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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 -【戀念星辰(落花奇劫之忘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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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4 00:15:48 |顯示全部樓層
默嬋(沐辰) - 戀念星辰(落花奇劫之忘情)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她不過是搶錢搶得有些不擇手段
老天干啥送她一個甩不掉的天大麻煩?
他技術爛還飆車,結果不長眼的撞上她
睢撿回一條小命卻「忘了我是誰」
倒黴的她不但假期泡湯還要供他白吃白住
若非看在他這個人肉抱枕能幫她趕走惡夢
早一腳將他踹到天邊任他自生自滅
令人訝異的是這只米蟲原來是有名的軍火商
她正準備從他身上連本帶利的海撈一票時
這死傢伙卻恩將仇報拿她的命當賭注……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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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來創作共漾靈思默嬋

嗯嗯,瞧了眼標題,不知道為什麼標題會有點小小的文言,算了,不管它,反正我訂下標題了。

當嬋子得知自己將與其它幾位頂尖作家一道出套書時,心中的感覺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怕自己拖累了其它幾名作家,喜的是出版社給我這個機會。

如果細心的讀友們細讀過楔子的話,可以發現(禾馬)的編編們在楔子上下了很大的苦功喔,四套套書連成一個大系統,很有意思吧?這也是讓嬋子佩服兼下筆的原動力之一。

「落花奇劫」這一套嬋子寫的是「迫害」,初始下筆時,完全沒有頭緒,腦中只有「迫害」跟編編建議的「如何成為億(還是百?)萬富翁」兩條想法。經過一番苦思,真的是苦思,嬋子平常很少在動腦的,所以常常是一副呆呆的模樣,可這回卻為了套書絞盡腦汁,是以這本書寶寶嬋子寫來戰戰兢兢,停了又拖,拖了又停。

不過,(揮揮額上的冷汗),嬋子還是寫完了。

這本書寶寶《戀念星辰》,因是寫花仙,蟬子又愛「星辰」這種花兒,因此將它拿來當書名就不為過了。^__^

但不知為何,蟬子微薄的印象中,這本書寶寶好象沒有提到太多星辰的事,算了,不追究。

當嬋子接到編編的電話說要為序文時,嬋子人正在高雄玩,回到臺北好幾天才想起來要為序,可悲的是,嬋子好不容易定下來要為序時,計算機不給面子的當了三次機,這次是我第四次開檔來寫,希望能順利才好,不過我都寫到這兒了,呵呵。

總而言之,感謝出版社給我這個機會與其它作家一道寫套書,也希望讀友們看了之後給嬋子一點指教囉。
咱們下一本再見。

Ps:嗯,這本是嬋子的第二十本書寶寶,嬋子估算錯誤,所以呢,「空」組織的贈書問題,關於這一題就當是送分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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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德國慕尼黑

連日來教雨雲遮去光彩的太陽,終於在今日稍微露出臉。

她起了個大早,換上一套淺紫色套裝,內襯件淺紫色的高領衫,在裏面裝上一個扁平的調聲器,這樣的裝扮襯得她窈窕的身材更加誘人。

平日她要是出任務時,絕對會徹底改變自己的外貌,以免讓監視器拍到她的真實模樣。

但是今天,她出乎意料的沒有心情改裝成另一個人,只將自己的臉型、眉型稍微改變一下。

踩著輕盈的腳步走進一棟大樓,她古典優雅的面容招來不少人側目,「叮」的一聲,電梯門在到達目的樓層後緩緩打開,她在步出電梯前別上識別證。

「早。」一名經過的同事忍不住對她今天的裝扮投以讚賞的目光。

「早。」她合宜地微笑以對。

倏地,那名同事緩下腳步,一臉疑惑的盯著她離去的方向,心裏暗忖著:什麼時候公司來了這麼個東方美人?

但他接著想了想,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公司在亞洲國家也設有分公司,公司裏會有東方人出現也不足為奇。

他笑了笑,沒有再多思考便朝目的地走去。

她狀似優閑地來到一處無人使用的計算機前坐下,開機。

一聲細微的輕響之後,原本黑鴉鴉的屏幕跳到一個窗口的操作界面,她以鼠標點進一個檔案中,隨即出現一個輸入密碼的窗口。

這時,她抬首看看四周忙於工作的人們是否有人注意到她。

沒有,很好。

見無人注意她,她這才放心輕敲幾下鍵盤,為了不留下指紋,她手上戴著一雙半透明的手套。

自網絡入侵,輸入密碼後,檔案得以進入,她不停的以鼠標翻頁檢閱著,一邊分神注意是否有在看她。

約莫三十分鐘後,屏幕上跳出的窗口教她輕揚唇角。

找到你了!

她按下幾個鍵,跳出一個窗口說明可以進入取閱。

她取出粉餅盒,自其中拿出一塊小光盤,放進光驅download資料。

不到五分鐘,她取出小光盤放回粉餅盒,丟入皮包中,神情自若的起身離去。

十分鐘後,大樓內發生騷動,而她,正走出大樓。

直到走離大樓外部監視器的可視範圍,她才轉身抬首望了下發生騷動的樓層,帶著得意的笑容閃入一旁的小巷中,以最快的速度除去身上所有的偽裝,還她原本的面貌。

她走出巷子,才想離去,一個不小心與一名男子相撞。

「小心!」男子穩住自己的同時順手「撈」住她。

「謝謝。」她低聲道謝,如瀑的黑髮掩去她的表情。

倒是男子見了她那頭反射著光芒的黑髮有瞬間的呆愣。

「不客氣。」他喃道,下意識的想看清她的面貌。

她往後退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抬首給他一個微笑後轉身離去。

男子配戴的單眼鏡片上倒映著她離去的纖麗身影,久久,他才彎下身拾起一張她不小心遺落的名片。

隔日。

全世界各大商業集團與企業內部網絡皆流傳一則關於商業間諜「星辰」的新聞。

據傳只要星辰出馬,沒有一件案子是不成功的,只不過星辰辦事效率高,委託人得付出的代價當然也高。

這種會造成企業主重大損失的商業間諜十分不受警方歡迎,因而星辰便成了各國商業犯罪組的頭號重犯,多次布下天羅地網想逮捕他,但星辰卻憑藉著狡詐的機智,讓他們每次皆撲個空。

只要一提起星辰的名字,業界不外乎是又愛又恨,警方莫不是咬牙切齒。

但無論如何,星辰依舊是商業間諜中的翹楚,也依舊是逍遙法外。

火!

位於城南的一座官邸正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燃燒的紅色火舌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失火了!快救火!快救火!」拔尖的呼叫聲響起,原本寂靜的夜陷入混亂中。

然而火勢過於猛烈,使得他們想救火也無法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神肆虐。

一隊黑騎在此時接近這座官邸,為首的男子乍見起火的房子是當朝宰相南宮平的官邸時,心下一驚,恨不得立刻策馬疾沖過去,但理智阻止了他的衝動,提醒他,現下他並非一人,且他仍公務在身。

上天明鑒,他是多麼不願執行這個公務!

是以,他僅是皺起眉頭望著那片火海,唯有緊執著韁繩的手冒出的青筋,顯露出他真正的心情。

她如今怎麼樣了?火有沒有……她是否安然?

「將軍,南宮家陷入一片火海,那聖上交付下來的任務……」一名屬下有些遲疑的開口。

「傳令下去,全速前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沉默許久,被喚為將軍的男子終於開口下令,握著韁繩的手勁也加重,連手教粗糙的韁繩給磨出傷口也無所覺。

「是!」眾人大喝一聲,跟著男子策馬沖向南宮家的官郟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她不知所措的看著慌成一團的僕人,想尋找家人卻一個也見不著。

爹和娘……兄長和嫂嫂……

為何她醒來便是天人永隔?

她清冷一笑,縱使沒有這場火,他們也死定了!

只因她南宮家位高權重,惹來皇上的猜忌,所謂伴君如伴虎,他們南宮家伴到一隻昏庸的虎!

南宮世家忠心耿耿,卻被冠上個莫須有的罪而落得誅連九族的命運。

天……天在哪兒……此時天理為何不彰?為何他們蒙受的冤屈得不到個公理?

難不成算命先生說她是仙女轉世之語是騙人的?若她真是仙女轉世,為何未替南宮家帶來好運道,反而落得家破人亡……

她恨!她恨自己出世只為曆百劫啊!

恨自己與「他」必須以此下場做個了結。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入她耳內,她抬起不知是被煙給熏的還是傷心過度而迷蒙的淚眼,只見一隊騎兵朝這兒奔來。

來了!

他們來了!

她呼吸一窒,借著火光看清為首的人。

四目相接的瞬間,他平靜無波,她哀莫大於心死。

果然……那個是非不分的狗皇帝派的是愚忠的他。

她想笑,卻只擠出個扭曲的弧度,想站穩,身子卻搖搖欲墜。

如果有來生,能不能別再這樣痛苦了?

能不能有個好結局……能不能別再受這樣的折磨了?

能不能別讓她生做這等身分,平凡就好?

能不能別再遇上他……別再讓他成為迫害自己的劊子手?

感情,不嘗不知個中苦,若真有來生,她願自己當個不懂情之人,也不要嘗到這種苦果……

她淒涼一笑,在他們到達之前縱身投入火海中,纖細的身影轉眼間已為大火所吞噬,徒留一抹殘香。

眼見那抹倩影消逝在火中,那焰般的顏色染紅他的雙眼。

胸膉間奔騰不已的心緒翻攪著他,他目眥欲裂,痛徹心扉,卻連一聲嘶吼也無法發出,連一句指天譴地的控訴也發不出。

為何這一世他與她是這種身分?

為何偏是他來執行聖旨?

為何偏是這種結果?

他恨!恨自己身為護國將軍!

恨自己必須親手終結心愛之人的性命!

攤開傷痕累累的掌心,那一道道的血痕還比不上內心的創傷,他眼中有什麼東西滑落滴在掌心。

他低首借著火光一望,原來是一顆帶血的淚珠。

他眼見著那顆淚珠凝固成一顆血石,不禁低笑出聲,原來他的心若鐵石,連流出來的淚也成了石子。

是上天在譴責他的無情嗎?

是上天在懲罰他的愚忠嗎?

是上天將他與她玩弄於股掌中嗎?

假若有來生,他發誓,就算毀天滅地,他也要找到她,給她幸福,而非再似過去,每一次都扮演著結束她生命的劊子手。

今生無緣,來世結緣,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羅傑.希克斯.楚多再次因夢境而驚醒。

他戴上慣常戴的單眼鏡片,鏡片遮去左眼的藍芒,餘下右眼的綠光,左手把玩著垂在鏡煉尾端的一顆祖母綠,碩長的身子幾乎塞滿了整片窗子。

又作夢了……沒想到來德國散心,那個夢境依然糾纏著他不放。

這個他自二十歲開始即幾乎夜夜纏繞的夢,好似要將他的情感全數掏荊他每次都會夢見有九十九個男人在追殺九十九個女人,縱使面貌不盡相同,身分不同,時代不同,但他知道那九十九個男人,全都是同一個人,而那九十九個女人也全是同一個人。

他拉出掛於頸項上的銀煉,煉墜是顆淚形的雞血石。

這顆雞血石就是那第九十九個男人流下的淚……

老實說,他不喜歡,卻不由自己的去探求那夢境的真實性。

他有種夢裏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感覺,也許是他的前世。

但是他不喜歡,他就是他,管他前世是挑糞的還是清水溝的。

可他在夢裏清楚感受到的悲傷心碎……

心口傳來陣陣痛楚,好象是在呼喚夢中那名女子。

下意識地,他總是會對有一頭黑髮又是東方面容的女子多加注意,只是七年了,他始終沒有遇到任何一名與夢境符合的女子。

思及此,他不禁想起昨天在街上遇見的那名東方女子。

她是唯一一個符合夢中女子形象的人,但他卻因一時的發呆而錯失認識她的機會。

找出她留下的那張名片,上頭的文字是中國字,而且是繁體字。

全世界只有一個地方是使用繁體中文,那就是臺灣。

羅傑沒有多做思考,立即拿起話筒,打了通電話到航空公司訂了張機票。

他要證實,證實自己跟夢裏的男子是不同的,今生的他只為自己而活,不為任何人而活。

他要找到那名夢中女子,讓她知道他與前面九十九世的男人不一樣,他不追殺她,他要讓雙方都自由……

夜更深了,漆黑的夜空一絲月光也無,而他胸前的雞血石卻隱隱發亮。

臺灣臺北

夜霧恍似朦朧的紗巾籠罩住蜿蜒的山路,除卻偶爾出現的車燈隱約透出暈黃的燈光外,再無任何形影顯現。

在霧氣彌漫、視線不佳的山路上行駛必須全神貫注,否則出事的機率絕對是百分之百。

嚴若辰才剛完成一趟任務,身心俱疲的她明白此刻自己是不適合開車的,但她還是自桃園中正機場一路開回來,理由只是她不願意花個一、兩千元的代價坐出租車。

「死了!」她低啐一聲,一手扶著方向盤,彎身撿拾剛剛拿出來想播放,卻掉落到車上的CD。那片CD可是她花了三百五十元買的,怎麼也不能讓它變成三百多元的廢物。

撿起那片知名女歌手演唱的新CD,嚴若辰按下車上CDBOX的open鍵,才要將CD放進去,誰知,她本來想放開油門減緩車速的,卻不小心踩下油門,車子立刻像火箭般彈出去,嚇得她連忙兩手抓住方向盤,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失了判斷力,她忘了該放開油門,而非將油門當煞車踩。

車子疾駛過一個彎道,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入她的眼睛,她瞇起眼來,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隨著「砰」的一聲,她的意識登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羅傑.希克斯.楚多在山路上疾駛著,無視於彎道該減速,反而加速轉彎,像是賽車手的駕駛技術令人歎為觀止。

才逃離那堆煩人的事務兩天,又要被召回紐約,他說什麼也不願意,好不容易才來到臺灣,幹嘛他又笨得回去背那堆沉重的負荷呢?

當初若不是那個老頭拿那顆雞血石來交換他接掌楚多集團,他壓根不會擔下這個責任,老早享福去了。

哼!要不是為了那顆他執意要得到的雞血石--那唯一聯繫著他與夢中女子的鑰匙,他也不會乖乖的栽進那死老頭設下的陷阱裏。

從他懂事以來,那夢中女子成了唯一能勾動冷血的他心弦的事物,而那老頭就是捉中他這個弱點來驅使他。

真是夠他×的!

他駛過一個彎道,迎面駛來一輛車子,車燈光線刺入他的眼眸,教他張不開眼,等他發現想要踩下煞車時,卻發現煞車失靈。

奇怪,他今早才檢查過煞車,那時並沒有問題,難道……

有人要殺他?!這是他腦中最後殘留的意識。

砰的一聲,兩輛高速行駛的車子迎面相撞,接著一抹焰紅照亮闃黑的夜空。

山頭有道黑影放下紅外線望遠鏡,冰冷的藍色眼眸閃過一絲懊惱。

約瑟.葛裏皺起眉頭,他向來不失手的,但這次他接下的case卻波及到另一輛無辜的車子,他的心中沒有愧疚,只有懊惱,這可是他出道以來首次的失誤。

那個羅傑.希克斯.楚多才是他的目標,為了達到目標,犧牲一個人是無所謂的,反正全世界人口爆炸,死一個人跟死兩個人是沒有差別的。

現下就等著明天的報紙刊登出這則「意外」事故。

他撇撇嘴角,轉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由遠至近傳來刺耳的警笛聲以及救護車的聲音,沉寂的夜變得熱鬧起來。

點和點的命運就此成了線,連接起來。

「啊!嗚……」嚴若辰驚叫一聲,猛地坐起身,卻因不小心敲到手而痛得低呼。

夢?是夢?對,那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夢裏那抹強烈的痛心仍未完全褪去,那人的熱度似也從夢裏延燒出來。

她喘息著,無法乎複狂跳的心以及顫抖的身子。

害怕。是的,她好害怕。夢裏的影像是如此的真實,好似那名投入火海中的女子便是她似的。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那麼可憐?開玩笑,她才不會像夢中那名女子那麼笨自殺呢!

生命誠可貴,金錢價更高,這可是她的至理名言。

她寧願別人死,也不會要自己死;寧願是別人損失錢,也不願是自己損失錢。

「呼!」嚴若辰輕噓口氣,反正她還活著,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是的,那只是個夢,夢不是真實的,活著能呼吸才是最真。

倏地,她冒出了一聲咒駡,「該死的!」

映入眼簾那雙纏滿白色紗布的雙手是她咒駡的主因。

她用來吃飯的寶貝手竟然纏上了紗布,而且還痛得要命,她是做了什麼大事讓自己受傷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坐在一張白色的床上,這張床不甚舒服,顯然不是她房裏那張柔軟得讓人一躺下去就不想起來的床,何況她那張床也不是白色的。

白色……這讓嚴若辰聯想起她最討厭的地方。

揚睫一溜,果然,那一大片的白色讓她發現自己身處在她曾發誓死也不踏進的醫院。

一連串的低咒連珠炮似的逸出她的唇間。

她從沒見過世界上有哪個地方比醫院更黑血的。

這種只要踏進就得付掛號費,不幸睡張不舒服的床一下還得付住院費,若是要開個刀,費用更是高得嚇死人的爛地方,她連提都不願提。

如今,她不只是踏進,還住下了。

嚴若辰現在心裏塞滿了疑惑,她怎麼一覺醒來就在醫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妳醒了。」一聲驚呼將她脫軌的思緒捉回。

她望向聲源處,只見一名身著護士服的女子站在門口看她。她不悅的橫眼瞪著那名女子,護士只會叫不會做事嗎?

嚴若辰一見到那名護士小姐,愈發肯定自己身在何處,整顆心霎時一沉,不快了起來。

「我怎麼了?」她口氣不佳的問著。

「妳出了車禍,奇跡似的只受了輕傷。」護士小姐見她神采奕奕的,也知曉她沒什麼大礙,但為免有個萬一,她還是按下了叫喚鈴。

什麼叫只受輕傷?她身體上的創傷是輕,但可預見接著要失去一大筆錢,那可是嚴重得不能再嚴重的重創。嚴若辰在心裏嘀咕著。

車禍……她發生車禍,但有這麼嚴重嗎?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得她從機場開車回家,然後cD掉了她撿起來,卻不小心用力踩下油門,隨即一道刺目的光直射入她眼裏,記憶就此中斷。

看來她是還活著,呼!還活著就好。

「請問有什麼事?」護理站傳來這樣的問話。

老天!要是有急症病患,那麼誰來回答這個問題?嚴若辰翻翻白眼,不想說出這個問題的可笑性。

「請李醫生過來一一二○號房,告訴他傷患清醒了。」那名護士回答道。

「比起妳,另一個人就……唉!」護士小姐一邊調整點滴滴落的速度,一邊歎息著接續适才的談話。

嚴若辰挑起一眉,迷人的鳳眸斜脫著話不說全的護士小姐,卻沒有開口多問什麼。

原本期望她會接續著問的護士小姐,因她保持沉默也不知咳說些什麼。

一股沉寂籠罩在病房裏,但沒有持續多久。

「嚴小姐,妳醒了。」一名年紀約莫五十上下的醫生走進病房,「我幫妳看看。」

未待嚴若辰同意,他便逕自在她身上檢查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笑著迎上她佈滿不悅神色的容顏,「妳可以出院了。」

在那樣高速的撞擊中嚴若辰只受了一點輕傷,讓人不由得要大贊她的好運。只是,她雙手上的傷口,整齊得像是刻出似的,任誰也無法解釋它是怎麼割的。

「是嗎?」她還以為自己得再多「貢」些錢出來給醫院呢!

嚴若辰的眼神毫不掩飾的透著這樣的訊息。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妳可能得先跟督察做一下筆錄。」醫生不知是神經大條還是故意忽略,他的態度並不因她的不善而改變。

「警察?」嚴若辰心一沉,不會是她的身分被發現了吧?但是醫生的下一句話令她安心。

「他們必須為車禍當時的狀況做筆錄,因為另一個跟你相撞的人沒有妳的好運,他的腦部受到嚴重的撞擊,目前人還在高度觀察室中,尚未渡過危險期。」

「另一個人?」是了,她是在山路上跟另一輛車子相撞。

那個害她得花上一大筆錢的混帳……等等,她好象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你說什麼?那個人怎麼了?」

「他的腦部受到嚴重的撞擊,尚未渡過危險期。」醫生重複道。

嚴若辰呆愣了半晌,什麼也無法思考,腦部受到嚴重撞擊,那不就……

「老頭,你最好說清楚,什麼叫腦部受到撞擊來著?」她激動得只差沒跳起來揪住醫生的領子大聲詰問,一個念頭閃過腦子,使她的臉色變得一片死白,「他是不是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老天!植物人,那種只會消費不會生產的病人……

要不是那個人「剛好」是跟她相撞的人,她絕不會反對那個人變成植物人,反正那不關她的事,可現下問題是,他就是!

那她要找誰理賠?誰來賠償她精神與身體上的損失?這下可好,說不定她還得替那個人付醫藥費,老天!

在尚未劃清責任之前,嚴若辰便將責任歸到對方身上。

「是的,嚴小姐,妳的醫學常識還挺不錯的。」醫生面露笑容的回答。

「去他的醫學常識,我要見他,現在!」她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說不定、也許會、或許要賠償就心絞痛個不停。

想她嚴若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無緣無故的飛掉,那比要她的命還教她痛苦。一想到為了省那一、兩千元的計程費而得付出更大的代價,她不禁淚紅眼眶--為她的錢哀悼。

「嚴小姐,妳別太激動。」醫生被她的火氣嚇了一大跳,但仍忙著安撫接近發飆的她。

「太激動?我這樣叫太激動?哼!你尚未見過我發飆的樣……噢……」嚴若辰話說到一半,一聲哀號取代咆哮,只見上一秒用力拍著床墊的她,此刻是輕摟著雙手顫抖著。

痛!痛死她了!她都忘了自己的手受傷,都是那個該死的車禍!

「嚴小姐,我說妳可以出院,但不代表妳手上的傷不嚴重。」醫生歎口氣,拉過她的手拆掉紗布,重新為她上藥包紮。

嚴若辰皺起眉頭看著手上的傷口,看來這場車禍在她身上留下了紀念品。

她雙手從小指到手腕外側的部分被割出道整齊的切口,這般對稱的傷口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凝視那兩道紅豔的傷口,她心中陡升一抹寒意,身子忍不住一顫。

好象是血的顏色……

呃,她是撞昏頭了啊!傷口本來就會流血,她怎麼會白癡到有這種聯想。只是這兩道傷口,整齊得像是被刻意鐫雕上去的。

心頭忽地掠過一道不安,适才清醒前的夢境閃過腦海,她心一涼,連忙搖搖頭,想讓自己脫離那不安的夢境。

那個自她二十歲開始就夜夜纏身的夢魘……

不行!不行!別再想了,愈想愈恐怖。

沒有一次作夢是像這次作的這麼可怕,那深植於內心的恐懼只怕說出口都是一種折磨而非解脫。

嚴若辰深吸幾口氣,稍稍穩住紊亂的心緒,她安慰著自己:不怕不怕,只是場夢而已,算不上什麼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那名跟她對撞的人傷勢如何,還有責任歸屬的問題,而不是去想那個不真實的夢境。

是了,就是如此。

「醫生,我想見見那個人。」丟開惱人的惡夢,嚴若辰揚睫堅定地命令著。

醫生微微一呆後,才笑了笑。

「如妳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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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推開那道隔離喧鬧的長廊的門後,坐在輪椅上的嚴若辰以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寂靜空蕩的走廊與适才經過滿是人走動的長廊形成強烈對比。

護士推著她來到這彷若禁地的高度觀察室區,這兒住著病危,或剛動完手術但情況不甚樂觀的病人,一片的死寂好似是太平間。

絲絲的冷氣沁入她的肌膚,讓她不由自主的環抱雙臂以求一點溫暖。

「我們到了。」醫生的聲音傳入她耳內,喚醒她偏離的心思。

她抬眼順著醫生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玻璃窗內有名男子正靜靜地躺在那兒。

她站起來,走過去,湊近玻璃窗,想看清楚他。

他的頭上裹著紗布,濃眉,眼眸因緊合而看不出顏色,但眼睫毛倒是又彎又長……

一個男人沒事睫毛長那麼長做啥?這是嚴若辰在見到他之後的第一個評論。

她再看下去,只見他鼻樑高挺,薄唇緊抿,剛硬的唇角似永不融化的冰山。整個輪廓看起來不像是東方人的柔和,反倒是像西方人那種深刻不怎麼協調的感覺。

但用來辨認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的眼睛緊閉著,是以,她不確定的轉頭看醫生和護士。

「他是外國人?」嚴若辰輕問,只差沒直接說他是個「阿度仔」。

醫生點點頭,「是的。可能是來臺灣旅行的吧,結果卻遇上這種事情。」警方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他身分的證件,只找到一條價值不菲的雞血石項鏈。

嚴若辰瞥了眼醫生,覺得他似乎想喚起她的同情心。只可惜她的同情心早八百年前就教狗給啃了,現在她是沒「良心」。啐,活該,誰讓他在半夜開快車,死了活該。他害她住進醫院,她非得好好從他身上敲一筆,以慰她飽受「創傷」的心靈。

只是,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在三更半夜,在山路上高速行駛才會出車禍的事實。

「他現在的情況如何?」嚴若辰抬起纏著紗布的雙手,輕觸玻璃,睜大那雙因惡夢而睡眠不足的鳳眸,望著恍似安詳沉睡的他。

心頭不經意的竄過一絲悸動,身子也跟著顫了下,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

似曾相識?見鬼了,她確定自己沒見過床上的人,何來相似之感?

「假若他的情況再不改善,他恐怕會一直維持這個樣子。」

醫生說得含蓄,但入了嚴若辰的腦中只有三個字--植物人。

「他的家人呢?你們為什麼沒有通知他的家人?」她頭皮發麻,有種不祥的預感。

心悄然縮了下,輕微地,卻讓她感受到痛。

半合起眼睫,她是怎麼了?嚴若辰自問著,卻得不到答案。

「警方尚未查出他的身分。」

「他身上沒有任何證件可以說明他的身分。」一個陌生的男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嚴若辰循聲望去,只見兩名男子朝這兒走來。

一名較高且瘦,一名較矮胖,高的臉上沒有笑容,矮的臉上也沒有笑容,倒是嘴角的笑紋顯示他常笑。

較高的男子打量了下她,只見她額頭有道小傷口,雙手纏著紗布,隱約可見到血跡,蒼白的臉色看似隨時會暈倒,但那雙鳳眸中燃的可是足以燒毀整座醫院的火焰。

她很美,卻不是男人可以沾惹上的美。

嚴若辰蹙起黛眉,回望他打量的眸光,帶著些許挑釁,她向來不愛人家用這種眼光看她,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孤身一人,無所依恃。「你是誰?」

「我們是督察,負責調查這起車禍。」說著,他們亮出證件。

「李先生,林先生。」她微頷首致意。「嚴若辰。」

「嚴小姐,不知妳現在是否可以做筆錄?」李炎直視她的眼問道。

他很好奇,嚴若辰只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怎麼可能開法拉利的名車,見著她的美貌,他心中不禁為她興起一抹歎息。

有許多年輕女孩,為了錢常不擇手段,只要有錢,不惜出賣rou體去援助交際,或是當有錢人的地下情婦。

「你是沒看到我的睡眠嚴重不足嗎?」嚴若辰指指臉上的黑眼圈,都是那個該死的惡夢害她睡不好。

「但妳的精神顯然很好。只要一個小時,做完筆錄我們就走。」

嚴若辰生平第二討厭的就是督察,現在卻因為那個躺在床上生死未蔔的外國混帳而得跟警察這種生物打交道。

對,他只是個外國混帳,剛剛所生的悸動全是錯覺。她說服著自己,但心口傳來一陣陣的敲擊卻否定她所認定的事實。

可惡!她臉色陰晴不定,或許離開一下會比較好,讓她能安定自清醒後便顯得浮動的心緒。

「三十分鐘,不再多。」她抬高下巴討價還價。

「可以。」李炎轉頭問護士哪兒有安靜的房間可以問訊。

護士指了間空房,他輕聲道謝,隨即請嚴若辰跟著走。

嚴若辰發覺自己才動,那名一直末開口說話的警察立刻移到她身後,好似怕她逃了。

她皺起眉頭,感覺糟透了,原以為做完生意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陣子,沒想到這種天外飛來的橫禍會砸在她頭上。

要是那個外國混帳清醒過來,她非得好好教訓他一番不可,這個害她假期泡湯的罪魁禍首。

「哼……啊!」嚴若辰不屑的哼聲轉眼成了哀叫。

她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輪椅,轉身就筆直的撞上,「喀」的一聲輕響,痛得她整張俏顏全擠在一起。

站在她身後的警察林森林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低聲問:「沒事吧?」

「沒事。」嚴若辰甩開他的手,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穩,卻因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而一腳跪在地上。

痛!好痛!痛死她了!

她走的是什麼「好運」?都是這兩個死警察害的!

要不是他們要做什麼死筆錄,她也不會撞到輪椅。

醫生和護士連忙上前扶起她坐到輪椅上,原先讓她坐輪椅是因她才剛清醒,現下她坐上輪椅卻是因腳踝受傷。

醫生一隻手扶著她的左腳,另一隻手輕捏腳踝,嚴若辰痛得想抽回腳,但她一動,腳踝立刻傳來一陣劇痛,她便不敢再動,急促地直喘氣。

「會痛嗎?」

「廢話。」她咬牙回道,瞪了眼間廢話的醫生,他是沒看見她額上冷汗直冒啊?

「可能扭傷了。」醫生朝護士點下頭,要護士推著輪椅跟著他,李炎和林森林也跟了過去。

沒有人發現,躺在床上的病人手指輕顫,似在響應嚴若辰心跳的頻率。

結束了偵訊,站在販賣機面前,李炎接過夥伴林森林遞過來的咖啡。

「怎麼了?」林森林人如其名,一如樹木般沉穩。

他看出李炎似有心事,自從問完嚴若辰話後便是如此。

「那個女的來頭不簡單。」李炎喝口咖啡,隨即皺起眉頭。

好難喝的咖啡!

他真懷疑醫院的人可以下嚥。不過看他們忙碌的身影穿梭來去,大概也是一口吞下,來不及品嘗它的味道吧。

「何以見得?」

「直覺。」李炎的直覺為他們破了不少案子。

「李炎,辦案是要講求證據的。」林森林提醒道,假如他懷疑這場車禍的真正起因在於嚴若辰,那也得先找到證據才行。

「我知道。」他點點頭,一口一口的啜飲著咖啡。「對了,那個男的駕駛的車子檢查結果如何?」

「煞車被破壞,看來這就是造成車禍的主因。嚴若辰並非肇事者,只是無辜被捲進這件事裏。」

「你是說……有人要殺那個男的?」李炎倒是沒想過那個男人有什麼不對勁。

「你被嚴若辰迷住了。」林森林笑了笑。

「你少亂說。」李炎否認,一想起那張美麗的臉孔下藏的是怎麼樣的狡詐心機,他連碰也不想碰。

「煞車壞了不代表是有人想謀殺他吧?」林森林將話題轉回,省得性烈如火的夥伴當場翻臉。

「有人會在明知煞車壞了還找死的開快車嗎?尤其那條山路彎道特別多,來往的車子本就該特別小心。假若他有遵守交通規則與愛護自己生命的話,他不會等到要撞車才察覺煞車壞了。還有嚴若辰也是,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她不也是沒有踩煞車?」李炎挑眉提出幾個疑點。

兩輛高速行駛的車子毫不減速的相撞,他們兩個還有命真是老天保佑,尤其是嚴若辰傷勢輕微,更可說是奇跡。

「對了,那名男子的身分查出來了嗎?」林森林問道。

李炎搖搖頭,「目前還不清楚那名男子的身分,以及待在臺灣多久。你去查車子的車牌,結果如何?」

「那是輛贓車。」

沒有人知道為何一名外籍男子會在深夜駕駛著贓車在山路上高速行駛,也許得等他清醒才知道答案了。

「不過這一切皆是假設,沒有確切的證據是不能成定論的。除了物證,人證也是很重要的。」李炎輕喟,這個案子因那名男子昏迷而陷入膠著。

「你也知道啊!」林森林笑出聲,他還以為李炎的判斷力都跑到嚴若辰身上去了呢。

「不過說實在的,嚴若辰確實是個美人,但那個脾性……」

只要一想起她看似合作,事實上卻不合作到極點的態度,他就忍不住大搖其頭。

李炎沒有答腔,他直覺嚴若辰在隱瞞些什麼,偏偏她的背景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總覺得會有事發生。」李炎將手中的咖啡一仰而盡,緩緩吐出這句話。

林森林聳聳肩,不做任何評論。

外頭的天空灰茫茫的,壓得人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

約瑟.葛裏仔細看著手上的報紙,一旁的床上散落著各家的報紙,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浮現一絲不耐煩。

沒有任何一家報紙刊登出有關於羅傑.希克斯.楚多身亡的消息,只說一名身分不明的外籍男子重傷昏迷。

奇怪,在那樣的車速下相撞,他必死無疑呀!

約瑟對自己的技術向來自豪,但此刻一股不確定感攫獲了他向來冷靜的心。

他不喜歡這個結果,非常不喜歡,這代表他失了手,也代表他失信于顧主,更代表著他的零失誤率破了紀錄。

這不是他的作風,他向來是速戰速決且不留下任何痕跡的。

約瑟兩道眉糾結,但隨即鬆開。

看來他必須到醫院一趟,只要將這個他不小心留下的尾巴解決,他便可高枕無憂。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看臺北市燈火燦爛的夜景,嘴角擒著一抹冷酷的微笑。

三天後

「什麼?!」嚴若辰的尖叫只怕整棟大樓的人都聽得見。「妳有種再說一次!」要不是因為結帳的櫃檯太高又有玻璃擋著,她早翻過櫃檯,而非只是站在原地吼。

她的聲音吸引了在大廳掛號、取藥的人們,他們好奇的目光流連在她身上,心底都有一個共同的疑惑:究竟是何事教一名美麗的女子不計形象的大吼大叫?

醫院櫃檯的工作人員教嚴若辰的惡形惡狀嚇到,好一會兒被她吼掉的魂魄才歸位,她清清喉嚨道:「妳的住院費用加上另一位先生的醫療費,總共是--」

「等等。」嚴若辰語氣面容皆不善的揮手打斷她的話,「我住了三天醫院,只需付我自己住院的費用就好,什麼時候冒出另一位先生的醫療費來著?」

死醫院!臭醫院!爛醫院!

開玩笑,要不是她那天去看那個「可能」成為植物人的「阿度仔」,結果不小心撞到輪椅,腳踝嚴重扭傷,她哪還需要多住兩天醫院?

要她付住院費已經夠嘔了,憑什麼她還得付其它的費用?

「呃……這位先生就是跟妳發生車禍的那一位無名先生……」櫃檯小姐的話再次被嚴若辰嚴厲的目光給瞪掉。

「為什麼我得付那個阿度仔的醫療費?」她怒極反笑,平靜的問。

她就知道!一定是她倒黴。可惡!老虎不發威將她當病貓,看來她可得讓醫院瞧瞧她的威力,省得他們看她一名弱女子便想將帳算在她頭上。

哼!憑什麼因為她比較幸運,沒有重傷昏迷,就得負起繳錢的責任?

「因為……因為……」櫃檯小姐支支吾吾的模樣再次惹得嚴若辰凶性大發。

「因為什麼妳最好給我說清楚,講明白。」嚴若辰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但仍按捺著脾氣不吼出來,以免傷了喉嚨得再花一筆費用。

「因為那位先生若是再不付費,院方就必須結束對他的治療。」

醫院方面也是很為難的。器材與人員的耗費已讓醫院無力再免費支付那名男子的醫療。

「什麼?!」有沒有天良啊?她就知道醫院是個吸血機構,連一名昏迷的人也要壓榨,而倒黴的她就成為替死鬼。

「事……事實上……」

「什麼事實上?事實上你們就是黑心鬼!一群吸金吸血的黑心肝人!」嚴若辰不悅的指控。

真是的,好不容易可以出院,現在又給她搞這個飛機,她看起來一副好心腸的模樣嗎?醫院怎麼敢把那個死植物人的帳算在她頭上?

「嚴小姐,經過警方調查後,發現這起事故妳和那位先生都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而那位先生受傷較重……」

才三天,嚴若辰已成了全醫院談論的主題,一方面是她的美貌,一方面是她那奇跡似的遭遇,更因為她的個性之差,凡是照顧她的護士無不受過她的排頭。

「那是我活該倒黴只受輕傷囉?」她睨眼手中的帳單,冷聲問道。

住院費兩、二千元,再加上那個阿度仔的醫療費十……十幾萬?!

才三天就十幾萬?!

坑人啊!

嚴若辰把她所知道的的語言的髒話在心底從頭到尾狠罵過一吹,再從尾到頭「倒述」一次。

深吸口氣,吐氣,再深吸口氣,再吐氣,直到她覺得自己冷靜下來她才開口。

只可惜,她的努力在張口的瞬間全白費了。

「你們醫院是放高利貸的啊!才住了三天就要十幾萬,你們當那個人是億萬富翁,當我是錢櫃啊!十幾萬耶!十幾萬一般人付得出來嗎?!」

「嚴小姐,那位先生的情況特殊。」

「特妳個……」嚴若辰才要反駁,心頭便傳來一陣強烈的劇痛,她捂住心口,不明所以。

怎麼莫名其妙就心痛起來?

她腦中不經意浮現躺在高度觀察室裏的那個身影,心,更痛了。

明明還有呼吸,明明只是沉睡,但若是她不付錢他就得死。

那是一條命,一條活生生的命就掌握在她手上……

怎麼回事?她向來不會為了個陌生人……對啊,他只是個陌生人,他的死活不關她的事……

「嚴小姐?」櫃檯小姐見她遲遲未再開口,小心翼翼地喚著。

認命了!嚴若辰垂頭喪氣的捏緊手中的帳單。

反正她從跟那個人相撞之後就沒好事發生,不是嗎?醫院會把這筆帳算到她身上也不足為奇。

只是她的錢……噢,想到一下子十幾萬沒了,她的胃就抽痛。

那可是她的血汗錢啊!

但一想到那人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她就狠不下心。

「嚴小姐?」櫃檯小姐再喚,這次加大了音量。

「我付!」嚴若辰像是要上斷頭臺的說。

老天!沒想到會這樣的痛!她的心好痛,因為即將失去一大筆錢而痛。

「啊?」櫃檯小姐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付他的醫藥費,但你們要給他最好的設備與治療,確保他的生命。」說完,嚴若辰自皮包中掏出一疊鈔票丟在櫃檯上,轉身使走。

櫃檯小姐瞪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久久,才搖搖頭。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在嚴若晨正與櫃檯小姐大小聲的同時,約瑟則在另一邊的服務台,他謊稱自己是羅傑的親友,順利得知他住的病房在哪一樓層。

他朝服務台的小姐道聲謝,轉頭見嚴若辰對著醫院的人大吼大叫,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了會兒,便往電梯走去。

病房內擺了一堆用來維持病人生命的機器,一名頭上纏著紗布的人躺在病床上。

約瑟微偏首凝望床上的人。

實在很難相信眼前這位憔悴不堪的人會是美國最大的軍火企業的總裁--羅傑.希克斯.楚多。

就他所得知的資料,羅傑是他接下的case中最令人捉摸不定的,跟在他身邊大半年,直至他到臺灣這個小島來散心,才逮到機會殺他。

這半年的跟監,約瑟心底有些欣賞羅傑的處事作風,但欣賞是一回事,接下的case又是一回事,是以,他仍必須殺了羅傑。

只是……他沒想到羅傑竟能在那場致命車禍中撿回一條命。

算你命大,但我這次不會再失手。約瑟如是想著,一邊套上手套,才想要拔掉他的生命維持器時,外頭傳來一陣騷動讓他暫時停手。

「真的有帥哥?」

「真的,好帥說,可是他卻是個重度昏迷的病人。」

「那多可惜……」

「是啊,他的病房就在前面。」

「那我們去看看吧!」

「好哇!」

約瑟裝作若無其事地朝進來查看的兩名護士微笑了下,然後離開。

那兩名護士還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救了羅傑一命。

約瑟在離開醫院後迅速撥了通電話。

「是我。交易成功一半,貨物半毀,極可能已經全毀。」

電話那頭在一陣沉寂後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那就任他自生自滅吧!相信半毀的他,也無法做出什麼事來。」

「是的。」約瑟切斷通訊,斜射入眼的陽光使他不由自主的瞇起眼,眼角餘光掃到适才在大廳大吵大鬧的女子,灑落的光影幾乎將她吞滅。

他戴上墨鏡,轉身離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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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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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4 00:16: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高度觀察室內只有儀器的聲音規律的響著,一名身著淺藍色某大日商公司制服的女子站在床頭。

嚴若辰繃著一張俏顏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

心裏早不知罵過他幾次了,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罵不出口,不知是可憐他未醒,還是知道他沒有反應不想浪費口水。

真夠他××的!他從出車禍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卻一點蘇醒的現象也沒有,查不出他的身分更是害苦了她,責任的歸屬尚未厘清,但醫院已將他的醫藥費算在她頭上。

她是招誰惹誰啊!倒黴到得替一名未曾謀面,而且還不知道將來能不能回收的人付帳。醫院真是欺負好人,太過分了!

等他醒來,她一定要……一定要……

該死的!嚴若辰低啐一聲。她一定要怎麼樣?她又能怎麼樣?錢都砸下了!

那時她不知是哪根神經打到,竟一口應允會承擔這筆費用。

她現在只希望他快點醒過來,最好他完好如初,跟未出車禍前一模一樣,又恰巧他的身分是億萬富翁,那她必定可以回收所有「投資」在他身上的錢財與精神。

可是,每日前來,她見到的總是沉眠的他。

不知道他何時會醒過來?

心裏的疑問從原先希望他立刻醒來到不知道他何時會醒來,一直到現在他到底還要浪費她的錢多久。

「你倒好,睡了一了百了。」嚴若辰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雖然明知這樣做不會有什麼效果。

醫生曾說跟他說說話會有助於他的清醒,可她壓根不知道他是誰,怎麼跟他說話?

而且她這個人,廢話一向不多說。她寧願用跟他說話的時間來死命攢錢,賺多少是多少,以補她一時發神經在這個人身上投下的「資金」。

是以,她每次來,都只是盯著他,然後在心底死命的咒駡。

「你有本事就永遠給我睡下去,不再醒過來,我好給你安樂死,省一筆錢下來。」

嚴若辰語調輕柔,話語卻很惡毒。

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大發慈悲替他付醫藥費,還指名要最好的設備,這下好了,她才剛入帳的兩千萬全給了這個「回收報酬率」低得無法計算的混球。

明明是他不煞車,明明是他轉彎時不減速,明明是他撞上自己的,為什麼她會一時神經錯亂而擔下這個本就不該是她要負的責任?

「可惡!」嚴若辰拉過椅子坐下,沒由來的就是覺得煩躁。

這種日子要持續多久?總不能為了他而讓自己的工作停擺呀!但每天來看他,似乎成了習慣。

她微抿的紅唇拉開一個諷刺的弧度。

原來習慣的養成是如此的容易呀,為了這個新養成的「習慣」,她還推掉了好幾個case,損失了一大筆金錢。

若是沒來看他,她回去還會輾轉難眠呢!除了錢,他還是第一個讓她記掛在心的人,只是……

唉!暗歎口氣,她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他,望到出神……

「你真的會醒過來嗎?你真的會一如往昔嗎?」即使不明白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但這樣的話卻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你會像以前一樣忠心侍奉國主,乃至於連判斷是非的能力也失去嗎?跟你重逢會是同前世一般的下場嗎?」嚴若辰無意識的喃念著,她全身被一股力量固定住,一連串的話語自動自她唇間逸出,「我該賭嗎?我該賭嗎……」

彷若受到催眠似的,她緩緩起身,眼神呆凝的盯著一旁的生命維持器,黛眉微蹙,腳步顛了下,似是掙扎了好一會兒,遺才伸手握住那根管子,正要拔開,一個力道阻止了她,同時也喚醒了她。

嚴若辰眨眨眼,眼神由迷離轉為清澈,愕然的發現自己是站著的。

咦?她剛剛不是坐著的嗎?怎麼這會是站著,而且……她什麼時候握住這根管子的?

她看著手中不知何時握住的管子,她沒事握著它做啥?一個想法閃過她腦海,難不成……難不成她是想要拔掉他的生命維持器?!

這個想法讓她嚇了一跳,倏地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只大手,她抬眼望去--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瞪大鳳眸,直勾勾的看著床上那名仍緊閉著雙眼的男子。

這手……是他的?可是……可是……

一切如慢動作般,男子握著她手的力道加重,濃眉緊皺,彎長的眼睫顫動,片刻後,他的眼皮慢慢地睜開,露出一抹藍光,接著似是受不住刺眼的光線,那抹藍光消逝在合上的睫羽之下。

嚴若辰忘了呼吸,直至胸口傳來陣陣的抗議,她才劇烈的吸起氣來,好……好詭異。

她發現自己雙腿僵硬,動不了了。

顫抖不已的手想要掙開他的手,卻徒勞無功,他捉得好緊好緊,彷若今生今世永不放開她似的。

今生今世?!

她讓自己腦中的想法嚇壞了。

未久,他再次睜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隨即虛軟的合眼,然後又睜眼、合眼、睜眼……

好不容易,終於控制自如,羅傑轉動眼眸,想看清身處之地,眼角瞄見一抹黑影,在視線仍不是很清楚的情況下,隱約認出那是個女人。

發生了什麼事?

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問,無奈聲帶不合作,發不出聲音。

下一刻,回蕩在他耳邊的刺耳叫聲是--

「啊--」

眼前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只有他一個人,伴著他的也僅有無邊的黑暗。

羅傑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在這兒?

這個地方不該是他待的,他該待的地方是……

是哪兒呢?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待在這個只有黑暗沒有一絲光亮的地方。

誰……誰來點亮這兒?

誰能把他拉離這兒?

誰……

一陣輕柔的語聲傳入他的耳裏,讓他不由自主的尋著聲源,害怕那聲音會消失,他吃力的伸手向前一捉,捉到的似乎是一隻手。

不想放……他不想放手,想看清手的主人,可惜他動不了,全身像被網子纏住般動不了。

然後,他什麼也記不得了。

曾在眼前晃過的光亮霎時消失,而他也再次跌入黑暗中。

但是,一聲刺耳的尖叫再次將他拉回光明,他睜開眼,望見的是刺眼的白光。

好亮……

是誰……誰救了他……

他想看清那人,但卻力不從心,好累,他想睡一會兒……睡意如浪潮朝他席捲而來。

「救命啊--」嚴若辰扯著嗓子大叫,被眼前突然捉住她,突然張眼的他嚇破膽,不假思索的按下床旁的叫喚鈴。

太恐怖了!她自認再怎麼可怕的景象也無法嚇著自己,可現下她真的是被眼前的情形嚇得脫口喊救命。

地無法克制自己的心狂跳,無法克制自己發抖,更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剛剛的情景。

好可怕……

他就這麼捉住她,力道大得她掙不開,心頭似教一雙名為「惶懼」的手掐住,登時讓她忘了呼吸,忘了所有該有的反應。

聽見鈴聲,醫生和護士連忙沖進病房,只見嚴若辰臉色蒼白的被床上男子捉住手,再望心跳器上的心跳,忙靠近床邊想拉開他的手,但他的力量大得讓他們無法掰開,只好讓他繼續捉著。

嚴若辰盯著床上再次陷入昏迷的男子,腕間傳來的痛楚在在提醒她這個人剛剛有醒過來,捉著她的手阻止她想殺他的行為。

想殺他?嚴若辰心中一寒。

怎麼會?她怎麼會想殺他呢?即使她先前說要給他一個痛快的安樂死,可她並非是真心的呀!

錢都砸給他了,要是他真的死了,她才會哭死--為她撒下的錢哀慟。

只是,适才她的舉止實在是太反常了。

明明她是坐在床邊看著他,怎麼回過神後會是這樣?詭異,太詭異了。

嚴若辰搖搖頭,想將剛剛的情形甩出腦海,但那深刻的印象抹也抹不去。

她剛剛差點殺了一個人,一個毫無反擊能力的人。

無限的歉意成了一個個氣泡在心底冒出,要是她真的殺了他怎麼辦?

她用另一隻沒被捉住的手捂住眼,強迫自己將欲奪眶的淚水逼回去。

沒用!她只是差點殺了他,又不是真的殺了他,幹嘛哭啊?嚴若辰斥責自己的沒用,為了一點「小事」就想落淚。

「嚴小姐?嚴小姐!」耳邊的呼喚聲拉回她游離的心思。

「嗯?」她放下遮眼的手,看向叫她的醫生。

「恭喜妳,病人有蘇醒的現象。」

「真的嗎?」她聽了一點也沒有高興的傾向。

「是的,這真是奇跡啊!」醫生看起來比她還要高興得多。

「奇跡……嗎?」唯有嚴若辰心知肚明方才是怎麼樣的一個狀況。

她勉強扯開個笑容,為掩飾內心的慌亂而出言譏諷,「花了我那麼多錢,他也該醒了。」

聞言,那名醫生的笑容僵在臉上,「呃,嚴小姐,病人目前只是睡著,過不久他就會清醒過來,假若他醒過來,請妳按下叫喚鈴通知我們。」他交代完便和護士離開。

「大麻煩,大包袱,你可終於醒了。」嚴若辰喃語著,雙腳一軟,撐不住自己似地跌坐在椅上,望著他微冒汗的面容,不暇思索的抬起自由的手替他拭汗,指尖順著他臉部的線條伸入他那頭濃密的黑髮中。

不知是釋懷還是沉重,嚴若辰幽幽歎息。

她有種自己的生活將會有場風暴的預感,而這場風暴,不是她能負荷的。

當一個人在黑暗中待久,總是會下意識地尋找光明,並且希冀自己別再回到那待得夠久,久到足以讓人發瘋的黑暗中。

再次轉醒,入眼的仍是昏睡前的那一大片白,而非黑暗。這讓羅傑安心,即使他仍未適應那片明亮。

他眨著眼睛,逐漸適應了光亮,朦朧的視線漸漸清晰,他吃力的轉動頸子想看清四周,最後視線落在身邊趴著的一名女子身上。

她以左手為枕,小臉側枕在手上,及腰的長髮柔順地披泄在她背上,細細彎眉,濃密眼睫,小巧鼻尖,微翹櫻唇……

好漂亮的姊姊!這是他心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

他想出聲叫醒她,無奈張了口卻出不了聲,他試了幾次,好不容易才從乾澀的喉間喚出:「姊……姊……」

他的聲音虛弱無力,可沉睡中的嚴若辰聽到了他的叫喚而輕動下身子,警敏地睜開眼,望向出聲的方向。

與床上的人四目交接的瞬間,她不禁呆愣住了。

她從沒看過有人的眼睛是一藍一綠的雙色眼珠。一般人皆是雙眸同樣顏色的,這可是她第一次看見兩隻眼睛不同顏色的人。

一個月前他俊美的模樣跟此刻消瘦的模樣雖有所差別,但容貌一樣吸引人,尤其那雙有些邪氣的眼瞳更令人移不開視線。

嚴若辰心魂彷若被震懾住直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據傳,凡擁有雙異色眼眸的人皆為魔鬼代言人,是不祥的象徵。

那麼,眼前這名男子,可是會為她帶來不幸的人?

「姊……姊……水……」羅傑用英語說著,可憐兮兮的望著一直盯著他不放的漂亮姊姊。

嚴若辰因他這聲叫喚而回過神來,睜著鳳眸,他叫她什麼?

她聽錯了吧?

她好象聽到他叫她……姊姊?!

該不是她因驚嚇過度而產生幻聽吧?

對,一定是這樣的,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叫她姊姊呢?

她是不是要慶倖他沒有叫她阿姨還是婆婆?

「姊……姊……口……口渴……」他困難的說著,遲緩的眨著那雙藍綠雙色的眼眸。

「喔。」嚴若辰連忙用棉花棒沾水輕試過他乾澀的唇他抿抿唇,饑渴的目光表明了還想要更多。

「等會兒。」她乾脆將整杯水拿過來湊近他嘴邊,小心地喂他喝完。「夠了嗎?」

她以著自己想也未曾想過的柔和語氣問著。

「好了,謝謝姊姊。」羅傑咧開唇角,露出一個天真的傻笑,乾澀的喉嘴經過水的滋潤,他方能順利發聲。

「不客氣。」嚴若辰自然地以英語回答。

不是幻聽,這小子真的是叫她姊姊。

她攏起眉心,苦惱的盯著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等一下,我叫醫生來。」她起身要按下叫喚鈴請醫生過來,這才發現他還捉著自己的手,「你放開我一下。」

羅傑不安的凝望著她,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她掙扎了下,他反而捉得更緊,讓她無法掙開他。

嚴若辰發現他的不對勁,但沒有多想,只是放下杯子,伸長手按下叫喚鈴。

「你先放開我,讓醫生看看你好不好?」她說完才發現自己說話竟然也可以這麼的溫柔,溫柔到讓她覺得說話的人不是她。

「姊姊不會走吧?」像剛出生的雛鳥認定睜眼所見的第一項事物便是母親,羅傑的眼中充滿著依戀,臉上的神情活似溺水的人捉著浮木的無助。

「姊姊就在旁邊。」嚴若辰僵著臉硬是揚起一個虛偽的笑容,安撫著他。

他的表情滿是不相信,似乎認定他一放手她便會離他遠去。

「我不會離太遠的,我保證。」她露出有生以來笑得最燦爛的笑容。

他這才稍稍放鬆力道,她也才得以解脫。

醫生和護士如同上一次的沖進來,嚴若辰走到角落處,好讓他們能檢查他的情況。

她轉動著被他捉到麻痛的手腕,迎上他滿是恐懼的眸光,她給他一個笑容,讓他知道自己會在他身退。

她的笑容雖有些僵硬,但羅傑總算是安下心來讓醫生檢查,只不過目光焦點仍是黏在她身上。

嚴若辰克制著不翻白眼,但在心裏已咒駡出所有她知道的髒話。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檢查過他的身體沒有異狀後,醫生用中文問道。

他只是一直看著嚴若辰,好似沒有聽到醫生的問話,醫生問了好幾次才得到他分神注意,但他聽得一頭霧水,只好轉頭向一旁的嚴若辰求救。

「他聽不懂中文。」嚴若辰只好開口解釋。

醫生恍然大捂,改用英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羅傑偏頭想了想,想從混亂的記憶中尋找出一個名字來,好久好久之後,他才勉強吐出:「希克斯……我好象叫希克斯。」

記憶中,有個慈藹的聲音是這麼叫自己的,但他不記得是誰這樣叫他,那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怎麼也無法想起來,但當醫生問起他的名字時,他腦中冒出的名字便是這一個。

「好。希克斯,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羅傑搖搖頭,不回答醫生的問題,卻朝嚴若辰伸出手,「姊姊……」

他不要嚴若辰離他那麼遠!

除了她,其餘的人對他而言全陌生得緊。

嚴若辰一愣,見他們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只好走到床邊。

「什麼事?」她朝他露出個勉強的笑容。

看起來二十多歲的他,怎麼會叫她姊姊呢?

适才的不願是因她還年輕,不想被叫得這樣老,現下的不願卻是覺得眼前的景況怪異極了。

「我怕……」羅傑張開雙臂就將她攬入懷裏。

霎時,嚴若辰整個人僵成石像,有好一會兒腦袋是停止思考的,等回過神想掙脫他的雙臂,卻發現他的力道大得她掙不開。

歎口氣,她只好讓他抱著,心裏早已罵出問候人家媽媽那一級的髒話。

「姊姊?」羅傑帶著哭意的叫著她,她忍不住低頭望入他那雙藍綠異色眸子。

心,出乎意料的軟了下來。

「放心,不會有事的。」她露出打車禍後第一個真誠的笑容。

羅傑這才放心地抱著她,怎麼也不放開。

「希……希克斯,你抱太大力了,我快不能呼吸了。」嚴若辰快被不懂得控制力道的他給抱得斷氣了。

他不是才剛醒過來嗎?怎麼力氣還是這麼大?

「姊姊很痛嗎?」羅傑眼中蓄滿淚水的問,連忙放開她,但雙眸盛著滿滿的畏怯與期待,「對不起……姊姊……對不起……」

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嚴若辰暗暗翻了下白眼,強逼自己露出笑容。

「還好啦,不會很痛,只是我……」她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又落人他的懷抱中。

「我會很小心不弄傷姊姊的!」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將頭靠在她的胸口前。

騙人!她全身的骨頭都快被他給抱散了,他還說不會弄傷她?

他的氣力是哪兒來的?怎麼會恢復得如此之快?

縱然內心在咒駡,但面對那張充滿依賴的臉,嚴若辰不知怎麼的就是無法吐出她平常最擅常的惡言惡語,反而一顆心全化成了一攤柔水。

奇怪,又沒人逼她「賣笑」,怎地一見到希克斯,她幾年未開發的笑神經全給他挖了出來?

「希克斯,你幾歲了?」醫生乘機再問。

他靠在嚴若辰身上迷惘的想了下,才說:「十歲。我現在是三級生,可是我已經通過檢定考可以上七年級了喔!」

醫生臉上浮現憂色,但他仍是露出和善的笑容,「那你住在哪兒?」

「住哪兒?」羅傑重複他的問題,皺起英眉,愈是想說出那個地名,頭愈是痛,「我……我不知道……頭……頭好痛……」

見他痛苦的模樣,嚴若辰不由得心一緊,轉頭冷瞪著醫生。

醫生在她帶著威嚴的冷視下改變話題,「希克斯,你還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

羅傑抬頭看著嚴若辰,後者回他一個溫柔鼓勵的笑容,他才搖搖頭,「不記得。」

醫生一連又問了好幾個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然後,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重新枕上她的胸口。

「希克斯累了嗎?要不要躺下來睡一會兒?」她不自覺地撫著他的頭,輕聲問。

「不要,我不要睡覺。」低沉的嗓音配上的卻是極為不協調的任性童語。

「姊姊會在你身邊的,你乖乖先睡喔,乖乖的,姊姊就給你糖吃。」嚴若辰展現出驚人的耐心笑道。

「糖?」羅傑自她胸前抬首,藍綠雙眸綻放出光芒,「我可以吃糖果嗎?真的可以嗎?真的嗎?姊姊?」

她不知怎麼地心一擰,希克斯的樣子好象從來沒吃過糖果似的。「當然,姊姊從來不騙人的。現在,你好好躺下睡。」

「好!」他重重一點頭,在她的幫助下躺好,乖乖的閉上眼睛。

一見他入睡,嚴若辰立刻撤下可人的笑臉,目光嚴厲的瞪著涼在一旁毫無用處的醫生和護士,冷聲警告道:「你們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見她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質問,醫生只能露出尷尬的笑容。

「我想這事還是到外頭去說會比較好。」

嚴若辰低頭看著已入睡的羅傑,怕他突然醒過來會找不到她,加上她的手被他緊握著,抽開只怕會驚醒他。她掃了眼醫生,指著她被緊握住的手,沉默的詢問她要怎麼離開?

醫生見狀,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情況可說是記憶喪失的一種,從十歲到二十幾歲之間的記憶完全喪失,連十歲之前的記憶也是不完全的。老實說,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病例,也許是車禍當時,他所受到的撞擊太大,打亂他的腦部記憶組織,才會這樣,總之,先觀察一陣子再說。」

嚴若辰皺起眉頭,好不容易盼到人醒了,結果盼到的卻是一名外表是二十多歲,心智卻是十歲的「希克斯」。

這……真是上天弄人。

凝睇他安詳的睡顏,她無聲地歎氣,看來她的錢是無法回收了。

她轉頭眺望窗外的天空,藍得驚人的天空上掛著熱得刺人的太陽,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們仍是依著他們的步調過日子,唯有她和希克斯的命運似乎就此偏離原先的軌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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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半年後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輕巧地灑在一排擺在窗臺下的原木矮櫃上的水生植物,越過原木鋪成的地板後,形成一道光柱爬上淺藍色的床鋪,投射在床上沉睡的可人兒臉上。

她微擰眉心,臉埋入枕頭裏躲開陽光,繼續睡她的,直到--

「嗶--搶錢時間到--搶錢時間到--搶--」

「卡」的一聲,床頭的鬧鐘讓她伸手一揮,又一聲「啪」,戛然停止,房內恢復原本的寂靜。

隨著她的動作,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手掌邊緣有道緋紅色的傷痕,那道傷痕切口十分整齊,像是被人精心雕上去的。

可人兒沒被吵醒,反倒是淺藍色的棉被下突然起了一陣蠕動,從她身旁的床位忽地冒出一顆黑色的頭顱,那人有著黑色的鬈發,但可能是過久未修剪,發尾有些過長地披在頸背,他有著一張俊美邪氣的臉龐,活似從時裝雜誌上走出來的模特兒一般帥氣,可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在於他擁有一雙一藍一綠的異色眼眸。

羅傑稚氣的揉揉惺忪睡眼,抬眼看下床頭鬧鐘顯示的數字。緩緩地眨眨眼瞼,然後才推推身邊陷入昏睡的人。

「若若,起床了。」他的聲音低緩輕柔,沈鬱而迷人,但語調是十足的稚氣,軟軟的童稚語音,令得這聲叫喚顯得有些不協調。

沒有反應。

「若若,起床了。」他輕喚,一邊打了個呵欠,昨天晚上跟若若玩電動,他好晚才睡。

「嗯……」嚴若辰只是漫應一聲。

「若若,起床了。」他不放棄的再叫,深知她睡沉時是很難叫醒的。

打從被她帶回家後第三天,他就嘗到了熟睡中的嚴若辰有多難喚醒。

「別吵,我不叫弱弱!」嚴若辰反身抱住他,臉頰摩挲著他的頸窩,整個人躲入他懷裏,睡意濃厚的呢喃著。

嗯,舒服的抱枕,真好睡。她迷迷糊糊的想著,思緒讓睡神占去一大半。

「若若,起床了嘛!」他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推著拿自己當抱枕的她。

「別吵了,希克斯,乖,快睡!」嚴若辰伸出一隻手拍拍他的臉頰,敷衍的安撫著,眼睛甚至沒有睜開。

羅傑握住她的柔夷,跟著打個大大的呵欠,但還是克盡職責的推著她,口裏叫著:

「若若……」

「說了別吵了,希克斯最乖了,睡起來以後就給你一個大親親喔!」她依然閉著眼睛說著。

「若若最難叫了……」叫到最後,他眨眨渴睡的眸子,回抱住她,也進入夢鄉睡個回籠覺。

至於起床的事情,則被兩人拋諸腦後。

兩個小時後--

一如往常地,嚴家的早晨是在一聲尖叫中開始。

「啊!」

嚴若辰睜眼望向床頭的鬧鐘,登時睡意全消,掙扎著推開羅傑下床,沖進浴室。

未久,從裏頭傳來一陣撞擊聲以及物品掉落的聲音,還有她因乍醒而顯得低沉許多的咒駡聲。

還躺在床上的羅傑張開眼眸,優閑的打著呵欠,滿臉睡意的聽著自浴室傳出的各種聲音,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個月第三次了,他發現若若著急的模樣好好玩。而且,假若不出他所料,等會若若出來,一定會罵出一長串的話來指責擺在床頭的鬧鐘--那個她不停地說要換掉,卻沒有一次實現的鬧鐘。

相處半年,他瞭解到若若其實是口硬心軟,雖然他的記憶一點恢復的跡象也沒有,她還是留他在身邊,而沒有照她當初說的:「一個星期後你要是不恢復記憶,我就把你扔了!」

至今已半年了,他的記憶還是沒有恢復。

但沒有關係,因為若若一直在他的身邊,只要有若若在,他就什麼也不怕了。

他好喜歡若若抱著他的感覺,那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單的,每當他為自己的失憶恐慌時,若若總是在身旁安慰。

他喜歡她,好喜歡、好喜歡,但若若總是拿他當小孩子,這讓他有點不高興,至於為什麼不高興,他自己也不知道。

羅傑抬頭往床頭看去,陡地發現一個事實,然後,他呆呆地愣在床上,連嚴若辰梳洗好,換上公司制服,沖出浴室也渾然未覺。

「死鬧鐘,爛鬧鐘,等我回來一定要把你換掉!老天!這是這個月我第三次遲到,再遲到一次,我就浪費了兩個小時又五十二分加二十三秒的賺錢時間,讓我損失了兩個小時又五十二分加二十三秒的錢!天知道這些時間我可以賺多少錢!可惡!該死!咦?希克斯,你在發什麼呆啊!快起來去梳洗,我們得快些出門了。」嚴若辰罵到一半時,發現他仍然呆坐在床上,不由得從咒駡改成氣急敗壞的命令。

羅傑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她就站在自己眼前。

「若……若若……」他結結巴巴的輕喚。

「幹嘛!有屁要放等你全都弄好了,咱們上車後再放,現在快點給我起來!」她不悅的吼叫。

「可是……若若……」他話還沒說完,人就被急性子的嚴若辰拉起,往浴室「丟」去,強迫他以戰鬥的速度完成梳洗。

片刻後,兩人一道出門,來到地下室的停車常一路上羅傑很想告訴嚴若辰他剛剛才發現的事實,但他一直沒有機會開口,因為她的火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愈見高張。

依他的經驗,此時開口只會遭致全盤封殺,不會有被接受的機會。

「快上車!」嚴若辰坐入駕駛座,發動車子。

「若若,今天是……」他跟著開車門坐進另一側的座位。

「是什麼?」她說話的同時。銀白的BENZ跑車已怒吼一聲的沖出去。

「星期天……」

羅傑話一出口,BENZ跑車「軋」的一聲頓祝

他因衝擊力過大而往前沖去,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他轉頭看著聽聞他的話後立即煞車的嚴若辰。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她偏頭看著他;他身上穿著一件有著皮卡丘圖案的超大號T恤和牛仔褲。

黑銳星眸倒映著羅傑那張俊美的臉龐、閃耀著純真光芒的藍綠雙眸,以及掛在他脖子上那條色澤鮮豔的雞血石項鏈。

那條項鏈是車禍後唯一在他身上找到的東西,本來她是想拿去賣看值不值錢,但它的顏色讓她不怎麼願意碰它,想賣的念頭也就被接踵而來的事情給拋到腦後。

原因出在這小子不只會花錢,還是個不事生產的傢伙,讓他這麼一搞,她原本平靜的生活就硬生生的被破壞。

不過,有這小鬼在,她的生活也不能全說是一場災難,至少有他當活動抱枕,她差不多有半年時間遠離惡夢,安然入睡一覺到天明。天知道她已多久沒有享受過這種一覺無夢的日子了。

「搶錢鍾上說的。」羅傑剛剛一直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只是她沒有給他機會說。

搶錢鍾,是嚴若辰的鬧鐘,可以錄製自己的聲音變成鬧鈴,有液晶屏幕,是一座價值不菲的電子鐘。

「什麼?那你剛剛怎麼不說?」她將車子熄火,星眸跟著燃起火光。

「我想說啊,可是若若沒有給我機會說。」他嘟起嘴,委屈答道。

車內沉寂了會兒後,突地暴出嚴若辰的怒吼:「該死的!你不會打斷我的話然後說出口嗎?非要等到咱們都出了門才說?去你的!」

一連串流利的咒駡從她紅豔的唇瓣間說出,羅傑只能捂住耳朵,雙眸含淚地忍受著她那高分貝的詛咒。

「下次你最好堵住我的話,然後告訴我正確的時間!」嚴若辰在罵到一個段落後,恢復平靜地說。

「好。」他乖巧的點頭,接著小心翼翼的問:「若若……」

「什麼事?」她重新發動車子,想掉頭駛回停車場,回家睡個回籠覺。

「我們還回去睡覺嗎?」羅傑睜著期待的瞳眸望著她,很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嚴若辰在心底輕歎口氣,他的眼神很明顯的只寫著兩個字:想玩。

他想玩,而她卻想睡覺。

「若若?」

要是若若不願意,我們就回去睡覺。他的目光明白表示出心裏的想法,教她看了心不知怎麼地一牛

「好吧。」她眨眨眼睫,將車子往外駛去。

「若若?!」這還是頭一次她答應他的要求,嚇得羅傑臉色發白,不知道她是哪根神經打到,還是她準備將他載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丟棄。「若若,妳不可以丟下我喔!」

他打賭嚴若辰會這麼做,只因半年前他被她帶回她前一個住處時,她便曾丟棄過他,那時的恐慌以及害怕他還記憶猶新。

他再也不想經歷那種感覺了!

「若若,妳絕對不可以丟下我,絕對不可以……」他不由得恐慌的叫著,整個心思全然教恐懼所宰製。

「誰說要丟下你來著?」乍聽他惶惶然的叫聲,嚴若辰訝然回視。

印象中的希克斯「泄雖「泄,但個性還算沉穩,也不會像一般的十歲孩子吵得煩死人,是以此刻他的表現反教她難以適應。

「妳呀!」羅傑扁起嘴,哭喪著臉的指控。

「我哪有!」嚴若辰不記得自己曾做過這樣的事。

丟棄這個尺寸超大的抱枕?除卻他是個不事生產,光會浪費資源的「小孩」外,她倒不覺希克斯有壞到她想丟棄的地步呀!怎地希克斯竟會指控她有丟棄他的念頭呢?

「有啦!」他那迷人的藍綠雙眸蒙上一層水霧,「若若剛帶我回來的時候就有!」

「剛帶你回來的時候?」她偏首想了想,倏地低叫一聲,「啊!」好象是有過那麼一次吧。

因為她壓根不想要有人介入自己的生活,而且還是個她發神經花大錢救醒的白癡,所以,她應該是有過這樣的念頭,不過,那也只是個念頭而已,又沒實現。

所謂的「念頭」,只是在腦中剛成形的想法而已,常會因為多方的考量而改變,看希克斯人仍在這兒,便可知她的那個念頭一定沒實現。

「我不過是想過而已呀!」她不在意的辯稱。

看來嚴若辰是需要有人來糾正她錯誤的記憶。

「沒有!若若真的把我去了!把我丟在山路上!」羅傑指證歷歷,掄拳猛捶著她,神情像極了被情人無端拋棄的小媳婦。

那次她一改平時的惡聲惡氣,帶他去吃麥當勞,還帶他去明德樂園玩,結果趁他累得睡著時把他丟在山路上。後來不知道她是不是良心發現,總之她又出現把他帶回去,一直到現在。

「好痛!」嚴若辰痛呼一聲,他不知控制力道的拳頭可不是常人能消受得起的。

通常希克斯只要過於高興或惶恐都會做出這種動作,但倒黴的只有她,因為她剛好都在他身邊,而她還是無法習慣他的力道。

「啊!若若,對不起!對不起!妳沒事吧--」他急慌的詢問教她給打斷。

「該死的!希克斯,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竟然敢捶我!」嚴若辰將車子往路邊一停,一手捂著肩頭,黛眉倒豎的瞪著他,「也不想想是誰含辛茹苦的供養你吃穿的?竟然恩將仇報!要不是你還欠我兩千八百萬,我絕對會一拳『乎你死』!」

聽聞這樣的話語,羅傑反倒破涕為笑,傻乎乎的笑容看在她眼裏免不了又是一陣罵。

「白癡啊!無緣無故笑成這樣幹嘛?」

「沒有啊!聽到若若罵我,我好高興喔!」他揉揉泛紅的眼睛,粲然一笑。

嚴若辰瞥見他眼中盈盈淚光,心中泛起一陣煩躁,不由得伸手搓搓他的頭髮,「傻瓜,愛哭鬼,小狗灑尿,又哭又笑。」

被嘲笑的羅傑也只是露出另一個傻呼呼的笑容,吸吸鼻子,藍綠雙眸熠熠發光,「我最喜歡若若了!」

「有多喜歡?」她挑起一邊的肩,斜睨著他。

「全世界……不,全宇宙我最喜歡的就是若若了!若若是我的最愛!」他純真的只想討好她。

他只有若若,只想要若若,這輩子就只要若若!

嚴若辰一聽,心泛起漣漪,發覺自己的目光無法從他那雙眼眸移開時,有些僵硬的轉移眸光落至方向盤,「我知道了。」她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似是感應到內心的起伏,她眨眨眼,深深的吸口氣,似想平息那股突生的異樣悸動。

怪了,沒事她幹嘛……

「若若,妳沒事吧?」羅傑因她的突然沉默而湊近她,想檢查她是哪兒「壞掉」。

嚴若辰禁止自己對這種「異象」做深思,以往她只有見到花花綠綠的鈔票才會心動……啊,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希克斯有心動的感覺了。

一定是因為希克斯眼睛的顏色正和鈔票的顏色相近,所以她才會失常。

呼,幸好,她仍是正常的,沒有任何改變。

一直以來,她不會為了錢以外的事物付出關心,或是為了錢以外的事物做出什麼事情來。對她而言,榮登最好的朋友與最佳的情人榜首都是--錢。

只有錢不會有背叛,也只有錢不會有怨言,更只有錢才會不斷的增值。

嚴若辰對自己還沒有深思便想出答案感到滿意,她微微一笑,緩緩抬首,轉頭……

「哇!」她因那張放大的俊美無儔的臉龐而整個人往車門撞去,背緊貼在車門上。

「若若?」羅傑不解地盯著她那副活似見鬼的模樣。

「你無聊啊!沒事靠我那麼近幹嘛!」嚴若辰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要不是現下身處車內,她又身著窄裙,她絕對會一腳把希克斯踢出車外。

「因……因為……因為若若好象……」被她莫名其妙的一吼,他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壓根不知道這回自己是哪里惹她生氣。

「因為什麼?」她不耐煩的問。

可惡!不知道隨便把那張「鈔票臉」擺在她面前,會議她心跳加速嗎?還敢到處現「臉」!

「因為若若好象不舒服,所以……所以我……我才會……」他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

若若好凶,他又沒怎麼樣,只是很關心若若而已,為什麼若若要凶他?

與他相處了半年,嚴若辰哪會不清楚他一舉一動散發的意義。

「我沒有不舒服。」她勉強扯出個笑容,尷尬的呵呵笑。

「喔。」羅傑乖順的點點頭,端坐在座位上。

「希克斯,我真的沒事。」她瞧出他心裏還是有疙瘩,忙安慰道。

響應她的是一片沉寂。

嚴若辰皺起眉頭,她都安慰他了,他還想要怎麼樣?

要不是自己半年前真的把他給去了,她才不會安慰他呢!

等等,她那麼無聊安慰他幹嘛?既然他要鬧彆扭,她應該做的是把他丟出車外讓他鬧個夠,而不是好聲好氣的安慰才對呀!

安慰人向來不是她的作風。對,就是這樣才對。

「希克斯想去哪兒玩?」

話一出口,嚴若辰才發現說的話跟心裏想的完全不一樣,她翻翻白眼,總是如此,與希克斯相處愈久,她「口是心非」的傾向愈見嚴重。

算了,這次希克斯要是再不回答,她就掉頭回去睡她的回籠覺,還可以省下一筆開銷,多美好。

「若若呢?若若想去哪里?」羅傑不答反問。

睡覺。

想是一回事,但真正說出口又是一回事。只聞嚴若辰近乎歎息地說:「去逛街,你也該添新衣物了。」

「好!」他高興的應和著,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嚴若辰見他展露笑顏,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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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嚴若辰拉著羅傑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口裏嚷著:「你為什麼不要那件皮卡丘衣服呢?我覺得很可愛呀!」

而且那種衣服要買到他的尺寸有多難,他知道嗎?要不是為了他的「年齡」著想,她還寧願帶他去男裝部挑幾件耐用的衣物就走人,反正希克斯是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她也不必太費心,哪怕他穿上紅色上衣配綠色褲子,都是一樣帥。

「若若,皮卡丘是很可愛呀!」可是他已經大到不需要那麼可愛的衣服了。羅傑沒膽將這句話說出口,只因他身上穿的便是印有風靡全球的口袋怪物皮卡丘的T恤,如果可以,他真想挖個地洞跳進去。

每個經過的人視線必會在他和若若身上流連,男的注意若若,他不喜歡那麼多人對他的若若有興趣;女的則是有敵意的看著若若,他也不愛,若若又沒意到她們,沒必要承受那樣的目光;而他更不愛的是那些女的在看見他時兩極化的反應--先驚喜後好笑。

他弄不清楚自己有什麼好笑的,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是他身上這副裝扮。羅傑沮喪的想。但這是若若為他挑選的,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而且安親班的大姊姊們也從不會因為他穿了什麼而笑他。

安親班內只有他這麼一個全天班的孩子,也只有他這麼一個長得這麼高大的孩子。

他曾經好奇的問過若若,為什麼他不用上學,但若若給他的回答是:他太聰明了,所以不用上學。

雖有疑惑,但他也很乖的沒再問,因為那時若若的臉上已經寫滿了「不耐煩」三個字。

「很可愛為什麼不要呢?」嚴若辰真是弄不懂他在想什麼,前些日子還直拉著她吵著要皮卡丘,這會兒又不要了。

倏地,她注意到有幾道不善的目光。好哇!不要命的送上門來了,敢用那種眼神看我,不讓你們瞧瞧我嚴若辰的本事不行!

她猛然止步,朝兩個經過他們身旁,用怪異眼光看他們的人惡狠狠的瞇起眼,一邊拉著羅傑阻去他們的去路。

「若若?」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拿來當路障,不解地望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你們做什麼?」那兩名男子根本不把羅傑放在眼裏,看向嚴若辰的眼光則流於猥褻。

「你們看得夠久了,我要酌收觀賞費一萬元,多一分鐘就往上加一千元。」嚴若辰好整以暇的伸出白皙玉手,露出個欣悅的微笑。

那兩人一聽,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好似她說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我們又沒做什麼,幹嘛要給妳錢?」

「是呀,只不過是看妳長得頗有姿色,多看兩眼也不行嗎?」

「對!就是不行,光憑你們倆剛剛說的話,本小姐便可再收一萬元。」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但鳳眸裏的冷意卻增添了不少。「我生得漂亮,引人注目,你們這種欣賞美麗事物的心態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們的眼光太過於低級,本小姐被你們看得全身冒刺,難道不該收個一萬元充當拔刺費嗎?再加上适才你們出言不遜,傷了本小姐的心,再加上個一萬元診療費並不為過。」

「說什麼話啊?妳簡直是當街恐嚇!」那兩人怎麼也沒想到只是多看兩眼就得付出代價,這個牙尖嘴利的女人。

「我若是不阻止你們,那麼兩位先生接著不就是要當街剝光我的衣服了?」嚴若辰雙眉微挑,反駁道。

此言一出,連羅傑也忍不住低首看著她,雖早知她伶牙俐齒,但他仍是為她的話而訝異。

「妳……妳說什麼?」

「我們才沒有公然……」

「我知道你們沒有動手,但是你們用眼睛剝我衣服,這不是意淫是什麼?」她微揚的唇角陡地拉平,「這事可大可小,這兒這麼多人可以作證你們的行為,我看,我要求以兩萬元和解不為過,除非你們想對簿公堂。」

「妳……妳欺人太甚,其它人不也是這麼瞧妳的?要不是看妳漂亮,我們也不會多看妳一眼,妳竟然還要收費?」

「我的漂亮我自己知道就夠了,不需要別人用那種下流的眼光來看我,以證明我自己的價值。」嚴若辰抬高下巴,冷冷的看著兩人,「我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考慮,否則我就找警察先生來管這件事,當街妨礙風化可不是一項輕罪,尤其是在有被害者的情況之下。」

「妳……」其中一名男子捺不住性子衝動地上前想動手,但羅傑以保護者的姿態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臉上的殘肅與他身上穿的衣服百分百不配合,卻製造了相當好的遏阻效果。

「滾!」他聲音低而冷沉的命令。

那兩人懾於他的氣勢而倉皇雖去。

「喂!我的兩萬元!」嚴若辰見他們跑開,不甘地在他們背後叫著,可惜人已遠去。

見鈔票飛了的她,擰起眉轉頭看著神情變得輕快的羅傑。

「笑!你就會笑!」她怎麼也無法對滿臉笑意的他發脾氣,只能惱火的嬌斥。

「不笑我要幹嘛?」羅傑睜著無辜的眼眸,嘴角仍是上揚的。

「你你你……你太過分了,把我到手的兩萬元給嚇飛了!」她掄起粉拳打著他。

嗚……她今天本來可以有兩萬元入帳的。

「若若,錢妳又不是沒有,何必貪那兩萬元呢?」他的話聽在她耳裏扭曲成了諷刺。

「好哇!希克斯,你學壞了,少來那套錢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的論調,在我眼中,沒有什麼比錢更重要的。」嚴若辰臉色一睹,冷沉地低吼,「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卻萬萬不能,我寧願當守財奴也不要餓死街頭。」

希克斯沒有半年前那麼可愛,好欺負了。她警覺地想著,他該不會已經恢復記憶了吧?

不會的!不知怎麼地,她直覺否認這個答案,不願讓這個疑惑在心裏掀起巨浪。

「若若,我只是說說。」每次一提到錢,若若就會反目,變了一個人似的。羅傑在心裏咕噥,卻不敢說出口。

「說說就別讓我聽見。」她瞪他一眼,然後拉著他往不遠處的百貨公司走去。

嚴若辰雖愛錢,但喜愛買一些保 固期很久的東西,所以,她穿的用的皆所費不貲,對她而言,這些東西用得久,它們的價值自然不會白費。

兩人有說有笑地在百貨公司中逛著,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一名外國人,猛地頓住腳步。

墨鏡下的藍眸佈滿震驚,他緩緩轉身望著羅傑與嚴若辰。

還活著……他還活著……而且意識清醒……

一股莫大的恐慌擒住他,使他莫名地發起抖來。

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有身處冬夜的感覺。

不能讓他活著,絕對不能,否則他辛苦建立的一切,又會毀在他手裏……絕對不行,他必須死!

墨鏡下的眼眸迸射出熊熊的殺意,直射向兩人。

羅傑與嚴若辰同時背脊一涼,轉身四處張望,但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回身的兩人不知為何撞上對方,嚴若辰用力地撞進他的胸膛,鼻樑差點被撞斷。

「好痛!」她皺著臉,捂著鼻子,強忍著不讓淚落下。

「若若,妳沒事吧?」羅傑急忙扶住她,關心的問著。

「沒事才怪!」剛剛她還以為自己的鼻子當場被撞掉。

該死的!沒事回什麼頭啊!

「若若,對不起……」他難過的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兩人的面貌與舉止惹來不少注目的眼光,但人們在見到他身上穿的衣服時又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他們的笑容在見著她眼中的寒意時僵硬地逸去,並且快速地移開視線。

「算了。」嚴若展由他扶著她走,被撞得頭昏腦脹的她已無力多加思考适才那抹涼意從何而來。

只希望那不是認出她來的敵人才好。她不想連累希克斯,雖然為了希克斯,她已有半年沒接任何的case,但她還是許多人的眼中釘。

要是因為她而使他有個萬一……呃,她在想什麼呀?希克斯有個萬一關她什麼事?

他充其量不過是花了她兩千多萬的「抱枕」,怎麼這會兒她倒為他擔起心來了?

真是的,今天一定是沒睡飽才會隨便亂想,一定是的。

「若若?」羅傑見她今日不知第幾次的出神,擔心的叫回她出竅的心思。

若若今天與平常迥然不同,老是盯著某個定點發呆,不然就是死瞪著他,好象要把他瞪死一樣。

更駭人的是,她竟然對百貨公司專櫃上寫著打三折字樣的牌子一點反應也沒有。

「幹嘛?」嚴若辰回過神來,神色異常的瞟了眼他,惡聲問道。

「沒事。」羅傑避開她可稱作是惡形惡狀的瞪視,卻正好接觸到一雙帶有殺意的眼眸,但僅只一瞬間。視線交會的剎那即錯過。

他下意識地尋找那視線的來源,卻再也尋不著。

「希克斯,快走!」嚴若辰不耐煩的叫喚聲傳來。

羅傑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她早就跑得老遠,他心一慌,收起适才那抹不安,跟了上去。

「若若,等我!」

隔日。

「啊--」一聲尖叫劃破寧靜的早晨。

「希克斯,快點,我們要遲到了!天啊!今天那個死鬧鐘竟然又沒有發揮作用,這是什麼世界啊!」嚴若辰急聲嚷著。

「若若,鬧鐘又被妳按掉了。」羅傑邊脫下圍裙邊說。

嚴家的三餐都是由羅傑料理的,事出於嚴若辰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發現他的廚藝比她還好,從那次開始,嚴家的掌廚便換人,但採買的人仍是嚴若辰,因為她比他容易找到「俗擱大碗」的菜。

「是嗎?我什麼時候按掉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說完,她朝他招招手,示意要幫他梳頭。

「它叫的時候妳就按掉了。」他坐下來抬頭看她。

「幹嘛?」她不解的問道。

「沒有。」他表情怪異的低下頭。

「喂,抬高一點啦!」這樣她怎麼幫他梳頭發?

「我自己來就好「。」他伸手握住她執梳的手。

「怎麼了?不是一向都是我幫你的嗎?」嚴若辰問完不等他回答便將梳子丟給他,「這樣也好,省得我麻煩。」

說完,她轉身走出背去享用早餐。

羅傑彆扭的拿著梳子梳頭,他已經長這麼大了,再讓嚴若辰梳頭,當然會覺得奇怪,可令他心生不快的是她爽快的態度。

她都不等他回答為什麼,難道她真這麼放心他嗎?

他這下反倒有些弄不清自己的心態了,既不希望她將他當成孩子,卻又不希望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希克斯,快點出來吃早餐,不然來不及了。」嚴若辰的呼叫自外頭傳來。

「喔。」他應了一聲,隨意梳了幾下,便沖了出去。

二十分鐘後,銀色的BENZ跑車停在一間安親班外頭。

「好了,我們到了。」她停好車子,跟著他開門下車,叮嚀道:「今天要乖乖的,不可以給老師惹麻煩。」

「嗯。」羅傑點點頭,藍綠雙眸閃著不知名的光芒,瞧得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啊!」他搖搖頭,仍是專注地盯著她。

「那你幹嘛這樣看我?」嚴若辰被他看得很不自然,不悅的怒叫。

「對不起。」他收回視線,但還是不時偷偷瞄她。

「希克斯,我給你三秒。」

「我不要當小孩子……」好一會兒,他才囁嚅的吐出這幾個字。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在你尚未恢復記憶之前,你都是十歲六個月又兩天的孩子,即使你外表看起來是個成熟的男人。她在心底加注。

「我已經二十多歲了。」羅傑賭氣的說。

「但是你的記憶只有十年,所以你才十歲。」她雙手交抱胸前,審視著他。

怪了,他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今天就發起神經來?

「我要當大人!」他大聲的宣稱。

「噗!」她噗哧一聲,但立刻止住,因為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說笑。輕咳幾聲,她正經地開口,「為什麼希克斯想當大人?」

「因為……我跟其它的小朋友……都不一樣。」他目光飄來飄去,支支吾吾地吐出這個理由。

「要抱怨你早八百年前就該抱怨了。」她雙手交抱,抬首看他,但他太高了,讓她看得頸子酸痛,是以她招招手。要他低下頭,省得她看他看到頸子扭到。

羅傑依言低頭,藍綠色的雙眸滿是委屈。

嚴若辰翻翻白眼,但一接觸到他那雙合該是魔性,卻滿是純真的眼眸,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算了,我帶你去買個東西。」她牽起他的手,往附近的便利商店走去。

她買了條巧克力給他,「喏,拿去,乖乖的別鬧脾氣,我上班要遲到了。」

他接過巧克力,抬首欲言,卻因映入眼底的景象而駭不成言。

「你得答應我今天不可以給老師惹麻煩。」她還沒有發現不對勁,只一徑的叮嚀。

「若若!」羅傑在見著那輛黑色的車子朝他們疾駛而來時出聲示警。

「什……」她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拉開。

被拉開的當口,嚴若辰才發現有輛車子朝他們沖過來,多虧希克斯,他們才逃過一劫。

「搞什……小心!」她的咒駡到一半成了警告,伸手拉住他往左邊倒去,她一個滾地翻身,半跪在地上。

不對勁!那輛車子分明是想撞他們。

「若若,妳沒事吧?」羅傑以著同樣伶俐的身手就地而起,伸手拉起她。

那輛車子不會是要殺他們的吧?

他心頭有抹不祥的感覺掠過,但絲毫無震驚之感,好似這種事情是很平常的。奇怪,為什麼他會覺得這很稀鬆平常?為什麼他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見那輛車子再次掉頭朝他們沖過來,是要殺她的!嚴若辰頭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便是這個,第二個念頭是要保護無辜的希克斯。

念頭方至,她便力推開羅傑,不希望他被波及。

怎知,她才推開他,下一瞬間他又黏回她身邊。

「你在幹嘛?」她見來不及再次推開他,只好拉著他一起跑,能跑多遠是多遠。

「我要跟在若若身邊。」說完,羅傑化被動為主動,捉著她邁開步伐跑,她因他的腳步過大幾乎是被他拖著跑。

只有在若若身邊他的心才會安定下來,剛剛那種熟悉的感覺他不願再嘗。心怦怦的急跳個不停,他分不清楚是因疾跑還是因心慌而使他呼吸困難,他只知道他不想要記起那種回憶,那種……

「希克斯,你這個笨蛋!」嚴若辰的叫聲穿透他的思緒。

羅傑回過神來,疾跑的腳步緩下,盯著前頭阻住去路的死巷,再回首見來時路,那輛車子已追了過來。

車子的主人彷佛嘲笑他們的自找死路的加速,那聲音像是陣陣的獅吼,恍似在召喚同伴前來享用大餐。

「大白癡!大傻蛋!有人逃命會往死巷逃的嗎?」嚴若辰氣憤的用食指戳著他的胸口,早知道就別讓他帶路,現在可好了,這兒前無進路,退路又被阻,這回可真是完蛋了!

她的錢……她死了那些錢怎麼辦?她心念一轉,在車子撞上他們的前一秒,將他推開,一股衝力撞向她,只覺自己的身子飛向另一邊,撞上了什麼東西。接著,她什麼也不記得。

「若若!」羅傑跌坐在地,見她先撞上牆,然後摔落地上,他的胸口像破人打了一拳般疼痛。

血霧染紅了他的眼,教他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夢抑或是真實,他只知道一件事--

若若受傷了!

記憶風扇卷起塵封的記憶,在此時朝羅傑襲來,一大片紅霧覆纏住他,讓他呼吸困難,胸膉間的壓力無法去除,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隨即昏了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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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是繼承人,怎麼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此的隨性?別忘了你肩負多少責任?

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管不著。假若你不放心我來管理,為何又執意要我?

因為你的雙眼是歷代繼承者的特徵……

「醫生,傷者的情緒異常躁動。」

我不繼承這個狗屁家族企業!

由不得你。

是嗎?

假如你想要這條雞血石項鏈的話……

「注射鎮定劑。」

「鎮定劑準備好了。」

「為他注射。」

誰來告訴他,誰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他竟奉命殲滅心愛之人一族!

不……他做不到……

「醫生,傷者的呼吸停止!」

「開始急救!」

假若有來生,他發誓,就算毀天滅地,他也要找到她,給她幸福,而非再似過去,每一次都扮演著結束她生命的劊子手。

他以此血淚為誓,以此為誓……

今生無緣,來世結緣,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

「希克斯!希克斯!」

誰?誰在叫他?

「希克斯,你不能死!不能死!」

死?他沒有死啊!妳是誰……

一片黑色的濃霧籠罩住他,將他與這些聲音、影像隔離。

嚴若辰激動的搖著羅傑的上半身,揪著他衣領的手指關節泛白也不放開。

「聽見沒有!不准給我死!不能死!你還欠我錢,還欠我很多很多錢!」她大聲咆哮著。

弄不清縈繞在心頭上的那種快令她窒息的波動是什麼,她只知道希克斯沒有呼吸了,他不能死!她不要他死!

他死了,她的錢找誰要?誰來當她的抱枕?誰煮飯給她吃?

不!她不要希克斯死!希克斯不能死!

「嚴小姐,妳冷靜一點,傷者沒事都被妳搖出事來了。」醫生和護士費盡力氣才將她拉開。

嚴若辰用力的甩開他們,想再上前去搖他,希望他能被她腋活」過來。

「嚴小姐,病人已經有呼吸了,他沒事了!」醫生連忙告訴她。

她死盯著病床上毫無動靜的人好一會兒才轉頭看醫生,自緊繃的喉嚨擠出話,「他沒事了?」

「是的,他的情況穩定下來了。」不知是她的搖晃起了做用還是怎麼的,總之,剛才還陷入危險狀況的羅傑,暫時脫離險境--只要嚴若辰別再發瘋似的搖他。

嚴若辰身子一軟,在護士的扶持下坐回輪椅。

這該死的是什麼情況?分明該是她受傷嚴重、昏迷不醒的,可現在的情況卻是反過來的。

真是的,她明明在車子要撞上他們之前將希克斯推開,怎麼他現在會陷入昏迷,怎麼叫也叫不醒。

一抹涼意竄上心頭,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不會的,沒那麼「注死」,希克斯不會變成植物人的。她不要!不要希克斯變成那樣……

「嚴小姐,我送妳回病房吧。」說完,護士就要推她回房。

這次的車禍,嚴若辰除了背部有些拉傷,腳嚴重扭傷之外倒是沒什麼大傷,反而是羅傑情況比較危急。

「好,謝謝妳。」經過适才的「激烈運動」,她的背部又拉到了。

嘖!這希克斯,非得要她操這麼多心才可以,等他醒來,她一定要好好罵罵他才行。

沒有多深思她見到他陷入危急狀態時那緊扼住她呼吸的恐懼為何,嚴若辰強押下狂跳不已的心,任護士推她回病房。

羅傑猛然自睡夢中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的白色。

他死瞪著天花板,思緒仍殘留著夢裏的影像--那總是喪身火海的女子,那總是壓抑著內心深沉痛楚的男子。

他知道那男子是他,前世的他,前世的心傷造就了他今生的無情,但他不認為無情之人會活不下去。為了證實這一點,他開始尋覓夢中那名女子,這次為了她追來臺灣,就是要證明自己沒有「情」也能活,他就是他,只為自己活的羅傑.希克斯.楚多。

夢回多少次,全是那個可怕的畫面,然而夢中的那名女子卻不曾出現在現實中。這次的夢似乎有點不一樣,這次有人在夢裏叫他希克斯。

多少年來,只有一人會如此喚他--他已逝去的租母。多年後再次聽聞有人喚他希克斯,他結凍的心似讓這聲聲呼喚形成的暖流給融化。

那聲音滿是焦急,使得羅傑的心凝縮了下。

他轉頭環視所處的環境,發現自己在醫院。

奇怪,他怎麼會在醫院?發生了什麼事?羅傑蹙眉想著。

片刻後,他才注意到整間病房除了他的呼吸聲外,尚有另一個較緩長細柔的呼吸聲存在。

有人?

羅傑循著呼吸聲望去,看見一名以臂為枕,半邊臉頰埋在病床上,只露出另外半邊的女人,那緩長的呼吸聲便是她發出來的。

她是誰?怎麼會在他身邊?

更奇怪的是,眼前的女子他分明未曾相識,卻有一種相識已久的熟悉感。

熟悉?羅傑蹙起眉,他厭惡的就是熟悉感,他只需要記得武器的類型,以及能分辨恐怖分子和政府人士便行。

即使那些人全都在他面前自稱為「正義之士」,有的更狂熱的還會自稱是「上帝選民」、「真主阿拉的選民」,這些都無所謂,他只要能完成交易,而這些人給得起錢便行,至於他們拿武器來做什麼,就不是他所能管轄的範圍。

他努力回想先前發生的事,記得他在車禍前有踩煞車,沒想到煞車有問題……有人要殺他……

是的,有人要殺他,然後與夢境相同的熾熱包圍住他,他沒有時間思考。

「嗯……」一聲嚶嚀讓羅傑回過神,注視著那美人兒乍醒的模樣。

有人在看她!

嚴若辰頸背寒毛一豎,霎時清醒,隨後感受到那目光來自於病床上,立刻放鬆。

原來是希克斯,他醒了。也是時候該醒了,虧得她守在他身邊那麼久。

她嗜睡的打個呵欠,眨眨眼,微笑的望向床上的人。

「睡夠啦--」她的笑容僵在唇邊,因為他突然將她拖抱上床,緊緊擁入懷裏。

「妳……妳……」羅傑內心的震撼彷若狂濤巨浪朝他拍打而來。

老天!這雙眼眸,這張臉,這個聲音……分明就是她!

就是在夢裏被火吞噬的她!

找到她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羅傑在她睜眼的瞬間所有的感知全都回籠,那夢裏纏繞的影子,七年來一直在尋找的身影,她此刻就在眼前啊!

擁著她,就好象自己失去的情感完全歸來一般,來臺灣果然是對的,多虧了在德國巧遇的那名東方女子……

咦?羅傑直勾勾的凝視著懷中人,發現她就是他在德國遇見的那名女子。

天可憐見!老天是寬容的!讓他們今生得以再次相會。

羅傑雀躍的心情用盡所有的字彙也無法形容,先前的堅持在見到嚴若辰時全丟到腦後,眼裏、心裏滿滿全是她。

痛……心好痛,他不由得抱緊她,想冀求她給予一點舒緩心痛的藥劑。

是命運……是既定的命運牽引他們見面的。

「要死了!希克斯,放開我!」嚴若辰震驚過後開始掙扎,想為自己求得一點呼吸的空間。「我快……不能呼吸……」

一個名字竄過他的腦海,他滿腔激懷、不暇思索的喚出聲:「若若。」喊一次似乎不夠,他又一連喊了好幾次:「若若,若若,若若……」

不夠!喊了多少次都不夠,掏空了他的所有也不夠!

老天果真實現了他的願望,讓他在此生遇著了她。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與她是否會像前世那樣再次被拆散。

前世她喪身火海之際,他曾發過誓要給她幸福,但今生的他不是前世的他,今生的她亦非前生的她,他要怎麼證實?

原先他找她只為證實,他不再為前世而活,只為今生的自己而沽。然而,在見著她的瞬間,先前的堅持動搖了起來,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掀起露濤駭浪,生平頭一次,他因為一名女子而心動。

唉,她放棄了!

嚴若辰邊輕喘氣,還瞪著他,希望他能夠「良心發現」別抱她抱得那麼緊,可她發現錯了,他愈抱愈緊,一點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最後,她受不了的大叫:「希克斯!我命令你快點放開我!我快……死……了……救人哪……」

她怎麼也沒想到半年前他清醒時的情景會再次上演。

這時,羅傑才驚覺自己幾乎抱「死」她,連忙稍微放鬆手勁,但並沒有放開的低首看她,「妳還好吧?」

「好個頭!」嚴若辰如獲重生般的死命呼吸,一邊推開他,從未想過那無形卻少不得的氧氣會是如此的甜美。

直至她覺得自己吸夠了,才氣衝衝的罵道:「你搞什麼鬼啊!一醒過來就死抱著我,當我是不用呼吸的布偶,只要讓你這麼大力的抱就可以了是不是?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看你怎麼賠我!」

羅傑被她連珠炮似的話打得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掩不住內心激動的開口,「若若,我……」張口欲說的話全在她淩厲的瞪視下逸去。

「你什麼你呀!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像剛剛那樣子抱我,我就扁死你!你知不知道那樣會抱死人的?」嚴若辰伸出一根手指直戳著他的額頭,「你要是以為把我抱死了,你欠我的債就會一筆勾消,那可是大錯特錯!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我會化成鬼魂弄得你不得安寧,直到你欠我的還清為止!我的命可沒那麼軟,硬得很,你安什麼心眼我可是一清二楚!」

羅傑愣愣的盯著她那一張一合的紅唇,以及她那張在怒火高張時依舊美麗不可方物的容顏,突然揚起唇角。

「聽見沒有……喝!」嚴若辰罵到一半突見他唇邊的笑容,整個人一呆,要罵什麼全忘光了。

「你在笑什麼啊?」她微蹙起眉,實在不知道她剛剛說了什麼讓他笑得如此開心。

「沒有,是見到若若太高與了。」羅傑見她不悅的模樣,忙斂起笑,但沒多久,又忍不住揚起嘴角,「真的,我真的很開心可以見到若若。」

好個潑辣女子!他心裏浮現一抹興味。先不管她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面前,總之,他是不會再讓她遠離自己的視線。

「見到我有什麼好高與的?你不是天天都見到我嗎?」她不解的望著他,發現他似乎有些不一樣。

「若若,妳認識我嗎?」這倒奇了,他沒有在人前曝過光,即使他同比爾蓋茲一般有名和富有。

「當然認識啊!」嚴若辰被他的轉變弄混了。

是嗎?那麼……他突然想知道自己在她眼中的印象。

「那……」他欲言又止。

「那怎麼樣?」她的嗓門拔尖,略顯不耐煩。

「那妳對我有什麼印象?」他忐忑的問,睇著她的眼眸浮現強烈的希冀。

「你的名字叫希克斯,是一個負債兩千多萬……噢,不,林林總總的額外開銷,再加上利息,總共欠了五千萬的人,而債主就是敝人、在下、本小姐我。」嚴若辰快速的心算了下,又為他添上幾筆債款。

「還有沒有?」羅傑急迫的追問,他必須知道擁有前世回憶的,是否只有他。

「還有?」她挑眉微張唇,一臉的躁意,「就是你是一個十歲的小孩。」

而且還是一個很麻煩,受黏人,衣服又難買,廚藝比她好的小孩。

「我不是小孩。」他不悅的發現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他祖母看他時的眼神。

那個已經去世,唯一能讓他放下身段親近的祖母,曾以為世上再無人能成為他的弱點,但嚴若辰儼然已成為他冷硬的心唯一柔軟之地。

但她卻是在看一個孩子,而非一個男人。

「是,你看起來不像小孩。」她懶得跟他浪費唇舌,隨便應付。

看來她對前世的記憶一點也沒有殘留,這是幸也是不幸。羅傑垂眼躲開她的審視,不能讓她發現自己已經恢復了記憶,否則,依若若的個性,絕對不會讓他待在她身邊。

別問他如何得知她的脾性,他就是知道,彷佛潛藏在心裏封鎖的情感全數破閘而出,只為嚴若辰一人。

他還不能回去,得不到若若他絕不回去!沒有查出害他的兇手,他更不能回去!

「不是……」他那雙異色瞳眸光芒一閃,腦海浮現她被車子撞上的一幕,全身不由得打起冷顫,手一伸,她又落入他的懷抱。

「若若!」他叫著她的名,彷佛這樣便可消除那一瞬間飄掠過心上的恐懼。

再次感受懷中真實的軟柔身子,羅傑惶恐的心方才平靜下來。

她人在這兒,就在他懷裏,而且安全無恙。

「妳沒事,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活了二十七年,未曾有過像此刻這般欣悅。

別管什麼前世今生了,擁抱在懷的身子才是真實的!

他要是再不放開她,她就會從活的變成死的。在他懷裏嚴重缺氧的嚴若辰無力的翻翻白眼。

羅傑終於意識到懷裏的人兒一動也不動的,心一緊,忙鬆開力道,將她推離自己一點,以便看清她。

「若若,妳還好嗎?」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關心的問。

「你……你離我遠一點。」嚴若辰往後挪了挪身體,老天!希克斯比半年前昏迷清醒後還瘋狂。

她戒慎的盯著他,心中不期然地燃起一絲惶然。

眼前的希克斯似乎與那個她相處半年的希克斯不太一樣,但她又說不出哪兒不一樣。

「若若。」羅傑欲前進,她猶若驚弓之鳥的後退。

「你別過來。」她邊後退邊警告,等退到床沿時,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往後一跌,羅傑眼明手快的拉她入懷。

嚴若辰撞進他的胸膛,俏鼻一痛,整張小臉全皺在一起。

「妳沒事吧?」他這回不敢抱太大力,免得她又掙扎反抗不讓他抱。

那帶著濃濃關懷的低沉迷人嗓音在她耳畔輕響,教她毫無預警地心跳加速。

「沒事。」她低聲回道,出口才發現聲音變得嬌軟無力。

嚴若辰想推開他,卻發現他拉起自己的手,那雙藍綠異色眼眸正細細審視著她的手,眸中透出的冷意教她不寒而慄。

「希克斯?」這是那個天真可愛的希克斯會露出的表情嗎?

「嗯?」羅傑回過神,迎上佈滿困惑的星眸,微微一笑,「這傷痕是怎麼來的?」

他輕撫著她掌緣那兩道傷痕。

「半年多前跟你相撞時留下的紀念品,你不會不記得了吧?」她更加狐疑的瞄著他。

聞言,他心疼不已的執起她的手湊向唇邊,印上一記輕吻。

柔軟的觸感教嚴若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直想抽回手。

「希克斯,你沒事吧?」她吞吞口水,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小心的問。

「我好得很。」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半年多前」這四個字出現而已。

嚴若辰壓根不相信他的話,正想追問時,突然想到有件該做的事她一直沒做,她連忙伸手按下叫喚鈴。

在護理站的小姐白癡的問「有事嗎?」那句話之前,她搶先開口道:「一○二二房的病人醒了。」

那頭顯然愣了下,但隨即道:「醫生立刻到。」

嚴若辰抑住翻白眼的衝動,抬首便見羅傑那張俊臉近在眼前,她不禁嚇了一跳,定下心神後才看清他眼底盈滿的不悅。

「幹嘛擺張臭臉?」她莫名其妙的問,他的模樣就像討不到糖吃鬧彆扭的孩子。

「我才剛醒。」他緩緩的吐出這四個字,雙眉幾乎糾結在一起。

「我知道你剛醒。」而且力大無窮。她在心裏加上一句。

「那妳叫醫生來幹嘛?」他才剛醒,還想多跟若若獨處一會兒,她就這麼厭惡他,不想跟他在一起嗎?羅傑受創的想著。

「看看你是不是沒有問題了。你知不知道被車撞的是我,結果反倒是你昏迷了近三天,我人都清醒了你還沒清醒。」

想來就覺詭異,三天前她從那場怪車禍中清醒,得知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希克斯陷入昏迷中,而且經過腦電圖機(EEG--electroencephalogram)掃描的結果,發現他的腦波異常。開什麼玩笑,希克斯絲毫未受傷竟然會變成這樣。

結果她在醫院多待了三天,因為希克斯未醒。有一度她甚至還以為希克斯會跟半年前一樣,成了植物人。

一想到希克斯有可能成為植物人,嚴若辰不由得打個冷顫,她不願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

「有嗎?」羅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昏迷了近三天,他的精氣神好得不得了,尤其是有若若在身邊,他的心情更好。「我看起來像是昏迷了三天的人嗎?」

她搖搖頭,「是不太像,只是你不覺得你現在很像半年前剛剛清醒時那樣?」

「若若!」他寵愛的低喚她的名。

嗯?嚴若辰只覺全身一顫,手腳幾乎要麻痹了。

生病了嗎?她低頭看看自己,沒事啊!那怎麼一聽到希克斯喚她就全身軟麻麻的?

她念頭一轉,嗯,這一定是錯覺。她勸服著自己,一定是的。她安心的輕揚唇角,笑容猶如只在夜晚開放的曇花般絕麗。

羅傑情不自禁的低首吻上她紅潤的櫻唇,俯視她瞬間呆愣的容顏,才驚覺自己這樣做似乎不合宜。

裝出一臉的無辜,他相信她對這樣的自己毫無防備,說他卑鄙也好,狡詐也罷,他只想要嚴若辰屬於自己,那份前世無法結合的愛情延續到今生,更加的深沉而綿長,教他在初見她時便不能自己。

他二十七年來禁錮的情感全數給了嚴若辰,除了她必須要有相同響應之外,別無他法。

他要她,也會讓她要他的!

果然,嚴若辰呆愣過後,恢復清醒,才想破口大駡,但一見他擺出那張無辜臉孔,她的氣就消逝無蹤。

「不可以有下次。」她握握拳,發現力氣已然回復,便起身下床。

一陣虛冷竄入她的衣袖,但她甩甩頭克制想抱住他取暖的念頭。

「嗯。」羅傑點點頭。但他可以有兩次,三次……無數次。

她難道不知道要求一個惡魔守諾是不可能的任務嗎?惡魔向來只奪取,只誘引,只魅惑……

醫生和護士在此時到來,羅傑本想喝令他們離開,但礙于嚴若晨在場,他不能露出任何異樣,只好任由他們在他身上亂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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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美國紐約

佔有美國百分之三十武器製造的軍火集團--楚多集團,也是佔有全球百分之五十的武器專利權,與他們交易過的人有恐怖分子,亦有自稱正義人士的國家元首。

但在世人眼中的楚多集團,引人注目的卻是他們家族的每一代繼承人的特徵--雙色眼眸。

古雲:擁有雙色眼眸的人乃為惡魔的代言人。

而歷代的集團繼承人,也正如魔鬼代言人一般沒有善惡觀念。只要你有新武器研發想找支持者,只要來找楚多集團,他們會為你尋找測試的管道,也會幫你找到有與趣的買主。

假若你想要買武器,只要找上楚多集團,不論多難得到的武器他們都會包君滿意。

楚多集團自稱是軍火中介商,所有的交易契約均載明他們僅是中介商,而非介入者,若有人不遵守契約上的條列項目,他們亦毋需負任何的法律責任。就是這一紙契約讓楚多集團享有法外治權,甚至連美國政府有時也需要他們提供武器。

由於來往的都是各方權貴人士,所以在美國上流社會裏,楚多這個姓代表著財富、危險以及迷人。

楚多家族的人男的俊,女的嬌,對家族的向心力強,楚多人以此為傲,直到現任的繼承人羅傑.希克斯.楚多打破這項傳統。

羅傑是楚多家族的一個大異類,為人冷酷自私無情,重要的是他不屑維持楚多家族的傳統,破格拔擢了許多外性人進入楚多集團位居要職,大刀闊斧的整頓每個家族企業都會有的弊病,使得家族內許多人對他心生不滿,加上他獨斷地將一些股權釋出,更是在家族內掀起大風暴,但這一切皆讓家族裏的長老們給強壓下來。

事實證明,羅傑的作法使得楚多集團更加的強大,也消除家族內不滿的聲音。

接掌楚多集團三年,營業額成長了百分之五十,羅傑堪稱為一名商業天才,只不過他的脾性可非每個人都受得了。

此刻,楚多家族的人皆在討論羅傑出走的事情。

他們的頭兒在半年多前留下一張寫著「我累了,去散散心」的字條後,人就這麼不見了。

他們找了半年多,動用了所有的情報網尋找,但他就像是化為空氣一樣消失無蹤,怎麼找也找不到。

是以,在這半年多中,楚多集團裏的事務由三人共同負責。

亞東事務由羅傑的堂弟艾德華.楚多掌理;歐非事務由羅傑的表哥道格.梅林處置;而美洲事務則由羅傑的左右手,也是楚多集團少見的外姓人--克裏斯.羅德代管。

三人之中以克裏斯最盡心盡力尋找羅傑,無奈過了半年多,仍是一無所獲。

「還是沒有消息嗎?我們的情報網是怎麼回事?出了什麼紕漏?連個人都可以找半年還找不到。」克裏斯拋開平時冷靜的模樣,火爆的朝一名手下怒吼。

「羅德先生,總裁就像是平空消失,怎麼找也找不到……」那名手下囁嚅的解釋。

「這個爛藉口我聽了七個多月,也就是兩百多天,我聽了兩百多次相同的藉口,你們以為我是笨蛋嗎?」克裏斯一手揮開桌上的文件,紙張猶如紛飛的雪花緩緩落下。

那名手下無言的垂下頭,承受克裏斯的怒火。

「明天結束之前要是再沒有總裁的消息,我就把你們一個個分屍丟到河裏喂魚!」

見手下無言,克裏斯一股怨氣也無處發,只好咬牙切齒的下最後通牒。「統統下去。」

「是!」不一會兒,整間辦公室只剩下煩躁不已的克裏斯。

要是再找不到羅傑,只怕整個楚多家族會有番大變動,這不是他所樂見的。 比起艾德華和道格,克裏斯寧願主持大局的仍是羅傑,這不僅是因羅傑是提拔他的人,更是因羅傑並非個嗜血者,但那兩個人卻是,羅傑不會任意買賣軍火,他們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來者不拒。

羅傑邪惡是邪惡,但惡的有原則,邪的有氣魄,那些人沒一個人比得上他。

羅傑在時,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亂來,但隨著他的行蹤成謎,他們也愈來愈猖狂。

唉!羅傑要是再不出現,整個楚多集團恐怕會分裂。

正在凝思的當口,克裏斯的專線電話響起。

他瞄眼電話,按下追蹤鍵後才拿起話筒。

「克裏斯。」那頭傳來的聲音醇厚低沉。

聽見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克裏斯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聲音,半晌,他才找到聲音,「羅傑?」

那低沉好聽的男低音,好象是在對你訴說情話般的慵懶語調,不是羅傑是誰?

電話那頭維持著沉默,片刻後,才傳來輕微的笑聲。

這下克裏斯更加肯定這聲音的主人是羅傑.希克斯.楚多--楚多集團失蹤半年多的總裁。

「羅傑,這半年多你跑哪兒去了?我們找得你好辛苦,一大堆事情等著你做決策--」他話尚未說完便被打斷。

「半年多?」羅傑聲音裏滿是疑惑,他只記得自己出了車禍,但他一醒過來,不光嚴若辰說過了半年多,現在就連克裏斯也說過了半年多,那他從沉睡到清醒的這半年中,究竟做了什麼事?

他無法從嚴若辰那兒下手,只因她將他當成十歲孩兒,而且他也不敢冒險讓她起疑,但克裏斯就不同。

「是呀!你失蹤了半年多,集團裏都快成了戰國。」克裏斯所言絕非虛假。「你什麼時候要回來?我派人去接你。」

原來他睡一覺醒來便已過了半年。羅傑暗忖,但事實似乎並非完全如此,他跟嚴若辰相處了半年,只是他一點記憶也沒有。

「克裏斯,我從頭到尾有哪句話哪個字說過我要回美國的?」

「沒……沒有。」克裏斯心一凜,發覺自己踰矩了。「我很抱歉,羅傑。」

不趁羅傑聲音聽起來好象心情還不錯的時候道歉,等他同羅傑見面他會死得很慘。

克裏斯看了眼追蹤器追蹤到的地點--臺灣臺北。

那是艾德華的勢力範圍,依艾德華的野心,只要羅傑留在臺灣一天,危險就會增加一分。

失蹤大半年,羅傑再次現身,克裏斯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也有說不出的輕鬆,但更有說不出的沉重。

羅傑收起不悅,回美國不是當務之急,他可以利用現代科技遙控,最重要的是嚴若辰。

想到心上人,他不禁回頭看了眼在廚房內努力做飯的嚴若辰。

思及她接他回來時,劈頭就丟了張帳單給他,要他自動加進他積欠她的債款中,他便覺好笑。

「希克斯,你在幹嘛?還不進來幫忙!」嚴若辰不耐煩的叫喚自廚房傳來。

羅傑不由得微微一笑,冷凝的嗓音滲進了幾絲笑意,「克裏斯,你知道該怎麼做。」

話聲方落,電話隨即掛斷,克裏斯喂了好幾聲,響應他的只是一連串的「嘟嘟」聲,他只好放下話筒。

「臺北是吧……」他沉吟了下,隨即按下內線電話的按鍵,「茱蒂,幫我準備飛機,我要到臺灣。」

「是的。」

克裏斯轉過皮椅看向窗外,臺灣不知是好地方還是壞地方。

但不論如何,他都得將羅傑帶回來以穩定楚多集團才行。

等一下!剛剛羅傑最後說話的時候,好象在笑。

笑?!天啊!羅傑笑了……

看來他到臺灣後,一定要為自己求個贖罪券,要上帝別那麼殘忍讓羅傑把他給吞了。

小心翼翼的掛斷電話,羅傑相信克裏斯很快便會到臺灣來找他。斂起不經意露出的冷酷面容,他強迫自己僵硬的嘴角上揚,硬是擠出一個笑容。

天知道要他裝出這種小孩子的蠢笑有多困難。

但廚房裏的那位太上老皇絕對不會理解他有多辛苦。

只聞一串叫喚聲自廚房傳出:「希克斯,快點!」

「來了。」羅傑刻意軟下語調,聽起來就像個孩童。

「我給你三秒,一、二、三!」嚴若辰「三」字甫出口,他人就沖進廚房。

「挺快的嘛!」她嘴角噙著笑道。

好美的笑容,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喏,炒菜的工作給你。」說著,她把鍋鏟丟給他。

羅傑愣愣的接住鍋鏟,一雙藍綠異色眼眸裏閃著不解的光芒。

「看啥?還不動手?」嚴若辰見他發呆的拙樣,忍不住揚眉。

「喔。」他暗自歎口氣。原以為她大發好心要為他煮一頓飯,沒想到要吃這頓還得自己DIY。

「若若。」羅傑將最後一道菜擺上餐桌時,輕喚道。

「幹嘛?」嚴若辰早已入座,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我們住在一起多久了?」他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因為她十分敏感,只要有一點點不對勁,她很容易會察覺出來。

「你腦袋燒壞啦!我們住在一起半年了呀!」她將一塊鮮嫩的豆腐吞進口裏,貪心的再夾一塊。

「半年?」又是半年。他不敢再問下去,怕會露出馬腳,改而環視整間房子。

二十幾坪大的空間隔成一房一廳一廚一浴,整個空間的色調是水綠色的,深淺不一的綠將房子襯得綠意盎然,活力十足。

「對,就是半年。」她接過他盛好飯的碗,看著碗中那泛著陣陣香味的飯粒,活似一顆顆可口的珍珠,她便巴不得碗裏的飯是顆顆珍珠。

「喔。」羅傑不甚熟練的用筷子夾菜,卻一連失敗好幾次。

嚴若辰看得大皺其眉,忍不住出口諷刺,「希克斯,你住院不過三天,就忘了拿筷子的方法,忘性未免太大了吧。」

他從小到大拿慣了刀叉,一時間要他改用筷子,他當然會不知道怎麼拿,可惜這點不能讓她知曉,否則下一秒他會在街頭上,而不是在這兒享用晚餐。看來,他與嚴若辰當真相處過一段時日,不然他不會對她有相當的理解認識。

他回以一個苦笑,努力的學著她拿筷子的姿勢。

最後嚴若辰看不下去,放下碗筷,起身到廚房去。

過了一會兒,她拿著一副刀叉和湯匙走出廚房,遞給他,「喏,給你,笨手笨腳的,真不知道你先前的靈活上哪兒去了。」

羅傑低首看著那副刀叉,心頭一陣悸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嚴若辰是刀子口豆腐心,她本人死不承認這點,卻在行為上一一暴露出來,這便是她可愛的地方。他不得不承認他得重新認識她,因為她前世與現世的性格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前世的她婉柔可人,靈氣逼人,正似算命師為她批的命:仙女降世,惜需曆百劫,世世慘遭迫害。

現在的她容貌依舊美麗,性格卻斤斤計較,容不得吃虧,超級愛錢,甚至可以為了一塊錢跟人吵起來。

而且她還是個不談感情的女人,這是經過他仔細觀察後的結論。令他欣悅的是,這樣的嚴若辰,待他的態度卻是特別的。

不過,他發現小氣如她,開的卻是奔馳跑車,住的是高級社區,但她只是一名秘書,怎可能有如此多的錢財?

莫非……

羅傑心一沉,不喜歡心頭浮出的答案。

他相信她不是為了錢而不擇手段到不潔身自愛的女孩子,就算是,他還是要她,反正嚴若辰是他手中的寶物,誰也不能搶走。

「喂!」嚴若辰的叫聲將他拉回現實。

「嗯?」他抬首望入她直視著自己的黑眸。

「發什麼呆?還不快吃。」她發現希克斯自昏迷中清醒過來後特別容易出神,老是停下手邊正在做的事直盯著她看,好象這樣看她,事情就會自動做完一樣。

還有他問題一堆,全是她不知道怎麼回答而且覺得很奇怪的問題,像是她對他有什麼看法?她還能有什麼看法,大抱枕一個啊!再不就是麻煩製造者。

難不成希克斯希望她對他有啥看法?要知道,能讓她把一樣東西留在身邊半年之久,基本上她就對其「功用」有所認同,只是希克斯是一項很大的意外,一項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留他留這樣人的意外。

她不是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只是她思考很久也想不出答案,最後她乾脆將理由歸於--希克斯欠她錢,還有希克斯煮的東西比她好吃。

羅傑點點頭,低首才要吃,她突然叫住他。

「等一下。」

他抬首以眼神詢問。

「呃……」被他這麼一看,她反而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

「若若?」他疑惑的喚著,不明白她究竟怎麼了。

「呃……」嚴若辰嘗試著想要正視他的雙眸,卻屢試屢敗,最後她放棄了。

輕一抬手,她勉強笑了笑,以一句「沒什麼」帶過。

羅傑盯著低頭猛吃沒再抬起頭的她,心裏猜測著她在想什麼,卻沒有個答案出來。

紐約市立圖書館

約瑟緩步走在書架間,尋找放置著各種不同版本的聖經的書架。

他在一個書架前站定,冰冷的藍眸注視著其中一本聖經。

好一會兒,他伸手取下那本黑色封皮精裝的聖經本,修長的手指撫過那燙金的字體,而後翻到「約翰福音」,在其中找到一張黃色便條紙。

那便條紙的紙質普通,在任何超市以及商店皆可買到。

他將那張對折的便條紙稍微打開,微斂的藍眸閃遇一道訝然的光芒,然後他將便條紙重新對折好,放入風衣的口袋。

不遠處的信道突然傳來鞋子踩在地毯上的聲音,他假裝翻閱著聖經,眼角注意那接近的腳步聲。

一雙擦得發亮的黑色皮鞋映入眼簾,緊接著進入視界的是一袋黑色的牧師裝。

約瑟將聖經放回書架,抬首朝那名牧師微笑了下,那名牧師亦回以一笑。

「日安。」

「謝謝你,牧師,也祝你有美好的一天。」約瑟指尖輕觸眉角,與牧師擦身而過,頭也不回的離開圖書館。

噢!老天!上帝!聖母瑪利亞!耶穌基督!

誰來告訴他這場災難僅是他的一場夢?

羅傑瞪著那張鋪著淡藍色床墊、被子以及枕頭的床,好似在他眼前的不是床而是遠古時代便已絕種的恐龍。

怎麼也沒想到他出院後第一個面臨的難題不是當煮夫,也不是想摸清嚴若辰的感情,更不是穿上她拿出來的那套皮卡丘睡衣,而是在那張小小的床上與她共枕眠。

在那半年裏,他都是這樣跟若若一道睡的?

怎麼他的身體受得了若若的撩撥,一點該有的反應也沒有?

真主阿拉!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

羅傑揉揉眉心,頭痛得不知現在是該上床還是睡地板。

上天明鑒,他絕無非分之想,但眼下的情況讓他不得不想歪。

若若可知他對她,不再是像她所以為的那樣單純嗎?他是一名健康的男人,絕對會有欲望的男人,現下他還能克制自己對若若不踰矩,全是因若若仍然當他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

平常他有把握維持他不屑維持的紳士風度,但一旦上了床後呢?

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希克斯,你在發什麼呆啊!」嚴若辰從浴室裏出來,看他呆站在原地,不解的出聲,「怎麼不上床睡呢?」

「若若,我們……我們一直是這樣睡的嗎?」羅傑硬著頭皮發問,沐浴後的嚴若辰肌膚吹彈可破,容顏有著水墨畫般的迷蒙美。

他想要她!但只能想。在若若還沒把他當是二十七歲的男人時,他不想借著十歲孩子的身分吃她豆腐,因為站在她面前的是二十七成的他,不是十歲的他。

若若只能愛上現在乃至以後的他,而不是十歲的他。

總而言之,羅傑是在嫉妒半年來與她相處在一起的那個十歲的自己。

「是呀!」嚴若辰受夠了他這些沒頭沒腦的問題了,歎口氣道:「要是你不想睡床的話,去睡外面的沙發也行。」

羅傑聽出她語氣裏的躁意,也不多說什麼,點點頭拿了枕被就到客廳去睡,反倒是嚴若辰一臉呆愕的站在原地。

久久,她才咕噥著:「怪了,怎麼希克斯今天這麼乖的跑出去睡?」

不過她也沒多費心思去想。折騰一天下來,她累都累扁了,至於希克斯愛睡哪兒,就隨他去吧,反正他在家裏,她應該、或許、可能不會作惡夢吧!

打個呵欠,嚴若辰將一切拋諸腦後,爬上床準備去找周公下棋。

躺在客廳沙發上的羅傑,心裏輕鬆之餘還有著更深的苦惱,苦惱於他該如何才能突破現狀。

多希望他現在仍是那個冷血無情的羅傑.希克斯.楚多,什麼感情也沒有,這樣他便用不煩惱著感情的事;但若是沒有這個意外使他憶起前世之事,他一生或許便是如此的空虛下去,既然無法舍去,就只有接受。

他開始思考,帶著前世的記憶來要嚴若辰接受他是否恰當?她沒有前世的記憶,他也不能強逼她憶起。

倏地,他的胸口隱約傳來一抹刺痛,如果若若憶起了前世的一切,她會原諒他嗎?

會原諒他每一世對她的迫害嗎?

前一世若若那哀莫大於心死的眸子深刻於心版上,不!他寧願若若像現在這樣,也不願地想起。

該死的,他想那麼多做什麼?這些全都是他一個人在杞人憂天,實際上若若怎麼想他並不知道。

「啊--」

一聲尖叫打斷羅傑的沉思,他從沙發上彈坐起來,看向發出尖叫的來源。

若若的房間!

「啊!」尖叫聲再次傳來。

這次羅傑不再遲疑,一個箭步沖向嚴若辰的房間,不料,房門陡然大開,從裏頭竄出個黑影,與他撞個正著,他退後一步穩住身子。

熟悉的軟香鑽入他的鼻間,讓他認出懷中人。

「若若?!」

發生了什麼事?若若怎麼會怕成這樣?羅傑慌亂的想著,不知道她遇到什麼事。

他想推開她些看看她是否受傷,但她捉得好緊。

「希……希克斯……希克斯……」嚴若辰嚇得白著一張俏顏,死捉著他胸前的睡衣不放,口裏喃喚著他的名。

「怎麼了?」他跟著感染到她的不安,抬頭朝打開的房門往裏看去。

什麼也沒有。

「我……我……」她發顫的唇瓣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更說不出那侵擾她的夢境。

羅傑見狀,攬腰將她抱起,走進房間往床上一放,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床邊,執起她顫抖的小手,藍綠異色雙眸溫柔地望著她。

「沒事了,我在這兒,嗯?」

雖不知是什麼讓她如此懼怕,但見她害怕的模樣讓他心痛不已,盤算著逮到那個讓她嚇成這樣的人,他要以什麼樣的極刑伺候。

「希克斯……」嚴若辰微訝地看著他,過去半年她要是作惡夢,希克斯從未有過任何的安慰舉止,他甚至會比她還害怕,但這回他竟然抱起她,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心裏充滿疑惑,但不可諱言的,她平靜了下來。

「嗯?」羅傑輕聲響應,以為她仍陷在那不知名的恐懼中,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指尖插入那平順的發絲內,享受那如緞的觸感。

「你……」長大了。嚴若辰將這三個字吞回肚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決定了,你還是回來睡好了。」

沒想到就算希克斯人在客廳,但只要不在她身邊,她就會作惡夢,而那個夢她再也不想夢到。

「若若是作惡夢嗎?」他從她的話中推敲出結果。

「嗯。」嚴若辰點點頭,有些不知所措的承認。

她雖不喜歡示弱,但那個夢境她是真的不願意再夢見,一點也不願意。

「那只是夢。」羅傑將她摟進懷裏,安撫她害怕的心。

「那不只是夢,哪有夢會天天夢到的?我又不是天天閑著沒事。」她的臉頰貼著他溫暖結實的胸膛,一股淚意直湧向眼眶。

羅傑沒有答腔,知道她需要發洩,而非建議。

「我自認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只不過是半年多前倒黴去跟你相撞,但是我有在養你啊!而且那場車禍又不只是我的錯……」嚴若辰愈說愈難過,「我甚至懷疑那是前世的夢境!」

前世?前世的事會讓若若嚇成這樣嗎?羅傑心一擰,抱著她的力道加重。該死的前世,去他的前世,他們只要今生就可以了!

「我什麼都沒做卻天天受到惡夢的騷擾,多可悲啊!」她鼻一酸,愈發覺得他很好用。

「嗯,若若真是可憐。但是若若,妳有我在呀!我可以幫妳打退惡夢,統統都交給我吧!」羅傑揚起唇角,展露微笑。

柔和的笑容若一陣輕風送入嚴若辰心中,平撫了她不安的心。

「希克斯。」她破涕為笑,抬起雙臂摟住他的頸子,在他頰邊送上一吻。「可惜你只有十歲,不然我一定把你私藏起來當最好的抱枕。」

半年前,她可一點也不覺得生活中出現這麼一個人會有什麼好事,但現在她真的很慶倖希克斯在她身邊。

要是他恢復實際年齡的心智,一定會成為一名迷人的男性,但幸好他是十歲,否則她不可能會這麼放心的抱著他,還將他當成抱枕。

我二十七歲了。羅傑聽聞她這稱不上是讚美的話,實在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該自豪他裝得太成功還是失敗。

「能成為若若的抱枕是我的榮幸。」他自嘲的應了一句。

不然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響應一個拿自己當抱枕的女人,過去他所接觸過的女人大都將他當成一棵搖錢樹。

羅傑這略帶自諷的口吻反而引起嚴若辰的疑惑,她抬首望進那雙藍綠異色的眼瞳,卻在一瞬間陷溺在那遼闊的碧海藍天中,久久不能自己。

「若若?」注意到她目不轉晴的凝視著自己,他萬分不自在的喚著她的名。

嚴若辰回過神,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她決定什麼也不說的抱住他,嬌小的身子整個貼在他身上。

「若若?」羅傑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

「不管了,你就這樣讓我抱著睡。」這是很怪異的事,只要抱著希克斯睡就會一覺到天亮,完全不會作惡夢,但只要希克斯不在,她便惡夢連連。

她不想知道心頭翻攬的波浪為何,不想知道希克斯那雙異色眼眸在不知不覺中透露出的熾烈情感為何,不願猜想希克斯轉變的原因,她此刻只願意當希克斯是個人肉抱枕,其餘的,她什麼也不去想。

呃……羅傑翻翻白眼,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怕自己的自製力會在她無意之間的挑弄下崩潰。

「希克斯?」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嚴若辰滿是睡意的叫喚著。

「沒事,妳睡。」他輕拍著她的背,讓她能快些入睡。

感覺到她呼吸勻暢,羅傑這才移動了下身體,小心地不吵醒她,一邊暗想著是什麼樣的惡夢會教她害怕成那樣。

若真是前世的夢境……他的眼瞳發出妖異的光芒,不管是不是它讓他們相遇、在一起的緣由,他都會想法子摧毀。

暫且不去探究是什麼樣的惡夢,嚴若辰全心的信任教他心窩暖暖的。

微微一笑,他擁抱著她跟著入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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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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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4 00:18: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十月陣陣颯爽的涼風吹拂,令人感覺心脾皆定。

一輛銀色的奔馳緩緩停在安親班的門前,嚴若辰停好車子,滿臉笑意的轉頭看著坐在一旁的羅傑,還分神注意了下四周有無可疑的人車,上回出事就是在安親班門前,所以她這回特別注意。

「若若在看什麼?」羅傑察覺到她緊繃的神情,不解的問。

「啊?沒什麼。」嚴若辰收回視線,給他一個笑容。

看出她遮掩的態度,他並沒有追問,僅是悄然瞄了眼照後鏡--什麼也沒有,但她謹慎的態度讓他心生懷疑。

「好了,下車吧。」她打開中控鎖,同他一起下車,伸手按下門鈴。

安親班的老師聽見門鈴聲出來開門,見是他們,不禁露出笑容,「嚴小姐早,希克斯早。」

「李老師早。」嚴若辰搽了粉紅色唇膏的唇微彎。

羅傑則是面無表情的盯著李老師瞧,心下暗想:這是幹嘛?

「希克斯,聽說你前些天住院,身體有好一些嗎?」李老師親切的想摸他的頭,他卻撇開頭躲開,她的手頓在半空中。

嚴若辰則拍拍他的肩,笑說:「這孩子今天有點鬧彆扭。」

「喔。」李老師僵著唇角彎了彎,抬首想看羅傑,卻因他眼中犀利的冷芒而打了個冷顫。

怎麼希克斯跟以前不大一樣。她暗自咕噥。

「李老師,我們家希克斯就交給妳了。」嚴若辰瞥他一眼,警告他要友善一點,不然她可找不到第二家肯收他這麼大的學生的安親班。

她不放心丟他一人在家,也不能帶他去上班,所以他最好安分一點。

收到她的訊息的羅傑只好硬擠出個笑,虛應過去。

「希克斯要乖乖的哦,在這兒等我來接你回家。」她隱約感覺到他的不情願,便朝他綻露笑容。

羅傑低首凝睇她,忍不住在她頰上輕輕一吻,吻完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見她眸中流轉著狐疑,他心下暗驚,露出無辜的笑容,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道:「道別吻。」說完便走到李老師身邊,朝她揮手,「若若再見!」

「嗯,要乖乖的喔!」嚴若辰瞧出他的閃躲,也不多說。

開玩笑,跟希克斯相處了半年,他有什麼小動作她會看不出來才怪,只是她不想去探究,她只想將希克斯當作一個好用的抱枕。

「嗯!」用力的點頭,加上裝出的可愛笑容,羅傑全身緊繃的看著銀色奔馳離開他的視線,這才鬆口氣。

嚴若辰離開不久,另一群西裝筆挺的男人出現在羅傑面前。

自他們離開家便一路跟蹤到安親班,為首身著灰色西裝的男子一見到羅傑的裝扮,顧不得形象的張大嘴巴,活像只跳上岸脫水的魚兒。

「羅……羅傑?」克裏斯因羅傑沒戴眼鏡--他的左眼總是戴著單眼鏡片,穿著風靡全美的口袋怪獸T恤而誤以為找錯人了,但那雙特異的眸子的確是他沒錯。

他強忍住笑,想給睽違半年多的上司一個擁抱,但打死他也不敢近羅傑的身。

「對,就是我。」羅傑挑眉冷道,一副「你敢笑出來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的模樣。

「半年多不見,你變得好……年輕。」話聲方落,他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來。

老天,就算冒著被追殺的危險,他也一定要笑出來,這樣的機會不多,難得看羅傑有這麼……

羅傑未答腔,雙手交抱胸前,打算寬宏大量的原諒眼前許久未見的助理,只是瞥了眼身旁已經呆掉的李老師。

克裏斯會意頷首,先是請羅傑上車,才要手下們將事情解決。

「相信你心裏一定有很多的疑惑待解吧,我們現在就回紐約。」克裏斯拿起電話就要交代秘書訂機票。

「我不回去。」羅傑在車內找到一副備用眼鏡戴上,左眸被遮住的他只露出綠眸,看來冷峻而威嚴。

「可是美國那兒有很多……」克裏斯底下的話教他一個冰冷的掃視而消失。

「在臺灣一樣可以處理。」左眼鏡片反射的光芒散發著冷意。

「是那名女子吧?」克裏斯多嘴的問。

「克裏斯。」羅傑連眉也不揚,語調甚至沒有改變,眼眸仍是直視著前方,但克裏斯就是有種被他看得芒刺在背的驚悚感。

「半年不見,你變得多嘴了。」羅傑已漸漸接受自己有半年多時間的記憶是空白的事實,但那不代表他的心性會有所改變。

「不多嘴也不行,你不知道這段日子你不在,公司有多大的改變。」

唉!他真希望羅傑先回美國整頓楚多集團啊!

「我們有的是時間。」但他與若若之間的進展卻是分秒必爭,他不能讓她發覺自己的改變,雖然他有預感,若若已在懷疑。

「這裏是艾德華的勢力範圍。」克裏斯點到為止,相信他明白他的意思。

羅傑左手把玩著單眼眼鏡煉尾的祖母綠,並未答腔。他能在楚多集團穩坐總裁之位三年,靠的不只是那群老頭子的庇護。

「我要最近半年內有來過臺灣的殺手名單。」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他的煞車弄壞,那人必定是職業殺手。

「做什麼?」

「你真的變多嘴了。」羅傑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想也知道他半年多來沒有聯絡,定是有人狙擊他,這還需要再問?

克裏斯一下子便想通,「羅傑,你懷疑……」

「肯定。」他雙手交抱胸前,長腿伸長。

「十分鐘之內給你。」克裏斯打開手提電腦,開始聯機。「那麼,回美國的事……」

「我說過我不回去。」

「那我也只好留在臺灣。」反正現在找到羅傑了,他的工作就是在羅傑身邊輔佐他。

綠眸斜睨,羅傑輕揚唇角,「我們有些事情要忙,很多很多事情。」

他會要那個想殺他的人付出代價。

沉寂的夜裏,電話鈴聲的響起顯得特別突兀。

「喂。」一個低而略帶外國腔調的男聲接起話筒。

「是我。」

「你接受我的訂單了?」對方用的是經過變聲器改變過的聲音。

「是的。」

「為什麼?」

「高額利潤的生意誰會不想做?」

「也是。這次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將貨準時的送達。」

「我知道,半年前我已失手過一次。」

「奇跡是不會在同一樣貨品上發生兩次的。你放手去做,但依照慣例,我們公司不會理會你的違約。」

「我明白,也請你先將訂金彙入我的戶頭,待我收到訂金後,我便會將貨送達。」

「還有,我想再訂另外一項貨物。」

「請說。」

「麻煩你把前一項貨品的相關產品型錄補給我,上一次,我忘記向你要。」

「你的意思是……」

「葛裏先生,以你的聰明才智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能理解,只是一定要連相關產品也交予你嗎?」

「訂金加倍,事成後再加五十萬美金。」

「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這兒有一份關於那份型錄的資料,真是令人訝異的過往呵,相信你一定有可以利用的地方。這次,我要他們一起毀滅。」

沉默了一會兒,約翰才沉聲道:「deal!」

嚴若辰將上司要的資料分類,然後上網收電子郵件,收完信後,她將所有的信瀏覽一次,再將上司未閱過的信件恢復成未閱讀狀態。

在刪除廣告信件的時候,她發現一封屬名給「星辰」的信。

給她的?怎麼會寄到公司?太奇怪了。

星辰有專屬的電子信箱,而且也不是設在公司內,怎麼會有人知道她的另一個身分?

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她打開那封信,上頭只有寥寥數字--

致星辰:

請注意身邊人物。

不是委託信,而是警告意味濃厚的留言。

注意身邊的人物?注意誰?她身邊有誰需要注意的嗎?嚴若辰按下幾個鍵,想追查信件來源,卻一無所獲,最後她只好將這封信刪除。

在她看來,這個發信人才最需要注意,非但知曉她在這兒工作,還知曉她另一個身分。

倏地,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她有不祥的預感,好象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似的。

不,別想了,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亂想害死自己,否則世上哪來那麼多的紛爭?

還不都是因為猜忌。

「鈴」的一聲,使嚴若辰像驚弓之鳥般彈坐了下,等她發覺是電話鈴聲才鬆口氣。

呼!自己嚇自己。

她拿起話筒,「日下國際股份有限公司,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嚴小姐嗎?我是安親班的李老師。」,

「李老師?」她第一個念頭便是希克斯惹麻煩了。「希克斯怎麼了?」

「他……呃……在玩的時候不小心跌倒撞到頭,縫了三針。我想我應該通知妳一聲比較好。」李老師的語氣有些遲疑。

這實非她所願,要不是近日來希克斯太常這邊青一塊那邊腫一塊的,她也不會受制于嚴若辰的威脅,必須在希克斯又「不小心」弄傷自己時打這通電話。

「什麼?!」她整個人站了起來。

希克斯受傷了……這比那封來歷不明的電子郵件還能影響她的心情。

她的聲音吸引了辦公室內其它人的注意,嚴若辰發現自己成為注目的焦點,勉強笑了下,力持鎮定的坐回座位。

「希克斯現在情況如何?」她壓低聲音,語音微顫。

「他現在……」李老師話說到一半便沒了下文。

「李老師?」嚴若辰不解的喚著。

「若若。」話筒裏傳來的是羅傑的聲音。

「希克斯,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頭會痛嗎?」她一聽是他便迭不忙的問。

「若若,沒關係,是李老師大緊張了。」羅傑邊說邊瞪了眼李老師,冷肅的表情吐出的卻是柔和的話語。

「縫了三針耶!少給我逞強,乖乖待在那邊,我三十分鐘後到。」她決定要請假去接他回家。

「若若,不用了……」羅傑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即被掛斷。

他放下話筒,抬頭瞪著「報馬仔」,「妳很多嘴。」

身著黑色西裝,戴著單眼眼鏡的羅傑看來格外的峻冷。

「我只是覺得通知一下嚴小姐你的情況會比較好,至少,等她來接妳的時候……」

李老師知道只要抬出嚴若辰的名字,羅傑就算有天大的怒氣也會消失無蹤。

果不其然,羅傑聞言僅是皺起眉,有些懊惱的坐回辦公椅上,因額上的傷而顯得蒼白的俊顏佈滿苦惱。

整個安親班除了樓下及外觀未改之外,二樓的主任室則被改為羅傑在臺灣的臨時辦公室,每日出入的分子由小朋友家長改為他的手下。

表面上這間安親班的營運正常,事實上「兼營」楚多集團的業務,說穿了這一切皆是欺瞞嚴若辰的手段。

羅傑每日由嚴若辰送到安親班後便開始他一天的工作,直到她來接他回家。但是他的出現似乎礙到某人的眼,致使他在安親班裏的時間大小意外不斷。

他其實很歡迎這些意外,畢竟人生在世,有些刺激來調劑生活也是不錯的,但前提是這些刺激皆不能讓嚴若辰知曉,否則他便會露出馬腳,因而李老師今天「報馬仔」的行為才會令他生氣。

「羅傑,她什麼時候到?」克裏斯見他陷入沉思中,遂開口問。

他只在遠處瞧過嚴若辰,卻因羅傑對她的態度大不相同,使他對她另眼看待,他不知道羅傑在這失蹤的半年多內,與嚴若辰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看得出來羅傑在她面前會特別有人性,好象他血管裏流的冰塊全數消融成了溫熱的血液。

光看羅傑為了她還肯扮小孩,便知嚴若辰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

「三十分鐘。」羅傑冷瞇起眸,果斷的下令,「與以色列總理的線上對談必須在三十分鐘內結束。」

這位以色列的強人近來頗受國際矚目,他與羅傑接洽,表明想購買一些軍火。

他撥撥往後梳但仍有幾綹不聽話落至額前的發絲,扶扶左眼上的單眼鏡片,神色一斂,回復外人眼中的羅傑.希克斯.楚多。

「知道了。」克裏斯關起百葉窗,阻隔室外的光線,同時以投影的方式讓對方在網絡上的影像投射到牆上。

一場關乎中東安危的交談隨即展開。

三十分鐘後,銀色奔馳停在安親班門前,嚴若辰熄火,開門下車,伸手按了下門鈴,然後直接推開那與她差不多高的鏤空鐵門。

鐵門一開,便見羅傑在李老師的陪伴下走出來。

「希克斯。」嚴若辰見到他頭一個反應是給他一記拳頭,那記拳頭落在他的肩膀。

「你搞什麼?前些天是腳撞到,今天是頭去撞到,玩也不是這種玩法啊!」

她擰起眉,憂心的伸手碰觸他額上包紮好的傷口。

「若若,我沒事。」妳不用擔心。羅傑未將內心的話全部說出口,只是柔柔的笑著,低下身子在她臉頰印上一吻。

她動也不動的任他吻,已經習慣他這突來的親吻。

「咦?」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他臉上多了副單眼鏡片,遮住他左邊的藍眸。

「怎麼了?」難道是他的頭髮沒放下來?羅傑往上瞄了下,沒有啊!瀏海還在,那麼……啊!

剛剛匆忙跟以色列總理結束對談,換下一身裝扮時忘了取下這副單眼鏡片。

死以色列總理,明兒個他要提醒克裏斯將價碼抬高三倍,以慰他們佔用他與若若約定的時間。

羅傑低頭難安的望著正在審視他的嚴若辰。

「怎麼會有這副眼鏡的?」她帶著欣賞的目光問道。

戴起眼鏡,希克斯整個人氣質立刻變得不一樣,即使他現在身上穿的是白色T恤配上牛仔褲,但渾身散發著一股惑人的魅力。

「今天我很乖,李老師送的。」羅傑幾乎是屏著呼吸撒謊。

撒謊。這副眼鏡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李老師怎可麼能因為他很乖就送他一副這樣的眼鏡?

但嚴若辰聞言僅是一笑,鳳眸流轉著笑意,牽起他的手,朝李老師點點頭便帶他上車。

「希克斯,跟李老師說謝謝,還有說再見。」

「謝謝李老師,李老師再見。」羅傑暗鬆口氣,回頭丟給李老師一個冷酷的瞥視,但語氣卻是無比的尊敬。

銀色奔馳發動。緩緩往他們的家駛去。

「希克斯。」嚴若辰趁等綠燈的空檔準備好好與他談談。

「嗯?」羅傑心不在焉的漫應著,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掛在眼鏡上的那顆祖母綠,動作熟練的不似是今天才戴這副眼鏡。

她將一切盡收眼底卻默不作聲,「你最近好象特別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沒有埃」他立刻放下手,一臉純真的回答。

「沒有才怪。你腳上的傷,額頭上的傷,前幾天才剛好的手傷,你全身上下好象全傷遍了,玩也不是這樣玩啊!要是在安親班會讓你一直受傷的話,那乾脆別去了。」

「若若,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李老師的事。」他連忙辯解。

希克斯叫李老師叫那麼親熱幹啥?嚴若辰注意到他為安親班辯護的態度。

她承認,那讓她很不舒坦。

「你就那麼喜歡李老師啊!」見號志變成綠燈,她邊說邊發動車子。

羅傑未料到她會這說,聽她的口氣,她好象在……吃醋?

他的心飛揚了下,但隨即像瞎了眼去撞山的鴿子一樣,「咚」的一聲往穀底深淵跌去。

嘖,怎麼可能?若若一直拿他是小孩看待。唉,要是若若拿他當大人看,他就不必偽裝得如此辛苦。

幾個星期相處下來,雖然一直想不起來失去的半年多記憶,但也漸漸瞭解嚴若辰的個性,不敢說百分百瞭解,但也有百分之五十,而這便足以吸引他了。

撇開前世的因素,若若的確是一名值得他放手追的女性,因她的性格古怪得讓他想成為她眼中唯一的變量,而他也做到了--以一名十歲小孩的身分做到。

「你真的那麼喜歡李老師?」嚴若辰見他好半天沒出聲,以為他是默認,心中不由得一澀。

哼,前些日子還聽到希克斯說全世界最喜歡的就是她,沒想到才沒多久,她這「全世界最喜歡」的位置就讓人搶走了。

「才不呢!我最喜歡若若!全世界,不,全宇宙最最最喜歡的就是若若了!」他在心裏輕喟自己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對她的情感。

「真的嗎?」她的唇角微微上揚。

「嗯,若若是我的最愛!」此生唯一心動的對象只有妳!羅傑信誓旦旦的說。

嚴若辰唇角揚高,這是她第二次聽到同樣的宣言,兩次希克斯都同樣的認真,而她……兩次皆為之動心。

差別只在於,第一次她否認這是動心,第二次她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早在希克斯昏迷的那三天裏,她已明白自己對他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因而即使隱約感覺到希克斯的轉變以及有所隱瞞,她也視若無睹。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少算點利息。」她強押下心裏的愉悅,冷冷回道。

「我又不是為了讓若若少算利息才這樣說。」羅傑辯稱,「我是真的很喜歡若若的。」

喜歡,是呀……記憶風扇緩慢的轉著,轉過這半年多來與她生活的點點滴滴……

姊姊……

老天,我不老都被你叫老了,不准叫我姊姊!

那我要叫姊姊什麼?

呢……嚴若辰,若辰,隨便你叫,就是不准叫我姊姊。

若……若……若若……

我要皮卡丘,安親班的小朋友都有皮卡丘。

你長這麼大塊頭,我要到哪兒去找皮卡丘的衣服給你穿?

我要皮卡丘……

吵死了,我幫你想辦法就是。

哇!若若,好可怕喔,妳的叫聲好可怕喔!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很怕啊!

若若不要作惡夢了……

去!你以為我想啊!

我最喜歡若若了……全世界,不,全宇宙最喜歡的就是若若了……

「希克斯?」嚴若辰將車子駛入住處的地下停車場時,突然開口喚他。

「嗯?」羅傑回過神來,凝盼之間,情深難測。

過去半年的記憶湧入腦海中,激起一波波的浪花,將他的情緒帶到至高點。

他愛若若,愛了好久好久,早在他的心智回到十歲時,就愛得她好深好深。

「沒事不要亂發呆。」她抬手賞了他一個爆栗。

「嗯。」羅傑呆笑著,絲毫不覺得痛,目光專注地看著她,笑到她拿他沒辦法,只好任他繼續發呆,完全不知道讓他露出這等呆樣的人就是她。

「我咧!哪個混球不長眼睛竟然停到我的車位!」嚴若辰的咒駡聲破壞了車內的溫馨氣氛。

大樓的每戶住家皆有固定的停車位,沒想到還會有人亂停車。

「希克斯,你待在車上。」她將車子停在那輛佔據她停車位的黑色轎車旁邊,下車想看看車主有無留下通訊方法,她好叫人來開走。

結果沒有。

真是的!嚴若辰在心底問候車主的祖宗十八代,一邊伸手取下一支髮夾。

羅傑因擔心她,也跟著下車走到她身邊。

她輕而易舉地打開車鎖,才要拉開車門,一聲細小的聲音引起羅傑的注意。

「若若!」他立刻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跑,當身後的爆炸聲響起時,他整個人撲向她,將她護在身下。

「轟」的一聲,時間在瞬間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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