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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舞夜 -【爺兒寵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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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27: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爺兒寵娃 作者:舞夜  

到底是哪個天殺的人發明婚姻這種東西?
想她在蒙古當了十六年受盡呵護的嬌嬌女
如今離鄉背井、長途跋涉來到京城
就只爲了嫁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男人……
人人都贊她的夫婿好,可她見到的全是他的劣行
不管任何事,向來都是他對、她錯──
莫名其妙從正妻降爲侍妾,是她錯
侍浴時被他強占了清白,是她錯
就連他在她的飯菜裡加了媚藥,還是她的錯!
好!既然他口口聲聲說她不貞不潔不值得好好對待
她就順他的意把舊情人找來和他一較高下
定要這個自以爲是的男人自慚形穢、後悔莫及
她也不必留在這受罪,徑可和舊情人浪跡天涯去!

舞夜 -【揚舞之一】爺兒寵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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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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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27: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靖親王府

  “額娘!”偌大的王府一端傳來一聲嘹亮的童音,六歲的大世子慶照輕快地奔入母親的房間。

  靖王福晉妠嵐面露慈愛的笑容,張手迎抱住兒子,柔聲問:“照兒,今天到上書房去,學得什麼了?”

  “上書房真是大,教書文的師傅們和教騎射的諳達都很好!”慶照很精神地回答,有條有理:“只是,額娘,爲什麼只有我去,焰弟卻要待在府裏?”他紅潤的小臉透出疑問。

  “他?”妠嵐冷撇了一下嘴,“他怎麼跟你比?他是你珍姨娘生的庶子,憑什麼身分去上書房?”她把兒子摟在懷裏,細細明言,“照兒,你的阿瑪和額娘都是貴族,所以你生來就比人高貴得多。就因爲你是親王嫡子,才有資格到上書房去,跟皇子阿哥、其他親郡王的兒子們一起受教,日後的成就更是必定輝煌!慶焰同你比不得,懂嗎?以後少跟那些沒身分的庶生子在一塊兒,折損身分,嗯?”

  想起那些同她分享靖王的女子,她就心裏有恨。

  當初十五歲從內蒙遠嫁入關,新婚不過月余,靖王就爲三藩之亂披掛上陣,輾轉八年未歸。好下容易總算盼回了人,卻又要容忍丈夫處處留情,新歡一個又一個地納進府。尤其那個出身青樓、名叫如珍的女人,與她同年産子,爾後靠著爭氣的肚皮,又生一子!靠著兩個兒子,那女人的氣勢仿若要淩駕在她之上,近日還聽說連連向王爺要求扶正……

  妠嵐有些惶恐,把兒子抱得更緊;這是王爺特別疼愛的長子,她也只有這麼個兒子,慶照若有任何閃失,都可能讓她終無所依!

  “別跟他們走太近,免得他們以爲自己和你是同等人。將來你會繼承阿瑪的親王爵位,他們若糾纏不清,會給你惹麻煩的。”

  “他們?是說焰弟、熠弟和暖弟嗎?”慶照想掙開母親有點令人窒息的緊抱。

  妠嵐眉頭微皺,“什麼焰弟、暖弟?那些庶生子喊你大哥也罷,你毋需跟他們稱兄道弟!叫他們,就跟喊下人一樣,稱個名字就是了,知道嗎?”

  “額娘,阿瑪說我們一樣都是他的兒子,該受的也都一樣……”父母不同的態度,一時讓他的小腦袋無所適從。

  “你阿瑪是安慰他們!”妠嵐輕撫懷中的小人兒,“否則怎麼只有你去了上書房,那些庶生子還待在府裏上課?更何況阿瑪明明就比較疼你,從來不責備你,不是嗎?”

  “嗯。”慶照點點頭。父親的確對他寄予厚望,向來稱贊多過訓話。

  “那些庶生子,眼前是你弟弟,可將來你成了親王爺,他們是什麼?不過就是一群站在旁邊、等你差遣的僕人啊!”看著兒子接受了她的話語,妠嵐心中微喜:她要兒子的心只向著她,莫要像薄幸的靖王一樣,移到多餘的人身上。

  孩子的思想是隨著父母的指導而轉動的,慶照於是如母親所想,對著衆姨娘和庶弟們端起了高架子。靖親王爺看在眼裏雖不喜歡,但想兒子在上書房裏終日和皇子阿哥們相處,環境不同,難免養成貴傲的習氣,疏離了弟弟們。幸而慶照的態度還不算過分,反之,看來還有些未來的王者之風,他也就任其發展。

  於是,王府內的嫡生子與庶生子們的鴻溝就此漸深,而隨著年齡成長,日漸壁壘分明。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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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27: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康熙四十年新春時節,關外,風雪颯颯的蒙古大草原上。
  
在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喀爾喀郡王營帳前,一長列的隊伍浩浩蕩蕩,正準備要護送郡王的女兒,博爾濟吉特氏慕陽格格進京。
  
“陽兒……”郡王福晉眼含淚光,依戀地執著女兒的手,“這回你一進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慕陽是先孝莊太皇太後的親外曾孫女,今年才剛滿十六歲,喀爾喀郡王便十萬火急的上奏至朝廷,請婚於靖親王府的大世子。
  
皇帝不但允了請求,幷十分看重此事,特地傳旨下來,召慕陽先行進京入宮,幷諭令將以公主大婚的儀式送她出閣。
  
郡王接旨後是極爲雀躍,因爲這真是天大的恩賜呀!
  
“額娘……”慕陽實在捨不得離開家園,明眸中積滿了水霧,“陽兒捨不得走,不想離開額娘!”
  
郡王福晉搖搖頭,“陽兒,這可由不得你。皇上聖旨已下,你就得起程啊!”
  
慕陽的心中萬分不願,撅著嘴,滿臉怨慰,“都是阿瑪!去請什麼婚嘛!我才十六,根本還不想嫁,而且一去就那麼遠……”她心裏實在想不

透,爲什麼阿瑪要這麼早送她出嫁?憑她的相貌,根本不用擔心嫁不出去呀,她可是蒙古各部中出了名的美人呢!尤其她有個千般不捨離開的理由……
  
郡王福晉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靖親王的大世子一表人才,三年前他奉皇上的旨意前來蒙古視察時,你阿瑪便相中他當女婿了。之所以那麼早爲你請婚,還下就是怕他讓人先搶走了!靖親王是朝中響當當的人物,他的大世子將來不但能承襲王爵,而且是文武雙全、儀錶堂堂,多少人搶著要呢!你阿瑪是爲你好,把你嫁進京裏,也是認爲京中的生活比起只有荒漠、草原的喀爾喀,可要好的多……”福晉輕撫愛女的臉龐,充滿了憐惜。“爲人父母的,總想讓子女過得更好,你該瞭解的。”
  
慕陽垂下眼睫,心中甚是酸楚。她又匆地擡起螓首,急切問道:“額娘,蒙哥要和我一起去嗎?”
  
郡王福晉的臉色沉肅了下來,“不。蒙哥先留在這兒,不和你一道。”
  
慕陽聽了大驚失色,焦急起來,“可是我不能沒有蒙哥呀!額娘,別拆散我們吧!就讓蒙哥跟——”
  
“住口!”福晉厲聲打斷,握著女兒的手略加重了力道,“你先進京去把婚事定下來,蒙哥得留下,不能和你一起走。”頓了頓,她又放柔了聲音,語調中帶著些許憂慮,“此番前去,別隨意在人前提起蒙哥,讓人聽了傳閑話,會誤了你幸福的。人言可畏呀!”
  
慕陽還想說些什麼,未及開口,貼身丫鬟多潾前來禀報,“福晉、格格,起程的時候到了,不能再耽擱了!”
  
分離的時刻已至,郡王福晉牽著女兒的手,一同走到營帳門前;郡王也正在那兒等著。
  
福晉又再次囑咐愛女,“陽兒,進了宮就要守禮,快成婚的人,別還是那個倔脾氣;有空就捎個信兒,可別讓我和阿瑪操心呐!我們會在今年你生辰時進京面聖,順道去探望你……蒙哥的事兒,你就別掛心了,自有我們。”
  
慕陽只是點頭,聲淚俱下,“請阿瑪和額娘好好代爲關照,別怠慢了……”
  
喀爾喀郡王走到福晉的身旁,拉著她放開愛女的手,好讓女兒快快上車,別讓護送的行伍久候。
  
“陽兒,上車吧,甭再拖啦!”郡王催促著。
  
其實他心中又何嘗捨得?只是他相信他的選擇沒有錯,女兒此行是爲幸福而去的!相信下回進京面聖時,便能見到現在所預期的好光景!
  
隨行的多潾攙著慕陽上了馬車。
  
護送的領官見格格上了車,便下令起程,長長的隊伍於是開始前進。
  
慕陽拉開車上小窗的簾子,伸手揮別。
  
“額娘……阿瑪……”晶瑩的淚珠潸潸下止,慕陽喊啞了聲音,直到喀爾喀郡王的大營帳遠了、再也看不見了。
 
“格格,已經好遠了,您就別再難過了。”多潾用手絹替她擦幹眼淚,勸著主子。同樣是遠離摯愛的家鄉,她就比嬌養大的主子要堅強多

了。“接下來還有好長的一段路,您可要好好保重,別太傷心;小心壞了身子啊……”
  
在另一端,一座可居高臨下望見護送行伍的山嶺上,一陣馬嘶聲被風雪的聲響蓋過;未幾,馬兒策步賓士的聲音向著行伍而去,沒有人發覺。 盛大的護送行伍仍繼續前進著,帶著郡王和福晉的期望、慕陽的惶恐與下安,一同走向天子腳下的繁華京城,也將之一起送進了充滿未知數的明天。
  
北京,午後。
  
雖然在臘月時節天冷幹寒,北京城裏仍是昌盛熱絡;熱鬧的街道上聳立著一幢門面豪華的府第。
  
門前階梯兩旁竪著兩隻雕工精細的石獅子,立姿威武懾人;門頂和墻檐上鋪著閃閃發亮的寶藍色琉璃瓦:厚實的白色圍墻,墻面刻著精美的雲紋浮雕,而氣派的朱色大門上掛著一塊紅底金邊的匾額,上面提著“靖親王府”四個字。完全敞開的王府大門,有四名身著戎裝的守門侍衛嚴厲看守。
  
三座綠呢頂大轎擡至王府門前停了下來,隨行的侍僕連忙上前掀開轎簾,躬身敬喊——
  
“王爺!”
  
“照少爺!”
  
“焰少爺!”
  
從轎中走出的分別是靖親王爺、嫡長世子慶照和庶二世子慶焰,他們是一同下朝回府。
  
靖親王身形魁梧高大,精神健奕、目光炯炯,看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濃黑的短須襯出他十足的威嚴。身後的長子慶照頑長俊美,昂首挺胸地從容跟隨,年輕的臉上揚著淩人的高傲,軒昂宛若天上降下的神人。其後的庶次子慶焰,容貌冷俊,眼神凜澈漠然。
  
父子三人依次入了王府,直奔正堂大廳,王府總管納海趕緊上前等候吩咐。
  
“福晉呢?”靖王問他。
  
“回王爺的話,福晉方才從宮裏回來呢!”
  
“她進了宮?”
  
“是皇太後召見的。”納海恭謹地答道。
  
“哦……”靖王臉上出現笑容,用手拂了拂髭須,“大抵也是爲了那件事兒……”他隨即傳令,“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廳上,有件事要讓大家知道!”
 
“喳!”納海即刻退下。
  
不一會兒,一家親眷全到了。
  
妠嵐福晉、如珍側福晉、麗瑾如夫人、瑞燕姨太和順雲姨太,以及十七歲的三世子慶熠、同樣十七歲的四世子慶暖、十四歲的五世子慶煒、十二歲的六世子慶煜與僅八歲的慶歡小格格等人,皆已於堂上坐定。
  
靖親王將愛撒嬌的小女兒抱在腿上攬著,一面喜氣洋洋,用洪亮的聲音說:“大家聽著!今兒個在上書房裏,聖上告訴我,已經替照兒許婚啦!”
  
聞言,各房的姨娘、世子們略顯驚詫。因爲能由皇上親指定婚,是何等恩寵!
  
妠嵐福晉笑道:“太後召我入宮,也跟我提過了。聖上指婚的,是蒙古的正白旗人,慕陽格格。”
  
蒙古的……慕陽格格?那是什麼奇怪的人物?這個婚配到底是賞還是罰呀?
  
靖親王爺解釋了慕陽的身世,“慕陽是先孝莊太皇太後的親外曾孫女,也是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喀爾喀郡王的女兒。”
  
當下又是一陣訝異;衆人除知道了靖親王府未來長媳的出身以外,也確定這門親事是樁榮寵了。
  
已於康熙二十六年薨逝的孝莊太皇太後,是當今聖上極爲孺慕、且萬分敬愛的祖母;太皇太後即是出身自科爾沁部的博爾濟吉特氏,加以皇太後亦是博爾濟吉特氏一族之人,聖上基於追思祖母、敬愛嫡母而愛屋及烏,對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族人的關照、恩寵是衆所皆知的。
  
福晉再接著道:“太後還提到,慕陽的婚禮,是等同公主大婚的;而且顧及照兒現在沒有爵位,聖上也諭令擬旨,先封照兒個多羅郡王的王爵呢!”妠嵐福晉喜不自勝的心情,溢於言表。
  
王爺撫了撫小慶歡的額頭,亦是喜上眉梢。“能得到聖上如此恩賜,真使我靖親王府光耀千分啊!哈哈哈……”
  
至此,如珍側福晉首先站起道賀,“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真是洪福齊天、福星高照呀!”她艶麗的臉上帶著嬌媚,嗲著聲音說道,不讓人看出心中正泛酸。
  
其餘的偏房和世子們也紛紛站起恭賀——
  
“恭喜王爺!”
  
“恭喜大哥!”
  
靖親王爺懷裏的小慶歡也用稚嫩的童音大聲賀喜,更讓王爺笑得開懷,把可愛的小女兒又摟了摟。
  
“納海,傳晚膳吧!”王爺囑咐著,“今兒個值得慶祝,吩咐要好酒、好菜,豐盛的用一頓!”
  
“喳!”
  
“阿瑪。”慶照站了起來,淡淡言道:“孩兒另有酬酢,恕不能陪用晚膳了。”
  
  
鄭親王府
  
燈火暢亮的花廳裏,舞衫歌扇、絲竹管弦好不熱鬧;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伴著陳年醇酒。可對慶照而言,這都只是小場面,無聊得令人想打呵欠。
  
“世侄,這些薄酒小菜是老夫特地給你準備,向你道喜的呢!”鄭親王忙著給慶照斟酒。
  
“道喜?”慶照似笑非笑,不以爲意地執起白瓷酒杯隨興瞟視,“道什麼喜?”
  
“照哥哥讓萬歲爺親自指婚,可不是大喜?”一旁的鄭親王之女——諾善格格,話裏泛著酸味,隨著拿起酒杯敬酒。“諾善先給你祝賀了,照哥哥此後必將鵬程萬裡、官運亨暢!”然後一仰而盡。
  
諾善與慶照是青梅竹馬,算頗具姿色,她對慶照的傾慕向來表露無遺,幾近昭告天下的地步。鄭親王也一直想將這對小兒女送作堆,幾次向靖親王又是明提又是暗示,而靖親王總只說讓慶照自己決定。
  
諾善自恃花容月貌,以爲慶照遲早會請婚於她,眼前卻讓別人捷足先登,不只她心裏有恨,父親鄭親王亦甚是扼腕。
  
“大喜?”慶照的瞳眸微眯了一下,“喜什麼?”他冷冷哼笑,將杯中的瓊漿玉液一口飲幹。
  
萬歲爺指婚又怎地?他才不希罕!
  
他才貌俱全,文采、聰智、身分、家世背景,莫不是高人一等,多少貴族名媛他都挑不上眼;要當未來靖親王福晉的女子,不僅要門當戶對、血統高貴,還要能同他匹配!他本想慢慢自行物色,哪知多事的皇帝居然胡亂點就了鴛鴦譜,兀自決定了他此生的姻緣!他著實惱恨,從小呼風喚雨的他,人生大事竟要受人擺弄!
  
要知道,今天就算指配大清公主,他都不見得會要!更何況物件竟是遠在蒙古、京中無人知曉的不相識女孩。
  
“炤哥哥!”諾善拉住他的衣袖,眼神哀怨。“你要成親了,我怎麼辦?我心裏只有你啊!別人我不嫁!我只等你……”
  
慶照輕撥開她的手,淺笑道:“這也沒辦法。皇上指令成婚,新娘子不是你,也由不得我;你早晚都該有自己的歸宿,甭等我了。”
  
打小認識到大,他對諾善從沒有過什麼興趣;她不只城府深沉,那張用朱脂粉蜜鋪飾的臉和惺惺作態的模樣,更比窯中的俗娘教他厭惡!
  
“我只嫁你,我只嫁你啊!照哥哥……”諾善不放棄,又拉上他的臂膀。
  
看著女兒癡心,鄭親王也幫著推一把,提了個主意。“世侄,這聖上指配的物件是怎麼樣也沒個准,你這般一表人才,若是對方配不上你,就未免可惜了……”看看女兒,他又繼續說:“我善兒雖然說不上是絕色,可站在你身旁,倒也像個樣。我說,你如果對媳婦兒不合意,納個側室自是應當,到時不妨想想……”
  
鄭親王一心想要拉攏慶照,爲的不只是女兒,更是爲了將來可得的利益。慶照前途似錦,若能巴上他,往後的日子就更能無往不利。至於

讓女兒嫁爲偏房,他一點也不以爲意,因爲諾善的心思刁鑽,即使當二房,也必無懼正室。
  
對於這對父女的蠻纏,慶照感到好笑。
  
“知道了。”他大手一揮,隨意應付,“如果到時看不順眼,我娶諾善爲側福晉便是。”
  
隔天,冊封的聖旨和許婚的懿旨便傳召下來了。
  
慶照受封多羅郡王的爵位,賜號“成端”,幷另外分府賜第,由朝廷撥派了郡王府,讓新任的“成端郡王”自立門戶。太後指定婚期爲五月十五,而那慶照未曾謀面的未婚妻,也已由太後指賜“成端郡王福晉”之位,記入了宗人府。
  
靖親王帶領全家伏拜叩謝接旨,“謝主隆恩!”
  
“恭喜了!王爺、郡王爺!”前來宣旨的官員連聲賀喜,幷提醒道:“接下來,您可得忙啦!慕陽格格已經從蒙古起程了,大致五月就會到皇宮,五月十五時一切都該就緒,舉行大婚啦!”
  
就這樣,靖親王府從這天起,上上下下沸揚了起來!
  
先是慶照分得的成端郡王府,要派人裏裏外外的翻修整理、購置珍玩擺飾等等,務必達到氣派華美、舒服安適的要求。之所以如此,一是因爲靖親王長子的府第要能顯示出身分、不可隨便,二則是避免怠慢了皇帝看重的慕陽格格。
  
同時還忙著爲即將成新郎官的慶照訂做新的長袍、馬褂、鞋、帽等等;另外,府內所有的家眷,爲了參與典禮時的體面,也全都添置新衣、首飾。
  
來王府慶賀的王公大臣,使得王府門前車水馬龍:四方送來的賀禮堆滿了、府裏的若曲齋、飛翠館和燕宵樓,風光至極!
  
宮裏也爲了準備公主大婚所需物品而忙碌著。
  
很快地,隨著冰融雪化、天氣漸暖,時序進入了五月。
  
  
慕陽從蒙古到京城這一段路,足足走了近四個月,受盡了風霜。
  
路途遙遠且沉悶無比。一月從喀爾喀起程,路經無數風雪寒凍,天天淨是在車裏晃著、搖著,總讓她頭昏眼花;熬到天暖後,她幾次要下車騎馬,偏偏那昏頭的領官硬是說怕她摔著了,不讓騎!加以路上的伙食實在不怎的,讓她消瘦、憔悴了許多。
  
幸好有多潾陪著她,否則真是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進了京、入了宮,面見聖上、皇太後和皇後,也有了個地方休憩,誰知才沒幾天,就又四處忙亂了起來。
  
除了量做旗服、配飾,每天有許多賞賜要領受,光是叩謝就累慘她了,還要不停接見一些慕名而來的人;早上和晚膳後都要到慈寧宮去向

太後請安、或是陪太後說話,忙得她是暈頭轉向。
  
靖王福晉也特地到宮中,把這個遠道而來的媳婦瞧了個清楚。
  
妠嵐當年亦是遠嫁入關的蒙古公主,對同鄉的兒媳婦是既感親切又喜愛萬分,轉身就在兒子面前,把他小妻子的容貌贊得是沉魚落雁、傾國傾城,身段又是如何的嬌貴高雅、態度多麼的落落大方。

  慶照只將母親的興奮贊語當成過耳的秋風,聽聽便罷;一切要他看過才算!
  
  這日上午,慕陽方從慈寧宮回到寢殿,內侍便來禀。

  “啓禀主子,鄭親王府的諾善格格求見!”

  唉!又沒得安歇了。

  “請她進來吧!”慕陽靠坐到太師椅上。

  “喳!”內侍隨即轉身傳令,不一會兒,便領著諾善來到她面前。

  諾善的面容用胭脂水粉妝點得十分美艶,笑吟吟、姿態優雅地走近慕陽,略微欠身,自我介紹,“正黃旗鄭親王之女諾善,見過慕陽格格。”

  慕陽也禮貌性地站起回禮,因她們倆身分平等。“叫我慕陽就行了。”她請諾善坐到窗邊的椅子。

  諾善坐下後露出嬌媚的笑容,柔聲道:“慕陽妹妹,我是特地來看你,順便瞧瞧有什麼事兒還要人幫忙打點的?”

  慕陽看了看四周,微笑道:“我也沒缺什麼。該要的,有內侍替我跑;該做的,也有丫頭伺候著。”

  諾善此番的確是專程爲慕陽而來的;她要見見這個搶走她理想夫婿的人生得什麼樣?

  這一見,著實令她愕了一下!

  本以爲蒙古那種偏僻荒涼、只適合牛羊居住的地方,絕對出不了什那麼像樣的美女的;因爲風沙會刮粗臉皮、艱困的粗活兒也會使女人的身段變得魁梧……但慕陽與她心中所想的相差太遠了!

  慕陽那隱藏在旗服下的嬌軀,看來很是纖細;皮膚不但細緻,而且還足以欺霜賽雪,大大的鳳眼純真又無邪;還有朱潤美好的唇瓣襯著皓白的編貝……

  看來這會是個棘手的情敵!對方不僅身分了得,就連相貌,都勝過她太多!

  諾善對眼前這叫慕陽的女子真是打從心底妒忌、討厭到了極點,然而,她仍是和顔悅色的。因爲她知道,要想對付一個人,就得先抓住把柄才行。

  她一向善攻心計,只要好好算計一番,想必掌握一切不會是難事。

  想到這兒,她的笑容更甜了。“慕陽,你從蒙古一路過來,真是辛苦了。這會兒,很想家吧?”

  一說起溫暖的家鄉,慕陽心裏的酸楚就又浮起,紅了眼圈。“是啊,想極了!”潛藏在心底的思念轉成淚水,從眼眶流瀉出來。

  諾善忖想,眼前這個娃兒好對付。離家的人,有誰會不想家?她隨意問問,便先揭開了一個口,看來要再深入些,也很簡單。

  慕陽只是回憶著從前的點點滴滴,哽咽不止。“進膳的時候,我會想在蒙古吃的;躺著的時候,我會想我在蒙古的床;每天一走出這房間,看著外頭陌生的景色,我也會想到以前熟悉的風景……”她越說越傷心,低著頭淚如泉湧。

  諾善連忙上前,用手上的絲絹替慕陽擦淚。“別哭、別哭!快做新娘子的人,可別把眼睛哭醜羅!”

  在正確的時候給點關心、安慰,就能擄獲人心、取得友誼。

  慕陽果然讓諾善溫柔又和善的小舉動感動,心裏接納了她。

  到宮中的這幾天,每個來看她的人淨是贊羨她有多麼好運氣,在她面前說靖親王大世子——現在該稱作成端郡王了——是多麼的卓爾不凡、軒倫超群,卻從沒有人過問她的心中是何感覺。這一路風塵僕僕、披星戴月的辛勞、苦楚、不適仿佛完全不存在。只有諾善與旁人不同。

  來到皇宮幾天,總算找到個可以說話的人,慕陽抽抽答答,好不容易才止了眼淚,吸了口氣又幽幽地說:“我也好想蒙哥……”

  “蒙哥?”諾善的眼登時亮了起來,閃過驚喜的光彩。

  “你……很想蒙哥?”或許這就是她要的!用來擊垮這個橫刀奪愛、惹人厭的笨女孩的關鍵。

  “是啊!”慕陽點點頭,神色甚是哀傷。“我在喀爾喀時,蒙哥天天都陪著我……我已經離開四個月,不知蒙哥怎麼樣了?”

  “你很喜歡蒙哥?”

  “喜歡呀,從小就好喜歡了!”慕陽笑了。想到蒙哥俊昂的樣子便令她開心。

  “哦……”諾善心中狂喜,但極力壓抑,不讓這樣的心情顯現在聲音中。

  沒想到這個娃兒在蒙古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慶照若知道了,表情會是如何?心情又會是如何?會怎麼做?她真是等不及想看看了!

  想到這兒,她仍平靜和緩的笑道:“我來得夠久,該回去了。你先休息吧!我知道你這些天爲了大婚的事,一定累壞了。”

  諾善如此體恤,真是令純真爛漫的慕陽感激不盡,對她又更添敬愛和親近。

  出了紫禁城,諾善直往成端郡王府而去,一路上心中細細的盤算;到郡王府時,她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滿是水粉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手上有了賭注,是該出手好好搏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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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爲慶照大婚,皇帝特賜了三日婚假,免他上朝。
  
迎親行伍雖是傍晚才來迎娶,慕陽卻是一大清早便起身準備。
  
先是沭浴熏香,然後梳頭編髮髻、在臉上覆粉施朱、一一佩戴上首飾,站著讓奴才們伺候一層層的更衣。裝扮完畢,奴才攙扶著她到慈寧宮去,向太後、皇帝和皇後拜別,爾後便至寢殿等待上轎。 她身穿綉有九蟒的全套朝服,頭戴朝冠、身繞朝珠,金約、守帨等等一樣不缺,盛裝隆重、端莊華貴;而用胭脂妝點的嬌顔粉雕玉琢,更是麗冠群芳。
  
眼看日陽西下,天色入暮,慕陽覺得心跳越來越快,很是緊張,突然覺得好象是要進入另一個她未曾認識的世界一般。昨天的她還是個蒙古郡王的女兒,怎麼忽然間就要變成什麼“成端郡王福晉”了?怎麼忽然就要去見她從未謀面的夫婿?宮裏的每個人都說他好,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想到新婚夜晚,更是讓她打從心窩裏恐懼,但願自己能“全身而退”……
  
此時多潾上前,“格格,時辰已到,該上花轎了!”
  
“嗯。”慕陽微微點頭,宮婢們趕緊扶她起身。她在衆人的扶送下,緩緩踩著蓮花小碎步,上了華麗輝煌的紅呢頂大紅花轎。

  轎子擡出宮外,與盛大的迎親隊伍會合。

  京城中有皇族的成婚大典,百姓無不是趨之若騖地前往觀看;衆人圍繞在迎親行伍所經的道路兩旁歡呼喧嘩。道路兩邊守衛的官兵,手持著熊熊燃燒的火把,熾紅的焰火照亮了整個京城,明朗的夜空映染出滿天的朱赤色,仿佛是老天也參與了這樁大喜宴事。

  迎親隊伍前往成端郡王府的一路上是鑼鼓喧天,途中未曾歇止的歌舞熱鬧非凡,吹奏著的喜樂響徹雲霄;從皇宮送出的妝奩長長一列,更是教人嘆爲觀止。
  新郎成端郡王慶照穿著一身石青底色、上綉行龍與五色雲彩紋飾的郡王朝服,英姿凜然騎著駿馬前行,傲視群倫。

  行伍到達郡王府時,便分成兩路;慶照到花廳去參加婚宴,接受王公貴胄、文武大臣的慶賀,慕陽則是送進惜香閣的新房,坐在喜床上等待應酬的夫君回房,再行合巹禮。

  過了許久,才聽聞房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是慶照!

  “郡王爺!”房裏的侍婢紛紛曲膝行禮。

  他排闥直入,坐上喜床,直接言道:“行禮吧!”

  “喳!”侍婢們捧起桌上的四果,開始進行應行儀式。

  慶照和慕陽在喜床上相對而坐,看著眼前由皇上指來的蒙古格格,將來要相伴一生的妻子——他拋下通宵喜宴進新房來,就是爲了見這個讓他等了四個多月的女子。

  而慕陽羞赧緊張的低著頭,朝冠擋住了迎面冷鬱的目光。

  儀式到了最後,一個侍婢端來漆盤,上裝用金杯所盛的酒,另一較年長的侍婢說道:“郡王爺、郡王福晉,這是最後的合巹禮,請持起金杯後交杯而飲;如此,大禮便算是全部完成了。”

  一對新人拿起金杯,彼此交臂,將交杯酒一飲而盡,再將金杯放回宮婢手上的漆盤。

  慶照發現慕陽和他交繞的手臂輕微地顫抖著。

  年長的侍婢又說:“郡王、郡王福晉,儀式完成了。請歇息。”

  語畢,兩人便下喜床,於兩旁背對而立,讓一旁的奴才上前替兩人拿下朝冠、卸掉朝珠、脫去一層一層的褂袍、繁雜的佩飾,直到兩人僅著大紅的內褂。侍婢又讓慕陽坐回喜床上,幷替她洗掉脂粉鉛華。

  “奴婢告退。”年長的侍婢隨即領著房內所有的僕婢退出,關上了房門。

  經過一整天的喧鬧,此時忽然四周都寂靜了下來,只有遠在苑外的廳堂上,隱約傳來喜宴的喧嘩笑語。房內燭光亮如白晝,一對喜燭上刻畫著彩雲龍鳳,極其華美。

  慶照緩步走向喜床,慕陽仍舊低頭坐著,動也不動。她烏黑的發披散在背上:心跳又快又重,好似打鼓一般。

  “你……就叫慕陽?”他彎下腰,伸出手輕輕地托起她的下巴。該是把新娘子看清楚的時候了;看看他人口中的“蒙古第一美人”,究竟怎樣的美。

  慕陽隨著他的手,慢慢擡起了頭,一張面容毫無遮掩的展現在他冷冽的目光下。

  慶照眼中閃過一道驚艶的目光!

  洗淨脂粉的芙蓉面素淨白晰、細如凝脂;兩道微彎的黛眉,長長的睫毛微翹,稍挺的巧鼻和潤澤如紅玉般的嘴唇;一雙眼因羞澀而低垂著。

  “看著我!”他開口道。

  慕陽這才擡起眼,望向面前這個極富魅力的聲音主人。

  那是一雙含煙水靈的鳳眼,濃密的睫毛讓它看起來深邃而晶亮,充滿純潔無瑕的神采;整張細緻的俏顔,是絕艶中含著無邪的清純……好個蒙古第一美人!

  回想至今他在北京城裏所見過的佳麗,也還無人能匹敵如此的妍媚!刹那間,所有曾經還留點印象的名媛面貌全消失了,因她們的容貌都不及他新婚嬌妻的三分美!

  他臉上不禁浮起一抹歡意的微笑。沒想到皇上指配的佳人竟如此仙姿玉質、花容玉貌;她若立在他身旁,必是讓人人稱羨的一對璧人佳偶。

  “你是……成端郡王?”她輕聲問,也仔細地端視著器宇軒昂的高貴男子。

  他輕頷首,“正是。我是靖親王的嫡長世子慶照。”臉上微笑不減。

  他迅速低下頭,輕輕地親吻了一下慕陽的朱唇,觸感是那樣柔軟溫熱……

  出乎意料的,慕陽的眼眶迅速積滿了淚,豆大的淚珠隨即毫無聲息地順著臉龐落了下來,滴濕了身上紅褂。

  她眺著慶照。這是她遠從關外來此要嫁的人呢!他的容顔是如此的端俊清朗,高大昂藏的身軀令人想要倚靠依賴,俊秀的臉上是溫柔的表情;尤其那抹如微陽般和煦的笑容,使她綳緊了好久的心放鬆了下來。

  慶照見此,本要伸手替佳人拭淚,心中卻忽地一驚,臉上的笑頓時消失無蹤:心底方才生出的好感也掉進了十八層地獄。

  這情景讓他思及美麗的妻子在蒙古還有個“非君不嫁”的心上人。而此刻,她可是用眼淚召告她的不滿和怨懟?

  前些日子諾善在見過慕陽後,特地到郡王府告訴他這件事,還對未來郡王福晉的品德叨叨絮絮、若有所指的暗喻,而他自然用高冷的態度回應,免去給她看好戲的機會——縱使他怒火中燒、惱怒難當。

  他深吸一口氣,舒開欲緊的眉心。

  罷了,至少這個“正堂妻”夠格站在他身邊,往後重大的正式集會上,不至於讓他失顔面;餘下的就只是孕育子嗣了。

  皇親貴族的婚事大多都是如此的,嫁娶不見得會是自己心上人;尤其他深知自己的婚事存在著政治聯姻的影子。既然這人已經要嫁他爲妻,又何必對過去計較太多?只要她守禮、知進退,盡到成端郡王福晉的責任,也就夠了。正堂妻不過是要操持內務、祭祀祖靈、生養子嗣的女人罷了,未來任憑他四妻六妾,她也干涉不得!

  於是他毫無感情地伸出手,開始解妻子白細頸項上的襟扣。

  第一道襟扣尚未解開,慕陽便連忙制住他的手,擡起精致的小臉訝異地問:“你這是做什麼?”

  這問題實在好笑。早在出閣之前,宮裏不是就該有人教她嗎?

  “新婚洞房花燭夜該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細長的手指伴隨著冷淡的音調繼續活動。

  “什麼?不、不、不……”未料他新婚的妻子倒抽口冷氣後,猛然撥開他的手,緊揪住自己的領襟,跳下床去急忙逃開,原本瑰紅的臉頰轉成蒼白,大大的水眸中有掩下住的驚恐。她迅速搖頭,搖散了一肩的黑瀑青絲,滿臉抗拒,“我不要,真的不要!求求你饒了我,別……別碰我……”她輕語中挾帶急促的呼吸哀求著。

  瞪著數步之遙的慕陽,慶照皺起眉頭。新房裏僅存的一絲旖旎風光被她破壞殆盡,他眼裏透出冷潭般的寒芒。

  別碰她?所有見過的名姝貴媛,無不期望能靠他再近一些,而這個有幸與他婚配的女子竟這樣不識相,開口說出別碰她?她難道以爲自己是戲曲傳奇中的奇情女子,打算虛擲一生,只爲心上人守身如玉嗎?

  瞅著新婚夫婿英俊面容上的捉摸不定,慕陽的心底也慌。

  她急急從腰問暗袋翻出了一個小巧精細的鼻煙壺,緩下了心頭慌亂的波動。本以爲看似溫柔的夫君能放她一馬,誰知還是不能免俗……幸好身上備有此物保身。

  “這個……”她咽口唾液,穩住顫抖的聲音,淨亮的美眸充滿希冀,“這能代替我交差,就是……就是別碰我、別傷我。求你……”

  “什麼東西?”狂猛的怨怒如潰堤的滔滔江水,刹那間淹滅慶照。

  他沖上前去搶下那小鼻煙壺,按開瓶蓋往手上一倒,竟是絳紅、略稠的似血液體!頓時表情只剩冰冷僵硬,心中更感不可置信——宮闈中的秘辛傳言他早有所聞,而今,曾過耳的不堪內幕,居然讓他碰上了嗎?

  慕陽努力控制自己,卻仍難以鎮靜,“裏面……是……像血的……倒到那鋪著的白緞面上,就可以……”她指指床褥上的喜帶。

  “夠了!”怒吼截斷了未竟的話語,慶照感到瞬間空氣全部凝結冰凍,讓他打從心底寒透!緊握著拳頭的關節泛白,他用全身的力氣壓下掄拳的念頭——不對女子動手是基本的修養。

  “我明白了。你不必爲難,我不碰你便是。”他抓起掛在七翠五彩屏風上的長袍,“你就自個兒睡這兒吧!我不打擾了。”說完便寒著臉拉開房門,迅速離開。

  此時此地,他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不一會兒,多潾慌張地跑進新房,“格格!發生什麼事了?”方才看見格格的新婚夫婿離去,且面色不悅,她於是擔心地跑來探看。

  “沒……沒什麼。”夫妻間閨房內的事情,豈能讓他人知曉!只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的夫君今晚不會回這房裏了。他還拿走了鼻煙壺……

  “下去吧!”打發了多潾,慕陽盯著鋪在喜床上的絹緞,依舊如此雪白——就這樣?好象……還少做了什麼……那時忘了向教她這件事的宮婢問清楚,究竟細節是怎麼樣?

  她坐回床上,用雙臂環抱身體,輕嘆口氣,有些慶幸的安慰自己,“至少我還好好的……”

  遠處喜宴的嘩笑喧鬧聲依舊,而本應喜氣洋溢的新房裏,僅僅剩下滿屋的寂寥和孤獨。
  
  次日清晨,郡王府富麗堂皇的大廳上,徹夜未眠的慶照,早已獨自坐定在王位。
  昨晚是他有生以來,最難成眠的一夜。他花了整晚的時間,去掙脫不停席捲而來的無際憤恨和瘋狂的殺意!

  原先對於慕陽只是守身的猜測,被心中更進一步的明瞭給推翻了。她竟然想用假血倒到喜帶上,充當可以證明清白的落紅,表示她根本已經……

  可恨、可恨!上天居然給了他這樣一段令人作嘔的醜陋姻緣!

  他光明璀璨的世界,就在昨晚,被那個污穢女子完全絞碎了!

  這可恨的女人,就算將她滿門抄斬,也難洩心頭之恨!

  他本想進宮去禀明此事,向聖上討個明確的交代,然而心思縝密如他,很快就理出了更清晰的思緒。

  家醜豈可外揚!此事若莽撞揭露,自己將成爲千古笑柄,他日如何和同儕彥士幷立朝堂之上?如此不智的行爲,不是他這聰明人該做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慢慢將狂巨襲天的怒濤怨浪,咀嚼成了涓細綿長、深遠含藏的殘酷。這女人毀去了他二十年來美好的生活,將他推入了受欺辱的煉獄,那她就要以一輩子來償還,用盡她今生所有的時間、青春、美麗,至死方休!

  正當他沉思問,總管趕到他面前躬禀,“王爺,福晉到了!”

  慶照擡起頭,見到身著雲緞旗眼、攏著髮髻的慕陽走進大廳,素淨的臉如溫潤珠玉,嬌小的身段讓旗眼烘托得十分纖細。她仍是美得有如從畫中走出的仙女,可悲的是,敗絮其中。

  慕陽走近丈夫,一步一步,越靠近就把他看得越清楚。白晝天光下,他比昨夜所見到的益發俊朗耀眼,令人神迷。只是……此時的他,身上散發出一陣肅穆而寒冷的氣息,飄蕩在吹進廳裏的微風中。

  她不懂自己是否犯了什麼錯,或者,是因爲兩人之間還生疏著?爲了和緩眼下僵滯的氣氛,她先撇開尊嚴和慣有的倔強,端起笑容,曲意承討新婚夫婿的歡心。

  殊不知,她丹唇微揚的笑容對慶照就如眼中釘、肉中刺。昨晚他迅速離開,讓她撿了個便宜,此刻她有多開心、多得意?昨夜他生命中掀起的是毀滅的驚濤駭浪,而她卻是依舊如此自若,好象什麼也沒發生過!

  胸口陡升的怒氣騷亂了深沉的情緒,他閉了一下眼——無妨,接下來還有漫長數十年的日子,可以一點一點地折磨、輾盡這該死的女人;他會讓那對澄澈的眼眸將淚水流到幹,令那張無雙的艶容永辭歡笑……

  他隱下錯綜的心思,平靜接受慕陽前來一拜。

  “坐。”他稍露笑容,引她坐到身旁,郡王府女主人的位上,幷傳令總管,“教大夥來拜見你們的新主母!”

  “喳!”總管退出廳外,召集全郡王府的奴僕。

  “今兒個午後,咱們要回靖親王府一趟。”慶照斂斂襟領,恢復氣定神閑的模樣,“你得去見見我的阿瑪和額娘。”這是今天不適合發脾氣的原因,他絕不讓家人看出絲毫破綻!

  官場上的裝腔作勢他早已熟稔,扮一天的恩愛夫妻更是難不倒他!過了今日,就合該關上門,好好和這女人算清楚,這場加諸在他身上、可笑戲碼的帳!

午後,他們乘著雙駿的車輦前往靖親王府。

  王府裏十二口親眷,早在大廳上等候著。慕陽一一見過,每個人對她都親切有禮:相形之下,成端郡王府就顯得冷寂了一些。

  妠嵐福晉趁著空檔,拉著媳婦到寢房裏,體貼關心地輕聲問道““陽兒,昨晚照兒對你……可還好吧?有沒有……疼著哪兒?”

  慕陽聽了,開懷地點頭笑說:“他對我很好,我沒有傷著,也沒有痛哪兒。”

  見兒媳不像一般初經人事的女子,完全沒有嬌羞的神態,妠嵐福晉有些疑惑;轉而一想,關外的女孩生性本就坦率大方,鮮少扭捏作態,也就不再多問。

  靖親王府的諸子一滿十五歲,便由開明的王爺帶著,到酒樓去學習“男女之事”,因此福晉對兒子這一邊根本是毫無疑問。她想,兒子該是全心疼著這朵靈玉般的芙蓉花的。

  “看樣子你們小倆口處得很好。”她握著媳婦柔美的白玉小手,慈祥交代,“照兒這孩子從小就驕縱了些,不大容易跟人低頭,你當他的福晉,就要讓他些;不過他也是個貼心的人,不會亂發脾氣,你只要跟他講講道理,他會聽的……”

  慕陽聽了只是直點頭;對於慶照這個才認識一天不到的夫君,她只聽過旁人是贊譽有加,而她瞭解的則尚未及分毫。

  但是就他昨晚對她網開一面這件事來說,她相信慶照真的是個不錯的人。

  “陽兒,”妠嵐福晉滿心歡喜,“額娘可等著你快些有好消息——”話還未完,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衣著華麗的小女孩毫不客氣便奔入福晉寢房內,她是王爺的掌上明珠、慶照的嫡妹慶歡。

  “額娘!”她一來便偎進母親懷裏,甜膩地撒嬌,“額娘,我要找陽姊姊陪我玩,您別再跟她說話了。”然後一轉身拉住慕陽往外走,“陽姊姊,咱們一塊兒走,我領你游王府去!”

  “歡兒,別胡鬧!”福晉想制住這個王府裏最受寵的嬌嬌女;王爺有了六子才得一女,對她是寵溺至極,福晉也捨不得多加教訓,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跟媳婦說:“陽兒,你就和她去,多認識認識親王府吧!”
  既然福晉這樣說,慕陽就由著這八歲的小女孩拉著走了。

  親王府裏的一切都讓她眼花撩亂。一座座居苑,都是輝煌豪華的雕梁畫棟,裏頭擺著的是名貴的珍奇古玩;王府花園裏有修剪成各種形狀的奇花異木,合時的花朵更爭相綻放繽紛奪目的美,香氣隨風飄漫,伴著巖山流泉……

  慶歡年紀雖小,對王府裏可是一清二楚,介紹得有條有理。

  她們走到一處栽滿桂花樹的館院,這裏樹影搖曳、沙沙作響,十分陰涼舒適,小屋看來寬敞深邃;在苑裏的一角,悠悠的冷泉水畔,植了許多綠意蔥茜的竹,滿地嫩草蓁蓁。

  “這裏好美啊!”慕陽由衷贊美。走進這有如桃花源的美景中,她忍不住想在一片飽富詩意的亮綠中舞動起來。

  “是啊!等到八月時節,桂花開了,這裏整個會變得好香;九月桂花被搖下來,就像下雪一樣好看唷!”慶歡昂起小巧的下巴頗爲得意,“這裏叫竹泉館,我已經跟阿瑪討來住了,現在是我的居館哦!”

  “真的?”慕陽略微驚訝。這麼寬大的幽靜地方,只住一個八歲的小孩,實在不怎麼搭襯;同時也覺得貴族孩子果然不同,小小年紀,品味卻崇甚。這樣美的地方,有如仙境,令她也流連忘返。

  慶歡過來牽住她的手,甜甜笑說:“姊姊,去看別的地方吧!”

  “我想多待會兒……”她捨不得走。

  “走吧!”慶歡硬是要拖著她同行,黑漆漆的瞳裏透著精靈般的慧黠。“這個靖親王府,總有一天全部都是你的,到時你愛待哪兒就待哪兒;可現在你要陪我呀,走嘛!”

  慕陽看著這個珠圓玉潤、白裏透紅的小女孩,著實惹人憐愛;尤其懂得膩人,怎麼都討人歡心!她自然舉步隨同小慶歡離開了竹泉館。

  到了水面清澈如鏡的“雪玉湖”畔,慶歡一眼瞟去,馬上高興地大叫:“是三哥他們!”

  話才說完,嬌小的身子立刻往停在不遠處湖邊的畫舫跑去,“三哥!”
  舟舫上四個衣著高雅的少公子看向她這邊,慶歡一下子就上了畫舫,粘到其中一人的身旁,蜜膩地喊了一聲,“四哥。”

  “歡兒。”老四慶暖笑著把幼妹抱坐到腿上,“又來撒嬌討賞啦?”說著便遞給她一顆糖。

  慶歡很是理所當然的接下,但不忘親一下哥哥的臉頰,“四哥最好了!”

  慶暖揮開手上的摺扇,揚送涼風;一邊的老三慶熠看著調侃,“老四長袖善舞,向來最懂得討女孩子歡心,而且是老少鹹宜、童叟無欺啊!”

  “過獎、過獎!”慶暖很是恰然自得,無視於另外兩個弟弟在一旁哄笑。

  這時候,踩著高高“花盆底”鞋的慕陽才趕到,衆人見到,忙站起身來喊:“大嫂。”

  慕陽微笑,輕頷螓首致意。

  “大嫂,您怎麼會到這兒?”老六慶煜方才沒有看見慕陽是跟在小歡兒後面來,有些不解。

  “找大哥嗎?”老五慶煒微微笑著,“大哥不在這裏,他在品德樓的書房,和阿瑪說話呢!”雖然他不喜歡大哥,但是新進門的大嫂不但生得清麗純美,而且看來性情溫柔,讓人不能不心儀。

  “是我帶姊姊來的!”慶歡大聲說明,讓大家知道她有多大的面子。

  “哦……”慶煒挑起眉,澈亮的眼睛瞪著小妹,“果然就是你!除了你這個親妹子,誰還能把大哥的東西帶離他身邊的?”

  “老五,休要胡說!”慶熠忙制止他講下去;直腸子的五弟居然當著面把嫂子說成是大哥的“東西”!

  “胡說?”生性直火的慶煒全沒注意到自己說錯什麼,“不是嗎?對大哥來說,這府裏算得上他家人的,也就只有阿瑪、額娘和歡兒這個親妹子。他的東西,咱們連多瞥一眼都不行,更何況這會兒咱們見著的是他新娶的媳婦呢!這還不夠稀奇?”

  “五哥!”慶煜把他拉到一邊,低聲提醒,“別讓人家難看。你對大哥再不滿,也別拿嫂子出氣。”

  慶煒瞅了瞅此時確實是不知所措的慕陽;她看來如此纖弱無助,讓人頓生保護的念頭,心底更覺得要讓她先對靖親王府的那個天之驕子多認識些,以免日後招惹了禍事,還不知爲何。

  “陽姊姊,想你也聽夠了每個人盛贊我大哥的話,但聽聽五弟的,我絕不誑你!”他甚至不願意叫她大嫂了。

  “大哥這個人,永遠都是站在天邊的那種高姿態。你要記住,他的東西別亂碰,他的事情也不要多管、多問,凡事都只有他說了才算,你得順著他的意思,若是讓他惱了……”他走近慕陽,彎俯下身子,略逼向那張帶著驚異的潤媚紅顔,冷笑沉聲道:“他可以讓你食不安寧、夜不安寢,甚至……會狠狠地撕了你。”

  道完這一連串恫喝的話語,他退開去,孩子氣的俊臉上有邪氣的笑,“記住了!”然後一轉身便走下畫舫。

  靜默了好一陣,慕陽惶恐不安地輕問一句:“他說的……是真的嗎?”

  “大嫂,別理會老五,他和大哥向來不合,方才說的都只是孩子話罷了。”慶熠忙著打圓場。

  是嗎?但是聽了許多吹捧慶照的體面話以後,慶煒這樣石破天驚的詞語,反而才讓人覺得真實啊!畢竟他們在同一屋檐下當了那麼多年的兄弟!而且,污蔑自己的大哥,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那個呆小子,專說些讓花容失色的鬼話!”慶暖摸摸坐在腿上的妹妹的小臉;她也聽到那些數落最疼她的親大哥的話:心裏很不痛快,嘴巴撅得可高了。

  他轉頭低聲交代了個僕人,沒一會兒,僕人捧來一個紫檀金漆描花的漆盒,裏面全是珍貴的發飾、項鏈、手環、金釵珠花等女子所用的飾物。

  “大嫂,這些東西你瞧瞧有沒有看得上眼的,算是四弟代老五給你賠罪了。”

  “好漂亮啊!”慶歡睜大眸子,抓起一支紫翠玉簪在眼前細細詳睇,“姊姊,這個給你,你簪上了一定好看!”

  慕陽接過端視;紫翠玉本就稀世罕有,而這簪子的玉工更是精細得令人贊嘆,加上小歡兒童言的贊許,她笑開了。慶歡一會兒又拿起一串流蘇珠花、珊瑚金梳,對著她比對來、比對去,這也漂亮、那也好看的說個沒完。

  慶熠和慶煜松了一口氣。總算慶暖有辦法,兩三下就轉開了大、小美女的心思,讓她們又能綻出歡顔、談笑風生。

  另一邊,在書房裏的王爺也多次叮囑慶照,要好生對待皇上指賜給他的格格,不可怠慢。

  慶照偉岸的身形僅僅靜立、聆聽,沒有多做回應;從來未對父親所要求之事打過任何折扣的他,這次得照自己的意思去走了。

  他稍側過頭往窗外睇去,雪玉湖上的景色一如以往的寧靜雅致;景物依舊,但覺人事已非,昔日的美景已無法讓現在的他再次開闊胸襟、平靜心靈。

  無意中,湖畔另一頭泊著的畫舫,吸引住他的目光。

  舫上是慕陽正與他的三個庶弟和小妹有說有笑,看來很是愜意。

  他目不交睫地直直遠望著那個展露歡顔的女子;即使他不認她爲妻,但只要她頂著“成端郡王福晉”的頭街,就不許她同那些沒身分的人來往!看著她和那些庶弟多說一次話,就讓他心頭多添上一份不悅;麗容上的愉快笑顔,更像欲勾引人的風騷。

  “照兒?”見兒子心不在焉,只是緊盯著窗外,靖親王瞥了外頭一眼,隨即會意。

  兒子這會兒的心魂,是跟到兒媳的身上去了!他真是老糊塗,竟忘了兒子正新婚燕爾,哪有心思聽他這老父訓誨?

  “照兒!”他喚回兒子的注意力,“阿瑪的話就到這兒,你去陪陪陽兒吧!”

  “謝阿瑪。”

  看著慶照如一陣狂風般飛快旋卷出品德樓,靖王爺滿心爲愛子這一段天賜良緣感到快慰。
  
  畫舫上,慶歡從紫檀漆盒裏揀出一對紅瓔珞鏤金耳環,“四哥,給我這個好不?”

  “歡兒都開口了,四哥還能說不要嗎?”慶煜直接代答了。

  “姊姊,”她很高興地馬上要慕陽幫忙,“幫歡兒戴上。”

  慕陽笑著把慶歡粉嫩耳垂上原有的純金雕花耳飾拿下,戴上挑來的這對紅瓔珞鏤金耳環。

  “好不好看?”歡兒摸摸耳上的新寵,趕緊問。

  衆人尚來不及回答,岸上便先傳來了這樣一句話:“不好看!”

  一聽到這聲音,原本開心的幾人全斂住笑容;慶熠等人站起身恭迎,慶歡則是有恃無恐,皺眉撅唇地看去。“大哥。”

  慶照傲笑著,昂揚的身影步上畫舫,兀自坐下。“怎麼,不開心了?”

  “哼!”慶歡別過頭,不理睬哥哥。她是個愛漂亮的孩子,哥哥居然說不好看,可氣著她了。她伸手把耳環拆了下來,丟到桌上。

  “歡兒,”慶照拎起那對一下就失寵的耳飾,柔聲安哄小妹,“你戴這個不好看,知道嗎?”

  “爲什麼?歡兒戴上這個很好看啊!”慕陽不解。歡兒粉白透紅的臉、櫻丹透亮的小嘴,配上這對紅瓔珞,明明是相得益彰!

  慶照卻投來一道沉冷的眼光,那暗黑的眸子讓她一凜,腦裏立刻浮起慶煒撂下的那些話……

  “誰讓你把這個給歡兒戴上的?”他轉而輕笑著,語氣幷不嚴厲;他瞄了瞄紫檀漆盒裏琳琅滿目、光燦耀眼的珠寶首飾,又看看站在一邊的異母弟弟們,“這盒子裏的東西,你和歡兒都不該碰;因爲這些全都是‘不值一文’的俗物!”他毫不留情的把捏在指間的耳環輕勁一拋,扔出畫舫。

  一對精美的高價首飾就這樣不帶一點聲響地落進了雪玉湖裏。

  慕陽呆住了,對他這般冷漠、欺人的模樣感到詫異。眼前這幾個是他的兄弟不是嗎?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不僅完全不留情面,語中還帶貶斥之意:這就是人人稱贊的成端郡王嗎?

  “大哥,你做什麼啊!”慶歡跳起身來大叫,“那是我的東西耶!”

  “這配不上你。歡兒,大哥會拿更好的賠給你。”一旁的慶暖替大哥答話,臉上漾著從容的笑,“大哥,我這樣說對不對?”像這樣的戲碼已上演了幾百回;大哥對他們幾個庶弟總是這種擺明瞭漠不關心、楚河漢界的態度。

  而尊貴的慶照根本不多看他一眼,起身牽著妹妹、一手挽住慕陽,走下畫舫離開。
  
  傍晚回郡王府的路上,慕陽不大愉快;她一邊的臂膀在被拉離雪玉湖時,讓慶照捉握得疼極!

  覦著對坐在她面前閉目養神的慶照——枉費一張臉好看,卻是人前、人後兩個樣。

  “你知道嗎?我不得不把你重新看個仔細……”她坦白的開了口,“你和別人跟我說的,不一樣。”看慶照置若罔聞地不動一下眼皮,她繼續說:“我聽人說,你向來都溫和有禮、謙恭自處、虛懷若谷又體恤他人,什麼都好;可是看你今兒個種種言行舉止,好象幷不儘然如此……”

  “我怎麼樣,都沒你說話的份。”透著冰焰的雙瞳緩緩睜開,他唇邊泛起冷笑,“你倒好,丈夫一不在身邊,就馬上去勾搭別人;看來你的日子永遠都不嫌無聊。”

  “你胡說些什麼啊!”這真是莫名的不白之冤!她瞪大杏眼,慍於慶照的藐視和毫無憑據的指控。“他們是你的家人,不是什麼別人,親人之間互有往來本就應該。還有,身爲你的福晉,我有責任直諫指正你的過錯:所謂‘賢內助’,不該是個只會幫丈夫文過飾非的庸婦!”

  話才說完,她的下顎就讓慶照迅速伸出的大手緊緊箝住;那細長的手指如撲殺獵物的猛禽利爪,用力掃住她白潤的下巴。

  “啊……”深陷入頷骨的疼痛,激得她眼角泛出淚光。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是不是要鼓掌獎勵一下?”他的聲調平穩卻凜冽,眯眼凝視著手上那張瑩白晰嫩的玉顔,美得仿佛是用珍珠白璧所雕徹成、世上僅有的傑作。

  “痛……放……放手!”她蹙著眉頭,嘗試拉開制住她頷顎的大手。

  “哼!”慶照鬆手幷甩開了她。如此剔透無瑕的容貌,若是就這麼捏壞了,未免可惜!

  “用不著你告訴我何謂‘賢內助’。往後,你只要按我的話去做,盡到該盡的責任,就夠了;至於什麼情義倫理、仁愛道德的,你最好少開口,這些道學從你嘴裏說出來,全都可笑又可鄙!這天下間,怎麼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因爲你根本沒資格!”

  指婚當時沒有花心思去打聽,以致於識人不清,是錯;因此未能推拒就把她娶進門,更是他最大的錯誤!他的天地從看見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分崩離析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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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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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2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用過晚膳後,慶照獨自到書房去,慕陽則和侍婢多潾回惜香閣。
  
一回房,她便浴身、換件單薄簡素的衣衫。在蒙古長大的她,對於北京這近伏月的熱天,實在難以適應。隨後她讓多潾幫忙裁些紙,準備修封家書,送回許久沒資訊的蒙古喀爾喀。
  

才執起筆,起了個頭,眼淚就不禁先滴濕了宣紙,心中千言萬語,此刻竟不知從何開口。
  
四個月路程中經歷的辛苦、疲累;到了京中,面對陌生的環境和人,感受到的無助、不安和害怕;尤其對於父親爲她請來的這段姻緣,更是心亂如麻!
  
婚前,聽著外人誇贊夫婿,還真以爲他是個多好的人,今日看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認識的他,冷漠、驕傲而暴戾。方才沐浴時,發現下午被握疼時手臂,竟露出了淤青烏紫,更感不甘和委屈。
  
她是父親嬌著、母親疼著、衆人捧著的獨生女兒、千金格格,身上幾時有過這種受氣的印痕?誰知才嫁入成端郡王府一天,就遭到如此難堪的對待……

止不住汩汩淌出的瑩淚,她只能離開書桌,到窗前去悲泣。
  
晴朗的夜空,掛著柔和的月,五月十六的月亮仍是圓的。常聽“月圓人圓”,自己家鄉遠在蒙古,從此要到何時,才能盼到歸期?
  
“格格,又想起老家啦?”多潾體貼地靠近輕問。
  
“嗚……”慕陽哭得更凶,哽咽斷語,“阿瑪……不該替我請旨賜婚,不該把我嫁入京城,更不該……把我嫁給這個人!嗚……阿瑪害了我……”
  
“格格……”多潾無話可說。她也和主子一樣,對陌生的環境有著惶恐之心,一樣想著,若能繼續留在蒙古,該有多好?但現在她得堅強些,安慰、支撐起主子那顆脆弱的心。
  
“格格,別難過了,日子還要過下去呀……”她側頭想了想,“對了!何不想想蒙哥呢?想想蒙哥,心情就不會那麼糟了。如果讓蒙哥見到了您這樣傷心哭泣,一定很難過。”
  
聞言,慕陽的啜泣聲漸漸轉弱,多潾見狀,再推了一把,“您一定也思念蒙哥得很。幾個月沒見,不知蒙哥如何了?就在信上問問吧!”
  
至此,她那絕美的主子才止住了淚,破涕爲笑。“是啊,我要問問蒙哥的情況。分開好久了,蒙哥應該也很想我吧!不知蒙哥現在怎麼樣了……”
  
多潾把主子拉回桌前坐下,研起墨來,一邊鼓勵她,“寫吧,格格。從喀爾喀到北京一路上都沒辦法捎封信,到皇宮時又找不到空閑,福晉一定又要擔心的!”
  
換掉那張被眼淚濡濕的宣紙,慕陽振筆徐書。寫了兩、三行,她擡起頭。“額娘說今年我生辰時,她和阿瑪會到北京來探望我,不如我就央額娘,求她到時一定要把蒙哥一塊兒帶來吧!”說完正要下筆,又停下思付了一會兒。
  
“不不不……”清亮似銀鈴的聲音益加興奮,“我實在等不及想見到蒙哥了,不如直接教人連同回信,一起帶蒙哥來北京吧!這樣比較好,是不是?”
  
“這……”多潾沒有那種瞻前不顧後的樂觀,她一面磨墨、一面提醒主子,“格格,這好象不是您說好就行了。蒙哥若來了北京,您要怎麼安置?”
  
“唔……”慕陽轉了一下湛棕的鳳眸,笑說:“不打緊,我可以讓蒙哥住進郡王府裏呀!王府這麼大,多養一個下會成問題的!而且我是王府的女主人,像這樣的小事,我可以做主的……”
  
她打定主意正要提筆寫下時,房門忽然被人“砰”地一聲用力推開,讓主僕二人嚇了一跳。
  
“奴婢叩見王爺!”多潾曲膝行禮。
  
“王爺?”慕陽擱下毫筆,站起輕喊。
  
慶照沉著臉,二話不說上前來緊捉住她的纖腕,就住房外拖去。
  
自回府後,他總靜不下心,讀書、練字沒一樣合意,索性到府內隨處定走,不覺中便往惜香閣走來。他沒來由地想知道,那個令人憎惡的小女子,現在正做些什麼?
  
才定近窗外,便聽聞她的嗚咽聲和貼身丫鬟安慰的話語。他伫立在窗外,聽進了全部;心頭燒起的怒火隨著她的一字一句,像是添進了油醋,不斷助長氣焰,直到終於爆發出來。
  
她抱怨的那三個“不該”,是他要說的;這段婚姻真正的受害者,是他!接下來她開口閉口都是“蒙哥”,更是難以言喻地刺耳無比!尤其聽到喀爾喀郡王和福晉是知道這件事的,他更覺得心被人狠狠擰了一下!
  
可惡的喀爾喀郡王,竟還是向皇上請婚?混帳東西……他們究竟把靖親王府當成什麼?又把他當成什麼?!
  
高大的慶照腿長、腳程快,慕陽被拉在後面跑,幾次都被高高的鞋底給絆得跌跤,纖細的手腕疼痛得像要被握斷了一般,疼得她直掉淚。
  
“放開我!放開……”她想要撥開慶照捉著她玉腕的手指,但那細長的手指卻是深陷肉裏,無法移動。
  
慶照將她拖到郡王府大廳上,用力推了進去,幷命令總管,“去找宜嬤嬤來!”
  
慕陽伫立在廳堂中央,輕撫手腕的大片紅腫青紫,俏臉上盛滿委屈,眼眶裏蓄著淚水,一點也不知道究竟壞脾氣的他又怎麼了?
  
不一會兒,宜嬤嬤便到了廳裏。“老奴叩見王爺、福晉。”
  
慕陽知道這個宜嬤嬤,這府中有不少奴婢都在她的管轄之下。這老嫗有副狹長臉、尖腮和三角眼,兩頰的顴骨尤其高突,看來十分精明厲害,聲音很尖,總是板著的臉看來氣勢迫人。
  
慶照曳開長袍的後裾坐上王位,“宜嬤嬤,這王府裏要添個女婢伺候我,打算交給你管教,行嗎?”

他端起僕人奉上的香茗,好整以暇。
  
“喳。老奴明天就去給府裏物色一個丫頭。”宜嬤嬤十分恭謹地答。
  
“人,我已經挑好了。眼下在廳裏站著的就是。”
  
總管和宜嬤嬤環視了大廳一周,這堂上只有福晉和她的貼身丫鬟,壓根兒沒新面孔。
  
“王爺,老奴……眼拙,看不出廳上添了生面孔。”
  
“站在那裏的兩個,才到府裏一天,還不算生面孔?”看著老僕婦一臉猶疑的模樣,慶照乾脆把話點明了,“我要福晉去學做侍妾,由她來伺候我。”
  
大廳上的幾個人,聞言無不露出震驚的表情!
  
慕陽更是難以置信地把嘴巴張成大大的問號——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只給三天的時間,三天後就要她當差;屆時她的伺候有哪裡不周到,我唯你是問!”慶照斬釘截鐵,說得再明確不過。
  
“王爺,這……”宜嬤嬤顯得爲難,“老奴如何教得福晉呢?老奴惶恐!”
  
對郡王福晉,她豈打得、駡得?不能教訓又要她學好,實在讓人進退兩難。
  
“是愁著該怎麼教?”對於奴才如何教奴才,他清楚得很,指示了解決方法,“她旁邊那個丫頭,就負責替她受罪、挨罰吧!”
  
慕陽身邊的多潾讓他突然點中,讓主僕二人同時心驚,緊靠一起。
  
慶照則是一抹淺笑以對,望著多潾,“丫頭,你該受多少罪、挨多少罰,就全看你主子對你的情誼了,她若用心學好、專心做好,你也好過些;她若要依自己的意思態意妄爲,就合該有你受的,知道嗎?”
  
“慢著!”慕陽再忍不住胸口狂熾的火焰,“你憑什麼把我貶成侍妾?我‘郡王福晉’的命婦品制,是皇太後賜封的,豈由得你說改就改?我可以即刻晉禀太後,到時你可吃罪得起?”即使受教於京中淑女儀訓,她仍是貴族出身的獨生千金,再多後天的教養,也抑不住她天生的直倔。
  
慶照墨黑的深瞳沒有反應出任何心緒,只是將唇角揚得更高,“多虧你提醒了。”
 
他轉向總管,厲聲命令,“吩咐下去,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許讓福晉和那丫頭跨出王府大門半步!

誰敢犯——”一雙澄淨的睛瞳越加銳利,沉聲言道:“殺無赦!”
  
“喳!”總管背脊凜涼,顫聲回應。
  
慕陽瞠目結舌,腦中一團亂,懊悔方才所說的話反而幫了他、害了自己。她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

“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我軟禁在郡王府裏?”
  
慶照又瞧向那張帶著驚愕的嬌容,“我幷沒有撤掉你‘郡王福晉’的名號,對郡王府裏的奴才和外人而言,你仍是福晉、依然是郡王府主母。只是,你得來伺候我的生活起居,對我來說,你便是侍妾的身分。另外,惜香閣那間房就給你住了。”他從座椅起身,“我遷進沐月池旁的敞楓居苑,你三日後就要來當差伺候,記住。”隨後,他旋過英偉的身子就要走。
  
“站住!”慕陽喊住他。這罪她受得太無由、也太莫名,她要聽原由、要得到解釋,否則怎麼也無法心服。“如果這是罰,給我個理由,不然你的所作所爲必爲天理不容,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天理不容?這可笑的女人,她所做的又是如何?今日所得,全屬報應——欺瞞、羞辱他的報應!
  
他轉回身,瞟視那引人注目的瑰麗容顔,冷冷地說:“在這個郡王府裏,我就是天理;我要做什麼,都不需要原因。總管、宜嬤嬤,你們儘管按我的話去做便是。還有,這事只許郡王府裏知道,

若有人敢洩漏到外頭去,讓人嚼舌根,就別怪我要他提頭來見!”
  
“喳!”總管與宜嬤嬤齊聲恭敬答話。
  
他不再多說,徑自離開大廳,往敞楓居苑的寢房走去。
  
在回廊中,他回想起剛剛那小女子的反應,感到暢快無比;那樣剛烈的性子是他未曾遇到的,以往見過的名門淑媛,無不是以最溫柔婉約的態度相待,讓他幾乎以爲天下女子皆是如此。
  
這場由他鋪排的游戲裏,有了她嗆人的脾氣,想必可使樂趣加倍——磨人而殘忍的樂趣呵……
  
天色拂曉,宜嬤嬤便前來惜香閣,叩響了房門。
  
“福晉,老奴照著王爺的話,教您伺候的規矩來了。”她的身後還帶了兩個丫鬟,“這是冰荷和丹菊,王爺的身邊事,現在是由她倆照顧著的;就讓她們來教您怎麼伺候王爺。”
  
慕陽杏眼圓睜;過了一整晚,她還是沒法接受這從來都沒有想過、最荒謬怪誕的一件事!
  
“我不學!”她抗拒地喊。“我是蒙古上三旗貴族之女,怎能教我做什麼伺候人的事?!我不學!”
  
宜嬤嬤臉一板、一個示意,兩個婢女便上前去,一把抓住多潾。
  
“你們這是幹什麼?”慕陽一訝。
  
“福晉,不肯學規矩的奴才,就得受罰;王爺指名要她替您,就要她來代您挨罰。”宜嬤嬤用平板的語調淡言,手上的板子隨即揮下,刷上多潾的身子,且手勁毫不客氣。
  
多潾立刻被打得尖聲哭叫,卻又無從躲避。“呀……”
  
慕陽見狀,急忙指著宜嬤嬤喝令住手,期望以王府主母的身分,制止這老奴僕的舉動。
  
而這老嫗只是淡然的瞥了她一眼,冷言道:“福晉,這王府裏沒有一個人可以違背王爺的吩咐。請福晉好好學規矩。”
  
“我……”慕陽陷在難解的膠著困境中。要這樣就低頭,遵從慶照那無理的命令嗎?
  
宜嬤嬤幷不給她多餘的考慮時間,手中的板子再度用力甩下,多潾應聲哀號。
  
“住手!”慕陽拉住宜嬤嬤的臂膀,屈服了。“我學就是。你停下,別再打了!”
  
宜嬤嬤停下了手,仍舊板著臉,“冰荷、丹菊,你們仔細把伺候的規矩教給福晉,傍晚我會驗收。”

將這裏交給兩個丫鬟後,她便離開了。
  
待她的身影下複見,名叫冰荷的丫頭才語帶同情地開了口,“福晉,奴婢和丹菊會教好細節,您就請盡力學好吧;宜嬤嬤罰人,手勁兒一向都重得很,您若是替您的貼身丫鬟想,就別讓她再有機會挨宜嬤嬤的板子了。”
  
摟著渾身疼痛的多潾,慕陽只能咬著牙,點了點頭。
  
大戶府中,主母地處高貴,是不從事服侍工作的。平民人家如此,更遑論郡王福晉;而男主人的生活起居一切瑣務,便落到侍妾或侍婢身上。
  
侍妾其實形同婢女,該做的事又多又雜,卻不能不謹慎小心,因爲惹怒主上,是可能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
  
這樣繁雜瑣碎的工作,只給三天時間學習,對慕陽來說實在是短了;但爲著情比姊妹深的多潾,她仍努力一樣一樣地做好。
  
三天很快就過去,慕陽應令在曙光初露的清晨,和冰荷、丹菊一同到敞楓居苑,以侍妾的身分服侍她那高傲冷酷的郡王爺夫君。
  
慶照已複班上朝,早晨因而是忙碌的;梳洗、更換朝服、傳膳伺候……待他離府,還要清潔、整理寢房內的床褥及所有物品,檢視、補充缺漏的東西。直到他下朝回府,便到書房去奉茶,站在一旁扇涼、候傳。
  
或許是因爲政務繁忙,慶照對慕陽幾乎可說是視若無睹,就和看一般的女僕沒什麼兩樣。跟在慕陽身邊的多潾一切看在眼裏,私下爲她抱怨不平,真是不明了爲何王爺要這樣對待她的主子!
  
慕陽倒漸漸看開了,尤其更覺生活忙碌卻有充實感。她體內流著的游牧民族血液帶有堅強的韌性,讓她能夠調適好自己。
  
日子就這樣又過了一旬。
 
這日上午,諾善來訪。

  她今天是特地來看看,慶照娶了那個心上有別人的慕陽後,過得如何?

  雖然已經用重金在郡王府設下內應,對於這府中的一切是了若指掌,她仍然想親身目睹。

  她知道慶照生性高傲,夫妻之間的隱私是怎麼也不可能說出來的;這些天在郡王府裏曾有過幾次宴會,聽聞父親所言,這對衆望所歸的新人,表現得是感情彌篤,慶照看似對嬌妻百般呵寵。

  慶照或許可以掩人耳目,但是……還有個心無城府的慕陽呢!

  這就像是一場博弈的游戲,她握著慕陽爲籌碼,投下了蒙哥這個賭注,爲的就是要得到“成端郡王側福晉”這個頭街。

  她是如此的深愛著慶照啊!

  她今年已經十八,爲了他,她推拒了一樁樁上門的佳緣,至今已是誤了佳期;她相信只要等,總能等到的!終有一天……

  嫁入成端郡王府近半月,此時有人來探訪,慕陽心中很高興;她可是把諾善當成知交看待呢!她盡著郡王府女主人的本分,到大廳上親身接待。

  “慕陽妹妹,姊姊可打擾你了?”諾善朱紅的唇揚起嬌笑。

  慕陽微笑一如往常,“沒的事。諾善姊姊今天前來,我高興都來不及!”

  諾善露出開心的笑靨,輕執慕陽的手,很是關心,“我今兒個是特別來看你的。上次從皇宮回府後,我都沒再去瞧瞧你,心裏真是過意不去,也時時刻刻念著。這會兒你成親了,夫婿又是我的舊識,再不過來關照,就真是不像話了!”

  “諾善姊姊快別這麼說。”諾善這樣關懷,慕陽心裏好生感動。“你心裏記掛著我,就夠了。”

  兩人對視而笑,仿若真是姊妹般。

  “慕陽,這些天……照哥哥對你如何?”諾善雖然心裏明白,但想聽慕陽怎麼回話。

  “照……哥哥?”慕陽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哎呀!瞧我,一時改不了口,居然就這樣喊出來,真是失禮了……”諾善又溫柔婉約地解釋,“好妹妹,你可甭在意;我和照哥哥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我一直都是這樣喊他,沒別的意思,千萬別誤會。”

  “嗯……”慕陽輕聲應道。不知慶照和諾善問有多深厚的情誼?她與他結婚,開口也不過一句“王爺”,相較之下真是生疏太多了!只是,“照哥哥”難道不太過粘膩了嗎?教她聽了不僅身上長疙瘩,而且心裏還有那麼一點的……不是滋味。

  對於諾善的問題,她也有些發窘,笑得尷尬;心裏掙扎著要不要說實話。

  若要扯謊說慶照對她好,她是絕對說不出的;但若供出實情,說慶照把她貶成小侍妾,豈不害了自己和多潾!慶照要知道她洩了消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只能敷衍了事,“就這樣,沒什麼特別的。”

  “就這樣?”諾善好失望。多無趣的答案!心思一轉,她又笑,“可是,我卻知道得很清楚!’

  慕陽不解地看著她。

  “你……是不是被照照哥哥降成了小侍妾?”諾善細聲問。

  這話一出,慕陽的震詫難以言喻——諾善怎麼會知道?慶照不是要人封口的嗎?

  瞄著她的表情,諾善心中也知道八九,作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你也不用覺得奇怪,照哥哥他,什麼事都會跟我說……從來都是這樣的。”


慕陽咬著下唇,整個人有如墜入了黑漆漆的深淵,一直下沉、下沉……看來在慶照的心裏,她博爾濟吉特氏慕陽當真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算!

  諾善又繼續道:“你不曉得,我聽到了好生氣,直說他不該這麼做!”她拍拍慕陽的手安慰著,“放心,他不會永遠都這樣的。照哥哥本是個溫柔體貼、待人如己的人,對下人也極好,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改變心意了。只可惜我不能在你旁邊幫著你。照哥哥很願意聽我說話的……”

  見慕陽的臉色一陣青白,她暗喜目的已達,趕緊稍稍噤聲,“照哥哥把這事跟我說了,也交代過我別告訴你;可是我真的不想騙你,我是絕對站在你這一邊的……你別跟他說是我露餡兒羅!”

  慕陽擠出一絲笑容回應,頸子像僵住了,點個頭都困難,心裏更是亂得一塌糊塗!

  “慕陽妹妹,你可要相信我:姊姊是幫你的。”諾善眼波流轉,又生一計,“還有一件事……”

  她站起身,蓮步輕栘,神色略轉哀戚,“這件事,一直難開口,又不能不說……”

  看著諾善這樣沉重,慕陽意識到這不會是一件好事。“是什麼事?”

  諾善忽然咚的一聲跪倒到她膝下,讓她大吃一驚!“諾善姊姊?!”

  “慕陽妹妹,這事非得由我開口,照哥哥心地太好,不忍心傷害你……”憑著一流的演技,諾善硬是擠出了眼淚,看來淒楚動人。

  慕陽一聽到與慶照有關,眼神又是一黯。他還有什麼瞞著她沒說的?

  “你可知道……照哥哥同我相識十幾年了,我們之間的情感……非比尋常。”

她眼角掃視著慕陽的臉色,幷用絲絹假裝拭淚,以掩飾自己的心虛。“原本照哥哥有意向皇上請旨婚配的,誰知道……皇上卻先下了旨,給照哥哥指了婚!”

  慕陽臉色刹變!沒想到,她居然成了棒打鴛鴦的罪魁禍首!

  “照哥哥在大婚前告訴我……他要收我爲側福晉!”

  這話有如青天霹靂,慕陽美麗的面容益發蒼白,只覺得心窩被人重重一擊……

  這麼多天,他爲何一字未提?

  “只是,他不知要如何向你說明,還怕傷了你……”諾善這個謊是越說越順,心裏高興,但仍不忘佯裝悲傷表情。

  “所以這些天他都在書房裏苦思,想盡辦法要解開這個套呀!”她臉上淚花斑斑,很是淒苦的說:“今兒個我是特地爲了這事而來,我不想看著照哥哥難過下去……”她伸手抓住慕陽的裙擺,求道:“只求你成全了,慕陽妹妹!只要一句話,大家都可以不再難過下去。這是對不起你,但求求你了……”

  慕陽只覺胸口悶得快喘不過氣,緊握絲絹的手顫抖著。

  好一會兒,她壓下腦中如麻的亂,勉強苦笑道:“你們之間的事,我現在知道了……”她閉上眼,想揮去腦海中浮出諾善與慶照卿卿我我的畫面。

  “那……你的意思是……”諾蓋口急欲知曉。

  慕陽那對充滿心碎神傷的剪水雙瞳緩緩睜開。她可還需要死守不放?是她介入了不該有她的場合……

  可笑這些日子,晚上她陪伴著那人在書房,看他專一誠志,忙得煞有介事,原來他是正苦思著要怎麼和他所愛的人重聚!

  她深吸一口氣,抒開鬱悶的胸口,忍住快要滾下的熱淚,輕聲道:“我……我會成全。我……會告訴王爺,讓他放心納你爲側福晉……”

  “真的?”諾善欣喜若狂,這真是太好了!有慕陽開口,就少了些阻礙,她離側福晉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她拉起慕陽纖白的手貼上臉龐,感激涕零,“妹妹真是好人,姊姊先在這兒謝過了!”

  慕陽將手抽回,別開臉。“我不大舒服,想休息了……姊姊慢走,不送。”

  多潾趕緊過來攙扶她,離開了大廳。

  諾善真是開心了;現下就剩慶照那一邊,想個辦法讓他開口,她所要的就能到手了。

   縱使心中不快,慕陽仍然抑下淩亂的思緒,在薄暮時分迎接回府的慶照,照常服侍。

  至此她終於瞭解,慶照待她這種種莫名、悖理的行爲是所爲何來——他要她知難而退,自願下堂,好正大光明的迎娶諾善,那個和他戀慕十多年的女子吧……

  看著門外的天色漸讓夜幕掩蓋,她心底的煩躁不知爲什麼,越加狂肆騷亂。

不停替慶照扇涼的手也酸得很,身上輕簡的薄裳早被汗水濡透,幾乎全貼附到皮膚上,周遭的空氣凝窒而鬱悶。

  而在堆滿卷章、策叠的書桌前,慶照總算將這纏身十數日的政務告了一個段落;這次關於各地預防水澇而築堤、撥銀的工作相當繁重,忙得他挪不出時間理會府裏的碎事。

  “如何?硬生生把你連降數級,可真是委屈你了吧?”接連幾日都未言一語的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不會。”慕陽答。若他是想從她的難過來獲得快樂,那她必要讓他失望。“這不至於是粗活;再說,身爲人妻,伺候丈夫是理當的。”她要強地應。

  “哦?”慶照偏過頭,用手托著俊逸的英容,冷眼看向滿額是汗的她。

  亮澤的汗水渲染了她的白嫩,讓她晰好的細膚越發水潤,透著瑰紅的臉蛋更加妍麗;汗珠滑下發際,沿著雪白的細頸流入衣領裏,在起伏的胸前浸濕了薄衫,服貼反應她每一次的呼吸。凝視那兩片盈紅的唇瓣,令他想要掠至面前,深切地品嘗她的味道。

  多諷刺啊!這個清麗純艶的女子是他的正妻,他竟至今未曾將她的全部看個仔細——在衣裳下,誘人的胴體是如何?在床笫之間的模樣又是如何?

  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勾人的火苗,不覺中,他體內深處的一把火已經被燃起。

  他冷凝微黯的一雙眼,細睇著這白玉人兒的每一處。她惹起的火,就要她來熄滅吧!管她曾和蒙哥怎麼的!這個不檢點、人盡可夫的女人,讓他玩玩又如何?

  “說的好!”瞬息問,他又恨起她。“那麼,我要洗澡了。今天由你來侍浴吧!”
 
  澡間裏,輕幔圍繞、熏香飄逸,伴著氤氳水氣,實爲一個放鬆身心的好地方。可同時容下十數人的溫泉澡池裏,只有慶照一人盡享。

  “聽說今兒諾善來過府裏?”他問起獨伴在池旁的慕陽。

  “是。”

  “你跟她說了些什麼?”

  “閑話家常。”慕陽垂眼避開令她臉紅心跳的男子身體,看著池裏的清水。身上的濕熱、粘膩,加上一天不曾經歷過的疲憊感一齊襲來,擾得她心生煩悶。

  她多想跳脫這樣的場景!如果慶照只是因爲納側福晉的事情難以開口,而要用這方法逼迫她,那麼現在就作結吧!她可以如他所願、她可以全不在乎,她能接受一個王府裏兩個世界,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王爺。”她鐵下心,決然開了口,“妾身知道,您的身分高貴、才能卓越,外表更是俊秀過人,足以讓每個見過您的女孩兒都傾心:在這個郡王府裏,您是最有權勢的人,不論您作什麼決定,其他人都不會有異議。”

  慶照斜睨著地。

  “京城裏美女如雲,想必有您真正看得上眼的名姝。萬歲爺指的這段姻緣不合您的心意,您可以隨意將妾身置於高閣,不用理睬,妾身絕不會有怨言;往後您要收幾個側室、妻妾,妾身也絕不過問。”

  “你什麼意思?”他眉頭微攢。

  慕陽心頭一緊。他就非得逼她講明嗎?

  “請王爺……”她仍不敢看向水中裸裎的他,只能偏側過頭,“請王爺寬心,去納側福晉吧!”

  去娶諾善吧!任你們雙宿雙飛,我可以無所謂……

  慶照靠在池邊,明目中含著一股瞠怒。

  好,真是好!這可惡的小女子想要以退爲進,搬出如此高貴的情操,教他往外發展,好讓自己落個清閑,專心思念遠方的情人是嗎?若真照她的話去做,到頭來反倒好象是他對下起她了!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

  他往前移動,掌風一呼,冷下防就將慕陽拉進澡池裏!

  “啊……”池水發出嘩啦巨響,水花四濺,慕陽忽然被人拖進水裏,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覺溫熱水大量侵入口、鼻,視綫模糊下清,雙手只能漫無目標、慌亂地揮動,如同落入無底的潭澤一般,急需個什麼讓她探出水面、急需一口空氣……

  慶照撳住她的膀子讓她站穩,她才總算踏著了底,嗆咳了幾下後,她慌忙大口呼吸,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口,眼睛也因沾了水而感到疼痛。

  “你的道理永遠比別人多。”慶照的手指掐住她的喉頭,逼近她面前,咬著牙低聲吼道:“你知不知道,娶了你,是我一輩子難以挽回的恨事!”

  慕陽直視著,見他銳浚的眼中,跳躍著憤恨的火焰,瞳眸裏也映有她可憐的縮影——他終於說出口了。

  她這才知道,原來他真愛諾善至……造化弄人,又豈爲她所願?只是,那樣愛著諾善的他,竟讓她心裏有一絲揪痛……

  “是!我知道是我對不起您,是我耽誤了您!可是,這樁婚事根本也不是我想要的啊……”無意間拆散了有情人,是她始料未及的。她閉上眼,讓眶裏集結的淚珠滾出,和臉上的水混容一起。
  “對!你和我,只能叫作‘孽緣’!從一開始,就全是錯,而這一切都要感謝你那個阿瑪的‘不該’!”慶照悻怒地咆哮。

  這個女人也知道自己有錯,也知道她耽誤了他?但他卻無法因爲她的“知錯”而開心;她等於是向他承認了過去,尤其一句“根本不想要這樁婚事”讓他氣到要發狂!

  她想要和情人相伴一生一世?

  休想!

  他要讓她從此無臉再見舊情人!

  嘶地一聲,他大掌一把扯裂慕陽身上已經濕透的薄衫,驚得她失聲尖呼,忙伸臂掩住胸前的風光。

  “您是做什麼?”

  “你心裏清楚!”不屑她的明知故問、假清高,慶照繼續剝除她身上的障礙物。“爲人妻的,伺候丈夫是理當,這可是你說的,那你就好好伺候吧!”

  “不……”慕陽奮力抗拒。她不懂,這人的心裏明明另有所愛,爲什麼還不肯放過她?她都已經讓步了呀!

  轉眼之間,她的衣物已被輕易的全部除去,身上未著寸縷了。

  剝光她後,慶照突然鬆開手,她得到逃開的機會,忙爬出池子;然而一脫離了溫熱的池水,才又注意到自己的胴體讓人一覽無遺!

  她大吃一驚,趕緊撿起方才被丟出的濕衣裳想要蔽體,誰知早被撕爛的薄衣無法幫上一點忙;她只能蜷起身子,盡力遮掩。

  慶照戲謔地冷笑,“很好,你也知道水裏要辦事,是比較麻煩些。”

  他步上池邊的臺階,高挑頤長、綫條勻稱的軀體一寸寸地露出水面;自小學習騎射、武術所鍛煉出強健的體魄,讓他的身形結實偉岸。

  他一下就拉展開慕陽的嬌軀,用力摟住她的纖腰貼上自己的身體。
  “不要這樣!你可以永遠不理我,或者讓我永遠當你的奴婢,就是不要……

不要糟蹋我!”她掩起自己雪白的胸脯,爲下腹處感受到的異物抵觸而全身綳緊。

  他愛著別人,卻偏要招惹她,她難道就得甘願成爲替代品?

  “羅唆!”慶照將她的手扳到身後扣住,看著她袒露的白膩雪峰,水光粼粼,潤亮了飽滿的豐挺和粉櫻色的峰頂,頂上鮮艶欲滴的紅莓讓人想一嘗爲快……這樣懾人神魂的艶美,幾乎要迷得他炫目。

  他伸出修長的大掌,想去觸碰她柔軟的乳峰,體會美麗的渾圓在掌中的觸感——

  “王爺!”慕陽一聲大喊,喚回了他的心志。

  她必須阻止他。她拒絕當諾善的替身、拒絕當個任人隨手擺弄的玩物!

  “王爺,請你不要作踐我。”大大的鳳眼中含著淚,她態度堅決地作出如此要求。

  “作踐?”看著身前這個讓人著迷,卻又痛恨的小女子,慶照收回手。

  也罷!別人玩過的,他不想再碰,但她竟然將他的觸摸當成……作踐她?!

  他扯住慕陽的發,迫使她擡頭面對他,森冷地低言,“我就偏要作踐你、羞辱你,讓你在別人面前擡不起頭!”

  聽到這樣的話語,令慕陽怔住了。究竟是爲什麼,他竟恨她如斯?

  “爲什——”要問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人已讓他推躺到澡池邊。“呀!”

  就在那麼一瞬間,她見到慶照身上昂立著的肉刀,碩大得讓她呆住半晌!

  還未及反應,他便抵開她粉嫩的大腿,幷壓制住她的手臂,在她毫無準備時狠狠挺入那尚乾澀、緊密的幽穴!

  “啊——”異常劇烈的撕裂痛楚瘋狂襲來,刹那間,她感到自己像是被殺死了!
  身體遭異物進入的被侵犯感,頃刻間如萬丈的浪濤淹沒了她。她激烈掙扎,奈何雙手無法抵抗男人的氣力,終究不能動彈。

  “放了我!求你……求你放我……”她激狂的眼淚奔流下臉龐。

  這是恐怖的折磨!他爲什麼不乾脆殺死她?

  慶照更是吃驚——在用挺立的昂藏強硬地撐開那緊綳的花瓣、沖入血嫩徑道的同時,他意外感受到一處薄弱的障礙,隨著他的進入而破裂……

  她居然是……清白的?

  “可惡!”他牙一咬,暗駡一聲。但眼前騎虎難下,他仍開始衝刺抽送,逞盡野獸般的欲望。

  “不……放開我!啊……不要啊……”在劇烈的搖晃中,她疼痛哭號,“停下!住手……”她感受到熱燙的巨碩肆意出入著,毫無體恤而作歇的打算。

  “唔……”她不再做多餘的哀求,只能將唇咬住了強忍,不覺中咬破了的唇辦滲出了血絲,淚水隨著泛濫。

  眼看她的痛苦,慶照心生不忍,加快了挺進動作不打算久戰。他瞥了一眼交歡之處,處子破身的瓜血,染得進出的男刀更加赤紅……

  直到欲流宣洩而出,他立刻離開了癱在他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慕陽,只簡單留下一句,“你……不該倔強,害自己受了傷。”

  略清洗身體後,他傳喚在外頭等候的冰荷、丹菊入內,伺候他穿好衣服。

  走出澡間時,他看見門外的多潾,停下腳步,欲言又止,最後才短短交代,“好好伺候你主子。”

  “喳。”多潾不知所以地答了一聲,望著王爺的身影如疾風般迅速飄逝,才趕緊踏進澡間。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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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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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29: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走進澡間,裏頭的景象立刻震駭住了多潾! g
©摩
  濺滿水漬的地上,不成形的破布四散著,池邊躺著她所熟悉的雪白身軀…… %?
  「格格!」

  她不顧腳下濕滑,趕忙小跑繞過水色粼亮依舊的池子,越靠近,看得越是清晰——在那袒裼裸裎而無力的玉體上,有著明顯可見、數不清的青紫指痕,原本靈澈的秋眸此時毫無光彩,只殘存空茫的死氣:雙腿之間,一攤由處子血和清水所混合成的詭邪淡紅…… `O

  一切的一切,毋需過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QC
©摩
  多潾硬扯下一段帷幔,輕蓋上主子光裸的身子,慢慢扶她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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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感身體再次被人觸及,慕陽如遭雷殛,頓時讓胸中狂湧的恐懼沒頂,驚慌失措,「不!走開!」 1>f'

  她用力推開多潾,拉緊遮身的布幔,淒切哭喊:「走開,不要碰我!放過我……」 S
©摩  多潾被推得跌坐到地上,見到主子身心受創、瀕臨崩潰,真是痛心疾首。「格格,是我,多潾啊!」 <'YF_r
©
  她過去緊緊環抱住慕陽,希望她平靜下來,「格格,都過去了!我是多磷,是您看得像姊妹一樣的多潾啊……」 5
z
  漸漸地,慕陽回醒過神志,確確實實地感受到多潾和她一樣溫暖纖柔的女體,與忠心愛主的熱切淚水。 it
©
  「多潾……」喉嚨歷經過了痛楚的嘶喊,已幾近瘖啞。 k&>ZV

.  「格格!」多潾鬆開緊抱的手,撥整開慕陽淩亂的髮絲,近近細看主子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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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華絕代的主子,竟因遇人不淑,而淪落至此……多潾不禁熱淚溢出眼眶! }


  擁著犧牲尊嚴、甘做鄙事的主子,她大聲泣道:「要是早知您會如此,我當時寧可讓宜嬤嬤活活打死,也不要您為著我來受這種罪啊!格格……」 eF

  慕陽流下兩行清淚,緩緩抬起微顫的細臂,輕撫這個在浩浩北京城中,唯一與她同舟共濟的陪嫁貼身丫鬟。「你若死……誰來關心我……的死活?」勉力擠出的話語,聲音破碎,如同她已被躪絞過的心。 IkI-0(
x*
  黑夜中,不知何時,落下了淅瀝的雨絲…… %az,
©
  翌日一早,見到勉強前來服侍的慕陽,慶照不禁大皺眉頭。 9D
©
  她的面色慘白,渙散的眼中帶有如驚弓之鳥的懼色,昨兒個忍痛而咬破的嘴唇已經腫起,全身僵直、動作生硬,恍如伺候的是只凶禽猛獸。 R$ikjU

i,  「你下去!」看著她那模樣,直教他心煩意亂。他帶著些許嫌惡的表情,大手一揮,「瞧你,弄得這副鬼樣子,醜得看了教人討厭!回去!我沒傳話,就不用你來伺候了!」 4

  慕陽迅速退下,與跟隨在後的多潾一同離開了寢房,走出敞楓居苑。 R=*

  一回到寢屋,她撲倒妝台前,忍不住痛哭失聲。 i
©
  慶照傷人的話語、厭惡的態度,都再次傷害了她,把她心頭的創口戳得更深……他一直都是這樣嫌棄、鄙視她的吧…… <a"q*K
©
  對於慶照,她同時還有無法抹滅的懼怕。 .TE3V2
©摩
  她害怕昨晚的夢魘再發生一次。噩夢一般的經歷,讓她不敢太靠近他,那種遠超過被刀刃屠戮的撕裂,和無力反抗地被侵犯而衍生出的羞辱感,融合成了難以跨越的高墻,使得她看見慶照就棚僵了身子,急欲逃開,逃到沒有他的地方去……
©
  「格格,您到床上去歇息好不?」
©摩
  多潾體貼的前來攙扶慕陽,讓她躺到柔軟的床褥上休息,暫且忘卻一切的不快。 B

請   k  傍晚時分,慶照下朝回府,換下朝服後,便到了惜香閣。 @]be
v`b!ck
  對於郡王爺這鮮有的舉動,慕陽主僕都十分訝異。 [t[l
©
  他走進內堂寢房,制止欲下床叩拜的慕陽,「躺著休息便是。」 *<
©摩
  慕陽於是不自在地留在床帳裏,下意識地把薄被緊緊往身體拉近。 u/
©摩
  慶照從丹菊的手中取過一個綠釉瓷瓶,往床沿坐下,驚得她又往床壁一邊縮去。 C
©摩
  那晶翠的綠釉瓷瓶打開後,一股濃郁的馨香徐徐飄出;她瞅著慶照從瓶中倒出幾滴透亮的液體,然後將手往她伸來,她又不依地躲開。 x6

  但他健壯的長臂一展,便伸手扳住她的臉,雙眉微蹙地說一聲:「別亂動!」隨即輕輕將指上有著花香味的油露蘸上她傷腫的唇片,細細沾揉。 G

  擦上油露後的兩片柔唇,就像紅水晶一樣,剔透瑩彤;也仿若沾上了蜜的櫻桃,讓人想要去舔舐,那意想不到的甜味…… =d>rmk
©
  慶照忍下想要品嚐的慾望,瀏覽眼前嬌弱堪憐的可人兒,她的樣子好似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躲避著追捕的豺狼——他就是那可怖的惡狼嗎? ,c4
©
  憶及自己對她所為,那般衝動的行徑,可說根本是喪失了理智。本是抱著蓄意報復的意念,才會對她用強,只因他心知這樣的舉動對一個女子的傷害有多大、多深。誰料到,對方竟還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 mA'&1

  今晨見她形色惶恐,神情顯露出難掩的痛苦,慘切的模樣讓他不忍卒睹,竟一時不耐地攆她出房;這件事也縈繞在懷一整天,揮之不去。 Qa
©摩
  他訝於自己竟會不捨!若真夠狠心,就該視若無睹,由著她痛苦下去的!他向來可以輕而易舉,毫不留戀地拋開自己不要的東西,現在,卻甩不開這個……打亂他未來璀璨願景的小女子。,
©
  「別怕……」手指微拂過她如花瓣的軟唇,他輕聲低語地保證,「昨晚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慕陽怯怯直望著他明朗的眼瞳,似乎是可以信任的;溫和的言行,是她曾見過,而幾乎已經要忘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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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新婚的那一晚,花燭火燦,同樣在惜香閣新房這裏,他曾經給子她一時的溫暖和煦…… kk

  為大喜而吹奏的喜樂,何時變成了現在這樣荒腔走板的變調? lM'9
©摩  慶照站起離開床鋪,轉身把綠釉瓷瓶交給多潾,「這個藥油給你。幫你主子擦上,可以讓身上的疼腫好得快些。」 NJR

  「謝王爺!」多潾小心翼翼地接過。 C
©
  「這些天,就讓你好生休養。」他平和地給了慕陽一句話後,領著丹菊和冰荷走了。 kuY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纖指觸摸方纔他柔拂過的唇,清香的藥油還在唇上,證實這是發生過的……但是為什麼慶照會有這樣的轉變?早上的他,不是連她都不想看見的嗎? f7-}1
請   |%awm
  她不懂,也不瞭解。或許在這一輩子,她永遠都沒有清楚慶照心思的一天…… !f
©
  隔數日的午後,慶照提早下了朝,正在王府花園的一個亭子裏看書。 f]Kc[Z動漫
  成端郡王府的後方即是花園,裏頭的樓閣亭榭、假山流泉佈置得無不精巧華美:園中有許多羽色亮麗的珍禽,啼聲婉轉動人。 _3RE

  園裏有個沐月池,池水清澈晰透,養有數十條鱗色鮮艷美麗的錦鯉:清淨的池子兩旁,各有敞楓居苑和待櫻新苑兩座別苑傍水而立。兩苑臨水的一面皆有數座水榭樓臺,在此可倚欄而坐,觀賞園中的奇花異木、石巖涓流,或飼鳥餵魚,是恰養身心的好處所 QD]EC<
©
  這時總管來報,「王爺,鄭親王府諾善格格來訪。」 GL)2v
©摩
  「諾善?」他躊躇了一會兒,才說:「請她進來吧。」這諾善真是會抓時間;鄭親王和他同樣在朝任職,關於他公務的作息時間,諾善總可以從她父親那裏得到消息。 D3,7
©
  慶照坐在亭中,看著諾善走來。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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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炤哥哥。」諾善嗲聲喊,一屁股坐到他的身旁。 _mL

  「突然造訪舍下,有何貴幹?」他隨口問問,對於諾善的百般糾纏有些不勝其煩。十多年了,他未曾對她有過任何意思,沒想到他已成婚了,諾善卻仍不放鬆。 v
©
  「來瞧瞧你成婚以後,生活得好不好,日子快不快活呀?」 u  

「多謝關心。」他平淡地回應。「有了郡王爵位以後,我的生活一直都好得很:如今又抱得美人歸,我的日子更是快活得無人可比。」 t,cP^
©
  諾善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是嗎?」真是死鴨子嘴硬!還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嗎? !r9ob

  「對了,」他忽地提起,「前些天你來過府裏,都和我的福晉說了些什麼?」為什麼慕陽會忽然要他納側室? v%-Vh
©摩尼
  而他這樣一問,更是正中諾善的下懷。 %o0oS
©摩
  她故作神秘,「照哥哥,這可是女孩家的『體己話』呀,怎麼說得?」 R);

  慶照走到亭欄前扔飼料餵食池中的錦鯉,沈靜下語。他也不是真的想聽,因為該發生的事情,早都發生了。 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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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善見此,又接著說:「不過既然是照哥哥問,諾膳就告訴你;因為你……不一樣。」 RO* 4
©請   \%Ly$9
  他冷眼看著池裏的錦鯉爭食飼料,水花飛濺;魚兒的大口又張又閉,突感像極了身邊的諾善,可笑至極。 f0A[D

  「你的口風實在不甚牢靠!」語氣略帶譏諷。 $r
©摩
  「諾善是為了照哥哥你呀!福晉當時所言,諾善聽了要為你不平的!」 &+oBj

  慕陽說了他什麼?慶照聞言有些動容,但仍是不動聲色。喜怒不形於顏面,這是最重要的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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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什麼?」 %L
©摩
  「她……她說……」諾善一邊觀看他的臉色,一邊佯裝憤慨不平,「哎呀!總之都是關於她遠在喀爾喀的那個舊人,開口閉口無一不是讚他的好,讚他鄉溫柔體貼、關懷入微、昔日兩人耳鬢廝磨好不快活;然後就是怨天、怨地,也……怨照哥哥。」 -:

  諾善緊盯他的表情,等著見他發怒,哪怕只有一絲也好。但她又失望了。 IO=ll
©摩
  慶照仿若毫不在意,淡淡給了一句,「是嗎?」 A+YM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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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善定到他身邊,一手挽住他的臂膀,將頭靠了上去。 =_9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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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哥哥,你的好只有我最知曉,諾善對你的心意,你何時才能給句話?」她輕問,私喜慶照沒把手抽開。 Tbt

  「啊!」忽地,諾善驚喊:「炤哥哥!有蜜蜂在這兒轉!」并將身子往他懷中瑟縮靠去,慌張閃躲。 %?
©
  這個涼亭雖在池中央,但亭子四周栽有各種因應時節盛開的植物,引來採花的蜂兒并非不可能;因此慶照雖一時未見著蜂,但為防不慎讓諾善受傷,仍抬手環護住諾善,一面檢視週遭是否真有蜂跡。 1

  此時亭外傳來宜嬤嬤的聲音,「王爺,福晉給您送茶來了。」 {_

  他回過頭,與僵在宜嬤嬤身後數步的慕陽詫異地四目相對。 7FN
©
  她怎麼會來送茶?他未曾要人送茶水到亭裏來呀! SLw@E
©摩尼
  慕陽則是又一震懾! do0
©摩
  這幾天在惜香閣休養,沒有跨出房門一步,也數日未逢慶照,她居然不顧心中的恐懼,而想再見到他……剛剛宜嬤嬤到她那裏傳話,言王爺有客,要她送茶水伺候時,她憂喜參半,誰知迎面而來的,卻是這樣的——剌痛! .\}8t
V
  面前的景況,是她連日來要自己努力除去的;然而腦中殘影尚存,真實的畫面就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裏——自己的丈夫和視為知交的諾善相擁在前,要她情何以堪? \<
©
  她咬緊牙關不發一語,遏止潮湧而出的思緒淹沒理智,快速將茶放至涼亭的桌上,略微曲膝行禮後就離去,把這令她不堪的一幕拋在身後。 y?-`

  她已經知道這兩人相愛甚深,現在的她沒有必要、也沒有權力干涉,她更不想再以此惹怒慶照。隨他們去吧!縱使心上有著一道口子被劃開,正在滴血…… E
  慶照看著漸行漸遠的纖姿背影,有些惱怒。天下問,有哪個女人見到自己的丈夫當面抱著另一個女子時,是像她這樣全不在乎、無關痛癢的?!合該她的心裏就是只有舊情人,沒有丈夫是吧? -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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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開諾善,丟下冷冷一句,「你該回府了。」又即刻傳令,「宜嬤嬤,你送諾善格格吧!」 |9h]L

  「喳。」 aP:~&
©摩
  他大步走出涼亭。 0]r

  稍久,見慶照的影子完全看不到了,諾善這才旋身微笑,「做得很好,宜嬤嬤!」 C
©  宜嬤嬤立刻送上逢迎的笑臉,恭恭敬敬,「哪裡!為了格格,老奴自當盡力辦事;只要格格交代一聲,老奴都會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KeTxI)

  「很好。待我成了這府裏的主子,自然少不了給你的好處!」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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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奴在這先謝過格格了!」宜嬤嬤的貪婪全現於臉上。 R1-Jf\
©摩請   DRT`
  「還有,郡王和福晉的一舉一動,你要繼續詳加監看,按時回稟。」 -el?#
©摩
  「老奴知道。」 NG}
©板申請   j$5
  諾善點點頭,放心地動身回鄭親王府。 ]1[e2n
©
  成端郡王府裏有大半的奴才為宜嬤嬤轄管,監看慶照和慕陽根本是小事。 1S-YHB
©摩  方纔她差宜嬤嬤教慕陽送茶至亭子裏,并適時打出暗號,她便佯作受到驚嚇,投入慶照的懷抱,算準了時間好讓慕陽撞個正著!慶照的心性她最瞭解,他在靖親王府眾世子、格格中年紀最長,保護弱小的責任感是天生的;且於公於私,他和鄭親王的關係都很深厚,無論如何,是不能讓她在郡王府傷到毫髮的。 %I_Z
©
  這一仗,她算是打贏了,但是離側福晉的位置仍有段差距。接下來還有許多戰役,她要一步一步打擊慕陽,直到慶照容下下她,讓她再也無法存在於成端郡王府! 6_

上弦月高掛夜空,伴著點點星光,郡王府花園裏,花香暗飄在微風中,令人心曠神恰。沐月池旁的垂柳跟著夜風,搖動它柔軟的枝條,在池畔畫出陣陣的漣漪。

  亭子裏掛上點亮了的宮燈,華麗奪目,垂下的紅纓流蘇隨風微微擺動;桌上擺著茗茶、精巧的糕點和應時的新鮮水果,并有府裏的樂伎、歌伎等數人於曲橋上彈奏、吟唱樂曲助興:亭外則站有幾個貌美如花的侍婢,隨伺侍傳。 hVp$sN

  慕陽被召喚到涼亭去,陪慶照乘涼;慶照慵懶地倚坐在亭欄邊,讓她佇立相對。 "9mV

  「你瞧,」他指著倒映在水中、隨著波光晃動的瑩月,「池中有月,所以這才叫『沐月池』。」目光凝視蕩漾著的水池微波,豐雅的俊臉上有一絲輕鬆的笑容。 #][mvx

  慕陽只覷了一眼盈光泫泫的池中月,便又詳看著他。比起水裏的倒上弦月,慶照此時看來不錯的心情,更是吸引她。 MzR

  從靖親王府回來後,超過半個月的時間,都沒見過他有如此的好心情。這是第一次,他對她有這樣的好臉色呢!觀覽此時、此地的他,看來更加俊偉淨逸,縱使淩人的尊貴氣勢猶在,卻是儒雅敦文,竟讓人想不起他曾有專橫不講理的一面……但世事總有令人傷心處,他心情好的原因是…… (my

  「怎麼不回話?」慶照轉回頭,望向身邊衣香鬢影、眉目如畫的麗人。 _:+"
©摩
  思緒忽被打斷,她一時無法回應。「王爺今天……真是有興致。」 <
©摩
  「公事忙完了,偷得浮生半日閑,放鬆休憩是應該的。」他盯著岔了神的慕陽。近在咫尺的她,為何還心不在焉? k%

  事實上,這根本毋需問出口,因為只要她有什麼不對,慶照總是第一個直接牽連到「蒙哥」的頭上去。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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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陽笑了笑:心裏有點酸地問:「是這樣?」 eV
©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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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她告訴他,可以放心收側室後,他就少在書房裏忙些什麼了;公事?心照不宣吧! y4A
©摩
  「不是因為今天見到……諾善姊姊來了府裏?」她直問一句,隨即又後悔了。 !"
©摩
  聽聞此言,慶照只是瞟來一道漠然的目光,懶得解釋什麼。 iF:9

  「諾善……」他玩弄著套在細長手指上的血斑玉戒指,淺淺揚笑,「她可幫你說了不少的『好話』!」 z{b$

  辨不出他一語雙關的慕陽,以為諾善真在慶照面前為她美言,所以他才會對她態度轉好。 K

  「哦?」還能怎麼說呢?「改日見到諾善姊姊,我會向她道謝的。」她笑中帶著些許哀淒。 f)
©
  諾善的魅力何其大!今天過府一趟,就能讓慶照開懷快意,還做了如此巨大的轉變!這些,是她做不到的。 8

  當初若沒有父親請婚,就不會有這樣令人酸苦的局面:慶照會娶諾善,而她,則是仍在蒙古當她無憂無慮的格格,和蒙哥一起過快樂的日子……無意間,她心神又飄向了未知的遠方。 (y
©
  柔亮的宮燈光芒,照亮了她的秀顏,笑容淒美而絕艷;幽渺的湛棕深眸,輝映著銀熒的水中月光……至美的一切,盡收入慶照俊睿的瞳底。 _?8

  良辰、美景,飄然出塵的佳人相陪在側,本該是個教人陶醉熏然的仙境才是:為什麼偏就有個地方出了差錯,讓全部都走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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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顧周旁還有侍婢、僕人,他倏然將慕陽拉攬入懷,在她還來不及弄清情況時,吻上那對引誘人的瑰紅唇瓣,試嘗了她香甜的味道。 0sv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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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陽半躺在溫暖的男子胸前,錯愕不已,瞪大了晶透的鳳眼。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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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太羞人了!在許多侍婢、僕人、歌伎、樂伎等人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這麼對她! G-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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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扭動身軀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頃刻間,掩藏一段時日的恐懼感再次複現。 V

  那一回,她也是這樣受制於他,無法逃脫,才遭受到他施以生不如死的淩虐:尤其眼前,有這麼多人在看著啊!他們會做何感想?他們心裏會怎麼評論她?還有諾善,這是對不起她啊…… \}J|

  她急迫地想要掙開他的懷抱、推離他粘附的薄唇,慌亂中,她不慎咬傷了覆蓋著的嘴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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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感受到疼痛而放開她的慶照,在見到覆碰唇上的手指沾有血絲時,睜大眼瞳,難以置信地看了她好半晌,「你……居然……敢咬我?」 yd

  一旁的奴僕們見狀大吃一驚,侍婢趕緊送上素絹給王爺,擦拭因唇傷所流出的鮮血。

  慕陽也嚇壞了;她在居然在無意間做出了天大的錯事!

  「對……對不起……」她往一邊的亭柱退去,全身因害怕而顫抖,直冒冷汗。
©
 「你還在怕?」慶照暫時讓自己忍下這口怒氣,因他曉得初次的傷害,對女人的影響會是久遠的。「我已經保證過,上回的事不會再有,你只要順從我,就不會再受傷了。」他儘量平心靜氣的說。 7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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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她大搖其頭;不受傷,也還是痛啊!總之那種折磨她決計不再受第二次!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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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身是為您好!您和諾善姊姊兩情相悅,就……就該一心一意,不能招惹別的女孩,否則……否則諾善姊姊會不高興,那您們就……就不好了……」

  聽著她這一段胡言亂語,慶照覺得好笑。 ;

  「夠了!」他靠坐在欄杆上,用微涼的素絹輕壓著傷疼的嘴唇。「別老是管我和諾善怎麼樣,我倆怎樣都與你無關!還有,你的身份是我的福晉,不是『別的女孩』,對夫妻之事不能拒絕。別忘了,將來能承襲爵位的嫡親子嗣,必須由你所出;這可是你應盡的責任之一!」

  「可是……可是……」他說得條條有理,讓慕陽一時辭窮,無可反駁。 4 Gs}

  「得了。」慶照腦裏忽然閃過一個有趣的念頭,決定先就此打住。「你不要,我就不逼你:不過,若是你來求我,可就怨不得我了。」 u0?

  眼前的小女子不會知道,自從她出現,讓他週遭的美人不成美人、美景也無她不行!他捨不得放開她,卻又捉不著她的心思……煩死了!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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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他成端郡王在別人眼中是多麼風采尊傲,眼下竟然連自己的妻子都擺不平,真是一大恥辱!他在心中暗自決定,就按自己的意思,用最簡便的方法,去享用天賜的浩蕩皇恩!
  (
  兩天後的二更天,慕陽方將沐過的發拭幹,在妝台前讓多潾梳綰青絲,忽然聽到有人叩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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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晉,王爺來了,請開門。」是總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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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潾趕緊到前堂去開了門,「王爺!」 i
©
  慶照進房後,坐至前堂的圓桌前,身後的總管拍掌傳喚幾個婢僕,在桌上擺好了幾盤精緻小菜和一壺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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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您這是……」慕陽整襟走來,臉上充滿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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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坐下。」他沒有多言,只是用命令的口氣給了一句。©

  在一邊的總管則幫著解釋,「福晉,王爺今天在朝上讓萬歲爺大讚辦事有力,還給了不少賞,開心著呢!散朝的時候,許多爺們邀王爺過府酬酢一番,王爺才剛回府,就往您這兒來了。」 ]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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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慶照拎起酒壺,倒滿兩隻紫玉酒杯。「想想,府裏也該有些慶祝才是,可又不能讓我自己對影獨酌;好歹和我的福晉喝一杯也行!」 6_ko

  此事不假,當然也是他實行計劃的最好時機和理由。 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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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他把一隻精美的紫玉杯遞給慕陽,「你是不是該先敬我一杯,給為夫的一句賀語呢?我的福晉。」他嘴唇浮著一抹輕笑,黑亮的眼眸望向即使是素淨著瞼,仍然明艷動人的慕陽。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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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陽端過酒香四溢的玉杯;心裏替他高興,微笑著敬上,「恭祝王爺事事順心。」然後幹了一杯。這酒并不難喝,味道清淡微香。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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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他擊掌喊道,又為她添上一杯,「再喝一杯!」 -J#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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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陽有些為難地搖手婉拒,「王爺,妾身……沒辦法多喝,怕明天會起不來。」 6)
©摩  「再一杯就好。」慶照笑語,「這只是清酒,只有兩杯不會礙事的。」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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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聽了,只好輕頷螓首,再喝下一杯。 LEJ
  「吃些菜吧。晚宴上淨是喝酒,肚子其實是空的。」他執起象牙箸,輕鬆夾食小菜。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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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陽只是看著這些菜,不一會兒,突然覺得臉、身體都發起燥熱;心兒輕飄飄的,腦袋有些不聽使喚,心裏怔了一下! ,

  怎麼會這樣?以前在蒙古時,每逢節慶、祭祀,大家聚會之日,她都會依照習俗飲一些酒,應該還不至於對兩小杯清酒毫無招架之力才是呀…… X#hV7^

  不對!打從身子裏焚起的熱,迅速往四肢尖梢處燒開;難道是她忽視了這清酒的後勁,而喝醉了嗎?口味清淡的薄酒,竟隱藏著如此強烈的後勁…… 9t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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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傳散開的一種酥麻感,更讓她渾身不對勁、呼吸急促,有些坐不住地想扭動身體;然而礙於禮節、顏面,她仍咬牙忍住。想來自己是真喝醉了吧! R8cL4
  「怎麼了?」慶照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戲狹的神采。 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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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她皺蹙秀眉,環抱起身子;為什麼這樣熱的身子,竟會在聽到慶照低沈而富磁性的聲音時,還渴望他的……溫暖懷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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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身……怕是喝醉了。請王爺允許妾身……先去歇息……」 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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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了?」透澈的黑瞳瞥來,他只是笑說:「你的酒力該不至於那麼不濟吧?」 {G
  「王爺……請讓妾身退下歇息……」慕陽把身體抱得更緊,從胸口奔流出的某種意念正要吞噬她,她快要失去意識了…… K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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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瘋狂地撲上另一個身體之前,她必須快點逃開!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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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潾到她身邊去,焦急地問:「格格,您怎麼了?」 rEk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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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照站起,推開這個丫頭,一把將慕陽抱起。「福晉身子不適,要休息了,你們都退下吧!」 B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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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句話,識相的人都清楚該怎麼做:總管隨即把房裏所有的奴婢揮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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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多潾卻擔憂主子的安危,不肯離去。「王爺,請把格格交給奴婢,讓奴婢伺候就行了。」上回的景象太駭人,她生怕主子又受傷。 x&h"  「下去!」慶照回瞪她一眼,冷聲命令:「杵在這裏做什麼?全部都出去!」 !S~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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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泛紅暈的慕陽倒在寬大結實的胸膛裏,只剩下陶陶然的感覺:她只想一直靠著,在這溫暖而有力的臂彎,想要得到更多的熱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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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潾覷向氣勢熏赫的王爺,和軟癱著的主子,站在原地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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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丫頭。」總管從背後拉住她往外走去,「別惹惱了王爺。」 uU}R

  房門關上後,寂靜的屋裏就僅剩兩人了。 ?<h6

  慶照將半昏迷半清醒的人兒放至床帷內,從容地褪下自身的袍掛,現出他健實的勻稱體肌。 (gH0`G

  俯下身去,他近細端詳,咀嚼那張極臻完美的綺麗臉龐。 <1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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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她,媚眼如絲、雙頰紅粉,水亮的迷瞳裏,蘊含著幾許春情;深切的氣息,透露著邀請的意味。 .FJ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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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靈巧的細長手指,一一解開她的襟扣、一手拉開綰髮的絲帶;黑燦的發瀑登時瀉開,埋在發頸之間的鼻聞嗅到了沐澤後所含的芳香,誘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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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翻轉,兩人躺進錦帳之內,慕陽芬芳的長髮散開在褥上,迷濛的瞳眸與他相望。 ^

  他的大掌輕撫過她細柔如絹的嫩頰,并順著滑下,服帖地描繪她每一處的曲線,比身體還要熱燙的手隔著薄衣,按摩她每一寸肌膚…… 9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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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唔……王爺……」慕陽的神志早已迷亂一大半,急切地喘息著,「妾身……很不舒服……」 ;o&3I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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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的每一處,都敏感地感受到熱掌滑撫所帶來的溫暖,有些舒快,也有些磨人;因為體內有更多的慾望紛紛轉醒,熱烈地渴望得到滿足…… ;@P 2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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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窈窕的身軀,不受控制地輕輕扭舞了起來,彷彿回應著大手所有的撫摸,呼吸更加深切而凝重。 =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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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照輕聲耳語:「別擔心,你很快就會舒服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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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替慕陽隔著衣衫取下貼身的抹胸拋至一旁,然後坐直到她身後,拉她仰靠在自己胸前,大手從她的腋下伸向前去,隔層華麗的絹衫,揉掏起兩粒才剛解放出的乳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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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唔……」進一步的愛撫,令她不禁吟哦出聲、螓首搖晃,柔細的髮絲摩擦著慶照的肩頭,心也和散開的發一樣,亂了…… ,-#=  

她將腰身往上弓挺起,嘗試得到多一些快感;纖美的柔荑無所適從,轉而往身後暖熱的軀體探摸去,在觸及的厚壯肩背上,用指尖輕撩勾繞…… /)n9Rf 

 對她如此催情的種種舉動,慶照表示讚許。 <9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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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聰明的女孩兒,很好……」明顯感到柔軟雙峰上的尖凸已經硬挺,他於是撥開她的衣襟,讓細如凝脂的雪白胸房盡數露出,火烙般的熱掌覆上,揉撫摩搓。 UFag.C

  「啊!嗯……」此時從胸尖傳出的快意,以電光石火般的速度飛流,竄至四肢百骸,點燃了全身隱藏在深處的火炬,瞬間燒到每一處的末梢! m`}Q片.免

  「你這兒生得很美,知道嗎?如此渾圓挺立,白軟綿柔……」低喃的耳語伴著更真實的接觸,引發更確切的挑逗,撩起慕陽無盡的原始熱情。 NY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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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會癢……」她的身體不由自主舞動起來,呼吸變得急促,下腹末知的某處得到了訊息,一片騷動。動亂中溢流出她所不懂的濕液,濕透底褲;她不禁并緊雙腿,想要阻止體內的潮湧。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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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睜開眼,她覷見自己嫩白豐滿的胸肉,被捧捏在另一雙有力的手掌裏,且微溢出於指間;而兩邊艷紅的突挺櫻點正由那細長的手指撥弄、揉轉著…… >77

  她黛眉微攬;剩餘的一點點理智提醒著自己:這是個教人羞紅臉的場景!然卻無處可躲。

  「唔……哦……」她一面承受著騷動全身的舒暢快感,一面喘息呻吟著別過頭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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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要閉上眼,讓身體憑感覺行事。 7Qm

  在側開頭去的同時,她無意地迎上了慶照送下的柔唇,隨即被他靈活鑽繞的濕舌趁機闖入,挑纏起她的丁香小舌,不停繚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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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如點燃了一顆火種,漸漸熊揚的焰火,一點一點燒去慕陽的意識。她迷茫失魂,燃盡的神智紛紛灰飛湮滅到不知哪裡,只剩渾身燥熱,兩頰炙燙。 Yq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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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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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29: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會兒後,慶照讓懷中綿軟的女體躺下,移換了位置,緊封的唇似粘附住了一般,不曾放鬆;手則是往身下探去,解開她的衣裙,手指觸摸到她濕透的褻褲,讓他胸口已燃起的野火更加熾旺。

  緩緩爲她脫去褻褲,看著幽黑的柔絲叢,襯著白晰的玉腿更加黑白分明。他將緊幷的白潤雙腿輕徐地分開,以膝頭頂住,不讓她再幷攏。

  展露在眼前的花蕊唇瓣,是美麗的粉紅鮮嫩;他用兩指對著軟嫩的珍珠,又是按捏又是撥揉。

  陌生而奇妙的刺激快感,掀起慕陽胸中欲海的狂濤巨浪——而此刻的她,願意滅頂。
  
“哦啊……”從嫣紅肉穴中溢出的愛液晶亮瀲濫,順著股溝流下,沁濕了緞褥;飄揚在空氣中的馨香

甜味令人著迷,越加想要淺嘗探索……
  
“啊……不、不要再……”她蛾眉緊皺,搖頭使發瀑更加狂亂。
  
這太折磨人呵!
  
如此的逗弄,令她墮落至欲望的獄火中,渾身越發燒燙;那酒後不知從哪裡跑來、占據了她身體的

渴求,至此已經煨得極度張狂,催促她快些得到……得到什麼?
  
“不要了?”只見到慶照一臉促狹,喘息著低語,“我說過,你不要就不逼你:就這樣照你的話停

下,如何?”
  
說話的同時,他也跟著停下一切動作。
  
失去了歡愉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水蒙的鳳眼無神地看著他。
  
怎麼有這樣狠心的人?胸懷中充滿無法壓制的騷動,逼迫她露出請求的目光。
  
慕陽急得流出祈求的淚珠,“不……不要……”
  
“不要停,就求我!”俊挺的臉逼近她的眼前,嘶啞低聲說著:“求我,就陪你繼續玩下去!”
  
她覺得身體的每一部分和腦裏的欲望都不停呐喊,幷一同將道德、羞赧踢到遠處去……
  
腦袋一片昏亂,她迷迷茫茫中開了口:“求……求你……求你!”
  
慶照俊智的面容有了得意的笑容,“很好!”二話不說,便將一長指直緩探入她濕熱緊裹的嫩穴之

中。
  
“啊……”忽有異物侵入體內,讓慕陽瞪大水靈的瞳眸;不安的感覺中卻還有著些許解渴的暢快,教她無法拒絕……
  
“放鬆一些,待會兒才不會太疼……”說著,長指同時開始緩緩抽動起來。
  
“嗯啊……”她迫切索求的身體,比腦子更快作出回應;幽穴口興奮地源源流出蜜汁,令他的手指更容易撥弄、挑動那血嫩的幽徑。
  
慶照又加入一指,緊小窒熱的幽徑,牢牢地含縛住他的潛入。
  
他將長指的出入速度加快,另一手的細指則去掏、壓、搓弄著艶紅的柔嫩花心,在這極易點燃漫天欲火的尖點上,施下加倍的火熱。
  
熾炙的欲望,飆流到慕陽體內各處的末梢!
  
在這六月的天裏,燥熱的氣溫和上體內熊熊的烈火,她已是香汗淋漓、嬌喘連連;一連串的攻堅之下,內部的收縮更加激烈,奔流而出的

愛液更是無法抑制……
  
欲望激起的烽火,燎燒了全部,她全身紛紛往情欲的最高峰攀爬而去……
  
一陣快速的緊縮上升後,忽然像火樹銀花一般地爆發;光燦奪目的亮,讓腦中一片空白……
  
“啊唔……哦!”她仿佛從天上掉落欲海裏,然後一直下沉、下沉……
  
這一段暖身的高潮中,奔洩出的大量蜜津如脂油一般,助長了慶照心上爲獸性燃燒的野火。
  
他這才解開褲頭,釋出已昂起、蠢動甚久的男刃。
  
火熱的尖端湊近布滿鮮甜蜜液的幽徑穴口前,去沾染晶亮的濕滑,間接磨蹭著那已經充血敏感的珍珠嫩芽和花辦。
  
如此的挑弄,又引流出了溢自深處的源流;他將勁直的腰一挺,便沖入了嫩肉幽徑的最深處。
  
“啊——”慕陽驚呼出聲;即便狹穴裏已有大量的愛液潤滑,但那巨大沖入而帶來的扯裂感,仍強力撕拉著她的全身,令她惶惑、緊張起來。
  
“別綳緊……”慶照幷不急著馳騁自己的欲望;他柔撫身下人兒緊張的嬌軀,讓她習慣、接受停留在體內的肉刃。
  
“放鬆去感覺就好;否則你的渴望會得不到救贖。嗯?”他的柔唇輕啄上她精致的眉、眼、鼻尖,咬嚙她的耳珠;唇瓣游吻於凝細如羊脂的

每一寸肌膚……
  
漸漸地,她能夠忍受嫩穴裏的盈滿;喘息加劇,抱緊壓在身上的均勻熱體,饑渴擴大、升起……
  
“不疼了吧?”他沙啞低問。
  
“嗯……”她好不容易才從濃重的氣息中,擠出一點空間回話。“不會了……”
  
但願他能瞭解她此時快要發狂的心情,不要再多問。
  
慶照纖長的細指,輕撩過那絕美粉嫩的臉蛋,接收到秋水晶眸中的祈求,知道她已經準備好。
  
於是,這一場激狂的情欲戲碼,隨即進入益加猛烈、銷魂蝕骨的階段。
  
熱燙的刃身從和緩摩擦,到激烈狂猛的抽送,他帶著征服的心態,強而有力的抽頂,越發剽悍……
  
“唔……啊……”體內深處升起的快感,漸漸擄獲全身。愉悅壓下了痛苦,嬌聲吟哦從慕陽嘴裏發出,更添淫意;原有的羞恥之心早已蕩然無存,此刻,她只遵從自己身體的感覺……
  
慶照掏起了她浪動的白膩豐乳,啃嚙著硬圓的尖凸,更在柔白的胸肉上,留下一個個緋紅的印記……
  
每一次的出入,都令他對這身體更多一分愛戀;那勁嫩幽徑的緊收銜吸,包裹他的全部,從中所獲得的快感,遠遠勝過從前所經歷的。
  
更深、更猛浪的衝擊,扣動慕陽心上每一根綳緊的絲弦,彈奏出急快的樂曲,回蕩在全身的每個角落。
  
“啊啊……啊……”極度快感肆虐、竄流至身體每處,懾人心魂的歡愉逐漸沖上高處,她的身體卻越加緊縮難過……
  
慶照瞳光一黯,稍停須臾,將那粉白的玉腿擱擡上肩頭,接著有如天火狂濤般,更是放肆地張狂,猖撅於深入的衝刺!
  
“太快了……不行啊……啊……”來自體內最深處的一陣顫動,令她聲音也虛軟了,卻仍然直往高峰而去。
  
原本就已貼服裹縛的嫩徑,開始不停地抽縮,溢湧出更大量的愛液。緊密的吮含使慶照瘋狂,更加用力深入,貫穿她的全部!
  
“到這裏才精彩,不快些就沒味兒了!”他全力深入抽插,毫不放鬆。
  
“啊……”瞬間,慕陽覺得身子像是爆開了!下腹的強力緊縮,渾身無盡的酥麻,全是滿足。
  
就在無邊際的狂亂裏,慶照也自倡狂的抽挺中釋放了白濁的精華之液,在她熱暖緊吸的徑道中得到難以言喻的快感!
  
不曾經歷過如此激烈歡愉的慕陽,慵懶地合上了眼,很快便沉入夢鄉。
  
慶照在氣息平穩後,靜觀身旁如嬰孩般純潔真摯的睡容,柔撫過那張晰嫩的雪顔。
  
這個身子讓他介入、由他主宰的小女子,注定一輩子是他的人……
  
要在他的身邊,爲他所有!
  
那夜後,不知爲什麼,慕陽都會在晚餐後,覺得身體有莫名的異樣。
  
她總渴切地盼望慶照的撫慰;慶照每次也只是樂意地給予,從不曾過問她的轉變。然而每每在歡愉之後,她卻又爲自己的淫逸行爲感到可恥——爲何她會爲了得到那寬熱的懷抱,而幾乎瀕臨崩潰?
  
但不論白天如何自責,到了夜晚,她就不禁想要偎近那暖和的胸膛,感覺他的力量,和片刻的溫柔。
  
這日,她在花園假山後面漫步。
  
“格格,您和王爺這段姻緣,總算安定下來了。”多潾見這些天,王爺和主子似乎粘膩多了,爲主子開心,“王爺對您的態度比以前好多了,

您們看起來真是對恩愛夫妻!”
  
“嗯……”慕陽踱著高底的鞋子,渾噩地虛應了一字。
  
這樣算恩愛嗎?她不這麼想。
  
慶照對她是比較好了一些,不再那麼暴戾;但存在著的冷漠和高傲,卻依舊不變。
  
雖然她的心頭已經讓他俊朗的身影占滿,她仍然一再提醒自己,這個人和諾善才是一對,而自己與他的纏綿,全是建立在“子嗣”這件事情上。 子嗣啊……
  
正當走著,她聽見隔著假山的另一邊,有幾個丫頭、奴僕談笑著。
  
“哎呀!咱們王府這福晉可真是丟人!身子不乾不淨的嫁進府裏,難怪王爺不要她!瞧,這麼久了,都不住一塊兒,哪有夫妻是這樣的?”
  
“可不是!聽說王爺頭一晚就發現了,氣得把她丟在房裏,什麼洞房花燭夜的,全不要啦!”
  
“真的?王爺怎麼知道的?”
  
“傻瓜!大婚第二天,收整床鋪的嬤嬤說,鋪著的喜帶沒落紅,不就水落石出!”
  
“就是、就是;不過王爺大人大量,沒把她揪出個清楚,也沒趕人,勉爲其難讓她在身邊當個侍妾。”
  
“福晉挺美的,丟了可惜啊!讓王爺留在身邊,高興時候玩玩,不高興時候還有人出出氣;而且家醜不可外揚嘛!留著,府裏人曉得就夠了

哈哈哈……”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慕陽氣得刷白了臉,楞在原地無法前進——這是多惡毒的謊言!
 
她要去問個明白,是誰這樣亂嚼舌根污蔑她?
  
還未舉步,又有聲音響起。
  
“不過,王爺最近倒挺寵幸她的,每晚都讓她侍寢呢!”
  
“什麼寵幸!那是有心安排的。”另一個聲音充滿了加油添醋的誇張感,“是讓她先服了些什麼,然後才進房的,王爺大抵是存心玩玩罷了。

廚房的葉牙子說,她的晚膳裏,都加進了那東西。多聰明!她怎麼也不會發現,因爲都和著晚膳吃進去了呀!”
  
“噓!好了,別大聲嚷嚷,給別人聽見就慘了!”
  
“怕什麼?王爺不在,那福晉也起不了作用;我看她遲早要被王爺丟開的。”
  
一行人漸去漸遠,聲音也跟著變小、不見。
  
慕陽完全呆住了。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變得放浪形骸,所以她才會……
  
一個踉蹌,她差點跌軟身子,一旁的多潾趕緊扶住她。
  
“格格!”多潾也訝異極了。想下到這幾天看見的,還有這樣的內幕。
  
慕陽揪緊襟領,覺得胸口快要透不過氣;她喘息著拉住多潾,“扶我回去……馬上回房去!”
  
她生怕再多待一會兒,就會有更多不可思議的話語傳來……

入夜,王府華燈初上。
  
惜香閣處,伺候膳食的奴才端來了熱氣蒸騰的晚膳,擱置在桌上後,便退出了房外。
  
伺候主子進膳,是貼身丫鬟多潾的工作;然而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現在她卻不知如何是好。
  
“格格,這些……“她向內堂寢房裏的主子請示。
  
“我不吃。“裏面只傳來這樣的吩咐。
  
慕陽打自回房後,一直靠坐在床沿,動也不動,午膳未進、滴水未沾;清艶的臉上沒有過絲毫表情變化。
  
“那……撤膳嗎?“
  
“擺著。“她要跟那人討個清楚交代!
  
多潾也心知這東西是絕對不能再吃的,但實在擔心已經空腹許久的主子。她走近正凝望著某處、眼睛瞬也不瞬的王子,輕聲問起,“格格,

我另外給您弄些東西來吃好不?”
  
“不用。”平淡卻堅決的回答,讓多潾只能無奈地退至一邊。
  
幾個時辰過去,門外傳來鞋履踏步聲。
  
高偉俊挺的身影,領著總管、隨侍數人,緩步走進廳房。
  
看到桌上分毫未動的珍饈,慶照拿起筷子,翻動了幾樣。“怎麼,吃膩了?還是不合口味?”平淡的語調裏,聽不出任何關心之意。
  
聽見等待甚久的人終於到來,慕陽迅速走出內堂,水明的鳳眼直視著他,憤怒的焰火燒亮了睛瞳。
  
“你總算來了。我有很多話要問,就等著你給我個話!”
  
感覺得到數步外有高漲的怒氣,慶照仍是頭也不擡,徑自走向廳上的座椅。
  
屋裏的奴才們見狀,緊張了起來;因爲接下來可能會有一場難以預料的狂風暴雨。
  
驀陽伸起微顫的玉手,指著那些膳食,沉聲問道:“說,這些菜裏,你都讓人放了什麼?”她恨自己在問出第一個問題時,居然就抑不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哼!”舒坐在座椅上的慶照不屑地哼笑一聲。“菜裏放什麼,你該去問廚子,我從不過問他煮什麼的。”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慕陽怒喊。如此文不對題的答復,根本就像是在逃避!
  
她恨恨地說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教人在晚膳裏放了東西,好讓我失去意志、沒了理智,是不是?”
  
慶照聞言,眉頭一揪。該死的!是誰讓她知道這事的?
  
但他仍只是眄睨相視,不爲所動地淡言,“吃不慣,撤了就是,你對我發什麼無名火?”事情做了,就無所謂對錯——至少他絕不是錯的那一方。
  
見他全然不認真的態度,激得慕陽揚烈的怒意達到最高點!
  
她咬了咬下唇,瞪著他,“說得對,是該撤!”
  
一轉身,她驀地往前,拉住紅底綉金喜字的錦制桌巾,出勁一扯!
  
眨眼間,所有的名貴瓷盤、杯、碗,連著所盛的湯食,盡數砸落到地上,嘈雜的巨響令所有的人嚇了一大跳!地上灑滿湯水和食材,也濺及了廳裏每個典雅,紅杉木制的桌椅,一片狼籍。
 
慶照攬眉,瞥了瞥遭波及的絨靴和華貴長袍下擺後,他舉目揚眉地看向慕陽,冷進出聲,“你太放肆了!你是存心要惹我惱火,是吧?”瞬眼間,高大的身形旋到她面前,大手緊捏住她的下巴,“這陣子過度放縱你,我的一再讓步,倒讓你得寸進尺了!”
  
“是!”氣極的慕陽毫不畏懼地吼回去,“反正不管怎麼樣,從來都是你對,我錯!莫名其妙地被你降成侍妾,是我錯;侍浴時候被你淩辱,是我錯;現在,你在我的餐飯裡加了迷藥,還是我的錯!”
  
“你……”這樣的理直氣壯、伶牙俐齒,讓慶照怔忡了一下;眼中雖然透露出一絲激賞,但眼下卻不是稱贊她的時候!
 
他轉頭下令,“你們全都出去!”
  
夫妻吵架這種難堪的家務事,他不想讓奴才看熱鬧。
  
“喳!”總管領命,連忙把所有侍從、連著多潾,全都趕出房,自己也拉上廳閣的房門,悄悄退下,心驚膽戰地逃離了烽火漫天的可怖戰局。
  
“既然你問起,告訴你也無妨。”他推開她,神色自若地說道:“你服的,是宮闈中所用的秘藥,名爲‘禦媚’,是皇宮陪嫁妝奩裏的東西,用意呢……不外乎就是增添夫妻間的床第情趣。”
  
“‘禦媚’?是……媚藥嗎?”慕陽愕了一下,心窩更是氣得發疼。
  
可悲呵!自己竟如傀儡般,在這場騙局裏,遭人玩弄擺布,還渾不自知!
  
這些日子以來,渴望他的擁抱、眷戀他的呢語,使她以爲……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要愛上他了!原來全是催情媚藥的驅使……
  
所以她才變得放浪淫蕩,沒有了矜持羞恥;只要能依偎到他的身畔、銷魂於他的身下,她什麼都願意做、願意說,也什麼都能拋開,幾乎瘋狂的偏執著!
  
“你……竟瞞著,讓我服食‘禦媚’,好任你擺布?”一刻間,她的心口悶窒得抒不開。
  
“你說得太過了,什麼擺布?”慶照卻是挑動眉梢,輕狂笑答,“追根究底,是你無可救藥的劣根性,天生就是個淫浪的禍水。否則一點點的‘禦媚’,也不至於令你騷蕩至此,簡直更勝一隻發情的野貓……”
  
“不——”慕陽緊捂住耳朵,拒絕再聽下去;不敢相信如此低俗不堪、戮心的字眼,竟會套用到她的身上!
  
他一字一句,全變成了生著獠牙的毒蛇,盤繞上她的胸口,勒緊、再勒緊,痛得她幾乎就要不能呼吸……
  
“住口!住口……’她虛軟無力地倚到圓柱旁,緩緩滑坐到地上,令人憐惜的無助嬌軀蜷伏在一角,哀哀哭泣。”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夠了。她真的受夠了。
  
成婚才月餘,但她已心力交瘁。明明相敬如冰的兩人,還要在外人面前裝恩愛不說,竟連最親密的接觸,都是經由媚藥,這種等同欺騙的安排來達成……他們這是什麼夫妻?她再也不要陪他演出這場爛戲了!
  
深吸一口氣,她側過頭去,眨動淚光瑩瑩的長睫,堅穩地要求,“休了我吧!”
  
這話對慶照何其震駭!
  
他澄澈的眼裏發出一股激狂的怒氣,但音調仍是沉冷,“你鬼扯些什麼?’
  
‘既然這樁喜事是你的恨事,就……了結它吧。’慕陽以平板的調子言道:”進宮去,啓禀萬歲爺、皇太後,奏請將我從宗人府除名,儘管攆我出府,你的生活從此就寧靜太平。這個郡王福晉的位置,留給你另外中意的人選吧!”
  
慶照覰睨著她半晌,“聽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你走,好讓你回蒙古去和舊情人聚首?”
  
這小妮子可真好樣兒的!到這步田地,居然還是要回蒙古、回舊情人的身邊!和他當了幾天夫妻就想走人,這是將他置於何處?
  
見嬌弱的人兒全無回應,他上前去,將坐著的身子拎架起,扳正她瑰麗白晰的臉龐,陰沉冷聲地問:“那個叫蒙哥的人,是你願意捨棄這裏一切的原因?”
  
“什麼?”慕陽可真是吃驚了,她下記得曾跟慶照提過蒙哥的事。“你……是怎麼知道……”
  
看著她滿臉驚愕,就像是被人戳破了埋藏許久的心事一般:慶照想自己是言中了,心底又升起極度的不悅,“我說對了嗎?”
  
慕陽楞了好一下,很快地,她淒涼地笑開來。“對,你說對了。蒙哥的確是我的舊情人,就是我日夜惦記、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她霧蒙的晶眸盱盯著眼前豐俊的面容,低冷地說:“我恨!恨當初不該聽額娘的話,沒讓蒙哥跟著我一起到北京來,否則我早就跟著蒙哥遠走到天涯海角、沒有你的地方去!省得在這裏,空享有表面上的榮華富貴,其實從頭到尾,根本是在被你糟蹋、作踐!”
  
“你……”慶照怒極,“反正不管我怎麼做,在你眼裏,全都是在折損你的高貴,是嗎?”他自覺有所付出,對她也多所忍讓,爲什麼只能換到“糟蹋”、“作踐”這樣的字眼?
  
他迅速將她纖柔的雙手反制到她身後,押著進入內堂,隨即一手扯裂了她身上的衣裳。
  
“你做什麼?!”慕陽驚呼道;他的一手便能制住她的雙腕,令她無法掙脫。
  
慶照用撕裂的緞布綁住她的手腕,然後繼續剝除她的衣物,直到嬌白的胴體全露;他從腰帶裏翻出一個精美的小玉瓶,咬開瓶塞丟到一旁。
  
“你總想你是很完美無瑕、高高在上,讓人碰不得的,是嗎?那你就太自以爲是了!”他自瓶中倒出一粒小紅丸子,笑容邪俊而幽冷,“我這就揭開你的假面具,讓你瞧瞧自己打從骨子裏淫蕩騷浪的模樣!”
  
說著,他抱起讓她坐上了圓桌,隨即撐開了她的雙腿,冷不防便將手指插入她溫熱的幽徑中,連帶也送入了朱砂色的藥丸。
  
“不——”慕陽驚慌哭叫,不敢相信他竟這麼做,如此羞辱她……同時也感覺塞進體內的不知名異物正緩緩溶化、被吸收……
  
慶照解開她的手腕,讓她恢復自由活動的能力,看她急忙搜尋著衣箱,冷笑言道:“這樣更能發揮‘禦媚’的功能。先前讓你用吃的,效果總有些打折扣,尤其你總是不大清醒,很難盡興。”
  
當他說話時,慕陽的體內,那和身體合而爲一的“禦媚”已經開始作用;難以言喻的欲望情念,悄悄地從幽穴深處爬上了肌膚的每一處……
  
“唔……”她不禁嬌喘起來,兩頰泛熱、潮紅。她環抱住身子,嘗試壓下這股莫名的衝動,雙手卻不聽使喚地變成了愛撫自己的身體……
  
慶照只是坐在桌旁觀賞,“這有解藥的。你如果想要,就過來我這裏討。”
  
慕陽掙扎著咬牙站起,搖晃走向慶照伸手,“給我!”
  
天啊!她必須要立即解除這錐心磨人的痛苦!
  
誰知他健臂一層,就把她拉坐到腿上面向他,火熱的大掌立即摩搓上白脂般的軟乳,挑動乳峰處已經硬挺的尖頂。
  
“啊……唔……”火上添油的舉動,讓她無法拒絕,扭動著麻癢難當的身子,只能做出輕微的反抗。
  
“唯一的解藥,就是我。”他附耳低聲呢謔,微溫的鼻息吹拂過她晰嫩的頸,手掌愛撫她柔雪的肌膚,“這回,你可真得求我了。”
  
在這極其渴求的時候,每一次的觸摸,都是令人瀕臨崩潰的折磨!
  
他嘗吻了那兩瓣晶紅的唇,濕熱的舌頭纏舞難分;他張開腿,撐開了膝上人兒的股間,另一手往下探去,滑向柔嫩的私處,揉逗掩蓋在柔黑絹絲中的花蕊。
  
“禦媚”在慕陽體內燃燒起無窮的欲望,化成了晶剔透明的愛液,從濕熱敏感的幽徑深處源源溢湧而出;慶照的手指一滑而入,沾了滿手的水亮,肆意穿插。
  
“啊……不要……這樣……”慕陽全身酥軟,螓首只能無力地靠上慶照的肩頭,星眸裏漾著淚花,柔荑抓緊他的衣褂。
  
焚身的欲火由此得到了些微的解脫,卻也因而産生更深沉的渴望,渴望強勁的力量、渴望空虛的填滿、渴望深入的滿足……
  
在嫩徑裏撩弄的細長指間,能感受到她的甬道已經因藥效而變得柔軟,慶照清楚這正是極需熱切慰藉的時候。
  
“想要嗎?想要就開口求。”
  
“唔……啊……”無可遏止瘋狂的肉體,慕陽的神智也幾乎混亂;僅剩的一點自持讓她在滔天的欲浪中,仍強忍著咬唇搖頭,推拒了讓自己得到解放的施捨。
  
拈弄著已然充血的花蕊,感受盛開綻放的花瓣,他心知腿上軟弱的嬌艶女子想要什麼。
  
“當真那麼倔強?”
  
他站起身,把癱軟在胸前的嬌軀帶到妝台前,讓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慕陽模糊不清的眼眸迎向鏡子裏,和一樣被挑逗得不禁發出嬌呻浪吟的自己對望;這樣的影像不但沒有給她羞恥的感覺,反而像是另一種媚藥,催化得那一丁點殘存的赧怯完全消失……
  
慶照張口,含住了豐挺的雪乳,濕潤的舌快速而靈巧地舐弄,故意攪弄得她更加欲濤湧流;隨後曳開了長袍的前擺,釋放出凝聚欲望與力量的肉刃,將灼熱的前端磨蹭於滑潤的幽道口前……
  
“嗯啊……啊……”慕陽終於崩潰,不能自製地喊出得饒的哀求,“求你抱我……我快瘋了……抱我……”
  
“你求我作踐、糟蹋你了,是這樣嗎?”慶照卻仍蓄意拖延,嬉磨著渴求撫慰的嬌人兒。
  
“我的身體……我受不了了……”她真的快要發瘋了,腦中全亂!
  
看這磨人的刑罰已經到了某一程度,慶照才總算有讓步的打算。
  
“好,那就給你解藥吧!”
  
說完,他繞到她的身後,托起白玉般的圓臀,一邊用手扳住慕陽暈紅的嬌顔湊近鏡面,低啞地輕語,“看好,這就是你‘高貴’的樣子!”
  
言畢,便將烙鐵似滾燙的男刃,用力挺進了緊熱濕滑的幽穴……
  
“啊……”空虛的身體終於得到滿足,慕陽忍不住從喉間發出長長的一聲呻吟。
  
緊接在後的,是一陣狂亂的歡愉,她每一指的末梢都能敏銳地感受到快感的流竄。隨著慶照毫不憐惜的猛烈抽撤,加上“禦媚”的助勢,讓她一會兒就陷入了癡迷的極端愉悅中……
  
妝臺上的明鏡收攬映照了全部的場景。超塵美麗的女子和俊挺的男子,如野獸般的交媾。
  
“禦媚”的撩撥,致使慕陽對小小的刺激,即産生了極興奮的回應;爲了迎合碩大的肉刃而盛開的花蕾,含吮了熱燙的龍身深入的摩擦和沖頂,很快地,引發了來自嫩穴最深處的緊縮!
  
那是快感的頂峰呵……
  
她的高潮幷不能令慶照撤去攻勢。
  
在“禦媚”藥效退去、回復心智前,她一次又一次失守,淪陷在肉體的交歡中。他們在屋內各處輾轉媾合,慕陽臣服在體內的需求下,跟著迅速地攀上了峰頂、滑落,再度攀上、滑落……
  
直到慶照放出熾灼的精華、全面撤退,她無盡的騷亂才得以平息。
  
他很快地整好衣裳,看著嬌懶虛軟在床上的人兒。
  
“你哪裡都別想去。我慶照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拿走!”他沉沉地從齒縫進出寒凜的聲音,“我不會放你走。我要把你幽禁在這王府裏,就陪我一輩子,直到你死!”
  
剛從媚藥的迷眩中轉醒的慕陽,逼著自己不要回想鏡中所見;那可憎的模樣,更添羞辱感,她全不願意承認,那就是她。
  
“你今日待我如此,總有一天要後悔……”眼角淚光瑩瑩,她用含恨卻又虛疲無力的聲音說道。
  
慶照旋身,丟下冰冷的話語,“若是放了你跟著舊情人遠走高飛去厮守,讓我失顔面,恐怕我會更後悔!”他大步走出,頭也不回,臨走前撂下最後一句,“你遷到別處去住吧!別在這裏礙我的眼,我不想再看見你!”
  
第二天,慕陽被迫遷居到距王府主廳甚遠、位於花園偏僻一角的清言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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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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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29: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清言軒狹小而簡樸,旁有潺潺流泉,幷栽種著芬菲的花草,雖不及惜香閣擺設華麗,但清新簡單,被驅逐至此,慕陽反而感到怡然。她努力地將心思轉移到照顧蓊薆的綠意上;唯獨不曾再看見那個傲岸無邊、氣勢淩人的郡王夫君。
  
不需要再去伺候,似乎是讓她得回了些什麼,然而失去的,卻更多。脆弱如琉璃晶玉的心,讓慶照的慍怒冷語刺裂,一片片碎散四方,攏不回也填不上,像是剜了她心口一大塊,那樣血淋淋且痛徹心扉……
  
在清言軒的日子,時間仿佛靜止,唯有日升、日落能證明光陰亘古不變的轉移……
  
原本可能平淡一世的生活,卻在一天宜嬤嬤的到來,又被打亂。
  
“福晉,今兒早郡王爺上朝之前,交代了老奴些許該辦的事,老奴這是來執行的。”
  
慕陽眉頭一皺。慶照已經把她趕得遠遠的了,卻也不放她清靜?
  
“是這樣的。”宜嬤嬤的吊眼傳來銳利目光,“王爺交代,先前要福晉您當個侍婢,現在即便王爺不在府裏,您也該盡盡侍婢的職守,做些平常的事務。”
  
這更令慕陽如墜入五裡霧中,嬌俏的小臉充滿疑惑而不得其解。
  
“郡王爺要老奴派您去做搬柴、洗衣、打水……這些一般的‘小事’。”宜嬤嬤口氣平穩得像是沒什麼。

  搬柴、洗衣、打水……這些都是低下的賤奴在做的呀!他……
  
“不行!”多潾站到慕陽身前,爲護主而力爭。“格格是福晉,怎麼可以讓她去做那些粗活!”
  
而慕陽則是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虛弱地呼喊:“不……他怎麼可以……”她幾乎要癱倒,頓時間湧來無盡的鬱恨凝聚在心頭、籠罩在身上;他要逼死她嗎?
  
不料接著聽聞一道似曾相識的板聲傳來,隨即是多潾的慘叫:“啊喲——”
  
她一回頭,驚見寒著瞼的宜嬤嬤手上執著曾見過的長板,可憐的多潾身上已經吃了一板,痛徹心脾。
  
“多潾!”她拉扶住最親近的丫頭,匆覺身陷絕境。
  
“福晉,郡王爺交代老奴,先前定下的規炬不變,全交由老奴貫徹;您若不肯照規炬來,您身邊的人就要幫您挨罰!”
  
慕陽看著宜嬤嬤,從她凜然的表情,望見了慶照的狠殘——郎心狼心呵!無依的晶瑩淚滴串串靜聲滑落,心也早已涼透。
  
她鎮定的回應,“既然他要我做,我做就是。”
  
低頭順從的同時,她的心中亦無言呐喊著——
  
慶照、慶照,待至天理得以昭彰的那一刻,我絕對要讓你後悔莫及!
  
宜嬤嬤得意地冷笑,當下便領著她倆前去派做差事。
  
首先是到柴房去,那裏有已經劈好,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柴薪。
  
“福晉,您今兒個上午就先輕鬆些,把這堆柴搬到廚房外頭去吧!”宜嬤嬤很輕鬆的說,又看了看旁邊福晉專屬的丫鬟,“你可以幫忙,但是福晉不能做得比你少!我會在旁邊瞧著。”
  
她晃了晃老皺的手中拿著的板子提醒,“王爺交代,如果不合意,老奴是可以全權決定的。”
  
柴薪表粗質重,慕陽細皮白肉的手掌很快就被磨出血絲,滿身大汗、疲累沉重;這才發現,郡王府竟是這樣大,廚房和柴房隔得那麼遠!
  
每走一步,粗糙的柴樹皮就多震磨一下,疼痛加倍;加上沙土摩擦侵入,讓她苦痛加倍。
  
搬了幾回,細心的多潾看出她的不適。
  
“格格!”多潾拉住她,心疼的說:“您是不是又哪裡惹了王爺生氣?晚些等他回來,跟他賠個不是,或許就不用受罪了……”
  
慕陽痛出眼淚,看著滿堆的柴薪,幽幽地言道:“他做事從來都沒有原因的,不是嗎?”
  
從她嫁入成端郡王府以來所見和遭遇到的,這個成端郡王爺的作風,早超出了常人應有的思考邏輯。在這個府裏,他就是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理由、不需原因。
  
“福晉說的對!”宜嬤嬤在一旁冷眼旁觀,露出諷笑的模樣,“王爺也說了,這事兒是說了就算,其他的都不許再提。福晉只要好好幹活,什麼抱怨話就都免了,王爺不想聽見那些。福晉可記住了?要是讓王爺聽見了不想聽的羅唆話,會怎麼做……這可就不是老奴能擔保的了。”
  
“知道了。”她除了照做以外,還能如何?
  
“那就請您快搬,別偷懶!”宜嬤嬤下了強硬的指令。
  
就這樣,慕陽又攬起一捆柴火往廚房走去。
  
到了半途,幾個手抱放著待洗衣物木桶的洗衣丫頭擦身而過,硬是撞了慕陽一下,讓她柴散人倒。
  
一個笑說:“喲!這可不是咱們那個被貶成賤婢的福晉嗎?真是對不住啊!”
  
賤婢……如此刁刻的話,令她心裏好象被刺了一下……
  
“生得真是狐媚,難怪還沒出閣,就跟了別的男人。怕是你勾了別人吧?”另一個睥睨著她說道。
  
這回慕陽感到被人在心上劃了道口子,又剌又痛。她無力喘息著:“住口——”
  
“你們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對福晉說話!”多潾丟下手上的柴火上前護住她,對著那些丫頭大駡。
  
“看看,賤婢的奴才在駡人呐!”一個丫頭笑得更倡狂,不客氣的對多潾叫囂,“你的主子和我們一樣是做粗活的奴婢了,你又是賤婢的奴才,也算得上是我們的奴才羅!”
  
見一旁的丫頭們深表贊同,那囂張的丫頭再說:“那……咱們這些主子,是不是該好好教訓這奴才呀?”
  
話語一出,身旁的夥伴紛紛上前來圍住多潾,對她又踢又打又捏的,惡狠狠欺負一番。
  
“住手!住手!”慕陽見狀慌張前去阻止,但對方人多勢衆,一場混亂就是停不下來,反倒還欺上了慕陽身上。
  
此時傳來宜嬤嬤的叫喊,“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給我停下!”
 
洗衣丫頭一聽到聲音,立即停住手腳,退後成排,靜悄悄的低頭站立。
  
“宜嬤嬤!”慕陽從來都沒有像這時候如此高興見到宜嬤嬤的到來,她連忙要解釋,想讓那些胡來的丫頭立刻退開道歉。
  
“宜嬤嬤,她們……”
  
來不及開口說明原由,只見宜嬤嬤又是一板刷上了多潾,多潾大聲呼號:“啊呀……”
  
慕陽驚怔地看著宜嬤嬤那霜冷的狹臉。怎麼……
  
“福晉,您怎麼可以工作做到一半就分心玩耍起來,這要老奴如何對王爺交代?您這樣子,老奴只好處罰這個不受教的奴才,讓您清醒清醒!”
  
“你們,”她又盯上那些洗衣丫頭,指了指慕陽,“福晉才剛開始學習,許多規矩都還不懂,就交給你們好好教教她,就算將功折罪了!”
  
“喳!”丫頭們高興極了!身爲奴才的她們,從來只有被欺負,今天竟然能放心的去報復在他人身上,何其開懷呀!
  
於是慕陽陷入了一場混亂的女子搏鬥中,而一邊的宜嬤嬤則是板著臉,冷眼旁觀,幷不忘努力揮動手上的板子,打得多潾無處可逃。
  
“不要!停下來呀!”慕陽快要發瘋了,她緊抱著頭,不懂爲什麼上天會把她安排到這樣一個人間煉獄來。流瀉的淚模糊了視綫,周旁板子聲、慘叫聲、呼喊聲、尖囂的笑聲……
  
“停下來——”
  
她不知道那場地獄景況是怎樣熬過去的;只是日子再難熬,天一樣會黑。
  
蜷在澡盆裏,慕陽整個人都呆滯了;象牙白的皮膚上傷痕累累,溫熱的水讓她磨破的手掌更顯疼痛。
  
看著忙碌於幫她沐浴的多潾臉上、手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明天是不是會再增加?
  
明天……
  
突然,她好害怕明天的到來,她不想看見下一次朝陽,因爲那是另一個磨難的開始……
  
“格格,很疼嗎?”看慕陽把臉埋到散布著磨破傷痕的手中,多潾輕聲問,心裏好難過。昔日輕快靈巧的嬌嬌女,何時變成了眼前這個滿身愁雲慘霧、時常哭泣的可憐人兒?
  
“別忙了。”慕陽擡起頭扯住她的衣袖,“去休息吧!你身上不也有傷?真是委屈你了……”她垂下如扇的睫毛,沾動了眼裏的淚光。
  
“如果當初我沒帶你一起來,你就不會……你會還在蒙古那裏,過著和以前一樣平靜的日子……”
  
“格格。”多潾握住她的手,毫無悔意的說:“如果我不跟來多少替您擋一些,您遲早要被那些惡鬼給欺負死的!”
  
“多潾……”她哽咽地說不出話。
  
夜色茫茫,月影沉寂,燈火輝煌的成端郡王府中,一個被人遺忘的小軒閣裏,兩個同樣無助的女孩緊靠哭泣,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究竟還有多少未知的苦痛在等待她們……
  
次日清早,桌上的早膳方才端上,屋外不遠處傳來宜嬤嬤的聲音,如尖針般畫過兩人的背脊,她們不約而同的毛骨悚然。
  
宜嬤嬤緩步走近,臉上有得逞的得意笑容。“福晉,今天該做的工作等著呢!”她用尖高的聲音提醒著她們面臨今日的磨難。
  
這天所派的差事是洗衣、挑水。
  
慕陽洗丟了幾件衣裳,還被幾個同行的丫頭故意潑了身濕淋淋,挑水也不慎打翻幾次;她所犯的錯都牽連了多潾受懲。
  
事實上,比起多潾,那些欺侮人的奴才更想打慕陽的主意。
  
太多貴族以非人的手段虐待奴才,完全不把奴僕看在眼裏,因此身有奴籍的人,對貴族都懷有一種難平的痛恨之意。眼前這個郡王福晉是個失勢的貴族,不知引起多少僕婢眼紅,皆欲藉她彌平心頭之恨!
  
是以有個名喚杏兒的丫頭,掄著棍子逾界打到慕陽身上!縱使多潾努力保護主子,兩人仍是傷得慘不忍睹。而從頭到尾,宜嬤嬤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成端郡王府的奴才們像是集結起來造反一般,以整治她爲樂;而爲首的宜嬤嬤更是樂見其成,態度也漸轉惡劣。
  
“郡王爺玩膩這娃娃了,前些天吼著把她趕到偏僻狹窄的清言軒去了呢!這下她真什麼都不是了,哈哈哈……”
  
這樣的訕笑護駡,在奴僕間此起彼落的紛擾著;蜚短流長的謠言更是不斷中傷著她。
  
慶照則是履行了他所言,再也沒見過她一面。慕陽心底認爲僕人的所做所爲全是他的意思,心中恨透他的無情和殘忍。
  
這樣風風雨雨肆虐翻揚的生活,讓原在溫室裏呵養大、本就不堪折磨的嬌嫩花朵如何存活?
  
被潑濕的慕陽染上了風寒;短短半個月,體內種下的病根迅速滋長、惡化。
  
尤其這幾日還發著燒,病弱的身子又必須爲粗事所累,臉色日日益發憔悴,唇也蒼白。即使在這伏月天裏,滿身大汗的她,竟還會冷得不禁發顫!
  
再者是咳嗽的加劇。劇烈的大咳,幾乎要讓她回不過氣,每每總咳得她像是暴風雨中震顫的小花朵,就快要被卷走生命。
 
多潾看了不捨,想要讓她休息,她卻倔強地強打起精神,硬是照常應付宜嬤嬤的刁難、周遭奴僕的欺侮。
  
外柔內剛的她,挺著堅毅的信念,撐起病體、步伐蹣跚;她要等到這場對與錯的競試比出結果,她要看著不可一世的慶照,爲他的不是跟她認錯……
  
在這之前,她絕不甘心倒下!
 
  鄭親王府

  花園裏,諾善正用一根花梗逗著著籠裏的金絲雀,一邊用她不變的嬌甜聲音問:“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宜嬤嬤。”
  
“照您話,辦妥了。”宜嬤嬤彎著身,恭謹地回話。“老奴按著您的意思,說是王爺傳的話,府裏沒有人敢多問什麼。總管身兼王爺的隨侍,

上、下朝都要在跟旁,壓根兒沒多餘的時間料理王府的內務。這會兒府裏的奴才們全不把那娃兒當福晉看待,欺侮得可精彩了!”
  
看著籠中被花梗所擾而驚慌撲翅拍打、掉落金羽的雀兒,諾善浮起得意的笑容。“哼!如我所料,照哥哥還是容不下她;既然給趕到小地方

去,就表示要丟開了。更何況近來的王府宴會上,照哥哥都用托病的理由,解釋爲何不見福晉出席。打鐵要趁熱,你多使點力,儘快把那

娃兒好好折磨個夠吧!”
  
“喳!格格,您不知道,那娃兒犯了風寒,正發燒病著呢!”老婦呈上討好的笑臉,連忙送上好消息,“這丫頭可倔了,硬撐起身體操粗活兒,老奴見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或許咱們郡王府裏‘福晉殯天’的消息,就要在這些天傳出來了呢!”
  
“哈哈哈……”諾善喜得大笑,“果真如此就太好了!待她一死,我就讓阿瑪立即幫我向太後請婚!這次,我絕不允許再有個多事的女人出來阻撓我、跟我搶!”
  
“老奴在這兒,先叩見郡王府的新王母!”宜嬤嬤盡其所能地逢迎拍馬,“到時您可別忘了老奴所盡的棉薄之力啊……”
  
日子是怎麼過的,慕陽不知道。曙光拂曉、落霞殘照,從不爲人間而有所改變。唯一清晰的是:日裏,她有說不盡的苦;夜裏,她有流不完的淚。
  
已有足足三晚,她因咳嗽而不得安眠,咳疼了喉嚨,以致於食物也難以下咽。如此多累少食,身體又帶著病,她憔悴、形銷骨立,往日的光華早已失去。
  
此時,她像一支獨立於黑夜的弱燭,隨時都可能滅去光芒。
  
多潾盡心盡力照顧著,但她終究不是大夫,不能替主子治病。她們出不了府,不只多潾自己無法幫主子求援,也沒有人願意幫她去找大夫來,爲這個“王爺不要的玩物”看診;多潾除了急,還是只能急!
  
慕陽今天不知怎麼的,胸口特別悶痛,人也特別虛浮。該做的差事正等著,她卻完全使不上力,瘦骨嶙峋的嬌體盜著汗。烈日當空下,爲什麼周旁不只是冷,而且還……有點暗?
  
這日午後,波詭雲譎的天空看來不懷好意,似乎準備挑個時候,傾盆地洩下一場大雨。
  
忽地,慕陽又大咳起來,伴隨著更劇烈的胸痛。這個止不住的咳嗽,似乎牽動了體內的什麼,一陣腥熱的鹹液竄上喉頭,隨即被咳出了口,她趕緊用手捂住。
  
好不容易才停下輕喘,忍著每次呼吸引來的胸痛,她驚見手上沾及的,全是艶赤的鮮血。

刹那間,時間全停住了……
  
看著掌間的血,她想,難道自己……已經走到盡頭了嗎?
  
“格格!”多潾眼見主子竟糟糕到如此地步,嚇了一大眺!她抓住那滿是刺眼鮮紅、顫抖的纖手。
  
“格格,您這是……”天啊!誰來告訴她,這該怎辦?
  
宜嬤嬤頂著張晚娘臉孔,森冷的立在她身後,“誰准你們半路偷懶的?”
  
“宜嬤嬤,是我不好,別罰……別……”慕陽想撐起弱不禁風的身體起來。
  
奸狡的老僕婦卻是冷笑,不肯放鬆,‘福晉都說是您不對了,自然就有人該挨罰!“
  
她一個示意,身後幾個丫頭便一湧上去將多潾拖到一邊逞凶。
  
這樣的場景不知已經看過多少次,但慕陽還是無法忍受。多潾是最照顧她的人,也是最親近的夥伴,卻總爲了她而慘遭刑罰、遍體鱗傷,雖從沒有過怨言,卻讓她更難過……
  
“停住!停……咳咳!咳……”她真的沒力氣了,就連想要流出的眼淚都幹竭了;胸中伴隨呼吸的疼痛未曾停歇,她好想止住呼吸就這樣沉沉睡去……
  
“住手!”忽然出現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大聲叱喝道:“你們這是造反了是吧?還不給我停住!”
  
衆人果然立刻停下,驚惶地往同一方向望去。
  
慕陽勉強微側過頭稍瞥了一眼,驚喜的喊:“諾善姊姊!”
  
來人正是諾善,她昂起下巴、甩著絲絹,緩緩走了過來。
  
“諾善格格,老奴有禮了。”宜嬤嬤毫無畏懼地行了個禮,唇邊泛著志得意滿的笑容。
  
此時出現的諾善,在慕陽的眼中是企盼中的救星!因爲諾善說過,她是站在她這一邊的;而她也記得,諾善曾經爲她在慶照的面前說過好話……
  
她指著受苦受難的貼身奴才,“諾善姊姊……救……救她!幫我……咳咳……”欣喜的表情中沒有一絲的血色,整個人像是準備隨風而逝的白紙鶴……
  
諾善仔細看了看地上這個形銷骨毀的女子,心中萬分得意。這娃兒終究是栽在她手裏了!憑這樣一個沒什麼心思的小娃兒,拿啥來和她搶、和她爭?簡直不自量力!
  
“嘖嘖嘖……慕陽妹妹,你怎的弄成這副樣子呢?”她做出好惋惜的模樣,“你身邊的奴才是怎麼伺候的?”說著,偏過頭與宜嬤嬤交換會心一笑。
  
慕陽沒有辦法答那麼多話,掙脫眼前的慘況是最要緊,她試著掙扎到諾善腳邊,喘氣連連的說:“諾差姊姊……幫我,求……求你……”
  
見她靠近過來,諾善趕緊後退幾步,尖聲喊:“走開!別碰我!難不成你想把這一身病偎到我身上嗎?”
  
“幫我……救我……”慕陽迷蒙無力的重復再重復,一直想著諾善會幫她。
  
諾善見狀大笑幾聲,露出陰狠狡猾的目光回應道:“幫你?我做什麼要幫你!本來咱們倆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的,誰讓你來跟我搶照哥哥!想跟我爭,門兒都沒有!要我救你?休想!”
  
“宜嬤嬤,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她轉頭贊賞的看著宜嬤嬤,“你們郡王府的福晉大抵也快殯天了,小心一點,別讓王爺太早發現了。”
  
聞言至此,多潾驚愕不已,而慕陽只感到天旋地轉。諾善惡意的背叛、宜嬤嬤的可鄙、慶照的冷漠暴戾、多潾的無肋,和身子越來越重的自己、頃刻間變黑的天空……她昏倒在石板地上。
  
“格格!”多潾沖去扶起她。
  
天際飄來小雨,一滴一滴漸漸頻密。
  
近旁沒有躲雨的地方,諾善急著要走避,只好就此打住;她小心仔細地擦拭臉上的幾滴雨水,發覺被雨滴沾到的幾處粉厚不均,令她不太高興。

   她指示宜嬤嬤,“我想回去了。那女人一氣絕,就趕緊差個人來通知我!”她碎步疾走,恨不能馬上飛回閨房裏,細細補粉。
  
“老奴知道。”宜嬤嬤躬身相送,要和她一同到大廳去。
  
“宜嬤嬤!”多潾喊著哀求,“求求來個人,請大夫瞧瞧我家格格吧!”
  
但老嫗只是在刻薄的下頷揚起了複雜的笑紋,盯著慕陽尖酸的說:“大夫?不用了吧!讓她休息個幾天,也該夠了。你把她弄回清言軒去歇歇就是了。”語畢,便回身跟著諾善離去。
  
“怎麼可以……”多潾急出淚水,巡視著身邊其他的奴僕,“誰……能來,幫幫咱們,拜托啊……”
  
衆人臉上全無同情之意,紛紛走開;廣大的花園裏,終究只留下了孤苦無依的兩人。
  
很快地,多潾擦掉眼淚,咬牙扛起不省人事的主子,心底同時爲主子出人意料的輕瘦而驚訝不已。
  
回到清言軒,她讓主子到床上躺著,忙擰絹巾爲主子拭幹渾身、滿額的冷汗,擦去下頷和沾在手上的血漬,焦急地喃喃細語:“格格,您可要捱過去啊……”
  
半個時辰後,慕陽才轉醒,一醒又咳了起來。
  
多潾拍撫她的背部,訝於隔著衣布,也能如此清晰摸出格格的骨架!眼見嗽出的殷紅血點噴散到主子胸前襟領上,也染就了衣袖的前端……
  
慕陽伸手握住多潾的腕,喘息地擠出話語,聲如細蚊,“多潾,我有好些話,還沒有說出口。那些……心裏話,我要交代給你,你……聽著,刻記到心裏……我怕,我熬不過……”斷斷續續的話裏,她又咳了好幾次。
  
“格格,別說話,您先好好歇下。等天一晚,王爺下了朝回來,我去求……”
  
“聽著!”她凝神細睊著多潾,那對秋水鳳眸在瘦削的小臉上顯得特別大。“我若真的……挺不過,這些全都托你,替我說……了……”
  
外頭的雨聲,隨著雨勢一起坐大,灰蒙的天空,飄著颼颼的冷風……
  
夜幕悄悄襲上,毛毛細細的綿雨打在地上,發出令人心感哀淒的聲音。
  
成端郡王府前寂靜的大街上,有一乘用兩匹駿馬拉著的馬車,緩緩靠近。典雅的馬車在成端郡王府前停下,車夫穩好車子後,下車撐傘開門。
  
“格格、世子爺們,成端郡王府到了。”
  
三個衣著華貴的公子下了車,伴著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往郡王府大門走去。他們是靖親王府的四世子慶暖、五世子慶煒和六世子慶煜;小女孩正是慶歡。
  
門房趕上來迎接,恭敬的笑著,“這不是四爺、五爺、六爺和歡格格嗎?”
  
“你們王爺呢?”慶暖先開口問。
 
“王爺?”門房頓了一下,“王爺還沒回府呢!”
  
“沒回府?”慶煒捺不住性子,嚷嚷著:“二爺都早回靖親王府了,你們王爺怎麼可能還沒回府?”
  
“小的確實還沒見到郡王爺。”門房又答了一次。
  
“不打緊。”慶暖笑笑,“福晉在吧?”
  
“在。福晉在的。”
  
“那就得了。我們是專程來看郡王福晉的,去通報一聲吧!”
  
不等門房回話,四人就徑自踏進了郡王府,直往大廳走去。
  
“大哥的王府也很氣派耶!”鈴亮的稚音是小慶歡的贊嘆,“等大哥當了靖親王,就要他把這郡王府送給我。”
  
“你作夢一輩子吧!”慶煒嗤之以鼻。
  
不同於其他兄弟總對歡兒的百般寵溺,他就喜歡和這鬼靈精的小妹鬥嘴,“這是‘郡王府’,可不是‘格格府’,大哥遷回親王府後,這裏就要交回宗人府去,發派給其他新任王爵的人,怎麼也沒你這女孩家的份!”
  
“多嘴,要你管!”慶歡的嘴一嘟,揚起秀眉。
  
“瞧你,不愧跟大哥同一家,這副嘴臉還真是有幾分相似——一樣討人厭!”
  
“好了好了。”慶暖擋下蓄勢待發的兩個對頭小仇家,幷責怪弟弟,“老五,你也該收勢了,何必跟自個兒小妹過不去?咱們今天是來探望嫂

子的,你既然跟熱鬧跟到大哥的地頭上,就別瞎鬧。四哥我能替你擦的屁股終究有限,小心惹火了那個成端郡王爺,要你吃頓大排頭。”
  
“什麼擦屁股?四哥你……”慶煒可不服氣,正要爭論,一旁沉靜許久的老六慶煜卻打斷了他。
  
“四哥,大嫂真病得不輕是嗎?怎麼沒人來傳個話,也沒聲響呢?”
  
郡王福晉身體有恙的消息已傳開甚久,這段期間內,從未聞有大夫進府診治,也未曾聽說福晉痊愈與否,漸漸引起有心人士的議論。
  
靖親王於是乾脆派兒子直接來弄個清楚。衆子中,個性圓融、擅長交際的四子,自是第一人選。慶煜則是因對醫書有很深的興趣和研究,才十二歲的年紀,已經有“醫者父母心”的情操,也特地帶了醫箱跟來,看能否幫上忙。至於慶煒和慶歡,是純粹跟來湊熱鬧罷了。
  
等了好一會兒,卻只見一個老嫗姗姗來遲,惶恐不已地行過禮後,恭聲說:“爺、格格,福晉玉體微恙,王爺吩咐過不給見的,免得打擾了福晉休養。”
  
“大嫂到底怎麼樣了?大夫看過了嗎?怎麼說?”慶煜關心的連連問起。
  
“這……”宜嬤嬤一時答不出這連串的問題,吞吐地回道:“老奴……不知……”
  
“姊姊住在哪裡啊?我要去看她!”慶歡問起。府裏沒有姊妹,她自從上回和慕陽處得不錯後,就一直想著要再和她玩。
  
“福晉她……在清言軒。”宜嬤嬤答著,心想這幾個人從未來過王府,是不會知道在哪裡的。
  
慶暖聽了卻訝異道:“清言軒?那不是王府花園底,最狹陋的居軒嗎?”
  
“怎麼?”慶煒問:“你知道是哪兒嗎?咱們從沒來過耶!”
  
“我當然知道。”慶暖打開摺扇輕揚起來,笑言:“當初郡王府翻修,大哥忙得無暇顧及,阿瑪就瞞著他,交給三哥和我來經手。那整個花園可都是我精心的傑作!”
  
他又轉向宜嬤嬤,“福晉怎麼會住到那裏去?”
  
“王爺說……那裏清幽,有利福晉靜養。”
 
“哦……”慶暖笑著,微皺起眉頭,仍頻頻頷首,“的確,那裏真的非常……清幽。”
  
“四哥,帶我去!”小慶歡早等得不耐煩,拉住他的衣角,“我好想姊姊,你知道她住的地方,就快點帶我去看,走嘛……”
  
“好好好……”他輕聲柔哄,又轉回頭喊:“小子們,四哥帶路了,快跟上啊!”
  
“四爺!”宜嬤嬤急忙擋到前頭。要真讓爺們看見福晉那個模樣,可還得了!“王爺吩咐了——”話還沒說完,就讓慶煒一把推開。
  
“別羅唆了!”他臂膀一揮,嫌惡地說:“你們王爺又怎樣?還不一樣是靖親王爺的兒子!今天阿瑪讓我們來,他就擋我們不得!還不快去教人打燈、領路!”
  
十足的主人架式,讓宜嬤嬤這當了數十年的奴才不敢不從,只能戰戰兢兢的彎身,“喳……”
  
幾個奴才打著大燈籠、穿著蓑衣,照亮晦暗的夜雨路,領著世子爺、小格格,往福晉所在的清言軒定去。
  
“離大廳和幾個寬敞的院落好遠啊!”慶煒邊走邊抱怨。
  
“在那裏怎麼照料得到病人?”慶煜清秀的臉上有點焦急。
  
好不容易,終於看見一間小軒閣,裏頭亮著微弱的燈光。
  
“那就是清言軒了。”慶暖提醒衆人。
  
期待了好久的慶歡放開四哥的手,就往軒閣的門口奔去,興奮地大喊:“姊姊!歡兒來看你了……”
  
到了門前,她不改以往“不請自來”的習慣,便徑自推開門進去,慶煜也加快腳步跟上。
  
忽地,從軒閣裏傳出尖銳的恐懼尖叫聲:“呀——”

衆人一聽是慶歡的聲音,立刻快跑到小居軒的門口前去一探究竟。
  
狹小的清言軒中,窗外是漆黑夜幕,如豆的燭光映射出的人影,在窗格上搖曳,全都成了妖光魅影,增添可怖;沁涼如水的氣息更教人發顫,站在房中,卻覺此處毫無立錐之地!
  
急往數步可及的內堂,只見慶歡軟坐在地上,慶暖忙把她抱起;跟隨她驚駭的眼光看去,瞅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景。
  
窗旁的木床上,躺著個瘦削而無生氣的女子,她素色的粗布襟領、衣袖上,沾滿乾涸後變色的血漬;床上所鋪的藺草織席也有著點點的散紅,看來像是受過極大的折磨、淩虐……
  
“這是誰?”慶煒緩步上前,欲知分曉,“怎麼會住在……福晉養病的地方?”
  
靠近清楚端詳,倒在床上的人兒,五官端正秀麗,唇上染有賽過任何胭脂的丹紅鮮血,映襯著蒼白若霜的雪顔,半睜著茫然的水蒙鳳眼……

在體荏欲絕的虛弱中,竟還有異常的妖冶靈美……這不正是他那惹人憐的美麗大嫂——不,姊姊嗎?
  
他立即扶起纖弱至極的人兒,“陽姊姊!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格格她……”多潾嗚嗚哭泣,“病得好慘……我一直等著王爺回府,想求個大夫來醫格格,可是王爺卻……好晚了,還沒回來……格格快撐……撐不下了呀!嗚……”
  
慶煜坐到床沿,觸按經脈一診,臉色全變,握了握慕陽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額,揪攏住眉頭,失控地激動大呼:“怎麼會讓她拖到這時候!”二話不說,即刻從藥箱中的一個錦緞綉包內取出參片讓她含住,急問:“她咯血了嗎?”
  
“是……是啊……”見慶煜這樣,多潾緊張地幾乎要說不出話。格格究竟怎麼了?“咯了……幾個時辰了……”
  
“那可不行!”他差點跳起來!
  
“怎麼了?”慶暖走近了問。
  
“四哥,她的脈象微弱混亂、氣若游絲,更糟的是還咯了血,該是肺炎加重的病症,得立刻讓大夫急治才行;再拖下去讓病情轉劣,只怕她的肺臟會轉成膿瘍,丟掉性命呀!”
  
慶暖立刻交代在身旁的慶煒,“老五,你駕車去請大夫來!”
  
“等等!”慶煒才轉過身,卻被慶煜攔住,“從這裏去找大夫到郡王府,只怕撐不到那時候,而且大夫所能攜帶的醫藥有限。四哥,煩你現在就抱她上車,往親心堂去找歐陽大夫吧!”
  
“好!”慶暖把懷中的慶歡放下地,一彎下腰,便將慕陽橫抱起,迅速離開清言軒,冒雨直往大門走去。
  
“爺們,請恕屬下無禮,但王爺下過令,沒有允許,絕不能放福晉出府。”侍衛的口氣直接而森冷,握著長戟的關節堅定而凜然,毫無讓步的可能。
  
除去多潾,其他人是一訝!
  
大哥是做了什麼?是因爲這樣,所以嫂嫂的病才至今未能投醫嗎?
  
“閃開!”慶煒上前瞠視著英目,怒駡:“狗奴才!人命關天的時候,爺們的路你也擋得?滾邊去!”
  
大門的侍衛仍是克盡職守,架上長戟擋駕,“郡王爺交代,不能讓福晉出府!違令者,殺無赦!”
  
慶煒揮臂格開長戟,幷反手掄了侍衛一拳!
  
“想要我的命,教他先去問問靖親王爺的意思吧!只怕他還沒那個膽子!”
  
一行人將生命危在旦夕的慕陽放到車上,多潾堅持要跟隨;顧慮乘載多人會使馬車速度變緩,慶暖於是言道:“老六,就你上車,好一路看照;我們三人就吩咐郡王府備馬,隨後趕到。”
  
慶煒卻替了車夫的位置,“我駕車吧!否則到親心堂,誰抱她下車、進堂?”
  
馬車疾駛而去,慶煜在車上一再仔細把脈視診,又詳細的問清病症從最早症狀直到發病這中間完整的過程,幷頻頻催促五哥加快車速。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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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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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3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親心堂是京中一家遠近馳名的醫鋪,主事的大夫——歐陽守康醫術精湛,鬢須半白的他,臉上總掛著仁善的微笑。
  這會兒,整個親心堂爲了慕陽,是天翻地覆、人仰馬翻!
  歐陽大夫取出幾顆他精心煉製的藥丸喂她吞下,然後趕緊診脈詳察,接著讓人熬湯藥、熏藥草、按壓穴道、針灸等忙了好一陣,總算幫慕陽喚回了一點生氣。
  
堂外一陣馬嘶聲,慶暖載著慶歡已經趕到。
  
今晚的成端郡王府實在詭異,情況非比尋常!兄弟三人就在病榻旁,想要跟服侍嫂嫂的多潾問個明白。
  
“各位爺!”多潾跪到地上,激淒地開口,“今天蒙各位爺和小格格的幫助,救了主子,多潾給您磕頭謝恩了!”隨即便砰砰作響的磕了幾個響頭。
  
“奴才還有件事想求各位爺。”她接著急切的說:“求求各位爺,救我家格格出了那郡王府吧!”
  
這一句震撼的請求,更是讓世子們驚異!
  
“你在說什麼?郡王府是大嫂的居所,什麼要我們救她出來?”這回慶暖可笑不出了。“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清楚些?”
  
“四爺,您不知道,格格從嫁進王府的那一天,王爺就已經不對勁了!”多潾含淚激動敘述,“他好似和格格有仇,怎麼都看不順眼,對她百般淩虐!格格的病,就是這樣折磨出來的。會拖到今天這樣,也是因爲王爺……”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和冤枉,正待一一傾訴,但忽閃而過的一道警訊,讓多潾又停下。
  
她穩下慌亂的情緒,擡起頭堅定的說:“各位爺,不是奴婢不肯說,而是這件事情牽扯到王爺,奴婢怕就算說了,也不濟事……請各位爺准許,讓奴婢能見上靖親王爺、福晉一面;只要能見到靖親王爺,這些事,奴婢自會敬禀個清楚。求求各位爺了!”她又將額首伏貼到地面。
  
“要見阿瑪和額娘?這……”慶煜沉吟著,“這事兒……真有這般嚴重?”
  
“是!”多潾答,語氣堅確,“非要靖親王爺做個定奪才行。求爺了!”
  
兄弟們面面相覷。真要把這事情鬧到父親面前嗎?
  
“如果阿瑪發飆,大哥就慘了。”慶煜沉思著說出擔憂。
  
“嗯……”慶暖揭起了摺扇,臉上出現一抹難測的微笑。“也罷。偶爾讓大哥出出糗也是不錯。”
  
他於是自行作了決定,“好,就讓你到阿瑪面前說個明白!”
  
“四哥?”慶煒看著眼前這個異母哥哥,對這個決定有些怔楞。
  
擅於與人斡旋的四哥,一向都和大哥處得尚可,甚至可說是所有庶子中和大哥關係最佳。怎麼……
  
聳聳肩,他的唇角浮起邪美的笑。總之,該是有好戲可以看了;而他不但不想阻攔,還要拭目以待……
  
“你說什麼?!”鄭親王府裏傳來一道驚聲尖嘯,那是諾善的聲音。
  
就在慕陽等人被帶走後,宜嬤嬤趕忙到鄭親王府去,向諾善說了此事,而諾善就像是被雷給打中般

大叫後,垂坐到貴妃椅上。
  
“怎你……怎麼會這樣?”她茫然地喃喃自語,“我算計來算計去,就是少算了這一步……這下怎麼辦?怎麼辦……”
  
“是啊!格格。”宜嬤嬤更是急得一時間又老了更多,“怎麼辦呢?您可要幫幫老奴呀!”
  
幫你?諾善斜睨了她一眼,心想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還顧得到這老庸奴!
  
她平靜地說:“我有法子的。你先回郡王府去,瞞住郡王爺。去吧!”
  
“這……”宜嬤嬤幷不太相信,但是格格已經下了逐客令,她不能再待下,只好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

離開了鄭親王府。
  
諾善熄下心窩裏的亂火,冷靜下來,好想個辦法替自己開脫。過了片刻,她眼露凶光,心中已有了打算。
  
燈火通亮的成端郡王府門前,慶照所乘的綠呢大轎停下。
  
對他而言,這些天真是糟透,整個人好象失了魂似的。他一反往常縝密英明的思維,不僅時常在早朝時神游太虛,幾次沒來得及回應皇上的點喊,甚聖連交代下來的差事任務也只辦得馬馬虎虎。終於,今早在殿上被聖上嚴厲教訓,下了朝又讓父親糾指;而站在一邊的二弟慶焰投來的冷酷目光,感覺更像是逮到給他個不屑白眼的機會……
  
煩透了!
  
離開紫禁城,他直往酒樓而去借酒澆愁。酒樓裏,他只是沉默地睇望著窗外。黑暗夜幕中,猶約可見瀟瀟如白銀絲綫的綿雨,手上的佳釀也如不歇的雨,一杯一杯落肚。
  
他腦中細尋著讓自己在不覺中迷神至此的原因,不停閃爍而過的,卻全是不能不記掛,那朵美艶的清水芙蓉、芬芳香蘭……
  
在從酒樓回王府的途中,他越來越想見到那旋繞在心頭下去的倩影……
  
飛馳進入郡王府大廳,他傳令僕人,“去把福晉請來,我要見她。”
  
“這……”僕人冷汗直冒,不知該如何交代,只能囁嚅道:“禀王爺,福晉她……被人給……帶走了!”
  
“你說什麼?!”好不容易才好轉的心情,頃刻間又碎裂開。
  
“誰?”他眯起眼,眉心緊揪,“誰那麼大膽,敢冒著我‘殺無赦’的禁令,把福晉給帶走?”
  
“回王爺的話,是……靖親王府的四爺、五爺、六爺和歡格格。他們把福晉給帶離了府……”
  
居然是他的親小妹,和幾個他懶得看一眼的庶弟們攜手同謀,帶走了他的福晉?!
  
“備馬!”既然人在靖親王府裏,那就好辦多了。他馬上命令,“我要立刻到靖親王府去一趟!”
  
靖親王府的大廳上,燈亮如白晝,衆世子們正聚集在廳裏低聲交談。
  
忽地,聽見總管急急前來禀報,“成端郡王來見!”
  
話音未完,慶照偉岸的身形已直闥闖入。
  
“唷!”斜瞄著看來氣急敗壞的大哥,在座椅上的慶煒露出譏誚的淺笑,“成端郡王光臨寒捨,真是蓬蓽生輝呀!不知有何指教?”
  
慶照疾步上前,抓住五弟的褂襟,狠揪他起身,吼著:“混帳東西!你好大膽子,竟敢闖入我的府邸去,挾持我的福晉!人呢?把人給我交出來!”
  
慶煒素來對大哥諸多不滿,豈肯讓步!
  
他也揪起慶照的朝眼領子,桀傲咆哮,“你的‘福晉’?我倒想問問,你都對她做了些什麼?今天讓我們救出的該是你的‘侍妾’,或‘賤婢’才是

吧!若再晚個一天,我們能挾持的,恐怕只是一抔埋香葬玉的黃土而已!或者……沒讓她死成,你感覺可惜了嗎?’

“你!”慶照雙眉近攏,咬牙切齒地把弟弟拉得更緊。那一段話裏,他有一半是聽不懂的,但他知道,先前要慕陽來伺候自己的事該是已經讓那小女子告狀、抖開了。
  
可惡!這些多事的外人爲何要在這不對的時候,打擾他的生活?
  
他想著,氣焰越發高張,兩人衝突的場面眼看就要更加火爆……
  
“照兒!“妠嵐福晉出現在大廳門旁,制止了就要失控的兩人。
  
衆世子敬喊:“額娘。”
  
“放手!”她走近,“還不快放手!”
  
兄弟二人這才悻悻然地松了手分開。
  
慶照忙向母親問起,“額娘,您可見到我的福晉了?她在哪兒?”
  
妠嵐福晉遲疑了一下,才說:“她……才剛住進燕宵樓。你……要去看她嗎?”
  
“住進?”慶照立刻轉身往燕宵樓而去,迫不及待地要見到在心中盤旋不去的可人兒。“她不用住下,我要帶她回府。”
  
妠嵐福晉也跟在他的身後離開了廳堂,留下其他世子在廳裏,一陣默然。
  
燕宵樓裏有許多丫鬟、僕人來去於回廊間,看來忙碌極了;走近房門,就聽見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是個……女病人。
  
慶照滿心疑惑地進入房裏的內堂,看見裏頭有兩個偏房姨娘,帶了各自身邊最精明聰慧的丫頭過來;瑞燕姨太正輕輕拍撫著女孩的背,另一手用素絹捂著她的口、鼻,直到她停下了咳。
  
妠嵐福晉加緊腳步,急問在床邊照顧病人的瑞燕姨太,“怎麼樣了?”
  
“是沒先前咳得那樣緊了。”瑞燕臉上全是擔憂,“可還是咯著血。”
  
“唉……”福晉焦急地嘆了口氣,轉過頭來,“瞧你做的好事!陽兒這會兒病成這樣,你於心何忍呢?”
  
“她……病了?”慶照有些怔忡。
  
望向床帳裏,那個好不容易止住咳、剛讓人扶躺回枕上的憔悴女子,這才看清——不就是他迫切想見到的小妻子嗎?怎會是如此的虛弱?
  
記憶中粉嫩似初春櫻瓣的面頰、水透如精雕紅玉的唇皆已不復見;呈現在眼前的只有蒼冷的慘白,此刻的她像即逝的星辰般,忽明忽滅……
  
他僵在原地,一時不願意承認,這就是皇上指定給他、嬌貴的妻……
  
一旁的妠嵐福晉瞟著兒媳身上,趕忙傳喚丫頭,“怎麼還讓她穿著不合身分的粗布衣呢!快給郡王福晉換上件舒服的衣裳!”
  
“喳。”丫鬟們捧來了件柔滑的絹棉緞衣,要給慕陽換上。由於房裏全是侍婢、女眷,如夫人麗瑾想讓慶照這個唯一的男子回避。
  
妠嵐福晉隨即揮手示意,“無妨。他們是夫妻,不用顧忌這個,只管幫郡王福晉寬衣便是。”
  
於是幾個靈巧的丫頭輕扶起昏迷的慕陽,褪下了她的粗衫。脫下布衣後,顯現在眼下的景後讓所有在場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雪白的膚色上,有著許多淤腫、快要滲出血的烏紫、破皮等等,遍布全身,大大小小、錯縱複雜、新舊交替的傷痕令人觸目驚心!
  
“這是……”妠嵐福晉震駭至極,捂住了口,心疼得眼泛淚光。
 
慕陽明明是一個惹人愛憐的嬌弱女,誰能這樣狠心地虐待她?這……是她那個向來貼心的兒子所爲嗎?

“不!”
  
卻見慶照嘶喊了一聲,撲上前去,推開婢女,將瘦白的嬌軀搶抱到胸前。他驚瞪大眼,難以置信地伸手輕拂過雪膚上一條條好似烙印的傷痕,感覺這身上所受過的捶杵全轉至他的心頭上,多看一處,就痛得更深、更沉……
  
“爲什麼?她怎麼會……”激動中,慶照又有些茫然失措。不過才半個月的時間,是什麼原因,使她沉屙至此?
  
“我倒要問你呢!”妠嵐福晉難得生氣地責備兒子,“陽兒也是個貴族出身的金枝玉葉,哪經得起你瞎鬧!當侍婢的事情姑且不談,你怎麼會讓她去做粗事呢!明知她經不起折騰,這下可好,弄得纏綿病榻,就連保不保得住性命都是問題!你這孩子……太妄爲了!”
  
慶照聽得心裏更是模糊,“額娘,您能不能說清楚些?我只是前些日子跟她吵了一架,把她趕到小地方去住……我承認,我是在一時氣憤下做了些錯事,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去做粗活啊!”
  
“不是你的意思嗎?”妠嵐福晉心中閃過一絲欣喜;果然,一向資品英昂的兒子,才不會去做這種蠢事!
 
但看慶照忘情地把身上僅著抹胸的慕陽擁在懷裏,她趕忙提醒,“這事待會兒再說。你趕快放開陽兒,讓人幫她穿上衣唄!免得又著一次涼,病勢就更難收了。”
  
在換上絹織衫後,慕陽躺回軟柔的床褥,始終不曾睜開眼,只又嗽了幾次。
  
慶照一直沒有栘開眼光,心急如焚。
  
門外傳來了二世子慶焰冷淡的語調,“大哥,阿瑪喚你到書房去。”
  
“現在?”慶照有些爲難。此刻他不想走開,只想伴在憐弱的小妻子身邊,看著她,直到她痊愈。
  
“去吧!”妠嵐福晉拉了拉他的衣袖,“去瞧瞧這裏面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陽兒的貼身丫頭就在你阿瑪那兒,她清楚整件事情。你阿瑪這會兒可在氣頭上,額娘幫不了你,你自個兒去解釋;如果是誤會,也好快些解開。”
  
“嗯。”慶照也的確想弄個明白。他離開床邊,央托了一聲,“額娘,燕姨娘、瑾姨娘,我的福晉就有勞細心關照了。”
  
“快去。”麗瑾柔聲道:“別讓王爺久候。”
  
慶照於是迅速離開燕宵樓,往靖親王位於品德樓的書房快步走去。
  
途中,隨行在他身後的二弟慶焰冰冷言道:“阿瑪這回氣惱非常,不同於以往;這件事情,你恐怕難開脫。”
  
“多謝關心。”慶照回以淡然的態度,“敢做敢當,我毋需開脫什麼。”
  
進了書房,靖親王背對而立,書桌前兩旁的座椅上,衆庶弟全體列席,氣氛肅凜。
  
“阿瑪。”慶照整整衣衽,昂首喊道。
  
“你眼裏還有我這阿瑪?我當你分了府,就把規矩、家法全都留在親王府裏了!”靖親王冷冷應聲。“好個神通廣大的成端郡王,聖上恩指予你的郡王福晉,都膽敢欺辱至斯;當真是了不起得目空一切了?”
  
“阿瑪息怒……”感覺到父親的盛怒,慶照仍是平靜,“兒子知錯。”
  
此時,左右隨侍已將多潾帶上。
  
靖親王指示道:“當著你郡王爺的面,把你方才所禀,再仔仔細細說上一遍!”
  
多潾於是將整件事情的始末,確切詳實地敘述了一回;說到傷心處,更是禁不住地淚漣漣,數度哽咽。
  
兩旁座上的世子們,個個面色凝重。
  
“如何?”靖親王始終沒有回身正眼看過兒子,“我等著你的解釋。”
  
“阿瑪,我……的確曾把福晉降成侍妾,逼著她……做伺候的差事。”慶照承認了一半,腦中則是把剛剛從多潾那兒聽到的快速抽絲剝繭,推理著內情。“但是,打她遷居清言軒以後所出的事,我就……一概不知。”
  
說出這句話時,他心中有愧,甚是汗顔;房裏庶弟們直射的眼光更如芒刺在背!
  
“不知?”靖親王轉過身子,火氣直沖,“你的妻子、你的王府出了事情,你居然用‘一概不知’來跟我搪塞?”
  
看了看慶照身上未換的朝服,他又問起:“今兒個下了朝,你穿著這身朝服上哪兒去了?”
  
慶照沉默了半晌,才坦白說出,“酒樓。”
  
聞言,靖親王忍無可忍地暴喝一聲:“孽子!”跟著掌風一嘯,重重的耳刮子立刻襲上了他向來引以爲傲的兒子頰上!
  
他指著慶照,怒不可遏地斥責,“我一再囑咐,不可怠慢陽兒,可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竟敢悖逆宗法、違背禮制若此,讓人傳出去,說我教子不嚴也罷,若是萬歲爺得知此事怪罪下來,你想拉多少人跟你一起受罪去?”
  
接著,他又看向多潾,“丫頭,你可保證句句真切、沒有扯謊?”
  
多潾一凜,頓首於地哭道:“王爺,奴婢絕不敢矇騙您!格格成了今天這個樣,豈會是裝出來的?全都有原因的呀!雖說郡王爺自始至終不曾露過面,可是難道光一個宜嬤嬤就能把郡王府裏的事都作了王嗎?王爺明鑒!”
  
靖親王是相信的;就算丫頭能撒謊,歐陽大夫的診斷豈會有錯?
  
“你還有什麼話說?”
  
“阿瑪!”慶照目光炯淨,直望父親,“我有做的,自然會擔下,絕不欺瞞。唯獨要我的福晉操持賤僕的粗鄙勞務是從未有過!請您要相信。”
  
靖親王輕撫短髭,兒子的品行、爲人,他自然明瞭。“嗯……”
  
“只怕是有人在我疏忽的時候興風作浪,假傳了我的意思;請阿瑪讓我回郡王府去徹查一番。”慶照心裏已有了個底。
  
靖親王端坐至書桌前,凜然應道:“好!我先讓你回郡王府去仔細查辦;至於該怎麼罰你,過些時候再決定!”
  
“謝阿瑪!”慶照揖身,無畏地說:“待我清理了門戶,自會回來領罰。”言畢便退出書房,帶著多潾快馬加鞭地趕回郡王府去。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必要將那傷害慕陽的罪魁禍首,淩遲處死!
  
該夜,成端郡王府挑燈夜審府中上百名專操粗活的奴僕。
  
王府侍衛將奴才聚集至偏廳內,再分批押上大廳,由慶照親審。
  
曾經逞凶的惡僕們,在多潾的指證下,無所遁形,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全在地上猛磕頭,哭叫著饒命,幷言全是宜嬤嬤指使、自己乃無奈被迫雲雲。

然而,偏廳內百余奴才中,就獨缺宜嬤嬤一人!
  
慶照命侍衛至宜嬤嬤的居所搜查,稍後侍衛帶回的,是令人驚異的消息!
  
“王爺,宜嬤嬤吊死在房裏!”
  
“什麼?!”慶照大震,拍案站起,“我親自去看!”
  
在府中屬於奴才居住的屋房之一裏,老婦的屍身已由侍衛解下,僵硬在木板床上,由總管權充仵作驗屍。
  
“王爺,宜嬤嬤幷非畏罪自盡……她應是遭人勒斃於先,爾後再吊上屋梁,佯裝自裁的。”總管冷靜敬禀。他是個不過二十余歲的青年,甚有聰明才智,擔任王府總管和隨行侍扈。
  
慶照沉吟,“是讓人滅口了?”
  
“恐怕就是。”
 
 宜嬤嬤自食惡果地遭人殺害,死有餘辜,本該額手稱慶才是;但如此一來,對於在她身後操控一切的黑手,就死無對證!
  
“可惡!”慶照重擊桌案,咬牙恨聲道:“在背後算計、指使的主謀,究竟是誰?”
  
“今天……”多潾有些支吾的說:“今天諾善格格來過府裏……”她大略地把所見情形概述出來。
  
“諾善?”慶照眯起眼,反復念著這個名宇。
  
他知道諾善對於他成婚,新娘卻不是她的事情,始終懷恨在心。他只當她一介女子,遲早會因爲自己也出閣而忘卻此事,誰知……
  
諾善有鄭親王爲後盾,恐難動她分毫;尤其主嫌已死,這筆帳該要如何和她算起?
  
“王爺,那些個奴才,該如何定罪?”總管問起。
  
“先處置其他的刁奴吧!其餘的,待日後再慢慢設想……”
  
直至東方天色漸露白肚時,郡王府的事才處理到了一個段落。慶照留總管在府內重整事務,自己則與多潾火速馳回靖親王府。
  
耳聽大風吹嘯,眼望廣闊無際的大草原,盎然的碧綠輝映著天空的湛藍,這是慕陽記憶中不曾遺忘的景色。她開懷賓士,感覺身子和風融成一體……
  
恍惚問,身上的衣服,成了華麗高雅的旗服,四周換成雕梁畫棟;不遠處,有個風采尊雅的俊逸男子,臉上浮著溫煦的微笑,她走近了他,卻見他的神情轉冷,還來不及伸手觸碰,他便消失了。
  
跟著,周旁只剩下黑暗,諾善、宜嬤嬤、許多的奴才,不懷好意的臉孔圍繞在她身邊,一同向她欺來!她揮舞雙手,想要撥開他們……
  
“不……不要!”她驚慌、害怕,無力地哭叫出聲,“阿瑪、額娘……救我……好痛苦……”
  
一股似曾相識、特別的熏香味,伴隨著令人安心的溫暖而來;有個低沉、堅定的聲音輕柔地安慰她,“放心,有我在這兒。有我啊……”
那些鬼魂般的魑魅面孔漸漸淡去,她這才放鬆,沉入了夢鄉……
  
再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透過窗紗射來的柔和日光。
  
“格格醒了!格格終於醒了!大夫……”多潾喜極地喊著房裏其他的人。
  
朦朧中看去,雅致秀麗的房間擺設,不像清言軒……靠在床邊的人,竟然有靖親王福晉、其他女眷……
  
“這是……哪兒?”她沙啞地問。
  
“是靖親王府,格格。”多潾扶她起身,湊上一杯溫茶到她唇邊。
  
歐陽大夫到旁邊爲她診脈,和藹笑道:“你昏睡了整整五天,總算醒過來,燒也退了。再好生調養一段日子,合該就能復原了。”
  
隨後他到旁邊去,跟服侍慕陽的衆眷婢交代,接下來用以強健身體、養顔修容的各式藥飲膳食該如何調配等等。
  
妠嵐福晉坐上床沿,輕撫慕陽削瘦甚多,但仍美好的臉頰,嬌憐這個纖纖弱女。“孩子,真苦了你了!”
  
溫柔的慈祥,令慕陽回想起自己的雙親;若他們見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該會有多傷心難過?不禁心也酸起,落下了瑩淚。
  
她執住妠嵐福晉的手,顧不得幹痛的喉嚨,哀聲求道:“福晉,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說。”
  
“請您……替我進宮,上禀太後,廢了我郡王福晉的封位,讓我……回蒙古。”
  
“你說什麼?!”妠嵐福晉大感詫異。
  
“我和郡王爺,再沒辦法繼續了……他有他屬意的人,我也有我記掛的……這樣苦不堪言的日子,對兩人都折磨……”說著,又咳了起來。
  
妠嵐福晉讓她躺平,“先好好養病,其他,以後再說吧!”
  
慕陽卻不肯放手,喘息著懇求,“您要先……答應我。求您了……”臉色速轉蒼白。
  
歐陽大夫走來,悄聲跟福晉諫言,“您先應下來吧!眼前得讓她靜心安養,才能儘快痊愈。”
  
妠嵐福晉無奈嘆口氣,“好,我答應。我會和親王去幫你奏上的。”
  
“謝謝……我等您的消息……”慕陽這才肯閉上眼休息。
  
福晉讓幾個丫頭留下看照,便與其他人離開了燕宵樓。
  
日暮時分,慕陽再次醒來,精神氣色好了一些。
  
驀然間,瞥見一個端坐在桌旁的英岸身影,她別過頭冷問:“你在這裏做什麼?”
  
“照顧你。”慶照回道。
  
這幾天,他一下朝便趕來照料慕陽,幾乎徹夜不眠,到了清早,又趕上早朝,身體的疲倦不在話下;獲知她轉醒的消息,他十分欣喜地到燕宵樓來探望,不料卻是得此冷眼。
  
“不用。你可以走了。”慕陽閉上眼,斷然回絕。
  
慶照忍住不悅,平心說:“我是來告訴你,要你做粗活,全是宜嬤嬤那個老習奴使的主意,幷非我的話。你在郡王府裏受的委屈已經平反,那些人全都讓我處置了。還有……”他頓了一頓,“我疏忽了你,讓你被欺負……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說出這話,他自己都覺得真是破天荒的了不得!
  
曾幾何時,他會這樣低聲下氣、忍氣吞聲地跟一個女孩子低頭!
  
“道歉?”慕陽幷不領情,她回過頭,眼中全是怨忿。“一個道歉,就想了斷你那樣多的不是?未免太簡單了!”
  
她卷起衣袖,露出雪白臂膀上有深有淺的傷痕,“這些,全是拜你所賜!還有,你放了那些話,讓所有人都以爲我是如何不貞不潔,對我更是傷害!我不想看見你,你可以出去了!”皮肉上的疼痛,是她心底不能忘懷的苦楚;一條一條,全都是慶照薄情的見證。
  
“我已經說了,不是我!我也跟你道歉了,你難道就……”看見她身上的傷,就教他心痛!
  
“出去!”慕陽堅決喊道;一時氣急攻心,她不禁用力喘氣,頭也暈了。
  
慶照正待辯解,在一邊代理大夫的慶煜過來拉住他,正顔道:“大哥,大夫說了她得靜養,您在這裏會使病人激動,還是出去吧!”
  
迫於無奈,慶照只能拂袖走出了燕宵樓。
  
“格格,聽說您昨晚把郡王爺趕出房啊?”伺候著早晨醒來的慕陽,多潾問起。
  
慕陽點點頭。“嗯。”
  
多潾在床邊幫她整發,輕聲說:“格格,其實……您前些天昏著的時候,都是郡王爺照顧著的……”她一邊梳發扎辮,一邊把郡王府裏發生的事和這幾天慶照不眠不休的看照都說了。
  
“他照顧我?”慕陽難以相信,匆感心中最柔軟的一處被觸動了。“他怎麼可能會紆尊降貴——”
  
話未說完,門外就傳來解釋的聲音,“因爲我阿瑪罰他,要照顧你到痊愈爲止啊!”慶煒笑嘻嘻地走進。
  
“五弟。”聽到這樣的原由,讓她大失所望。“那是……靖親王爺給他的罰呀?”
  
“那當然!”慶煒努努嘴,“不然像我大哥那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折損自己身分的事情!”
  
如此,慕陽那一點點的小感動,就像剛燃起的火苗,沒一下就給大風吹熄了。
  
“姊姊!”跟在後面的,是稚嫩的慶歡。天真可愛的她,跟在五哥身後,笑得燦爛。
  
“歡兒,你怎麼來了?小心會染上我的病。”看著她陽光般的笑容,慕陽幾乎想不起自己上一次笑是什麼時候的事。曾經,她也有那樣閃亮的歡顔啊……
  
“姊姊,你還記不記得竹泉館?”
  
“當然記得。”慕陽淡淡笑出,回憶起那竹幽水靜的院落。“那是你的居館。”
  
“是啊!我決定讓你到那裏養病。因爲你很喜歡那裏,我想,讓你到竹泉館裏住,病一定會好得快一些!”慶歡甜甜地笑說:“我已經跟大家說過了,大夫也說那裏好哦!館裏有很多房間,你就過來住吧!”
  
“可是,你怎麼能和一個病人住在一起呢?”慕陽搖頭,“你是個孩子,容易被病根侵上……不行。”
  
“我先回水婷新苑去住一段時間,沒關係的!”慶歡依到床邊,全不怕自己染病。
  
慶煒也在一旁煽動,“好啦,陽姊姊!小轎子就在外頭等著,要把你栘到竹泉館去。阿瑪也說了,燕宵樓這兒吵鬧了些,大夫既然說要靜養,到竹泉館去是比較好的。”
  
就這樣,慕陽從燕宵樓換到了竹泉館。
  
竹泉館仍舊是景物優美,竹林蔥茜、池榭幽絕,慕陽在此心情果然大爲坦適,舒服了許多。加上歐陽大夫高超的醫術、王府裏珍貴的補品,約莫兩旬,她的身體已好了七、八成。
  
這天午後,一個丫鬟到竹泉館來報,“福晉,諾善格格來見。”
諾善?!
  
慕陽和多潾兩人互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諾善竟然還有臉出現她們面前?
  
“不見。”慕陽絕然回復。
  
但諾善卻已經自行進入房內,笑容可掬,膩人的聲音喊著:“慕陽妹妹,何必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呢?”
  
多潾站到面前擋住,理直氣壯的說:“諾善格格,我家格格在這裏養病,請您回去吧!”
  
諾善壓下心裏想要教訓這個臭丫頭的念頭。今天來這兒,是特地來爲自己脫罪的,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放棄!慕陽是個好說話的人,憑她超群的編劇、演技,必能爲自己開罪。
  
她像是長了根一樣,動也不動,難爲地笑著:“慕陽妹妹,我知道你氣我那天沒幫你,只是……那裏是郡王府,可不是我鄭親王府啊!我怎麼做得了主呢?幸好你沒事,真是謝天謝地!”
  
“好說。”慕陽晶澈的秋瞳直望著她,眼裏沒有怨恨——但也沒有原諒。“倒是我沒能殯天,真讓你失望了。”
  
“呵……”諾善心虛地笑了笑,隨即又故作哀愁狀,“你怨我吧!我會失去理智、說出那樣言不由衷的話,全是因爲我太急著要和照哥哥一起了……”
  
聽她這樣一說,慕陽的心思全亂,目光黯沉。“你可以不用著急了。再過些時候,我就要回蒙古去,成端郡王福晉的位置,留給你……你和王爺很快就可以成雙成對。”
  
諾善開心至極,一臉感動的模樣,“慕陽妹妹,真的謝謝你這樣成全我們……我和照哥哥相愛了那麼久,有你的幫忙,才能長相厮守……”
  
尚未來得及說完長長的陶醉話語,門旁出現了一個頎長高梧的形影,怒聲叱暍,“住口!你這謊話連篇、挑撥離間的小人!”
  
一看,諾善捂住了嘴,驚呼:“炤哥哥……”
  
來人正是慶照。
  
他緩步走進,明亮的雙眼瞪著諾善,“原來就是你在我的福晉面前大放厥詞,讓她對你我之間有了誤會。你到底是何居心?!”
  
“照哥哥……”諾善又急又怕;爲什麼她的一心一意,慶照就是不能接受?
  
“還有,你和宜嬤嬤之間做了些什麼勾當,能否給我一個交代?”他不肯放鬆。
  
“什麼……什麼宜嬤嬤……什麼勾當,我不知道。”諾善緊張起來,仍是裝作完全不知。
  
多潾忍不住大聲說:“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天你還來了郡王府,跟宜嬤嬤在一起的!你們都想害死格格,我全見著了!”
  
“你……”處境突然變得危急,諾善再無法佯裝笑臉,額冒冷汗吼了回去,“你這沒教養的丫頭!誰讓你說話的?你有證據嗎?”
  
她抑下急促的喘息,鎮定地冷語,“我知道,那天我沒幫你的主子,你懷恨在心,才這樣亂說話!”

“誰說的!”多潾想要爭辯。這女人怎麼會是個格格呢?如此厚顔無恥、喪盡天良……
  
慶照卻伸手示意停止,他斜睨了諾善一眼,低聲說:“滾吧!靖親王府不歡迎你,以後不要再來。還有我的郡王府,也不許你再踏進一步。

如此,我可以不把你交給宗人府查辦。”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他要把她遠遠地趕出生活範圍!
  
“不!”諾善昂起下巴,逞能地言道:“你沒有證據,憑什麼讓宗人府辦我?就算有那個死丫頭胡謅狀告,也一樣站不住腳!”
  
“你這是在挑釁,諾善。”慶照瞠視的睛眸,氣勢益發駭人,令諾善不禁倒退一、兩步。“明的不行,難道我不會跟你一樣,來暗的嗎?”
  
諾善背脊發涼,身子冷了起來,寒毛直竪。
  
“到時候,你恐怕就沒有辦法安心過日子了。”他逼近那張擦滿脂粉的瞼,帶著深不可測的淺笑,“你該知道,我總是說到就要做到的。”
  
“照哥哥……”諾善嚇得哭了出來,“我當然知道你,因爲我那麼愛你啊!難道你就不能——”
  
“我從沒喜歡過你,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慶照毫不留情的打斷。“本來你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保持最基本的兄妹關係;但是今天你竟敢犯到我的頭上,我再容你不得!”諾善千不該、萬不該背著他,傷害了他最在意的……絕美幽蘭。
  
“走吧!”他大手一揮,就像丟棄不要的廢物一樣。’你想跟鄭親王告狀也無所謂——如果你有膽告訴你阿瑪,你都做了些什麼好事的話。”
  
然後他走去扶抱住慕陽,輕聲說:“出去走走吧!大夫說你現在也好多走動,氣血順了,病才能全好。”
  
聰巧的多潾馬上給主子披上錦緞綉襦,三人就這樣自行走出房間,往偌大的花園行去。
  
諾善跌坐到椅上,泣不成聲。她把心懸在慶照身上多年,卻怎麼也比不上從天而降的慕陽嗎?她真的好恨啊……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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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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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2 00:30: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雪玉湖的畫舫上,慶照讓慕陽坐下,吩咐多潾和其他隨侍去張羅熱茶、點心。
  
“走了不少路,累了吧?”他爲慕陽整了整綉襦,關心地問:“會冷嗎?大夫也交代要注意保暖。仲秋時分,隨時都可能降霜,你是斷不能再著涼第二次……”
  
“你真的……很無情。”慕陽突然輕語,心中回繞著慶照方才切絕地推拒諾善的畫面。
  
諾善縱使可惡,但當面被自己心愛的人推開,那心如刀割的感覺,同爲女子,她有著同情之心,更加感到慶照是個……狠心又無情的人。
  
慶照眉頭微攏,“怎麼?我這樣對你,還不夠好?”
 
慕陽站起,走到舫邊凝望湖上濛濛的煙色。“我知道你照顧我,是因爲靖親王爺的罰……你對我夠好了,好到……可以放心交差了。”
  
這些日子來,慶照天天到竹泉館去,細心照料她的飲食起居,每日都到夜半三更,看著她安然入睡了,才靜靜離去。她冰凍的心,早因此而被融化了,只是……
  
“我這樣做,不是因爲阿瑪的懲罰。”他走到嬌小的影兒邊,“我是想……重新開始。不管你過去如何,我們……從頭再開始。”
  
“何必?”慕陽鼻頭有些微酸,“毋需勉強了,我決定放棄郡王福晉的封號回喀爾喀。你讓人難捉摸,現在說可以不計較,或許有一天又心存芥蒂,我該承受你發幾次這樣的脾氣?”
  
慶照沉默了。他真的不願就這麼放手,他想要留慕陽在身邊過一輩子。
  
然而同爲貴族出身的兩人,那天生的高傲和好勝心,卻讓人不知如何著手……
  
是他該低頭,或者是她該讓步?
  
“陽姊姊,小轎子來了,今兒晚是中秋,你也到園裏和大家賞月吧!”慶煒又帶著慶歡來了竹泉館,在外頭喊著。
  
慕陽讓多潾去把他們叫進房裏。自從遷移到竹泉館,慶煒和其他世子都不曾來看過她,少了許多聲音的生活,有些孤寂。
  
慶煒走進居館內,四處張望,像是到了什麼新奇的地方一樣,慕陽看了不禁好笑。這裏是他居住十四年的府邸呢!
  
“哇……”慶煒自己說出感覺新鮮的理由,“真是托了陽姊姊的福,我才能進這居館來瞧瞧呢!”
  
“你沒有進來看過嗎?”慕陽驚訝。
  
“怎麼能進來呢!”直率的慶煒大剌剌的說:“這裏是大哥以前的居館呀!哪給我們進得的?別說我、其他的兄弟沒來過,就算是阿瑪、額娘和其他姨娘,他都不大願意給進的……當然,歡兒是例外。”
  
竹泉館是……慶照的居館?她更訝異了。
  
“這裏……不是歡兒的居館嗎?”
  
“這傢夥本來是住水婷新苑。”慶煒伸指戳了戳慶歡的小腦袋瓜,“大哥分府搬到成端郡王府後,竹泉館空了,她就跟阿瑪央來當自己的居館。咱們家裏也只有她能討到,因爲大哥只肯給她住!不當她的居館,難不成留著等變成陰宅嗎?”
  
“怎麼樣?你就討不到!”慶歡跟他鬥起嘴,“這間居館是大哥鋪設的,桂花樹和竹子都是大哥自己栽的,到處都漂亮,給我住最合適,要是給你住,就全糟蹋了!”

  “哼!懶得跟你說。”慶煒撇嘴不理她,催促著慕陽,“陽姊姊,快些準備到花園去啊!熱鬧唷!”

  慕陽笑笑,“我不去。你們自己開心就好。”

  “爲什麼?一年才一次八月十五呢!”

  “我……”慕陽低下頭,目光淡然,“中秋人團圓,我隻身在異鄉,看了只會……心酸。”

  眼前的小兄妹靜了半晌,慶煒有些難過地說:“原來,你從來不把這裏當你的家啊……”

  看自己把氣氛弄擰了,慕陽趕緊微笑說:“因爲怎麼都不像啊!我的家鄉是有著遼闊原野,畜滿牛、馬、羊的地方,到處可以讓馬兒賓士的!這裏……不一樣。雖然很美,可是不一樣。”

  “馬?你喜歡馬嗎?”慶煒眼睛圓亮起來,興奮地說:“額娘很喜歡呢!她說蒙古人都喜歡馬。我們王府有個練馬場,你如果喜歡馬,我明天帶你去看!”

  “真的?”慕陽心裏歡暢極了,“好!明天帶我去看!”

  小慶歡上前來拉她的手,撒嬌道:“可是,現在要去賞月。我們王府的練馬場,只給王府的人去,你要跟我們一起過中秋才可以!去嘛!去嘛……”

  慕陽開心,也就不堅持,答應了一同去花園,陪同王府親眷衆人一起觀賞銀白的盈月,和數不清的星星。而慶照身爲郡王府的主人,必須在郡王府過節,因此在靖親王府的親眷裏,他是缺席的。

  追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爲什麼,慕陽覺得有一點失落了。

  在這月圓、本應人團圓的夜空下……
  
  靖親王府的練馬場十分寬廣,有大、小駿馬百餘匹,由數十個僕役和馬師負責飼養、訓練。

  慶照特地陪同,讓慕陽和慶歡坐在馬背上,他則牽著轡頭步行在前,衆人踅足在馬場裏四處觀看。對自幼在場子裏勤練騎術的世子而言,這裏真是再熟稔不過。

  欄柵圍起的幾個馴馬場裏,馬師各自和野性未馴的馬兒搏鬥著。不慣讓人騎乘的馬兒激烈掙眺,背上的馬師則毫不鬆懈,任憑馬匹如何瘋狂跳躍,就是不放開繩套,直到駿馬屈服,接受被人奴役的事實,配上鞍轡供人乘坐、馳騁。

  這在牲口衆多的蒙古,是屢見不鮮的景色,也是慕陽慣見的場面。
  一個管理這裏的總馬師前來拜見,慶煒問起,“梁千總送來的馬匹,練過了嗎?”他一直深刻地記著前些天見到的那匹黑馬。

  “不說也罷。千總大人送給王爺的那匹黑驪駒,十分雄健威武,是上上選的好馬……但是這性子,也剛烈得教人頭疼!”總馬師大搖其頭,“根本沒人制得住它!已經摔傷好幾個師傅不說,幾次還衝撞圍欄,差一些就要跳出柵啦!”

  “好傢夥的!”慶煒眼睛炯亮起來,“這會兒在哪?我倒要試試!”

  總馬師惶恐勸道:“五爺,這可使不得!既知那匹馬會傷人,還讓您給騎上,要是有了閃失,小的扛不起啊!”

  “不打緊的。馬在哪兒?”年少氣盛的慶煒有著天下怕、地不怕的沖勁。

  “在……最僻角的場子裏。”總馬師提醒著,“今天有個新來的馬師,等會兒要試上;五爺就先去一旁看看情況再說吧!”

  “好!現在就帶我過去!”慶煒隨後便讓總馬師帶開。

  看他徑自走掉,慶暖拉住慶煜也跟上,無奈地說:“走吧!這小子若是傷著了,要你幫忙治治;若是被馬蹄子踩死了,還要我這個做四哥的幫著收屍哩!”

  慶熠則轉身離去,“我去跟瑾姨娘說一聲。”

  馬背上的慕陽看著衆人離去,她也想去,卻又不大敢說……

  慶照不是沒看見那祈求的堪憐眸光。他深吸一口氣,沉著淡言,“好,我帶你去。但只能遠觀,不許靠太近。”隨後他才拉馬緩步,往馴烈馬的圍場行去。

  走近圍場,見慶暖三人還在場外觀看,裏頭一匹純黑色的駿馬正繞著圍柵狂奔,試圖找機會把背上的人甩掉;而馬背上的馬師看來似乎很年輕,身手不凡。

  “陽姊姊,你也來啦!”慶煒跑到慕陽的跟旁,指指正在場上與馬搏爭的年輕馬師,“那馬師功夫還不錯,這兩天才遴選來的;聽說是從蒙古來的,是你的同鄉呢!”

  慶照順勢望去,稍頃,便發現慕陽神色有異。

  她一臉難以置信,喃喃自語:“怎麼可能?不會是……怎麼可能會到北京?不會的……”

  他心頭一悚!

  放眼平廣的場子裏,只有年輕的馬師和受人饋贈的駿馬在激烈賓士……她認識那個新任馬師嗎?

  他如鷹般銳利的視綫緊鎖住年輕的馬師;飛揚的塵土間,仍可以看出那陌生男子的面貌幷不難看,甚至稱得上瀟灑。

  蒙古來的馬師,同鄉……莫非……

  “蒙哥!”末及慶照想透,慕陽已經不顧身分地放聲大喊。她讓多潾和慶煒托扶著下馬,剪水秋瞳中映滿閃耀的光彩,直往圍柵跑去。

  不知情的衆人詫異極了,怔怔地看著這純艶的小女子令人不知所以的舉動。

  慕陽熱切地奔至欄旁,又叫了聲:“蒙哥!”

  馬背上的年輕男子應聲回頭,顯出驚訝的神情;就這麼一閃神,黑駒驟然舉起前蹄騰空立起,趁機把馬師硬是給摔下背,然後一轉,驀地直往慕陽所站的地方沖來,看來好似怒氣未消,要再找個人消消氣。

  “危險!回來!”衆人著急地大喊,要慕陽退後離開;眼看壯碩高大的黑驪駒狂猛馳來,她卻仍是站在那裏,不顧旁人聲聲呼喚。

  慶照見她在危急的此時此刻,眼裏竟還是只有被摔拋在場子裏的年輕男子,心情是百味雜陳;但快要襲上她身前的馬蹄子,卻讓他沒有空暇再多想。

  他跨步飛縱上前去把慕陽挽抱住,用自己的身子護在她面前,準備替她擋下這無法預測的重擊。

  然而,那匹黑驪駒奔到距離圍欄前數尺處忽然緊急停下,再次立起、昂首長聲嘶鳴一陣後便靜順了下來,不再暴怒發狂;在場外的數人見著,又是一訝。

  慕陽掙開捨身相護的英岸身形,跑開去喜喚:“蒙哥!”

  被拋下的慶照只能僵直身子;他不想轉身,不願親眼看到自己美麗的妻子……投向別的男人。

  這是多難堪的情景!當著他的面,她毫不猶豫地就作出了抉擇,她選擇了蒙哥……她的舊情人竟能遠從蒙古追到北京,或許值得欽佩;但是,他也不願放棄!

  這一刻,他感覺慕陽像是已經刻鏤在他的心版上,不能抹去。這世間少有的絕美浮印,他無論如何,誰也不給!

  握緊拳頭,他的眼光轉成冥暗深沉。冤家路窄,他痛恨的人來到靖親王府擔任馬師的差事,實乃天降橫福!他可以輕而易舉就除掉這個立在他夫妻間的障礙,永遠……永遠……

  方才落馬的年輕人已經來到圍欄旁拜見,叩道:“小的叩見衆主子。”

  慶照轉身將一切置於身後,踏出步子正要離開,背後傳來慕陽一喚,“王爺,您不來看看……我的舊情人嗎?”

  他氣得刹白了臉;她難道嫌他還不夠狼狽,非得在大夥面前讓他失盡顔面?

  慶煒不知內情,好奇地問:“舊情人?哪裡有舊情人?”

  “這個蒙哥就是了。”

  聽她的語氣坦然若此,慶照在這瞬間想要衝去,把那不該出現的“蒙哥”狠狠地千刀萬剮。

  又聽見慶煒哈哈大笑,“一匹馬怎麼會是你的舊情人?哈哈……”

  “這真是蒙哥?”接著的卻是年輕馬師的聲音,音調很是驚喜,“是人稱‘絕世天馬’的蒙哥?它的名聲我在蒙古時就已經如雷貫耳了!”

  絕世天馬……蒙哥?

  慶照愕楞地慢轉過身,看慕陽眼角淚光點點,摟著馬脖子又抱又親;而那黑驪駒似乎也高興找回主人,用鼻子輕輕蹭著她因開心而嫣紅的面頰。

  年輕的馬師繼續宣揚著他所知的傳奇故事,“據說蒙哥無人能馴,最後只讓自己選的主子上鞍、策騎,旁人可全不行的!它跟了喀爾喀郡王的女兒,聽說也是蒙古第一的美人。人說,是因爲格格美如天仙,而蒙哥的靈性可比天馬,天馬自然只跟隨天仙啦!這在蒙古可是衆所皆知的奇事。聽說郡王千金也很愛馬,待它如家人……”

  慶照只能靜立原地,不知所以。

  蒙哥……原來……是一匹馬?

  秋夜輕寒,桂花暗自飄香,漫散在整個竹泉館內;漸缺的瑩月灑下如珍珠粉般的銀光,把整個院落裏的竹和桂映照成了銀葉瓊林,光燦照人。冷泉涓涓不止,流音泠泠……種種美好的景物,合成了一幅令人神迷的仙境夜色。

  慕陽在曲折長廊下倚欄端坐,眺望著黑夜裏熠熠耀眼的星光,一身白貂絨襯底的雪紡衣裙,加披上銀月的清光,更添幾許靈氣;而身邊伫立著一個俊逸英挺、軒昂華貴的偉岸身形。

  望著她映進滿天星亮的晶眸,慶照回想起今兒在馬場邊,她那滿是勝利的眼神。

  終於,在靜默許久後,他艱澀地開口,“爲什麼……不告訴我實情?讓我誤會你……”

  “告訴你什麼?”吐出的語句,就如白淡的月光一樣薄冷。

  “說……蒙哥是……不是……”心中所想的話,是那麼難以說出。

  “在你郡王爺的面前,可有我開口的份?”她淡淡輕言,“什麼事不都該是你說了才算?就算我告訴你,你或許只會當我是在狡辯吧?”

  慶照啞口了一會兒後才低聲問:“既然你是清白的,何不爲自己辯駁,就讓我對你這樣……誤解?”

  “因爲……我恨你。”雲淡風輕的語調,卻說出了讓慶照擰心的答案。

  “我恨你娶了我爲妻,對我卻全無信任,寧可相信別人的讒言,也不肯親身問我一句。”她輕撫手臂,上頭還有些淤傷未退盡,勾醒了那段痛苦不已的記憶,她稍稍激動起來,“我所吃的苦、所挨的痛,都是因爲你啊!”
  “我早說了,那不是我的意思!”他把握爭辯的機會。

  慕陽看著他,星目中泛著水光,“若不是你對我心存偏見、處處爲難,又怎麼會讓人捉住時機,趁虛而入?折磨了我一個月,你竟渾不知情……我這個妻子在你心裏是怎樣的分量,也該清楚了。”

  “你……真的恨我?”

  閉上眼睛,她又搖搖頭。“你的家人對我都很好,托他們的福,你……我不會恨。”

  慶照大爲欣喜;這就是還有轉圜的餘地。“那你會跟我回去,讓我好好補償你嗎?”

  “沒什麼好補償的,一切到此爲止。”銀白的寒月,如她的心一樣冷。“我已經托人請奏,除掉郡王福晉的頭銜,讓我回蒙古去了。”

  “不行,你不能走!”他一顆心快要眺出口,急切地低喊。

  “爲什麼不能走?這裏不是郡王府了,我也不再是你‘慶照的東西’,我要走,自然就走得。”輕柔的聲音說著的,是嚴厲的責備。

  慶照幾乎就要低頭認錯,但忽然思及某事,“既然你從前沒有心上人,那……新婚夜你又爲什麼要拿假血,充當清白的證明?”這是他想了一個下午也想不出的事。

  “那是……宮裏的人教我的。”慕陽呐呐地,不懂他怎麼會提起這件事。她細聲問起:“那是……清白的證明嗎?可那個時候,負責的宮婢說……”

  那天宮中年長的宮婢告訴她,新婚夜是女孩子受苦難的時候,不但要承受難以言喻的痛楚,還要見血!丈夫脫去妻子的衣衫後,要以一把鋒利的劍刃刺穿妻子的身體,讓妻子的鮮血滴淌到鋪在床褥的喜帶上,方可算是成了夫妻。
  天知道,這可真是嚇壞她了!怎麼原來成婚是這麼可怕的事?那可怖的利刃要戮穿身體何處?肩窩、胸口、腹,抑亦或是手臂或腿?不管刺哪裡,都是要痛好久好久的大傷口呀!尤其還要見血……

  她從來就最怕疼!九歲那年墜馬受傷挨疼,讓她許久都不敢再靠近馬匹,直到蒙哥化開了她的心結……她也懼伯濃稠的鮮血!宮婢的敘述令她額冒冷汗、心沉到淵底去,直直追問有無法子可解?有個宮婢給了她小小的鼻煙壺,告訴她依據風俗,靠此可保身的……

  當時聽完宮婢的話,她腦袋裏淨是繞著“痛”、“血”打轉,拿到鼻煙壺後也只顧著高興,卻沒有再問清楚接下來的細節。

  “所以那晚你拿走了鼻煙壺,我以爲就是這樣了……”

也因爲這樣,第二天靖王福晉問起,她的回答是那麼開心。

  “宮中的人這樣教你?爲什麼?”慶照無法相信,宮裏的人怎會這麼做……可惡!他倆這一樁婚事,究竟有多少人在算計著?

  回想這整件事情,告訴他關於慕陽舊情人的,是諾善;他竟從一開始就誤信小人讒言,對當時是未婚妻的慕陽抱有偏頗的成見!大婚當夜,不論那個宮婢只爲戲弄慕陽,或是被人買通,總之他和慕陽之間的鴻溝又因此劃得更深!

  他一開始便誤會她、傷害她,讓她心生怨尤,是以慕陽才在得知他錯誤的想法時,倔強著不願告訴他實情。她必定是等著水落石出、還她清白的一天到來,也等著他發現自己的不是,向她道歉……

  他俯身握緊她的纖手,眼裏透著無盡的懊悔。“我……”張口結舌,就是沒辦法照著心意,把認錯的話說出口。

  從來他最多只跟長輩、在上位者低過頭,而眼前這靈麗脫俗的女子,是他才十六歲的小妻子啊!論地位、輩分、年紀,都教他沒法放下身段。

  慕陽端視著眼前這張俊美清朗的面容,看出他的悔恨,只是沉沉言道:“我早說過,你有一天會後悔的。”

  她抽開手,站起身子輕擺蓮步,如飄然的仙子離去,消失在長廊上竹桂交織的陰影中。
  
  第二天一早,慕陽便往練馬場去,親身照料愛馬,一個上午就膩在馬廄裏。
  “陽姊姊,你果然在這裏!我去幫你打聽過,這蒙哥是怎麼來北京的了。”

慶煒從遠處跑來,臉頰透紅,笑道:“原來它在你從蒙古起程的那一天,就跟在後頭了!護送的行隊那麼長,多一匹馬也不覺得奇怪,就把它綁住隨行,而蒙哥也沒掙扎,大抵雖找不著你,至少知道是跟上你了。直到你進了宮,它被送進驍騎營去,雖然怎麼都馴不下,不過看著它的形態健美,驍騎營的人還是細心喂養;最後被梁千總給挑上,送給我阿瑪……總算你和愛馬團圓了!”

  “原來是這樣……”慕陽微微頷首,又蹙緊秀眉,“那就是說,我走的那一天,蒙哥就失蹤羅?怎麼阿瑪和額娘都沒有給個只字片語,通知我呢?”她心裏真是不高興,“臨行前我才央求過,要好生照顧蒙哥的!”

  伸手撫撫蒙哥黑亮的鬃毛,不知這一路,它受了多少委屈?

  她靠貼上馬脖子,輕聲喃語:“咱倆可真是一對了;打從出嫁那一天,我就開始受難,你也跟著挨了不少苦啊……”

  “陽姊姊,你還真是很喜歡這匹馬哦!”慶煒托著臉觀看,“看你對它的態度,難怪我那個蠢大哥會把它誤當作你的舊情人,還自以爲是的折騰你。”

  慕陽驚轉過頭,“你是怎麼知道的?”關於她和慶照之間千折百轉的誤會,親王和福晉從沒問起,她也從未對任何人提過,除了……

  “是你的貼身丫頭說的。”

  “多潾!”慕陽聽了跺腳,“果真是那丫頭!怎麼可以這樣出賣主子!”

  就在她病入膏盲、近彌留之時,爲了不背負慶照給她的不白之冤而死,她硬撐著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多潾,還千叮萬囑,除非她咽了氣,否則絕不說出來……

只要她在世,她就要等著慶照自己發現事實,看他錯愕、看他驚醒,聽他親自告訴她,“我錯了”……

  “甭生氣了,現在都已經真相大白,她告訴我們也不要緊啊。”

  “你……們?”

  “嗯。”慶煒直坦坦地答:“阿瑪、額娘和我們幾個兄弟,全知道啦!”

  慕陽真希望自己能就此消失。

  “陽姊姊,你會原諒大哥嗎?如果他跟你道歉,你就原諒了他嗎?”
  “我……我也不知道。”她順撫馬鬃,“爲他吃的那些苦頭,我一樣都沒辦法忘記。讓他一句道歉就一筆勾銷,我實在做不到那樣寬宏大量。”眨眨澈亮的丹鳳眼,她又低下頭。“算了,終究我會離開,再也不是他的……福晉。”

  “沒錯,是不能便宜了他!”慶煒猛點頭,俊俏的臉上又浮起邪氣的笑容。“既然這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其實阿瑪除了罰大哥照顧你到痊愈外,還判了他受二十下的家法懲處呢!當初就說了,要等你身子安好以後才動家法。我瞧你的情況也好得差下多了,大概就在最近,可以讓你看見大哥挨家法。”

  他把手背到身後,來回踱步,“自從你來了,這王府裏就生出很多趣事,也讓我看到了不少以前沒見過的景色……以往阿瑪訓大哥,都是顧全大哥面子,關起門跟他講理,從沒打駡過,家法就更別談了!不過爲了你,全變了。”他笑看慕陽,“就像你來的那一晚,阿瑪在我們這些兄弟面前怒駡了大哥下說,還狠狠送了他一個耳光呢!聽我娘告訴我,額娘也難得地開口責備了他。哼哼……”

  慕陽吃了一驚。

  “動家法,就更不得了了!阿瑪是不隨意動家法的。”慶煒繼續說:“按規矩,兄弟中一人挨家法的時候,其他兄弟都要在一邊看著,好以此爲戒,提醒自個兒往後別犯同樣的錯;女眷,則可以不看。因爲阿瑪動家法,跟在審戰俘是一樣的!我就挨過幾次,真是慘呐……”他兀自侃侃而言,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慕陽臉色早變了。

  慶照爲了她受到未曾有過的責罰,他從來一字未提,她真不知道;還以爲靖親王爺疼寵愛子,不會爲她這麼一個外人而責怪慶照……

  “等大哥要受罰的時候,我一定通知你,帶你去看看高傲的成端郡王挨家法的模樣。嘻嘻……”

  “一定要罰的嗎?”她試探性地問,“如果誰來求個情……”

  “不成!”慶煒趕緊搖手,“大家都知道,阿瑪說怎樣就怎樣,求情也沒用。要有人求情,反而要加倍罰!”

  說怎樣就怎樣……慕陽想起慶照的行事作爲,果真是承襲了乃父之風——不知他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幾天後的午後,慶煒急忙來到竹泉館,排闥直闖前堂,不顧慕陽訝異的神情,稚氣的俊臉上露出陽燦的笑,隨即拉著她就往外走,“看好戲的時候到了!”

  “什麼……”還來不及問,她便被拉著離開了居館。

  到了一處名爲“醒悟齋”的院落門前,慶煒才停下,告訴她,“這裏是我們兄弟受罰的地方。阿瑪教訓人是只給自家人瞧的,僕役一律不許靠近,省得讓人多話。”跟著領她入內,過了穿堂,進到四方都有折廊圍住的庭園。在一邊的廊上置有數張座椅,面著一處階台,臺上幷設有十字形的樁架。

  衆世子們都已就座,慶煒到了算是全員到齊,但見到他帶來慕陽,兄弟無不顯露出吃驚的模樣。

  此時,靖親王與慶照父子倆到了階臺上,靖親王瞥見慕陽,和氣地皺著眉問道:“陽兒,你怎麼會在這兒?這裏是罰人的地方,怕你承受不住這樣的場面,跟你的丫頭回房去吧!”

  “阿瑪!”慶煒趕緊幫慕陽力爭,“今天罰大哥,陽姊姊有權利在一旁看!因爲她是大哥做錯事的犧牲者,她吃了那麼多苦頭、受了那麼多不平,就該有權利看看始作俑者所得的報應!”

  靖親王撫髭沉吟,轉頭看看慶照,以眼光詢問他的意見。

  一身純白素衫的慶照立在午後的陽光下,看來愈顯飄逸耀眼。

  他沉靜地說:“如果她想看,讓她看吧。”他往慕陽這兒望來,“除去觸犯禮制家法,我也……對不起她,她是有權看我爲此……付出代價。”

  見他幷無掛礙,靖親王也不再多言,轉而下令:“焰兒,把你大哥的手綁上樁去。”

  慶焰步上臺去,用繩子把慶照的雙手往兩旁綁住,定在樁架上,令他無法掙扎。

  隨後,又取來一面銀托盤,上頭放著的是一條以純金爲把柄的長鞭,閃閃發亮。靖親王執起金柄輕輕一甩,長有丈餘的皮鞭立刻如活生生的黑蛇一般揚起,劃破空氣、撻擊地面,響震全院的鞭聲令人戰栗發冷。

  “鞭罰?!”慶暖輕聲驚呼,“我以爲阿瑪對大哥,挑根籐條也就夠了;鞭罰是最重的家法,撻上二十鞭,怕是有得受了……”

  退回座位的慶焰聽聞四弟的訝語,用冷酷的面色伴隨著冷冽的語調,送了簡短一句:“愛之深,責之切。”

  “肅靜!”靖親王喝令,登時鴉雀無聲;他用洪亮如鍾的聲音,對慶照指明罰責——

  “照兒,你任信小人讒謊,陷自己的妻於於不義,令她飽嘗折磨之苦,是一過;又違我大清律法,辱及皇恩,對皇太後封賜的郡王福晉之位擅自更貶,又是一過。如此二過,罰你家法二十,你該自知。這鞭子是你自己挑上的,撻傷了皮肉,可也怨不得。”

  “知道。”慶照默默聽完,只是淡應一詞。

  靖王嘆口氣,“你一直都是個懂理的孩子,我從沒罰過你;這次的糊塗,希望你往後引以爲鑒,莫要再犯。”

  無奈中,他仍揮動長鞭,重重撻下,讓鞭子侵上兒子的身體。

  皮鞭刷過空中的風聲呼號、撻過肉體的聲音,聽來格外讓人發毛:第一鞭,便已把素白的衣衫劃開了一道口子,幷快速地從裏面滲出了顯眼的殷紅。

  慕陽捂住口,阻止自己驚叫出聲。這實在太殘忍!她身旁的庶子們則是揪眉掩面,亦感如此場景未免慘不忍睹。

  長鞭沒有止息,仍繼續舞動飛撻,挑翻著艶紅的碎布,如落花般飄散——

  那原是雪素色的白緞啊……她可以看見慶照緊咬著牙,用力握緊的拳頭關節泛白、青筋暴突,忍痛承受,不出一語。她別過頭去,再不忍看,也捂住耳朵,不讓可怖的鞭聲再進入耳裏。

  不知過了多久,鞭聲終於停息,慶焰上前去遞過白絹,靖王取此拭去皮鞭上的斑斑血跡,大聲喊道:“快!扶你大哥去療傷!”

  衆人上去迅速將慶照解下樁架,送入醒悟齋的房間內。

  靖王同時做了指示:“熠兒,你和三個弟弟這幾天甭上課,就照顧你大哥吧!”
  “啊?”慶煒張大口,百般不情願,卻又不敢說。看著廊上面色蒼白的慕陽,他倒自告奮勇,“我先把陽姊姊送回去吧!”一個轉身,就拉著慕陽主僕離開現場。

  一離開醒悟齋,他便開始大大抱怨,“什麼嘛!居然要我們四個休課,去當大哥的奴才伺候他?我才不!雖然按照慣例,是要由兄弟互相照顧,可是以往我受罰,大哥還不都拍拍屁股就走,怎麼我就要去幫他?”

  他停了一下,又說:“大哥能捱過去,我是挺佩服;但他的傷我照顧不來,我不去!既然阿瑪讓我們休課,我就趁這幾天好好休息。”

  “那……我替你去吧!”

  “你?”慶煒愕望著她,“你去做什麼?你可是苦主耶!”

  “他……”慕陽駭於慶照身上條條血痕和染滿血紅的白裳。“傷得很重,要是沒你們幫忙,恐怕很難好起來。他照顧過我,我想……”

  “得了!你是‘苦主’耶!當真想去?”他無法瞭解。但看慕陽竟點了頭,他只能大嘆:“你就省了吧!我去就是了!誰教……”話說到這兒,便停住了。

  “什麼?”比雪玉湖還要澄淨的棕眸望向他,慕陽等著他說完。

  “沒有。沒有什麼!”慶煒猛搖頭,大步往前,“總之,我幫著你去照顧大哥就是了。”

  生來第一次有話說不出口,他有些無奈,心裏想著:誰教你,是這府裏我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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