白天時,有紈褲子弟調戲箜篌,如果那個紈褲子弟知道這位姑娘是雲華門弟子,恐怕早就嚇得腿軟了。

    “不知箜篌姑娘晚上睡覺時,可曾察覺到什麼異動?”綾波問。

    箜篌搖了搖頭︰“今晚格外安靜,我也是聽到尖叫聲後,才出來的。”她在四周望了一眼,“尖叫聲是誰發出來的?”

    那個尖叫聲格外淒厲,甚至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讓箜篌意外的是,在場所有人都說,他們也是聽到尖叫聲以後才跟著下樓的,沒有一個人承認是自己先發現了屍首。

    見此情景,綾波臉色再度變得難看,那個尖叫聲是故意引他們出來的,也許這個人正裝作不知情的住客,得意洋洋地看著她束手無策,來嘲笑他們昭唅宗的無能。

    他是在落昭唅宗的顏面。

    想到這點,綾波美麗的臉上染上怒意︰“凶手是想與我們昭唅宗為敵嗎?”很多事她可以忍,但是宗門的顏面,半點都不能丟。

    其他人見綾波動了怒,心里暗罵那個藏在他們中間的邪修,又怕死的下一個是自己,開始懷疑起身邊的人來。

    “綾波仙子,既然此事發生在邱城,不如派人去通知邱城的城主,讓他一起來協助查案。”箜篌見綾波的婢女堵住了大門口,不讓任何人離開,“這樣你也能多幾個幫手。”

    “若是他們能查出凶手,上個月便把人抓住,今天又怎麼會再發生這種事?”綾波語氣有些淡淡,“箜篌仙子,此乃我昭唅宗的事,請仙子由在下自己做主。”

    這是嫌她多管閑事咯?

    箜篌往樓梯圍欄上一靠,雙手環胸,懶洋洋道︰“綾波仙子請便。”說完,雙眼一閉,開始養起神來。

    明明對方沒有跟她爭鋒相對,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但是綾波莫名覺得,自己心頭上有口氣被堵住了,偏偏她還不能發火。沉著臉對手下的婢女道,“把月蓮的屍骨收好,明日就地安葬。”

    “姑娘,月蓮祖籍在平城,奴婢想把她的骨灰帶回平城安葬。”與月蓮交好的婢女硬著頭皮跪下,“求姑娘允許。”

    綾波面無表情看了婢女一眼,冷聲道︰“好。”

    說完,她看了眼眾人︰“在事情沒有查清楚前,還請諸位在客棧多住幾日,費用由在下承擔。”

    眾人雖然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是綾波開了口,誰也不敢反駁,只得稀稀拉拉有氣無力地應了。偶有幾個膽子大的,也只敢小聲嘀咕幾句,卻不敢當著綾波的面反駁。

    按照規矩,客棧里出了命案,確實不能輕易離開。但若查清身份,證明自己清白後,是可以離開的。昭唅宗的這位綾波仙子,分明是把他們所有人都當做懷疑對象了。

    綾波才不管這些人怎麼想,她入昭唅宗不足二十年,已是金丹期修為,在宗門內受足了寵愛,是聞名整個修真界的天才,誰不給她幾分顏面?至於這些修為平平甚至是普通凡人的住客,她也只是面上客氣,實際根本沒有把他們看在眼里。

    這些人私下里抱怨就抱怨了,當著她的面,不還是恭恭敬敬稱她一聲仙子?

    就在大家準備回房間休息時,城主杜彬帶著人過來了,他一進門就向眾人致歉︰“杜某管理不嚴,讓諸位受驚了。”說完,朝眾人行了一個大禮。

    眾人連連還禮,說這是邪修作亂,不怪杜城主雲雲。邱城雖不大,但與雲華門相鄰,屬于雲華門的附屬城。雲華門平日雖然不愛插手管附屬城的事,但若是鬧大了,雲華門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惹不起惹不起。

    “弟子見過箜篌師叔。”杜彬穿過人群,來到箜篌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晚輩禮。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箜篌站直身體,指了指下面,“這里的事情你來解決,我去睡覺。”她打了個哈欠,轉身準備回房間。

    忽然,她腳下一頓,指著縮在門口的華服青年,“這位是?”

    “回師叔的話,這是犬子杜京。”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年沒有通過入門考核,所以還沒有機會加入門派,但是按照輩分,他是您的徒孫輩。”

    “哦,徒孫啊。”箜篌似笑非笑地看著杜京,“瞧著……還挺精神。”

    “師叔過獎了,這個孽障整日招貓逗狗,不做正事,二十好幾的人,也沒多少修為,讓您看笑話了。”他轉身朝杜京呵斥道,“站在那里干什麼,還不快過來給你師叔祖見禮。”

    杜京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跟過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世間怎麼就有這麼寸的事情,一時頭腦發熱,嘴巴上沒把門,就招惹上了一位師叔祖。

    雲華門究竟是怎麼搞的,這麼小的姑娘,怎麼就成了他師叔祖了?

    “晚輩……見過師叔祖。”

    “大聲點,平時嗓門不是挺大嗎,怎麼這會兒像沒吃飯似的?”杜彬看到兒子那縮頭縮腦的樣子就來氣,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沒規矩!”

    杜京幽幽地看了杜彬一眼,這可真是他親爹,不遺餘力地坑親兒子。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做兒子的他今天把師叔祖給調戲了,會不會氣得當場宰了他?

    “師侄不必如此客氣,自家人不講究這些虛禮。”箜篌笑眯眯的看著站在台階下的杜京,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孫兒乖。”

    杜京︰……

    堂堂邱城無敵小霸王,竟然淪落到給十六歲小姑娘當孫子的地步,他還有什麼臉做紈褲?他就是紈褲界的恥辱,小霸王團體中的失敗者。

    正在暗自痛苦時,他手里多了一個紅色錦囊,是箜篌塞給他的。他不解地抬頭看箜篌,這是啥意思,給他毒藥讓他自行了斷嗎?

    雖然他是紈褲界的恥辱,但也不想死啊,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他這個人沒啥優點,就是臉皮厚,為了能好好活著,臉也可以不要的。

    “徒孫乖,這是師叔祖給你的見面禮。”箜篌拍了拍他的肩,心情愉悅道,“明天見。”

    “恭送師叔。”杜彬見自家兒子沒反應,伸腿踢了他一腳。

    杜京連忙鞠躬︰“恭送師叔祖。”

    “孫子乖。”

    杜彬望著箜篌離去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雲華門親傳弟子,五靈根天才,這身氣度就是不同。再看看身邊不成器的兒子,他嘆了口氣,算了算了,這是親生的,就不拿來比了。

    再比下去,他會忍不住動手抽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

    看到杜彬向箜篌走去時,綾波就猜到是箜篌用傳音符通知了他過來。心里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人既然已經過來了,她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留下婢女跟杜彬交流,自己轉身回了後院。

    杜京小聲對杜彬道︰“這位昭唅宗的凌波仙子可真沉得住氣,婢女被殺,還能回去睡覺。”

    “閉嘴。”杜彬瞪了他一眼,吩咐手下把客棧圍攏起來,以免凶手從其他方向逃走。在他去察看屍首時,昭唅宗的婢女卻不讓,說月蓮是個女子,不宜讓其他男人觸踫。

    “人都死了,你們不讓她安安心心走,還講究這些俗禮,是不是有毛病?”杜京嘲諷道,“難不成凶手是你們自己人,怕我們發現,才故意找借口不讓我們靠近?”

    “胡言亂語!”婢女們氣得柳眉倒豎,拔出劍來。

    “你們想幹什麼?”杜京扯開嗓子大喊,“昭唅宗仗勢欺人啦,要殺人滅口啦!”

    “杜城主,杜公子如此抹黑我派,怕是不妥吧?”為首的婢女臉色陰沉,恨不能一劍戳死大喊大叫的杜京。

    “姑娘見諒,犬子素來無狀,在下一定帶他回去嚴加管教。”杜彬歉然一笑,那張臉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但是口口聲聲說要管教兒子的他,此時卻沒有阻攔杜京的大聲叫喊。

    叩叩叩。

    一個黑衣男人站在客棧門口,敲了三下門。

    “不好意思,還有空房間嗎?”

    眾人齊齊回頭,看到了門外紛飛大雪中白衣勝雪的男人,剎那間屋子里安靜下來。燭火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在死者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黑衣男人看到擺在地上的屍首,轉身對男人道︰“公子,這店里死了人,不能住人。”

    客棧里的住客們︰“……”

    難道他們這些站在屋里的都不是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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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愛好

    箜篌回到房間以後,並沒有睡著。她打開窗戶,看了眼樓下圍攏住客棧的邱城護衛,靠在窗戶上單手托腮,另外一隻手去接飄揚下來的雪花。

    一輛馬車從街頭東邊徐徐而來,然後停在了這家客棧門口。

    穿著錦衣,披著純色白狐毛斗篷的男人從馬車中下來,抬頭與她四目相對。

    桓宗取下戴在頭上的斗篷兜帽,對箜篌展顏一笑,在這瞬間,紅梅綻放、冬日初陽,都不及這個笑好看。箜篌忍不住回了對方一個笑,朝他揮了揮手。

    “公子,這店里死了人,不能住人。”

    黑衣中年男人走回桓宗身邊︰“公子,我們換一家店吧。”

    桓宗抬頭看樓上的少女︰“姑娘,你不換一家客棧住嗎?”

    黑衣男人往樓上看去,才看到有個姑娘趴在窗戶邊,正笑眯眯地跟自家公子對視。他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桓宗,神情有些微妙,這寒夜雪天的,公子什麼時候養成跟人樓上樓下對話的習慣?

    “客棧里死人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出去了,今晚其他客棧恐怕也不敢收客人。”箜篌從窗戶里爬出來,飛身跳到桓宗面前,“我旁邊的房間還空著,桓宗公子若不嫌棄客棧里晦氣,可以暫時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

    身邊有個至少金丹期以上修為的人做馬夫,這個叫桓宗的美男子肯定不是普通家庭出身,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害怕客棧里一具屍體。

    “生死乃天理循環,對於我而言,並無晦氣可言。”桓宗笑了笑,“多謝姑娘告知,今晚便打擾了。”

    守在客棧門口的護衛覺得桓宗腦子可能有些毛病,知道客棧里死了人,還要住進去。雖說修道者不拘小節,但這也太不講究了。邱城那麼多家客棧,就算晚上不願意接待客人,但是只要多花一點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這位俊美公子衣衫華麗,也不像是沒錢的人,何須如此委屈自己?

    “桓宗公子,你的這位護衛,修為應該很高吧?”箜篌對桓宗不好意思一笑,“等下可不可以拜托二位幫我一個小小的忙?”

    出門守則第二條,需要求人辦事的時候就求人,臉皮要厚,心要寬。

    “嗯?”桓宗看了眼自己身後的黑衣男人,“他叫林斛,姑娘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

    “林斛先生。”箜篌對黑衣男人行了一禮,“客棧里現在人心惶惶,等下若是兩邊起了爭端,還請先生出手平息一下爭端。我修為淺薄,到時候鬧起事來,怕是壓不住。”

    黑衣男人看桓宗。

    桓宗道︰“不過是小事,姑娘需要的時候,叫一聲便是。”

    箜篌松口氣,再次向桓宗道謝。現在客棧里的眾人還能給雲華門與昭唅宗幾分薄面,能在客棧里忍一忍,但是到了明天早上,情況會變成什麼樣,還真不好說。

    客棧里面的人還在好奇這個俊美公子究竟是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隨後見到箜篌與此人說話,似是相識,也不好意思再質疑此人的身份,任由他們進了門。

    尤其是他們發現貴公子身後的護衛修為深不可測以後,就更加沒有意見了。不管什麼時候,強者總是能讓讓人學會安靜與沉默。

    杜京好奇桓宗的身份,可是又不想跑到箜篌面前去當孫子,偷偷蹭到門口,問守在那里的護衛,剛才箜篌跟兩個陌生男人說了什麼。

    護衛茫然地搖頭︰“少城主,剛才他們說話的時候,屬下只聽到嗡嗡聲,什麼都聽不清楚。”

    聽到這話,杜京瞬間明白,這是用了術法,混淆了其他人的聽力。不過用術法的人是那位師叔祖,還是那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

    客棧里的伙計快手快腳收拾好房間,並不敢久留,一溜煙兒跑下了樓,頭都沒有回一下。明知道店里死了人還敢住進來的客人,得罪不起。

    箜篌看著伙計匆匆忙忙的背影,回頭看了眼桓宗身後的林斛,這個護衛有這麼嚇人?

    “桓宗公子請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箜篌想了想,提醒了一句,“按照我的經驗,明天一大早他們就會吵起來。到了那個時候,你想睡都睡不好。”

    桓宗愣了愣︰“沒想到姑娘對這些事如此了解。”

    “其實不是我了解。”箜篌掏出妙筆客的話本,有些不好意思,“妙筆客話本里寫過的,主角投宿那一段,就是被其他人的打斗聲吵醒的。”

    說完這些,箜篌見桓宗神情呆滯,以為他還沒看過這本,便把書塞給他︰“你還沒看過這一本,那這本借給你看。”難得遇上一個同樣喜歡妙筆客的讀者,箜篌十分大方。

    這種自己喜歡的人或物,終於也有其他人欣賞的歡喜之情,一般人是不會理解的。

    “謝、謝謝。”桓宗拿著書,微愣後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見他收了一本妙筆客的書,就高興成這樣,箜篌對桓宗的好感更甚。原本的好感源於對方的容貌,現在增加的好感來源于他對妙筆客的欣賞。

    “不用客氣,我那里收藏了很多妙筆客的書,以後有機會也可以借給你看。”箜篌聽到對方咳了好幾聲嗽,“你早些休息。”

    她走了幾步,走到自己門口時,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個……你看完以後,一定要還我。這本書我手上只有一套,沒有多的。”這話說出去,她臉有些紅。一本書也不值錢,強調讓人送回來這種事,怎麼看怎麼小氣。可是書只有一本,她實在是捨不得啊。

    “請姑娘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這本書,不會讓它受損。”好在桓宗並不是小心眼的男人,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溫柔,把書小心翼翼收在了袖子里。

    箜篌松了口氣,朝桓宗眯眼一笑,回了自己的房間。

    桓宗回到房間,走到桌邊坐下,翻開了手里書。書上有多次翻閱的痕跡,書脊處起了毛邊,但是書頁卻被保護得很好。有些書頁下方,還有書籍主人的標注。不過主人標注得很小心,字體寫得很小,似乎舍不得讓正文字體染上些許墨水。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桓宗輕咳幾聲,用手背抵著嘴,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公子。”林斛拿出一個玉盒遞到桓宗面前,“您該用藥了。”

    桓宗接過玉盒,取了藥丸咽下,輕輕閉上了眼。林斛收起玉盒,看了眼擺在桌上的話本,沉默地退到屋子角落里,開始盤腿打坐。

    天色剛亮,箜篌被樓下砸碗砸杯的聲音吵醒,她起身洗漱好,開門剛好遇到桓宗從房門里出來,忙朝他招了招手。等桓宗走近了,壓低聲音激動道,“看看看,樓下果然鬧起來了,妙筆客是不是很厲害?”

    桓宗低頭看著身邊的少女,她臉上的表情帶著三分激動,還有兩分得意,好像妙筆客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讓她與有榮焉。

    “嗯,很厲害。”桓宗聽到自己這樣說。

    樓下的氛圍確實不太好,一個金丹期修士、兩個築基修士同坐一桌,他們神情陰沉,盯著坐在角落里的昭唅宗婢女,敢怒卻不敢言。

    他們都是有事要做的人,後半夜里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想要離開客棧,昭唅宗的人卻不讓。明明邱城的城主都覺得,洗清嫌疑的人可以離開,偏偏昭唅宗的人如此難說話。按照規矩,在哪里發生了命案,就該由當地城主或是修真門派負責,這里是邱城的勢力,昭唅宗憑什麼越俎代庖?

    不過是仗著宗派勢力大,不把他們這些散修跟小門小派弟子放在眼里罷了。這里是雲華門勢力範圍,人家雲華門弟子都還沒擺這麼大的架子呢。

    有脾氣不好的,就忍不住罵罵咧咧幾句,順便摔了幾個碗碟,但是一切不滿,在綾波出來的時候,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綾波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神情冷漠地走到旁邊坐下。伙計連忙小跑著把茶果點心早餐全都擺上,又小跑著退下,手腳快得仿佛一陣風。

    婢女用玉杯給綾波換了茶,綾波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我聽說有人想走?”

    “綾波仙子,在下還有重要的事情辦,請仙子高抬貴手,讓在下先行離開。”金丹修士起身抱拳道,“在下乃龍虎門弟子,與貴宗並無仇怨,又怎麼可能傷害貴派婢女?”

    “龍虎門乃正道宗派,自然不會做出這種事。但今日我若是讓你走了,不讓其他人走,豈不是處事不公?”綾波扯了扯嘴角,“還請這位道友委屈兩日,不要讓小女子為難。”

    金丹修士面色變了幾變,終是不敢鬧起來。

    “欺人太甚!”一個年紀不大的修士拍桌而起,“你們昭唅宗不要欺人太甚,你們一日找不出凶手,我們一日不能出去。難道你們一個月找不到凶手,我們就要在這里留一個月?就算你是大宗門弟子,也不能如此欺辱人!”

    綾波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然出手如電,大家還沒看清她如何出的手,剛才那個拍桌而起的修士就被打飛到牆上,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這是怎麼了?”一個紅衣少女從樓上下來,她語氣輕快,似乎沒有察覺到樓下怪異的氣氛,笑眯眯地走到眾人中間,看到倒在地上的修士,大大的眼楮眨了眨,“哎呀,怎麼吐血了?”

    她走到這個修士身邊,塞一枚藥丸到對方口中,扶著他坐起來,探了一下他的經脈,確定沒有性命之憂後,起身對綾波笑道︰“綾波仙子,這麼早就起了?”

    “門下婢女無故被殺,我如何睡得著。”綾波見箜篌扶起了與自己作對的修士,扯著嘴角勉強笑道,“箜篌仙子昨夜睡得可還好?”

    “有勞仙子關心,睡得還好。”箜篌笑得一派天真,好像當真不知道綾波心里已經不高興。她走到一張空桌子旁坐下,轉頭朝樓上笑了笑。

    綾波朝樓梯處看去,只見樓梯間有個俊美無比的白衣男人站在那,他神情淡漠,仿佛世間一切都與他無關,身邊所有喧囂與爭吵,都不能對他產生半分影響。

    “這邊吹不到風,坐這里。”箜篌朝這個男人招了招手。

    於是綾波就看到這個神情冷漠的男人,臉上露出了笑意,就像是皚皚白雪終於染上了煙火氣,一下子就活了過來。她收回目光,皺起眉頭,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昨天晚上,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出現。

    等桓宗與林斛坐下,伙計照例用最快的速度擺好碗筷早餐,最快的速度消失。

    這家客棧收費比較高昂,早餐準備得豐盛又精致。箜篌雖已築基,但仍舊有進食的習慣,見早餐上桌,想也不想便拿起筷子吃起來。

    見箜篌動了筷子,桓宗也夾起一個水晶餃放到自己面前的碗里嘗了嘗,味道不算好,但也不差。不過或許是因為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吃得香甜,他也有了胃口,連著吃了兩個才放下筷子。

    林斛倒了一杯清水遞給他,他喝了兩口放下,便安靜的看箜篌吃飯。事實上,整個大廳里,還能安下心來吃飯的,也只有他們這一桌了。

    “箜篌仙子,你的這位朋友看起來有些面生。”綾波等箜篌吃完飯,才開口道,“不知昨晚我家婢女遇害時,這位公子在哪?”

    剛說完這句話,綾波發現箜篌身邊的男人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那雙眼楮里,冷冷清清,沒有絲毫感情,就像是外面的雪,看似干淨純白,卻沒有一絲溫度。

    明明是個看起來病弱的男人,綾波的心底卻陌生升起一股寒意,整顆心臟都跟著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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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凶手

    “昨晚事情發生的時候,我的朋友並不在場。”箜篌看出桓宗不愛說話,主動開口道,“所以此事與他並沒有干系。”她以為綾波還會問下去,沒想到對方聽了她這種解釋,竟然只是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了。

    這位性格孤傲的綾波仙子竟然這麼好說話?箜篌詫異地挑了挑眉,伸出筷子夾起最後一顆灌湯包放進自己碗里,埋頭苦吃。本來她已經吃飽了,但是看到蒸籠里還剩下一個包子,忍不住心生罪惡感,只能把它送進肚子里,跟其他兄弟姐妹團聚。

    桓宗靜靜的看著箜篌把整整一籠小包子吃完,莫名有種滿足感,仿佛這些東西都吃進了他肚子里。

    見桓宗微笑著看自己,箜篌摸了摸臉︰“怎麼了?”

    在對方眼瞳里,桓宗看到了自己的笑臉,他收斂起臉上的笑︰“不知姑娘準備去哪兒,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與我們一起同行。”

    “這……”箜篌有些猶豫,她第一次單獨外出游歷,為的是接觸不同的人,了解天下各地的風俗習慣,若是與桓宗同行, 還算去單獨游歷嗎?

    “在下這些年常待在家里,很少出門,對外面很多事都不太了解。說是外出求藥,不如說是出來散散心。”桓宗神情懇切,“若是在下的話讓姑娘為難了,就當在下沒有提過。”

    “不麻煩,不麻煩。”聽到對方很少出門,箜篌的腦子里,已經有了病弱公子孤零零待在屋子里的畫面,不能吹風,不能曬太陽,把藥當飯吃,幾乎從沒有接觸過外面精彩的世界。

    好慘,好可憐。

    “剛好我也是外出游歷,並沒有什麼事情做,承蒙公子不棄,那便打擾了。”箜篌不知道桓宗究竟患了什麼病,但是看對方面色蒼白的樣子,就能猜到病得不輕,說不定哪天就……

    搓了搓臉,把腦子里不太吉利的想法搓走,箜篌當即答應了下來。其實這個桓宗挺不錯的,長得好看,又不擺架子,最重要的還有他也喜歡妙筆客,一路上她還可以跟桓宗討論妙筆客書里的情節與人物。這麼一想,她對接下來的旅途,開始充滿了期待。

    “你以後叫我箜篌便好,不必那麼客氣。”箜篌把手放到嘴邊,小聲嘀咕道,“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昭唅宗的這位綾波仙子看起來脾氣不太好,凶手沒查出來之前,她肯定不會讓我們走。”

    “按照修真界規矩,哪里發生了事,就由當地城主府或是宗門負責。昭唅宗雖說是受害者,但也該按照修真界規矩辦事。”沉默寡言的林斛皺眉道,“今日在場的人,只要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便是邱城的城主也不能讓人強行留下,這位綾波仙子壞規矩了。”

    “先生,你小點聲。”箜篌捂著臉,給林斛打眼色,“現在她人正在氣頭上,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也覺得綾波這事做得過了些,下樓的時候見人受傷,才頂著得罪人的風險,把那個躺在地上的道友扶了起來,還塞給他一枚養氣丹。但不管怎樣,昭唅宗與雲華門關系還不錯,她還不想出門幾天的時間,就跟綾波仙子鬧起來,這要是傳回宗門,多尷尬。

    林斛轉頭看了眼桓宗,見他神情平靜,沒有任何表示,便道︰“箜篌姑娘放心,出門在外講究規矩,此事乃昭唅宗做得不厚道,不必擔心得罪她。”

    箜篌干笑,這個林斛看起來忠厚老實、沉默寡言的模樣,沒想到說話這麼有底氣,看來兩個也是大宗門的人。

    林斛聲音並不小,與他們相鄰的幾桌聽得清清楚楚,以綾波的修為,自然也聽得見林斛的話,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是看著神情平靜的桓宗,她卻沒有發作。她從小到大被宗門里的人捧著,雖然瞧不起普通修士,但是桓宗身份不明,他身邊的護衛修為高深,說不定是位元嬰老祖,她不敢輕易得罪。

    現在的修真界在各大門派的聯合治理下,已經不像幾千年前那般說打就打,說殺就殺,但歸根結底,還是講究強者為尊。所以綾波看不起客棧里的這些修士,卻不能直接跟箜篌翻臉,也不敢與桓宗鬧起來。

    場面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在場其他修士見綾波隱忍不發,心中有了底氣。剛才強忍不滿的龍虎門金丹修士開口道,“這位道友說得有道理,仙子的婢女無辜橫死,我們很惋惜,也理解仙子心中的感受。但是在下卻有要事,還請仙子理解在下的難處。”

    “是啊,這都過去了一晚上,說不定凶手早就偷偷跑了。貴派的婢女又不讓城主府的護衛靠近死者屍首,這個案子還怎麼查?”有修士躲在眾人中間,陰陽怪氣道,“誰知道是不是這些婢女起了內訌,把人殺了以後,怪在我們的頭上。”

    “胡言亂語。”綾波拍桌道,“凶手在月圓之夜動手殺人,還把死者心臟挖出來,我懷疑這是邪修所為,難道錯了?”她鳳目一掃,眼神變得凌厲,“所以我才不得不懷疑,凶手就藏在眾人中間,故意挑撥大家的關系,好趁機洗脫嫌疑。”

    箜篌贊同綾波的說法,凶手確實有可能藏在眾人中間,甚至故意挑撥各派之間的關系。不過綾波的姿態太強硬,已經引起在場大多數修士的反感,現在再說這些,恐怕已經不起作用。

    果不其然,盡管綾波說了這些,眾修士臉上仍有不悅之色。有人把目光投向箜篌,希望她這個同是大宗門的弟子出來說幾句。或者說,他們更希望箜篌跟綾波仙子爭鋒相對,幫他們壯聲勢。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箜篌沒有站出來說話,綾波仙子與箜篌說話時,也極為克制,讓他們內心那點想要看熱鬧的小心思,無處安放。

    沒有大宗門的人牽頭,其他人嚷嚷幾句,也不敢鬧得太過,氣氛在大廳里僵住了。

    箜篌目光在眾人身上來回掃視,由於大廳里的氣氛太嚴肅,不適合說悄悄話,而桓宗的身體太差,更不好用傳音術,她只好掏出一張紙,拿出一只簡易的炭筆在上面寫了一句,推到桓宗面前。

    【你覺得誰最可疑?】

    看著面前的紙條,再看少女滿臉的好奇,桓宗笑了笑,伸手拿過箜篌手里的炭筆,在紙上寫了幾筆。

    【有懷疑的對象?】

    箜篌點頭,在紙上寫了一個懷疑的人。

    【剛才那個故意挑事的築基修士。】

    桓宗看了以後,笑著搖頭。

    【角落里那個灰袍男人。】

    箜篌狀似隨意的往後看了一眼,若是桓宗不提,她根本注意不到此人。因為這個人實在太普通了,長相普通,修為普通,就連打扮也普通,他坐在那里若是不說話,幾乎讓人很難注意到他。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那就是老實。
    就是那種可以欺負一下,也不會生氣,更不會惹事鬧事的老實人形象。

    看起來最不可能的人,有時候卻最有可能。箜篌恍然大悟,覺得桓宗實在太聰明了,就像妙筆客筆下的主人公一樣聰明。

    【我覺得你的懷疑很有道理。】

    桓宗見箜篌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最後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有些懷疑對方腦子里究竟想了什麼,才能露出如此生動豐富的表情。

    林斛默默看著箜篌與桓宗把一張紙遞來遞去,心情有些復雜。他們以為自己動作很含蓄嗎,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遞紙條,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說悄悄話?

    箜篌與桓宗的舉動,早就落在了綾波眼里,她臉色變來變去,覺得心口有些堵,忽然有些明白師門的人提到雲華門時,表情為什麼會變得一言難盡。

    就在氣氛越變越尷尬時,門外走進三個人,管理邱城的杜家父子,還有個器宇軒昂神情穩重的青年男子。原本還端坐在桌邊的綾波仙子,看到青年男子後,忙站起身︰“掌派師兄,你怎麼來了?”

    青年男子走到她面前,神情有些不悅道︰“胡鬧!”他轉身朝眾人拱手道,“諸位道友,在下是昭唅宗弟子長德,師妹不懂事,給大家添麻煩了。”

    長德?昭唅宗掌派大弟子長德?

    眾人大驚,哪還會受長德這個禮,連忙紛紛還禮,口稱無礙。現在的掌派大弟子,就是未來的宗派掌門,誰得罪的起?更何況長德言語客氣,對他們又極為有禮,他們心里就算有口氣,這會兒看到長德如此態度,也都散了。

    綾波也有些懼怕這個掌派師兄,雖然被他當著眾人的面訓斥心里有些不高興,面上也不敢表現出來,乖乖站在旁邊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這位想必便是忘通峰主的高徒箜篌仙子,因為鄙派的小事耽擱了仙子的行程,請仙子見諒。”長德走到箜篌面前道歉,“仙子若有什麼需要,請盡管開口。”

    “道友不必客氣,貴派婢女無故身亡,綾波仙子心里難過,乃是人之常情。”箜篌起身還禮,“道友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

    長德相貌俊秀,身材勻稱,在整個修真界也稱得上是天之驕子。這樣的人語氣誠懇向人道歉,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箜篌想,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做掌派弟子。

    長德早就聽過箜篌的名字,也知道她是修煉奇才。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竟是如此嬌俏的少女,一雙眼楮像是會說話,笑起來就像是盛開的鮮花,十分討喜。在得知師妹的所作所為,客棧里還有雲華門的親傳弟子後,長德就擔心師妹把人得罪,壞了兩派的情誼。

    現在見到箜篌,他偷偷松了口氣,幸好對方不是不講理的人。習慣了五靈根天才師妹的驕傲脾性,長德對五靈根天才的性格要求,已經低到沒有底線。

    在進門的時候,長德就注意到了桓宗,對方看起來像是沒有修為的病弱公子,但是身上的錦袍卻是御霄門最昂貴的防御法袍,他身邊的護衛還是元嬰老祖,這樣的男人誰都無法忽略,他也一樣。雖不清楚對方的身份,長德還是認認真真的向對方致歉。

    對方大概是不愛說話的性格,客氣兩句便不再開口。長德也不強求,再次對眾人致歉後,道︰“不敢耽擱大家的時間,已經證明自身清白的,隨時可以離開。”

    “師兄……”綾波聽到這話,有些不高興,她廢了這麼大的勁兒把人留下來,師兄怎麼說放就放。

    長德沒有理會她,也沒有改變決定。綾波氣得跺腳,往桌邊一坐,不說話了。

    眾人見長德說得不是假話,急著辦事的人,連忙起身告辭,就怕他們又改變主意,不讓他們走了。大廳里的人很快走了一半,原本不急著走的人,也起了離開的心思。

    “等一下。”原本坐在桌邊品茶的箜篌,手中的飛劍如閃電般飛出,指著門口準備離開的灰袍男人,“其他人可以走,你卻不可以。”
    站在角落里不敢說話的杜京見箜篌發話,忙吩咐護衛︰“攔住他,攔住他。”

    灰袍男人見護衛攔住了他的去路,平凡的臉上露出為難與委屈,他有些畏縮的轉身看箜篌︰“不知仙子是何意?”

    “無辜的人可以走,你這個凶手當然不能離開。”箜篌站起身,被她控制的飛劍散發出凜冽的寒氣,灰袍男人鬢邊的頭發斷了幾根。

    林斛驚愕地看箜篌,他家公子說這個人是凶手,她就信了?萬一弄錯,她就不怕丟臉,也不知道該說她腦子簡單,還是該說她太容易相信人。

    長德聽箜篌這麼說,面色頓時變了,手中的利劍出鞘,攔住了灰袍男人的去路。灰袍男人身形動了動,想趁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逃走,結果他剛起了這個念頭,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朝後飛了回去。

    林斛頭也不回道︰“道友何必急著走,不如早些說清楚好。”

    眾人看著林斛,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駭。這個灰袍男人準備逃離時,身上泄露的威壓至少是金丹後期修為,這個護衛竟然連眼都不眨,揮手間就把人甩了回來,這是何等高深的修為?

    能讓這樣的人做護衛,這個俊美病弱的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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