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923|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岳盈 -【別甩我(落花奇劫之叛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8-7-14 00:19: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岳盈 - 別甩我(落花奇劫之叛愛)

這個騙死人不償命的可惡愛情騙子  
十二年前,他像覬覦小紅帽的大野狼  
卑鄙的利用她涉世未深的善良和純情  
輕易的奪走了他沒資格侵奪的權利  
然後亳無愧疚的拍拍屁股不告而別  
十二年後,他像得了健忘症終於「想」起她  
讓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再泛漣漪  
妄想故技重施以愛為名再欺騙她一次  
並放下身段哀哀泣訴著要她別始亂終棄……  
唉!記憶裏的多情少年早已蛻變成無情男子  
她也許是唯一把他搞得暈頭轉向的人──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8-7-14 00:20:0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明朝游上苑火速報春知
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

周帝武則天禦旨

蓬萊仙山紅顏洞中

百花們帶著焦慮與忐忑不安的心情紛紛下凡綻放花顏,照理說唯有臘梅、水仙等等才能在冬季盛開,可是人間的帝王武則天喝醉了酒,下了禦旨硬是要御花園裏頭的百花在隔日清晨齊齊開放。

那時剛好百花仙子去找麻姑仙子下棋,一夜未歸,結果百花們沒法等待主子的上稟及玉帝的同意,就統統下凡去開花了。

可是不依時令地胡亂開花可是犯了滔天大罪,這下子百花仙子和幾位忍痛帶頭綻放、罪行最為嚴重的花兒,偕同其他私自下凡的眾花們被宣到靈霄寶殿裏,等待著玉帝的懲罰。

玉帝剛好自望凡鏡那兒回來,看完了之前自己懲戒下凡的那幾位仙人,幾椿好事此刻正在凡間熱鬧上演著,心中大是得意開心,可沒想到甫一回宮就聽到了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玉帝掐指一算,對前因後果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他的臉上卻是另一個樣兒,老神在在地坐入了聖椅後隨即變臉。

他怒吼著,“可惡!你們就是見不得朕清閒是不是?不久前才發生了那五個不成材的小子闖禍,然後又是一大堆有的沒有的意外,現在連好好的開花都會開錯了,那下次是不是換作朕吃的米飯都會開口講話了?!”

會講話的米?玉帝是在說我嗎?仙班內的百谷仙子臉紅了一下。

王母娘娘輕咳了一聲,開口求情,“玉帝,今天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們啊,是下界的帝王太不懂事,強要顛倒……”

“你別替她們求情!”玉帝還是一臉難看,“沒得商量了,居然敢藐視森森天條,天道循環豈是汝等擅自作亂得?眾百花私自下凡觸犯天規,按理該革去仙職貶下凡間,但是你,還有你你你你……卻是罪大惡極無可饒恕!朕要罰你們打落千年後的凡塵,非但要化作女身,還得歷盡紅塵受盡百劫……去吧!”

階下跪著的花兒們不敢為自己求情,她們噙著淚向玉帝叩了頭,異樣花香倏然大盛,隨即消失在玉殿中。

眼見她們也被打入凡間了,王母娘娘頻頻歎息,眾仙亦無言。

這陣子是怎麼了?怎麼人界的大夥兒淨是做錯事呢?

只見玉帝怒不可遏地拂袖離去,隨即一溜煙地到望凡鏡處探頭采腦。

唉!天上無聊得緊,現在他唯一的娛樂就只有這個了,今兒個的事件再次考驗了他老人家的智慧……算算這前前後後被他打落凡間的數十名神仙精靈的,此刻可正在凡間熱熱鬧鬧的……

呵呵,他又有看不完的好戲了。

只不過千年後的凡間說進步也真進步,說亂也真夠亂的,看來仙界的眾神仙們的本事可得再精進才行,要讓她們五個歷盡百劫……殘忍哪!

對了!雖說君無戲言,但誰規定“百劫”就得經歷得淒淒慘慘的?

“嘿!”玉帝臉上浮現恍然和促狹的神色,喃喃自語道:“丫頭片子們,別說我這老天爺都沒有幫忙礙…”

他負著雙手,悠哉地就要離開,驀然看見一幕令他差點驚掉下巴的變化……

“你……你怎生變得如此淒慘?還無緣無故變成那種……那種……男非男的侍妾?啊!”玉帝睜大眼睛慘叫一聲,“還有你……唔!不錯不錯,幾世曆劫總算學乖點了……”

玉帝驀然綻出了抹竊笑,得意洋洋地道:“……哎呀,你這倒楣鬼,雖然命運多舛不是你的錯,但誰讓你命底註定跟那朵花系了紅線呢?”

突然間,另—幕驚人變化陡起——

“你你你……好你個,居然敢幻化真假之身下凡代你曆劫?!”他老人家一拂鬍子,甚感有趣的拍手叫好,“朕就瞧瞧你們這群傢伙自作聰明的後果……”

下凡中的仙子們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8-7-14 00:2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宇庭嗎?”詠菡睜開沉重的眼皮,感到虛軟的手被一雙溫熱有力的手掌給握住,一股力量彷佛也自那手傳向她。她集中視線,兒子俊雅的臉龐在視線下逐漸清晰,她緩緩笑開顏。

“吵到您午睡了。”絃樂器般優美的聲音飄進她耳內,她唇邊的笑意更探。

“沒這回事。我睡得夠久了,也該醒一醒。”她語意深長的話帶著絲滄涼,示意兒子扶她坐起身,靠著他寬闊溫暖的胸膛。

強而有力的心跳自背後透來,她眼角濕潤了起來。感謝上蒼,兒子沒有遺傳到她病弱的身軀,他好健康喔。

“都是媽累了你。如果不是我病了,再兩個月你就可以拿到碩士學位。現在不但耽誤你的課業,還讓你陪我到山上來養病,你一定覺得無聊吧?”

就算真的,杜宇庭也不會承認。他低下頭,對母親淺淺一笑。

“只要媽的身體能好起來,我沒關係。”

“媽的身體……”詠菡苦笑地搖頭。“從生下來後,就沒有好過呀。這些年來,不過是強撐著……”

“您別這麼說。醫生說您只要好好靜養,不要再受刺激……”

“刺激?”她茫然了,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還有什麼事可以刺激到她?

當時她是太過震驚,夫妻二十年,她會不瞭解自己的夫婿嗎?原以為只要不浮上臺面,她就不會傷心難受,沒想到當事情爆發,脆弱的心臟竟然一點承受的能力都沒有,痛得讓她寧願一死了之。

怎會這麼怯儒?事過境遷後,一些細節反而模模糊糊的無處尋了,只覺得自己好傻,忘了父親及宇庭。病弱的臭皮囊棄之不可惜,可是愛她如性命的老父,以及她用全部的生命來疼愛的兒子,是怎麼都捨不得的呀。

捨不得他們為她難過,捨不得他們受她拖累……

“媽,您別多想了。那些事根本不值得您想,爺爺和外公會處理……”

“是嗎?”詠菡搖搖頭,看進兒子深黑的眼眸。

這是一雙社家男人的眼睛,當它們注滿溫柔的情像時,足以迷倒眾生;而當它們想要無情起來時,造成的破壞力令人膽寒。此刻宇庭的眼裏正醞釀著一股憤怒,一種想要摧毀一切的恨意。

“不要恨他。”她著急的捉緊兒子的手。“他是你的父親,就算他有千般的錯,也不能怪呀。”

“媽……”杜宇庭咬緊牙根,下顎抽緊了起來。他無法忘記接到祖父及外公的電話急急從美國趕回來時,在醫院看到母親的那幕。

安靜的躺在床上的人兒,口鼻都罩著呼吸器,平時還有些血色的容顏跟床單一般白,手臂上插著不同的管子,長長的睫毛無力的覆在臉頰上。

從有記憶以來,杜宇庭還是頭一次看到母親病得這麼嚴重,他震驚得無法思考,好擔心她就此沉睡不起。等到他弄清楚母親會病倒的原因後,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種想殺人的衝動。

“他在你冒著生命危險為他懷孕生子時背叛你讓另一個女人受孕,那個男孩才跟我差三個月!”

“我知道……”血色自詠菡的頰膚迅速消失,垂下眼睫黯然的回答。

“最可惡的是,他竟讓那對母子跑上門羞辱你!明明是他們不對,為什麼受到傷害的人是我們!”

她沒法回答兒子,這也是她想問蒼天的呀。為何受罪的總是無辜者,那些始作俑者反而沒事?但她除捂住胸房痛苦的蹙起眉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見母親這麼難受,杜宇庭自責不已。他只顧著發洩自身的憤怒,忘了母親根本承受不祝

“媽,您怎麼了?您的藥在哪里?我叫護士——”

“沒事。”心痛來得快去得急,多年來的經驗讓詠菡很清楚這波小疼痛還要不了她的命。“一會兒桂醫生會過來幫我扎針。服了幾帖他新配的藥方後,心臟其實沒那麼難受了……”

“媽,那個桂醫生可靠嗎?”昨天傍晚抵達他外公位於桃園縣境的別墅後,杜宇庭始終抱侍著懷疑。

儘管到這裏休養是外公的主意,但他無法相信一個鄉下醫生會比城裏的大醫院的主治醫生醫術更高杆。何況桂藥生樸實黝黑的外貌沒有一丁點名醫的氣質,倒比較像個誠懇殷實的莊稼漢。這樣的人會有了不起的醫術嗎?

“宇庭,不要以貌取人。”詠菡朝兒子寵溺的一笑,“桂醫生不曉得把我從鬼門關裏救回幾次,媽懷你時,如果沒有桂醫生在身邊照料,恐怕熬不過去。”

“什麼?”

“媽會騙你嗎?”兒子吃驚的模樣讓她好氣複好笑。“桂醫生擁有日本早稻田大學的醫學院學位。他只是不習慣都市生活,加上覺得欠你外公恩惠,立下誓言要找出治好我的病的藥,才留在這裏……”

“如果他想治好媽的心臟,可以跟設備與人才一流的醫院合作呀。給媽換顆健康的心臟……”

“如果換心可以解決,以杜陳兩家的財勢有何難的?問題是媽的血型特殊,想找到合適的心臟幾乎不可能。加上身體虛弱,承受不了開刀的風險。何況外科可以解決的事,也不需桂醫生費心了。宇庭,別小看桂醫生,這些年來神農藥廠不時推出的新藥,有大半來自桂醫生的研究。”

“您是說……”

“記得昨天到這裏的一路上,你問我何以你外公要在這種窮鄉僻壤間置產業。你說,如果是你的話,會拿這塊土地建度假飯店,或是高爾夫球場俱樂部,這麼做可以為漢華集團賺進難以計數的財富。”

“沒錯。但媽當時只是笑了笑,沒回答我。”

“媽是想等你真正看到這個地方才告訴你。”詠菡嘴角噙著一抹神秘笑意,向來平靜如湖水的眼睥奇異的灼亮,“外公會比你更不懂得營生之道嗎?只是有二十多年前,他買下了屬於桂氏祖產的這片山林。對方有個附帶條件,只要這片山林在陳氏名下,希望能儘量保留山林的原貌,一草一木任其生長……”

“這個條件太奇怪了,這不是要人買來供著嗎?外公不會答應吧?”

“你外公當然答應了。不然這片山林怎會在陳氏名下?”詠菡嗔道。見兒子不以為然,她接著解釋,“因為桂醫生救了媽的命,你外公感念其恩惠想幫忙桂家渡過財務危機,但桂家不願平白受惠,便將這裏賣給你外公。人家開出這樣的條件,不存著讓你外公吃虧的意思,而是這裏有桂家歷代種植的藥草,其中有幾味對我的病有助益。既然你外公開藥廠,桂醫生便建議在這裏辟建研究中心,他願意提供桂氏歷代的研究成果,交由藥廠生產,好幫助更多人。”

宇庭越聽越吃驚,制藥是漢華集團最賺錢的事業之一,原因在於漢華集團下的神農藥廠每年都會推出好幾種震撼醫藥界的救命藥劑,如果這些都是由桂藥生領導的研究中心研發出來,桂藥生無疑就是漢華的搖錢樹了。

他們昨天抵達時,桂藥生夫妻在這裏迎接他們,介紹了從當地臨時招聘來的兩名傭人,還有長期駐聘在這裏的廚師,陪同他們晚飯後方離去。

餐點出奇的美味,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前還在奇怪他外公罕少來這裏度假,何以別墅裏會長期聘請如此手藝不凡的廚師進駐,及至母親解釋,他恍然明白。

是為了研究中心的人員吧。

當時他儘管狐疑,卻未及細想,今天大多時候又鎖在書房裏操作手提電腦,沒空參觀別墅四周的環境。

或許,他應該四處走走看看,畢竟漢華集團將來也會傳到他手上。他有必要對桂藥生領導的研究小組做進一步的瞭解。但在此之前——

他欲言又止的望著他嬌弱的母親,雖然她病弱得無法親自照顧他,但在六歲之前,只要她身體撐得住,總會到他房間為他講故事,摟著他、親著他,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六歲之後,他被祖父送到美國接受精英教育,每年只在農曆新年時回國與家人短暫相聚。每次回來時,他都可以感受到母親對他的想念,卻礙於病體不適宜搭機去國外探視他。她的眼神仍如以往充滿關懷,總是淡白著的唇瓣依舊如往昔一般溫潤,常常不自禁的緊握住他的手,默默傳遞著為人母的溫柔慈愛。

她一直不吝惜讓他知道她有多麼愛他,這一點令宇庭覺得將對母親提出的要求,是件混帳透頂的事。

照理說,他應族想辦法為她討回公道,而不是自私的希望她……

“孩子……”詠菡輕輕歎息著,霧濛濛的眼眸裏充滿對兒子的愛憐,嘴角輕柔的揚起。“我明白,真的明白……”

“媽,我……”他被她慈和的目光看得羞愧的低垂下頭。

“孩子,其實這件事我已經想了無數次……”

“您是說?”他狐疑的抬起眼,迎向她柔和的眼神。

“之前病得厲害,什麼都沒辦法想。但在醫院看到你時,媽知道有些事非但要想,還得立刻想。”

“那您……”

看出兒子的欲言又止,顯然是不忍心重提令她難堪的舊事,她又愛又憐的撫著他的手。

“你放心,我不會跟你父親離婚。”

“媽……”雖然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卻讓他痛如刀割。

母親臉上的表情美得如琉璃花般脆弱,眼裏故作的堅強讓他真想用力打自己一巴掌。他明白,如果不是為了他,不曾受過一絲閒氣的母親不會同意這麼委曲求全。身為外公的獨生女,她有太多的驕傲必須維持了。然而,上天賜予她無比的美貌,讓她的出身教養比之貴族仕女毫不遜色,天性中的良善溫柔有如觀音大士,卻同時給了一副宛如風中殘燭般的病體。

外公得耗費多少心血才能維持住獨生愛女的生命?當外公選擇父親做為女兒的歸宿時,必是認為父親會像自己一般疼憐母親吧?必是認為杜家會將他的愛女視作寶貝一般的愛護照顧吧?然而這份信任卻在殘酷的事實驗證下碎裂,外公的憤怒可想而知,母親的委屈呢?

任何女人都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屈辱呀。而他非但不能為她討回公道,還要她忍氣吞聲,他還是人嗎?

“宇庭,不要怪自己。”看出愛子心中的愧疚,詠菡心疼的安撫他。“媽這麼做不只為你。不管你爸爸有多麼對不起我,你祖父與祖母總算對我不錯,從沒怪我拖著這副病軀無法盡媳婦的孝道。何況杜陳兩家這陣子已經丟足顏面,我看那件官司……我是指他在外頭生的那孩子提出的訴訟,親子鑒定報告應該無誤,到時候……不管他認不認帳,都得服膺法庭的判決……”

“他怎會不認帳?”宇庭憤然打斷母親的話,嘲諷意味甚濃的扯了扯唇,“若不是他授意,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憑什麼提出這種訴訟?”

“宇庭,你這麼說是不瞭解你父親。”詠菡搖頭說。“他是個愛面子的人,鬧上法庭讓整個家族丟臉的事他不會做。何況他若有意讓那孩子認祖歸宗,不會拖到現在,早在孩子出生時,他就可以將他抱回來,你爺爺、奶奶定然不忍心自家的骨肉流落在外,而答應把孩子留下來。延遲至今,用這種有效卻也破壞力最大的方法硬要杜家認帳,不是他的作風。”

見兒子沉默不語,顯然正在消化她的話,她接著幽幽道:“他……不是那種專情的人。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其他女人。這些年來他的女人沒斷過……”

“原來您早知道?”宇庭震驚的道。

詠菡苦笑。“我是他的妻子,怎會不知道?我只是裝作沒這回事,以為事情不浮上臺面,我就不會傷心。況且,我這副病軀也沒辦法……”那越說越低的聲音裏,包含了無數淒苦的意味,是自卑、羞辱,還有無可奈何。

“媽……”宇庭,心疼的摟緊她。“不是您的錯,不是您的錯呀……”

“你當然會這麼說,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她強自振作的展顏一笑,“可是你爸是個熱情的男人,相貌英俊又有錢,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站出來就可以吸引無數異性的愛慕。他從小就被女性的愛意給寵壞了,也不懂拒絕。對他而言,那是……很自然的事吧?”

她不確定的偷覷向兒子,擔心他會象他父親一樣,讓無數愛他的女子跟她受同樣的苦。

“您這麼看我是什麼意思?我才不會像他!”他心虛又氣惱的轉開臉,心理明白他對異性的態度與父親有幾分相像,但仍極力為自己辯護,“我又沒有結婚。已婚男人自然該對家庭負起責任,沒資格追求妻子以外的女性!”

“他不需要追求,就有大把女人靠過來了。”

“不管怎樣,爸都不該……”宇庭懊惱的蹙起濃眉。明明不是在討論這個嘛,怎麼會扯到這理來?他趕緊轉回正題。“媽,您剛才說對方告上法庭不是爸的主意,會是那個……私生子自己搞出來的嗎?他做得出這種事?”

“宇庭,你不也未滿十八歲?”詠菡微笑的看著兒子不服氣的漲紅臉。“你不要小看人家。你可以是哈佛財經與企管的碩士雙學位候選人,人家難道不能採取法律手段讓不負責任的老爸負起他該負的責任嗎?”

“媽,您怎麼可以替他們說話!您知不知道他一個月給那對母子多少錢當生活費?十萬耶!”

“你一個月的零用金就不只十萬了。”

“怎麼可以相提並論?我是杜家的合法繼承人!”

詠菡緊了緊眉,對兒子唯我獨尊的憤慨語氣感到不以為然。這孩子受篤信帝王學的公公影響太深,養成這種狂傲無人的性格,買在令人擔心呀。

“宇庭……”她輕輕喊了一聲,想了一下,終究沒往下提。“到底是誰的主意已經不重要了,事情演變至此,媽只能自私的希望能保住你的權益。只要我跟你父親的婚姻關係維持下去,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頂多只能爭取到你父親財產的繼承權,我知道這點已經讓你很不高興了,但法律就是這麼規定,我們也改變不了。幸好,你父親的財產有限,大部分的產業仍牢牢捉在你祖父的手上,我想,你外公一定會跟你祖父談好條件,不至於讓你吃虧太多。”

“您願意重回杜家?”他謹慎的問。

詠菡臉上湧現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她默默看了兒子許久後道:“這些年來,我跟你爸爸的婚姻關係早就是名存實亡,只是他不說,我不提,平常在人前維持恩愛夫妻的形象,骨子裏是各走各的了。既然走到這種地步,我回去也沒有意思……”

“可是您不是說……”

“為了你,我不會離婚,但媽已經沒必要繼續留在杜家了。頂多答應在你回家時,媽會留在那裏陪你,其他時間,媽想留在外公那裏。”

“媽……”宇庭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黯然的閉緊唇。母親讓步太多了,他何忍再逼她?

他輕輕吐出歎息,將母親嬌弱的身軀抱在懷中,母子倆就這樣靜靜依偎,直到門上傳來一聲輕敲,特別護士莊士瑤推門進來。

“夫人,桂醫生來了。”

容貌古樸厚實的桂藥生拿著隨身的醫藥箱走進來,身後跟了名高大健實的男子。宇庭的眼光和男子精湛的黑眸對個正著,脫口道:“李叔,您怎麼來了?”

“來探望小姐。”被稱為李叔的男子朝他微笑致意,懷憂的眼眸注視向宇庭懷裏的詠菡。“小姐覺得怎樣?”

“承軒嗎?”她將眼光移過去,對他微扯嘴角。“我沒事的。難道你不信任桂醫生的醫術嗎?”

“姐夫的醫術我當然信得過。”他隨口道出的稱呼,讓宇庭驚訝的睜大眼眸,他不在意的聳聳肩。“宇庭,這裏有桂醫生跟莊小姐就行了,我們到外頭,我有事跟你說。”

宇庭將母親交給桂藥生診治,與李承軒走出房外。後者顯然對這裏的環境熟門熟路,帶著他來到面對前庭的客廳,推開法式落地窗走向露臺。

☆☆☆

淡金似的陽光熱烈的灑在前庭花園,雖然過了四點鐘,紫外線的威力依然驚人,幸好從二樓陽臺植下的雲南黃馨像道綠簾般垂下擋住了烈陽的威力,繁盛的枝葉像瀑布似的,直而不亂,看起來整潔有致。豔黃的花朵隨風搖擺,帶來陣陣清涼。

杜宇庭無心欣賞花園裏的姹紫嫣紅,將目光鎖向外公最得力的助手。

還不到四十歲的李承軒是漢華集團的第二把交椅,他外貌英俊,雖不及他父親那級的俊美,但渾身散發出象徵著財富與權勢的成功人士氣質,也迷倒不少女性芳心。奇怪的是,李承軒的私生活一直根於淨,至少他從未聽說目前仍是單身身分的他傳過任何緋聞。

為什麼?字庭不禁深思了起來。

“好久沒回來了,忍不住看得出神。這裏的景致總讓我百看不厭呀,如果可能的話,真想在此終老。”李承軒收回投向遠方的目光,感慨的道。

“李叔,你在開玩笑吧?你正當盛年,怎會想到這種事?”宇庭訝異的問。

“呵呵,現在當然不行。得等你有能力坐穩龍騰跟漢華兩大集團的總裁位置,我這把老骨頭才可以休息。”他笑眯眯的回答。

“至少要二十年後吧。”那時候李承軒還不到六十歲呢!

“你不會讓我等這麼久的。”他意味深長的回答,眼中充滿對他的信心。“以你的才幹,最多讓我等十五年吧。宇庭,我相信你做得到。”

“李叔對我這麼有信心?”他偏著頭笑問,心中盈滿得意。

“我可是看你長大的,這點眼光我還有。”李承軒微笑的回答,臉色轉為嚴肅,宇庭知道他要談正事了,果然聽見——

“你父親的官司已經判下來了。”

“這麼快?”他臉一沉。

“拖下去只是更削杜家的顏面,杜董要他們速審速決,反正結果都一樣。”

宇庭明白所謂的一樣是什麼意思,他旋緊眉,將怒氣暗暗藏在眼底,聲音略顯冷冽。“他怎麼說?”

“你父親嗎?”李承軒深吸了口氣,像在壓抑什麼。“很氣吧。他一向自信魅力過人,沒想到這次會栽在他所信任的女人手上。他大概想不到女人如果被逼急,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以不要名分的跟他一輩子,卻忍受不了他的遺棄。儘管他屢有新歡,但只要每次都能回到她身邊,她還可以騙自己他對她是特別的,直到兩人越行越遠,負心的男人對她除了責任外,再無其他,年華老去的女人又豈甘心,只好緊緊捉著財富不放了。”

“蠢!她以為可藉此攀上杜家嗎?”宇庭的語氣在憤怒中有著濃濃的不屑。

李承軒蹙起眉,雖然能理解他的心態,但對他與杜浩森相似的無情仍有不滿,“至少可以為兒子爭得什麼,順帶給負心人一個教訓。當然,如果因此使得你父母婚姻破裂,她說不定有機會可坐上杜夫人的位置,也算額外紅利吧。”

“哼!她這麼做,只是讓我父親離她她更遠!”

承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別提這事了。我來這裏還有另一件事告訴你。陳董已經跟杜董商量好了,反正你父親名下的財產有限,杜家大部分的產業都掌握在杜董手裏,他打算陸續將財產轉移到你名下,那對母子所能承繼的最多就是你父親那份,影響不了你將來掌控龍騰集團。”

“嗯。”對這點,宇庭從不懷疑。他自小被以龍騰集團及漢華集團的繼承人身分教養成材,對他而言,成為兩大集團的未來掌舵人原就是理所當然。

“姐夫告訴我,你母親的病況目前很穩定,只要別再受到刺激,應該會沒事。宇庭,這段時間你得辛苦些了。”

“我明白,李叔。”他看進李承軒深沉的眼眸,某個意念在他腦中快速閃過。他遲疑著是否該挑明問,最後打消念頭。許多事還是讓它們停留在渾沌暖昧的狀態會比較好。

“原來桂醫生是您的姐夫。那李叔一定曉得桂醫生領導的研究中心。”他將話題轉向無害的方面。

“是呀。姐夫是在醫治你母親時,跟我大姐認識的。你大概不曉得我大姐原本是陳董的機要秘書吧。”

“啊?”他的確不曉得。

“如果她沒有離開漢華集團,現在可是商界呼風唉雨的女強人了。”承軒感歎道。“對了,你還沒參觀過研究中心吧?要不要我帶你過去看?”

“現在不要。李叔應該會留到明天吧?”他試探的問。

“嗯。我排了休假,會在這裏留個兩、三天。那……”

李承軒投向室內的眼光裏有著掩飾不住的牽 掛,宇庭幾乎不假思索的猜到他所牽 掛的便是自己的母親。這使得他濃密有致的修眉略顯困擾的再度蹙起,心中一股微微的怒氣升起,他對自己會有這種反應略略感到不自在。

李叔關心母親有什麼不對?他是母親的好友,同時也是外公的得力下屬,這點應該沒什麼好奇怪、疑問的呀?

宇庭心裏卻冒出無數的疙瘩,為了排解這份怪異的情緒,他對李承軒道:“李叔,您請自便。我到花園裏走走。”

“也好。我去看看你母親,陳董對她的病一直不放心。”

注視著李承軒離開的背影,宇庭無法決定他對母親的擔心是因為外公,還是有其他原因,他心不在焉的胡亂逛著。

自己到底在胡想什麼?就算李承軒對母親有愛慕情緒,該介意的人也不是他呀!何況李承軒一直表現出得體的尊重態度,沒有對母親冒犯過,他為何要在意?理智上極為清楚明白,感情上卻有隱微的不悅。宇庭明白這不過是佔有欲作祟。

他的母親陳詠茵本來就是極為迷人的女性,有人愛慕是很自然。況且李承軒的愛意是單方面的,母親未必會回應,而以他對兩人的瞭解,只要他父母的婚姻關係仍然存在,李承軒與母親都不會跨越那道危險的界線,他們只可能是知心的朋友。

“我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之腹了。”他自嘲的抬起視線,眼前的景致綠意幽幽,他不知不覺的走過花園延伸出去的平緩山丘地,越過之間的小樹林可以到達桂家,昨天晚餐時曾聽他提起。

沿著小徑往前走,淡金似的陽光透過兩邊的樹葉隙縫篩下,一縷似有還無的奇香隨著呼吸進入他體內。宇庭嗅了嗅,只覺得撲面襲來的香氣有說不出的淡雅迷人,這是——

似遠遠近,似淡還濃,循著香味往林子深處走,遂發現香氣的來源,是一叢叢的常綠灌木。那對生的橢圓形葉片,米般大的花朵,還有那香味,對宇庭而言都不陌生,是桂花。

可現在正逢盛暑,是桂花開花的時節嗎?雖有一種四季桂可四季開花,但還是以秋季最盛,眼前遠遠近近環饒而來的桂花,不只每株的葉腋間簇生著累累的花朵,花色還不一而足,有金黃色、白色、紅色等等。這些不會都是桂花吧?

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宇庭腦中,他狐疑的穿過桂花叢,一片由灌木叢隔成的小空地出現眼前,不知名的野花開滿一地,空氣中飄散著如幻似夢的濃郁桂花香氣。視線跟著嗅覺落向香氣最濃烈的地方——懸吊在兩株樹間的吊床,而床上有道明顯的人體。

分不出是好奇,還是為香氣所吸引,宇庭按捺不住急促的心跳,雙腳迅速移往吊床邊。當視網膜為一張清麗絕塵的可愛睡容給充滿,他情不自禁的一寸一寸的彎下身,為一種饑渴的感覺所驅使,想將眼前的秀色給整個獨吞,任醉人的香氣帶領他入沒有底的深淵,下沉下沉再下沉都沒有關係,只要他能攬住那縷天香,完全的將她吸納進體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8-7-14 00:2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火焚似的熱氣不斷拂來,她在睡夢中不安的欠動。

是火劫嗎?

火焰的熱氣鑽進她嘴裏,不管她將眼閉得多緊,不管她如何想要抗拒,還是不留情的順著喉嚨燒進她的五臟六腑,在血脈間奔竄,似要將她的骨頭都燒成灰才願意放手。

不,不要對她這麼殘忍。木質的軀體哪禁得起火焚?她只想自開自落,不願招惹紅塵,老天爺是順遂了她這個願望,卻給了她更加無情的命運。

火劫!

天要亡她了嗎?

好熱,她受不了。

不要燒呀。

她悲泣出聲,請求火神的慈悲。

她不想這麼消失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燒了。

可火神哪願意聽從她的懇求,火舌貪婪的舔吮著她,迫不及待想將她整個吞噬,這使得她憤怒了起來,心生一股想要反抗的勇氣,奮力掙脫包圍她的火網……

可火網是掙脫了,身子卻從托住她的雲層裏彈出來,墜入那萬丈紅塵。她驚恐的張大眼眸,她是逃過了火劫,等待她的卻是粉身碎骨的劫難。

“礙…”尖銳的驚叫撕裂了山林裏的寧靜,驚得鳥兒飛,蝴蝶、蜜蜂爭先恐後的逃命去,也將桂馥從夢中驚醒,瞬間發現自己翻出吊床,頭臉向下的親吻向地面。

疼痛不及意料中那麼難受,她並沒有跌到泥土裏,吃滿嘴的泥,而是埋進了暖暖、泛著陽光氣息的某種有彈性的——毯子?觸感不像。樹葉堆?更不是。她困惑的蹙緊秀眉,睜開的眼眸集中視線,挺俏的鼻開始搜尋氣味,很快便綜合視覺與嗅覺的發現在腦中作出結論。

覆著一層白色棉布、有著汗水味道、頗富彈性的厚實東西是——胸膛?驚愕中,桂馥的頭頂傳來一陣悶哼,之前侵犯她的焚風燒著她的發,一股驚懼攫住她,她渾身僵硬,急著想逃開,力氣卻使不出來,手忙腳亂下,撐起的身子沒用的仆跌軟倒。

“輕一點,我的小仙子。”優美如絃樂器的男中音忽然響起,那幾平可以征服大部分女性耳朵的迷人嗓音一傳進她耳裏,簡直像鬼哭神號般可怕。

“藹—”桂馥被嚇壞了,手腳並用的從男人身上爬開。就在她幾乎幾乎成功時,腳踝突然一緊,不管她怎麼踢都逃不開被箝制的命運,嚇得她哭了起來。“不要……”

杜宇庭怔在當場,萬萬料想不到他情急之下捉住她的腳的舉動,會讓女孩有這麼劇烈的反應。儘管捨不得手心裏的溫潤觸感,為了安撫她的恐懼,還是先鬆開手。

“我沒有惡意,你不要哭礙…”

驚嚇過度的桂馥哪聽得進他的解釋,縮成一團的嬌軀直退到抵住樹幹,緊抱住自己嚶嚶啜泣。

宇庭傻了眼。長到十八歲,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場面。向來深受異性歡迎的魅力,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驚嚇過度的小美人當他是洪水猛獸,連抬頭正視他都不願意,教他如何展現男性魅力?

怪誰呢?他自嘲的苦笑,都怪自己太過莽撞,打從見到她甜美的睡顏,就像著魔似的想要靠近她,表現出摧花惡魔般的急色,也管人家的意願就恣意輕薄,嚇得對方從夢中驚醒,才會這麼歇斯底里的反應吧。

但若不是她這麼鮮妍美麗,渾身散發著醉人的異香,他也不會……

輕歎聲中,鼻間聞嗅到的香氣再次讓他意亂情迷,他忍不住靠向她,直到雙手碰觸到她畏縮顫抖的柔肩,他方頹喪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嚇壞她了。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他儘量讓聲音顯得親切可靠,但怎麼聽來都像是哄騙小紅帽的大野狼般沙啞虛偽?怪不礙她理都不理。

“我不是壞人,真的。”他渴望碰觸她,但為了不進一步刺激到她,只好勉強將探蹲勢的身體向後移動。“我不會違背你的意願做任何壞事。瞧,我退了一步、兩步、三步了喔。只要你開口,我可以退得更遠。”

真的嗎?桂馥以眼角餘光偷瞄他,確定他沒有說謊後,控制住身心的慌亂狂潮方能稍稍退去一些,體內的勇氣湧了出來,她大著膽,以虛軟無力的聲音央求,“你走,求求你走開。”

“不,”他直截了當的拒絕讓她的驚慌又回來了,看出她的不安,宇庭趕緊放柔聲音說:“在你對我有誤解,害怕我的情況下,我不能離開。但或許等你不這麼怕我了,我會自己走。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再退一步喔。”

兩人的距離又拉遠了些,桂馥為驚懼奪走的理智及勇氣得以慢慢恢復,她急促的喘息著,慌乩的腦子開始運轉出頭緒來,緊繃的僵硬身軀漸漸放鬆,有了力氣往旁挪一小步,才眨掉眼裏的霧氣,緩緩的把視線抬向他。

當那雙如深受驚嚇的小鹿般的眼眸戒懼的與他對上時,桂馥有短暫的失神,全身像被某種電流擊中,甚至可以聽見皮肉裏吱吱作響的聲音。她不知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瞪著他,無法轉開眼眸。

“我不是壞人,”他帶著孩子般純真的深幽眼瞳燒著暖暖而不至於令人害怕的火焰,臉上的笑容溫暖迷人,將她心底的不安掃去。

桂馥聽著他優雅動聽的聲音,著迷的注視向他,心底萌發某種奇特的感覺。就像被寒冬的氣候困在冰雪裏的植物,感受到春意降臨,大地開始回暖的感覺,內心深處有某種甜蜜的喜悅在覺醒,心跳的頻率隨之加快。

看出她眼底飛過的驚豔,宇庭忍不住得意的揚唇輕笑。剛才她是嚇壞了,不然不會對自己的男性魅力無動於衷,這麼一想,眼中的光芒熾熱了起來,按捺不住對她的滿心渴望。

感受到自他身上輻射出來的侵略氣息,雖不解那代表的意義,桂馥仍本能的感到害怕。她瞪大眼眸,臉上的表情像是隨時都打算跳起來逃跑。

宇庭對兩人蹲踞對立的情勢扯唇苦笑,才恢復一些些男性自信,轉眼間又被她畏縮的表情給擊倒。他深吸了口氣,嘴角拉出這輩子僅在面對母親、祖母時才會展現的溫柔弧度,聲音更是前所未有的親切柔和,就怕會驚嚇到她。

“我叫杜宇庭。方便知道你的名字嗎?”

她瞪著地面的青草不語,彎彎的柳眉蹙起,顯然正為什麼事困擾。

風兒習習吹來,拂動了她的發,宇庭感到掌心發癢,有種想上前將她落到臉上的烏絲纏在手指上的渴望。但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深深嗅著風兒帶過來的醉人香氛。那近似桂花的香昧,細細品昧來,彷佛帶著不屬於人間的清新,他毫不懷疑香氣是從少女身上飄來的。先前親近她時,在她秀髮、皮膚上都嗅到這縷清香,聞之心神俱醉,比催情藥還厲害,讓他一聞再聞,甚至昏頭的侵犯起她誘人犯罪的小嘴,嘗到更加濃郁的甜香。

憶及那刻的旖旎,宇庭血脈都為之僨張。他趕緊收斂住放逸的情思,不讓體內發狂的情欲野獸再次失守。

該死的,比她更美豔的女娃他都玩過,怎會突然控制不住欲望來?雖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卻很清楚他不想放手,至少不是現在。

他看著少女,從她閃耀著陽光的秀髮,到她婷婷嬌弱的柔軀。

她穿著簡單大方的家居服,白色的寬大T恤搭配及膝的短褲,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小腿。秀美的裸足上沒有穿鞋,不,應該是有的,在他敏銳的目光搜索下,很快就發現遺落在吊床下的拖鞋。

這表示她是附近的住民,那她應該認識桂藥生才是。

他決定碰碰運氣。

“我外公的別墅就在這附近,你認識桂醫生嗎?他幫我媽治玻”

他的話果然引起她的反應。

桂馥當然認識自己的父親,眼裏的畏怯很快消失,替換的是一抹瞭解,她記得父母提過到別墅休養的陳家小姐和她的兒子,這人莫非是從臺北來的陳家孫少爺?

這麼一領悟,她粉白的臉頰迅速湧上紅暈,對自己午睡醒來後的種種反應感到強烈的羞赧,幽深的黑瞳裏升上一縷不安。

天呀,她做了什麼?

驚醒之後的一幕幕在腦子裏快速閃過,她就像瘋婆子似的拿人家當壞蛋,還自己嚇自己的縮成一團。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她在心裏慘叫一聲,只想找個地洞來鑽。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她尷尬的解釋著,不曉得現在道歉來不來得及?他一定以為她瘋了,好心的救她免於跌傷,還被地當壞人看。

可她不是故意的呀。那個可怕的夢讓她以為……她困惑了起來,依稀記得夢中的感覺。那是夢吧?

“你認識我?”宇庭不動聲色的問。

“嗯。”桂馥垂著頭回答。

“你跟桂醫生是……”

“他是家父。”她偷覷向他,見他不但沒有生氣,那雙像會放電的眼眸還笑吟吟的瞅視著她,桂馥壓在心上的石頭輕了一大半重量。

“你是桂醫生的女兒?”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猜到她與桂藥生是父女。其實少女的眉目與桂太太有幾分神似,只是更為清靈動人,靦腆的表情也與桂醫生的樸實氣質相近。

“嗯。”她點頭,眼裏有一抹小心翼翼。“我剛才拿你當壞人,你不會生氣吧?”

那稚氣嬌嫩的嗓音裏的憂慮,讓宇庭感到心虛。他清了清喉嚨,故作大方的道:“沒有關係。是我太唐突了。”

“不,是我的錯。我剛作了惡夢,驚醒後發現自己跌在陌生人身上,才會害怕的……”

細密有致的柳眉微微蹙起,夢裏的場景再次浮現腦中。這個夢打從有記憶來不知道作過幾次了,醒來時總是記不清楚。可這次不一樣,除了原先的夢變清晰外,還有另一個夢出現。就是那個後來的夢嚇到她,夢裏的她被火焚身,驚嚇得失了理智。

“什麼樣的惡夢,可以告訴我嗎?”

杜宇庭的聲音在耳邊親切的響起,暖暖的呼息就拂在她臉上。 桂馥羞紅臉,訝異的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到她身邊來,黑瞳裏彷佛有種熾熱的情緒奪眶而出,使得她原本已經夠慌亂的心跳更加急促。

“你……”她想請他不要坐得這麼近,又擔心這麼說會太沒禮貌。猶疑問間,杜宇庭修長的手伸過來捉住她,嚇得她倒抽了口氣。

“你是不是在怕我?不肯原諒我闖入了你的小天地?”

當他以那種脆弱、易受傷害的表情可憐兮兮的瞅視她,握著她冰涼小手的掌心將波波溫熱傳向她,桂馥只覺得頭腦整個亂了,怔怔的瞧著他。

“原來我長得面目可憎,怪不得你會怕我。”

他臉上的光彩暗沉下來,桂馥擔心他誤會,急忙搖頭,但他像是沒看見似的低下視線,迫得她只好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沒有怕……你,真的!”

美美的小臉被焦慮給充滿,字庭暗覺好笑,表面上不動聲色。

“你確定?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可以諒解。”他裝作十分沮喪的鬆開她滑膩得讓人舍不下的柔荑,她果然如他所料的反握住他欲擒故縱的手掌,還緊了一緊.暗示她的誠心。

好單純的女孩,真好騙。他不客氣的將她小小的手掌給合在兩隻手中握牢。

“找……沒有不喜歡你。”一抹尷尬的紅潮湧上她的粉頰。

“真的嗎?”他得意的露出燦爛的笑容,“那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桂馥。”她害羞的說,杜宇庭是父母認識的人,跟他說名字應該沒關係。是他把自己的手握那麼緊。這點讓她頭疼了起來。可剛才人家要放手,是她主動伸過去握,雖說現在覺得不妥,可要對方放手,說不定他會誤會她討厭他,萬一他又難過起來怎麼辦?

“桂……婦?”不會吧?這麼美麗的女孩應該有個清雅的名字相配。“怎麼寫?”他忐忑的問。

“桂是桂花的桂,馥是左邊清香的香,右邊是恢復的複。”

他試著從腦中拼湊出她的名,發現看似複雜的字卻別有一番美感。香字旁表示這個字有香味的意思吧。

“馥是香的意思嗎?怪不得你好香。”他嗅向她耳側,一邊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稍帶邪氣的可愛笑容,眼中的光芒強烈得讓人不敢迎視。

桂馥頰面上的紅暈更甚,她是頭一次跟異性這麼靠近,一顆心蔔通直跳,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從喉嚨跳出來。

雖然兩人相處沒多久,宇庭已經對她害羞的個性很瞭解。她跟他以前交往過的女孩不同,沒有摩登女郎的世故、大膽,倒像是從古畫裏走出來的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奇怪,桂太太看起來倒十分精練,桂藥生則給人腳踏實地的感覺,沒想到兩人養出來的孩子會如此多嬌、清靈。

他充滿興味的注視著她潔潤白皙的頰膚上的嫣紅,懷疑再下去她會不會腦溢血呀。

“你父母好會取名字。”他湊到離她頰面不到一公分的距離,嗅著她濃郁的香氣,希望她會轉過來,讓他“湊巧”的一親芳澤。他記得她細嫩肌理的感覺,入口即化,好比細柔的雪花冰。

可惜桂馥太害羞了,根本不敢轉過來。宇庭不由得歎氣。

“對了,你說作了惡夢,是什麼樣的惡夢?”

桂馥沒有馬上回答,等他稍微退後了些,男性的氣息沒有那麼強烈的拂過來,才敢轉過臉來回答。

“很可怕的。”她揚起綿密的羽睫,水秀的靈眸裏一陣驚慌,宇庭立即緊握住她的手。

“別怕。有我在,不管什麼惡夢都傷不到你。”

對於他拍胸脯的保證,桂馥回應的卻是一抹疑慮。能告訴他,他與惡夢裏包圍住她的火焰給她的感覺相似嗎?她搖搖頭。

“你不相信我可以保護你?”宇庭的男性氣概受到挫折。

“不是。”她訥訥的解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夢有點荒……誕吧。”

“不管怎麼荒誕都沒關係,我不會笑的。”

在以眼神確認了他的心意,桂馥只好試著解釋自己的惡夢。“是個很零碎的夢,詳細的情況我沒辦法說清楚,像是我做錯了什麼事被罰,我很害怕,因為不清楚懲罰的內容,後來發現……是火刑,好多的火燒得我好怕,幾乎要把我的骨頭都融化了……然後就嚇醒了。”

果然是很零碎的夢,不過為何說到火刑時,她要羞得低下頭不敢看他?

宇庭只覺得她羞紅臉的模樣真是好看,沒有往下問。

“既然是惡夢,就別再想了。”

“嗯。”

貓咪叫般的小聲回答之後,兩人間陷進短暫的沉寂。宇庭著迷的欣賞她秀雅中透著自然嫵媚的嬌態,聞嗅間儘是一縷縷耐人尋味的桂香,心神不由得癡了起來。那縷香究竟是周遭的桂花薰出來的,還是從她衣服裏鑽出來的?

想到她的衣服,目光落向她胸前。簡單的T恤下是引人綺想的美麗隆起,雖不及外國妞那般豐滿,但足夠挑弄得他心猿意馬,老往她那裏瞄,呼吸跟著急促了起來,不安分的以拇指揉撫著被握在手心裏的小手。

桂馥感覺到一股麻癢的電流自他指尖傳來,她不自在了起來,試著抽回手。

“我要回家了。”

“還早。”他不捨得放她走。

“我真的要走了。”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慌亂的尋找拖鞋。

“我幫你。”宇庭老早知道拖鞋的方位,紳士的起身為她取來,但他沒有交給她,反而在她瞪大的眼眸下,捉住她輕顫著的柔細足踝,取小手帕為她擦去沾上的草葉和塵土。

“不用……”她害羞的掙扎。

“別動。一會兒就好。”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一股強烈的欲望席捲全身,喉頭莫名發緊了起來,原來女人的腳這麼漂亮。他情不自禁的撫摸她如羊脂白玉般美麗的足部,那修長的腳指,粉晶般的秀氣指甲,還有那細嫩的肌理,都不遜于她嫩白玉手的觸感呀。

感覺到自她腳上傳來的顫動,不可言喻的溫柔自宇庭心湖泛起,體內野獸般的渴望頓然消褪。在把拖鞋套上她腳的同時,他抬起眼看向她,流轉的情意從他眼中滿溢出來,幾乎淹沒了桂馥。

對視中,他們彷佛探觸到彼此的靈魂,心跳的節奏像是起了共鳴般的合奏著。 桂馥可以感受到他眼底的狂熱燃成了令人難以抗拒的火焰,這讓她畏怯。

“我真的得走了。”她匆匆移開眼,不敢再看他。套上另一隻拖鞋,一躍起身。

“等等。”宇庭跟著站起來,“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

她轉眸看他,流蕩開的目光含著期待與含蓄的情意,紅唇微朝上揚起,綻開桂花般小小的可人笑靨。“再見。”

那輕輕落下的兩個字,在宇庭心穀裏久久繚饒不去,心魂彷佛也隨她離去。是呀,視線就追在她優美的身影之後,竄過綠籬,來到夕陽落下的方向,遠方隱約可見一棟古雅的房舍。

悵惘的情緒很快消失,他倒忘了她是桂藥生的女兒。只要他在山上的一天,就有機會見到桂馥。深深吸了口氣,似乎還可以聞到她醉人的體香,那似自雲外飄來的天香。

☆☆☆

杜宇庭沒料到的是,他跟桂馥的再次相遇會來得這麼快。

母親邀李承軒在別墅裏晚餐,請桂家人當陪客,這次桂家夫婦把獨生女桂馥帶來,當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宇庭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桂馥則害羞的低下頭。

“咦,桂花開了嗎?好濃郁的香氣。”詠菡招呼眾人在客廳坐,等待餐桌的食物準備好的期間,不時聞嗅到一縷醉人的甜香,忍不住驚訝的說道。

“是馥兒帶來的。”李承軒含笑的看向穿著簡單白色洋裝的外甥女。

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桂花佩飾,詠菡狐疑的問:“她擦香水嗎?”

桂馥清純可愛的樣子,不像是那種追求時髦擦香水的少女呀。

“當然沒有。”承軒唇上的笑意更深,兩眼晶亮的解釋,“只要馥兒走過的地方,不管當不當今開的桂花品種都會忽然間綻放,濃香四溢。加上馥兒天生帶來的奇香,只要有她在,就少不了桂花的香氣。要不然,你當我姐夫為何將她取名為馥兒?”

“有這回事?”詠菡眼中充滿驚奇,深深的注視向桂家兩夫妻之間的可愛少女。

留到頸肩附近的烏黑直發圈住的鵝蛋臉有說不出的秀美可愛,靦腆的笑容像初放的花苞般清新,整體的氣質清雅得如天邊月,雖是不時可以窺見,卻是可望不可即呀。

“我大姐生馥兒時,整座山的桂花都開了,附近人家蔚為奇觀哩。不信的話,你要宇庭到花園看看園中的桂花是否都開了。”

“不用,我知道你不會騙我。”詠菡微笑的回答,眼中的信任令李承軒呼吸一窒。

不久後,一行人移師往餐廳。詠茵安排桂馥坐在宇庭左側,這非刻意的安排令後者暗暗歡喜,屬於桂馥的體味隨著呼吸進入他的身體,眼一瞟就可以欣賞到她優美的側臉,還有頰上變深的紅暈。

不過是兩個小時沒見面,她竟比他記得的更美了。

穿著休閒服的桂馥有種樸實無華的天真之美,換上洋裝的她,則展現出端莊的秀麗。但不管是哪種面貌,都讓宇庭極少為女人失速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這令他懊惱的蹙起眉。

望著她優雅嫺靜的臉顏,稍早之前趁她睡眠時偷到的甜吻在記憶裏發酵成難以言喻的悸動,胸口裏彷佛有只迷路的小鹿在亂跑,他有種不知該如何排遣的慌亂,他知道自己被吸引了,生理和心理都對桂馥產生反應,但就只有這樣吧?他迷惑的眯著眼瞪她,像是想從那透明白皙的肌理上找出答案。

“馥兒,別客氣,夾菜呀,”母親溫柔的招呼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宇庭回過神,發現除了桂馥外,餐桌上的每個人都瞪著他看。

“宇庭……”詠菡以眼神指責他的失態,他方知道自己發呆太久,怪不得所有人都在瞪他,除了被他瞪得臉紅紅的桂馥外。“你是主人,還不招呼馥兒用餐!”

母親的提醒讓宇庭恢復理智,他趕緊拿起筷子幫馥兒夾菜,很快就在她的碗內堆起小山似的菜肴。

詠菡掩嘴輕笑,看向兒子的眼光充滿興味。“可以了。等馥兒吃完後,你再幫她服務吧。馥兒,別辜負宇庭的好意喔。”

桂馥臉頰像被火焚似的燙熱,她拿起飯碗低頭吃飯,不敢看人。雖然碗裏有她不愛吃的牛肉,但在杜宇庭專注的目光下,她不敢拿掉,只得苦著一張臉。

幹嘛夾這些她不愛吃的萊進她碗裏?她埋怨的眼光膘向宇庭,碰巧和他對個正著,他眼中的灼熱如火焰一般炙人,嚇得她差點拿不住碗。

幸好大人們沉浸在自己的談話裏,沒注意到兩人的異樣。 桂馥以埋頭苦吃來掩飾心中的慌亂,邊嚼著口腔裏的飯萊,心思如不斷行駛的車輪飛快轉動。

自從在午睡的小林子裏與杜宇庭分手後,他的形影一直充滿腦中。 桂馥不明白為何會一直想他。儘管在許多方面記憶過人,但唯有對男人的面孔,她常常是過目即忘。為什麼非但忘不掉他,還一直想他呢?而且想到他時,胸口就像有火焰在灼燒,腦子裏都是那雙彷佛會放電的俊眸,當他捧著她的腳,以柔軟的指腹摸她時,那種竄過全身的酥麻電流是什麼?

更令她害怕的是,每當回想到他的碰觸,她就有種被烈火焚燒的感覺,這與她的夢境不謀而合。

火自四面八方襲來,燒進了她的五臟六腑,甚至要燒了她的骨。

現在想來仍會不自禁的發著抖,太奇怪了,她不曾遭過火吻,也不畏懼火呀,怎會夢見被火燒?

正當她想得一個頭兩個大時,父親卻告訴她別墅裏的陳姨留小舅舅晚餐,還邀請他們全家作陪。這表示她會再見到杜宇庭!

這個意念令她呼吸一窒,分不出心頭的混亂究竟是什麼,等到穿戴整齊的站在鏡子前,發現鏡中人過度閃亮的明眸,她才又驚又疑又不安了起來。原來,她竟是期待再跟他見面的。

然而,當一家三口來到別墅門口,當杜宇庭俊美的身影占滿她的視線,當那雙放電的眼眸毫不掩飾驚喜的朝她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惶卻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她襲擊,心跳急促得彷佛要跳出喉嚨。

她一方面高興他看到她時的歡喜,一方面又對他熾熱照來的眼光難以負荷。對於自己這種期待見他、又怕見他的反應,桂馥絞盡腦汁也弄不明白,只能掙扎地做了個深呼吸,緊跟著父母入內接受主人的熱情招待。

期間,他一直—直在看她,看得她慌亂得想要逃跑,若不是有父母在身邊,說不定她真的會失態的拔腿狂奔。晚飯時,兩人坐在一塊,桂馥忍住要求挨位子的衝動,努力想要忽略他的存在。

但杜宇庭豈是她可以忽略的,即使她垂下頭不去看他,還是能感覺到他銳利而侵略的目光直直照來。若不是陳姨的聲音及時響起,她真怕自己會被燒死在他熾熱過人的眼神下。

夾完菜後,他的目光仍不時偷偷睇來。他到底還要看她多久?他就不能不理她,吃.自己的飯嗎?

“你……怎麼都不吃?不合你口味嗎?”突如其來響在耳側的聲音儘管溫柔,桂馥卻像是被猛然傳來的雷鳴紿嚇了一跳,雙手抖得差點連碗筷都摔下了。

她驚恐的瞪向聲音的主人,也看進了他黑眸裏的溫暖關懷,恐慌自眸中褪去,粉頰上浮現出醉人的紅暈。

“馥兒不喜歡吃牛肉。”桂太太帶著歉意解釋。

“你怎麼不早說?”宇庭的聲音帶著輕柔的斥責,眼中有種拿眼前人無可奈何的寵溺。“該早點告訴我,而不是強迫自己吃。”

說完,他便從她碗中將牛肉搜刮進自己碗裏,這舉動有著說不出來的親密,一種陌生而溫暖的感覺瞬間擴散至桂馥全身。

她略感暈眩的注視他,先前緊繃的嘴角不自覺的放鬆下來,綻出來到別墅後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笑就像桂花的清香一般醉人,宇庭忍不住一個深呼吸,將她迷人的香氣一併吸納進肺裏,心頭的火焰燃得更熾烈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8-7-14 00:21: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桂藥生領導的研究中心距離別墅約有十分鐘車程,這是指汽車通行的道路而言。如果是騎自行車走小徑,據每天都騎自行車上班的桂藥生說,還不需花十分鐘呢。

研究中心相當具有規模,雖然沒有高聳的圍牆保護,四周卻裝置有最先進的雷達偵測系統。

在李承軒帶路下,杜宇庭進入占地五百坪左右的主建築物,大致參觀之後,被邀請進簡報室。

他承認這一切令他感到新奇,圖文並茂的簡報淺顯易懂,可是……該死的,像計算機一樣精確的頭腦卻被桂馥塞得滿滿,沒辦法再裝進其他東西。更可惡的是,有關桂馥的一切在腦中跑來撞去,不肯乖乖的待著不動。

昨晚的餐桌上,透過母親的詢問,他知道了許許多多有關她的事。

她今年十六歲,過了暑假升高二。

因為崇拜父親桂藥生,從小跟著他習醫,打算進醫學院。

可是她膽子小,上生物解剖課時手抖得沒辦法下刀……

諸如這類的小事占了他昨晚一整夜的思緒,沒想到早上醒來時,還是最先想到她。腦中不斷出現她拿著手術刀的畫面,只要一想到這幕,宇庭就忍不住搖頭。

他當然知道她有多膽校昨天下午他抱她時,她幾乎嚇得魂都沒了,只會一逕的發著抖。如果他真想對她怎麼樣的話,桂馥只怕先暈死過去。

這麼膽小的女娃兒怎麼可能拿著手術刀解剖活跳跳的生物?她只怕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有困難呀!

“宇庭,你有什麼問題嗎?”

驟然響起的聲音輾過思緒,他睜著茫然的眼看向李承軒。

“你剛才直搖頭,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他好心的提醒。

宇庭雙頰灼熱了起來,心虛的垂下眼睫。

他能說他的疑問是因為桂馥嗎?

“沒,沒有。”

“那就好。”

李承軒狐疑的看了他兩秒鐘,沒有追問下去。

簡報在不久之後結束,桂藥生邀請兩人留下來與研究中心的人員餐敘,宇庭委婉的拒絕。

“我得回去陪家母,先走一步。”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李承軒道。

回程的一路上,宇庭暗暗生著悶氣,怪自己不該在聽簡報時想桂馥。他從未讓女人如此干擾過他!

為什麼一直想著她?

桂馥是很可愛,很美,很香,很甜……他咬牙吞下升上喉嚨的申吟,第一百次警告自己不可以再想她了。可是像前九十九次一樣,明明不想想,桂馥的倩影還是冒出眼前。

他閉了閉眼,終於願意對自己承認,他喜歡上桂馥。

才分開一個晚上,他就想再見到她。說什麼回去陪母親吃飯,實際上是想午飯過後,假借什麼名目去找桂馥。

他忘不了昨晚她對他綻放的笑,那笑靨比百花齊放還要鮮妍,而且是給他的。沒想到自願吃掉他夾進她碗裏的牛肉,會輕易博得佳人一笑,那周幽王何必為褒姒點燃烽火,學他就行了嘛!

之後,她緊繃了一晚的表情輕鬆了些,笑容多了起來,而且每一朵都像滲了蜜般的甜,朝他望來的眼神有說不出來的柔媚,看得他目眩神述,整顆心都迫不及待的飛向她。

晚上還作了個怪夢,夢見她問:“你的心可以給我嗎?”

“它不是早飛去你那裏了嗎?”他回答。

奇怪,這麼噁心的話他在夢中竟說得出來?宇庭怎麼都想不通這點。要是昨天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對名十六歲的少女意亂情迷,他鐵定是嗤之以鼻。

但他的確是迷上了桂馥這名十六歲的少女。

喟歎一聲,對於自己這種深閨怨男的心態,宇庭還真有一點給自己鄙視。抬眼一瞧,發現車子早停在別墅前,只好推門下車,意興闌珊的走向屋內。來到玄關處,一陣微嗄的輕柔談話聲拂來,將他心頭的鬱悶吹開了去。

是桂馥!

他精神一振,腳步加快的往廳裏走。

“馥兒。謝謝你做這麼好喝的菊花蜜凍飲給陳姨。”

“德國甘菊有解除焦慮、益助腸胃的功效。我看陳姨昨晚的食欲不太好,又聽爸爸說,最近有許多事讓您心情鬱悶,在詢問過他的意見後,我為您做了些藥膳,希望能幫您開心脾。菊花蜜凍飲清心爽口,在暑氣正盛時服用最好了。等一下還有桂菊花瓣鮮蝦沙拉,搭配冬瓜火腿湯,很滋養的喔。”

“馥兒,謝謝你。其實你不用做這些,不然林師傅可要怪你來搶飯碗喔。”詠菡掩嘴輕笑。

“不會啦。師傅正好可以乘機驗收我的廚藝呀。我那幾手全都是師傅教出來的喔。”

“林師傅還真有眼光,收了你這麼好的徒弟。”

“陳姨太誇獎我了,師傅聽了會笑的。”桂馥謙虛的回答,甜美的笑靨就掛在往上牽起的柔唇上,還露出如珍珠般的貝齒,令宇庭炫目不已。

意識到他的到來,那雙笑意盈盈的明眸往廳口方向看來,乍驚半喜的情緒流蕩在她眸光裏,宇庭胸口一陣灼熱,大步的朝她走近。

“宇庭,你回來了呀?馥兒為我做了很好喝的菊花蜜凍飲喔。”詠菡招手要兒子過來,表情愛嬌。

“冰箱裏還有,我去拿。”桂馥很自然的起身。

“我也去。”他急忙跟在她身後,引起詠菡的瞠目。

跟著她來到廚房,宇庭挫敗的發現寬大的空間裏還有別人,想跟桂馥說悄悄話的如意算盤破滅。兩名幫傭在莊士瑤的指揮下將準備好的萊肴端上桌。

“喝看看。”

甜柔的聲音朝他飄來,桂馥在他忙著沮喪時準備好飲料。晶瑩剔透的水晶杯裏盛著的菊花蜜凍飲,搭配金色的吸管,看起來很好喝。

就算不好喝,在她晶亮的眼眸期待下,宇庭也會一飲而荊

“好喝。”

味道比他想像得還要美味,甘甜的沁涼摻著淡淡的桂香,將體內的燥氣都趕跑了。

“是馥兒親手做的嗎?”

桂馥手臂上的寒毛豎了起來,別人喊來十分自然的兩個字,從那兩片優美的唇瓣吐出來竟令她生出一種奇怪的暈眩感,心跳和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一股奇異的電流流遍全身。

“怎麼了?”

他俯低的臉帶來一陣灼熱的氣息,淡淡的胭脂自她頰面擴散版圖,桂馥靦腆的一笑。

“飯萊準備好了,我們去吃飯。”

看出她有意逃避,宇庭有些不高興。但眼前的狀況並不宜追根究柢,只好由著她去。

吃飯時,宇庭看著滿桌的佳餚,忍不住問:

“這些都是馥兒做的嗎?幫我們做萊的廚師呢?”

“你是指林師傅嗎?”桂馥淡淡的接口。“他到中心去了。因為我跟他說會過來嘛,所以師傅在做好主萊後,就到中心視察。他擔心他一不在,那些助手會做不好。”

“是呀。林師傅原本是為研究人員做料理的,因為我們來這裏,他才放下那邊的差事。”詠菡歉疚的道。

“陳姨,您別在意。其實那幾名助手跟著師傅有好幾年了,足以獨當一面。是師傅不放心,才要過去看。”

“謝謝你的安慰,馥兒。我想,在林師傅眼裏,馥兒的廚藝一定比他們都好,才放心讓我們吃馥兒煮的萊呀。嗯,這道桂菊花瓣鮮蝦沙拉調配得真好,我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沙拉了,果然很開胃。宇庭,你嘗得如何?”

“當然好吃啦。”他急忙附和,毫不吝惜的放射出可媲美高壓電的電流來表示他的讚美。

桂馥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羞怯的直低頭。

“馥兒,別不好意思。好就是好,像宇庭,人家贊他時,他都很有自信的接受,不會有任何不好意思。”

“媽,您是拐著彎說我厚臉皮嗎?”他似笑非笑。

“呵呵,”不曉得是不是甘菊料理帶來的效果,詠菡的心情特別好,和兒子抬起杠來。“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媽。”宇庭這下倒有點啼笑皆非了。

詠菡也不逗他了,饒富深意的轉向桂馥道:“馥兒,我記得你母親是不擅廚藝的。”

“是呀。所以在林師傅來了之後,爸可輕鬆多了,以前都是他煮飯。”

“那你怎麼有興趣跟著林師傅學做萊呢?”

“大概是我遺傳爸爸比較多吧,不排斥進廚房。我六歲就跟著林師傅學做萊喔。我常在想,如果不當醫生,說不定可以考慮當營養師,設計出好吃又營養的料理來。”

“還是當營養師好了。你的膽子那麼小,不可能突破解剖那關。活的生物不敢碰,我想死屍……”

“喂,我們在吃飯那。”詠菡瞪向口沒遮攔的兒子,轉向桂馥安慰。“馥兒,別理他。很多事要遇到才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到。”

“沒關係的,陳姨。杜大哥的話,其實我都想過。”

她幽悒的一笑,很清楚自己的中醫還不夠,“我要像爸爸一樣學貫中西,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好崇高的理想喔!

宇庭吞下到嘴的冷笑,不知為何,面對桂馥時,他想到的是保護她,逗她開心,而不是澆她冷水。

“既然你這麼想,我相信你辦得到,馥兒。”

“真的嗎?”

聽他這麼講,她的表情亮了起來,晶燦的眼眸裏似有萬丈光華。

“當然啦,馥兒。”看到她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謝謝你。”

她的眼眶濕潤了起來仿佛他的贊同對她有多麼重要,氤氳著水舞的名眸美得令人屏息。

宇庭的心頭淌流著溫鬱的情懷,有種但願時光能停留在這一刻的美好感覺。品味著桂馥精心做的料理,看著她發自內心的喜悅笑靨,聽著她的笑語升起回落,還有比這刻更接近幸福嗎?

幸福?他有些迷惘。之前從未認真想過這兩個宇,為何面對馥兒時,自然會想到?他沒有多想的時間,因為馥兒接下來的笑容,讓他只能忙著欣賞、感受,再沒有餘裕思考。

☆☆☆

時間過得好快,或者該說跟馥兒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好快,轉眼間,一個月了。

回頭占看消逝的一個月,宇庭有種驀然的驚心。

以為陪母親待在山間的歲月會很無聊,至少,他原本是認定只能在電腦前搜尋他所要的資料,將未完成的碩士論文趕出來。沒想到認識馥兒之後,他腦子裏裝滿她的倩影,哪里還有心於論文呀。

每天就想著要見她,而馥兒也沒教他失望。放暑假的這段期間天天往別墅這裏跑,來找林師傅,陪伴他母親,就是不為他。

沒關係,憑他的手腕對個小丫頭會有多困難!在氣得牙癢癢時,他每次都能逮到這個害羞又調皮的小仙子。林師傅有太多事要忙,母親要睡午覺,剩下來全是他的時間。把她捉到書房,假意說要教她電腦;賴在廚房,在眾人狐疑的目光下,央著她學做萊;巴著她,要她帶他遊覽附近風光……總之,理由是找不完的,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但為什麼除了偶爾偷親到她嫩柔的臉頰,牽牽她的小手外,他什麼都沒做?

明明很渴望再度捕捉她甜香濃郁的小嘴,重溫那天下午的旖旎溫存,但每天看到她時,只覺得她的微笑似清風拂來,眼眸比陽光還燦爛,聲音似仙樂飄飄。仿佛只要傾聽她,或是喚著她如星、如鑽石般的名字,看著她眼中為他說的每個字、做的每件事進射出的火花,便快樂得像要飛上天了。

可看不到她時,難以忍受的空虛便忽然升起,在他體內如火如荼的折磨。夜來夢中,聞嗅間總有一縷香,是摻雜著欲望、要他命的那種,鑽進他的鼻孔,鑽進他的血脈,鑽進他的四肢,熔進他周身的神經,且向兩腳分立處肆虐……激起如山洪急湍般的情欲,在他猝不及防下氾濫成災……

就是頭一次看黃色書刊時,也沒這麼丟臉過,況且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柏拉圖了?他明明想要的更多呀。

或許就是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決定不能再繼續下去。這天,佳馥同往常一樣來到別墅,趁母親午睡,他拉她到一旁,指著早準備好的提籃。

“我們去野餐。”

“啊?”

她驚愕的瞪眼。倒不是被野餐兩個宇嚇到,更不是怕跟他獨處。這一個月來,兩人獨處的經驗太多了。

令她忐忑的是,杜宇庭冷峻而熱烈的目光裏的咄咄逼人,冰冷中有著堅持的態度,那種不准她拒絕的強悍,讓她本能的意識到危險。

就在她膽怯的想搖頭時,他的表情突然變了。咄咄逼人的強悍被懇求似的渴望替代,臉上的冰冷也透著一種隱隱的熱量。當她再次對上他的眸,從他深邃如井的眼中讀到的款款柔情,使得胸口有種熾燙的窒息感蔓延,她無法移開眼睛,只能看著他,忘記了剛剛意識到的危險,忘記了她的拒絕,傻傻的任他牽起自己的小手,就這麼給牽出門去。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散步在小徑上,兩旁的松樹枝葉密實如華蓋,擋去了大部分的陽光。但她還是感到熱,因為宇庭臉上的笑容像下午的陽光一般熱烈,著得她有些暈眩。之前他都沒笑,怎麼一不留神就笑得光華燦爛,熱烈如火?

火的意念令她微感不安,胸口跟著發緊,心頭仿佛有只小鹿胡亂闖撞。也不知怎麼突然有這種怪異感覺。其實,也不是突然。哪次和宇庭獨處時不是這樣?既歡喜又不安,隱隱知曉那代表的意義,又鴕鳥的不願去面對。

隨著越接近兩人初遇的林子,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桂花濃郁的香氣大盛,像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遠處的鳥聲啁啾,濃密的樹蔭隔絕了大部分的陽光,空氣清新微涼,靜謐的小天地如往昔地愛來時的一樣,掛張吊床在這裏睡午覺是再舒服不過的事,野餐也一樣。

宇庭放開她的手,蹲在地上從提籃裏拿出布巾來鋪。記得小時候母親帶他在庭園裏野餐就是這麼做,從籃子裏取出的點心是林師傅為他們準備的,那瓶冰透的香檳及杯子則是來自他外公的收藏,他偷偷放進去的。

瞪視著香檳,宇庭像是不明白自己帶酒來做什麼。他只是想偷一、兩個吻,需要用到香檳嗎?

他抬起眼,看進佇立在一旁,以一種驚疑不定的眼神畏怯的望著他的桂馥,突然,她穿著白色洋裝像一朵嬌怯可憐的純白桂花般的影像令他自慚形穢。

“我們回去好了!”

“為什麼?”她不明白,但看得出來他臉上的鬱怒。

“因為你不喜歡!”他指控的回答。氣她的純真,也氣自己居然因為她眼裏的純真而心生罪惡感。

“我沒有呀。”

桂馥走過來阻止他將拿出來的點心收回籃子裏的舉動。

當她沁涼細嫩的柔荑輕覆住他的手背,也將一根劃亮的火柴投進宇庭仿佛彌漫著天然氣的心井裏。無聲的轟響在他心間爆炸,強烈的生理需求使得邪念淩駕了理智,他反手握住桂馥,一抹邪魅的笑攏在雙唇間。

“你喜歡?”他挑眉問她,柔柔暖暖的口氣吐在她臉上,桂馥小臉暈紅,急擂的心跳令她失去主張。

“嗯。”她傻傻的點頭,他眼中的光芒讓她想要不顧一切的飛奔,即使心頭仍有些不安。

“太好了。”

他又綻出陽光般燦爛的笑,拉著她一塊坐在布巾上,指著保鮮盒裏的點心說:“這些都是我拜託林師傅為我們做的,他說都是你愛吃的。”

一抹柔情扯動她的心,桂馥有種受人寵愛的暈眩感,她感動的眨動羽睫,“杜大哥,你對我真好。”

“叫我宇庭。”他一點都不想當地大哥,尤其是這時候。捧著她嬌美的小臉,他霸氣的要求著。

在他專注的凝視下,桂馥羞怯的喊了聲,“宇庭。”

那甜甜的聲音比美酒還要醉人,香檳還未飲入喉,宇庭已感到醺然。 桂馥吹彈可破的臉顏看起來比海綿蛋糕要鬆軟可口,他情不自禁的俯下啄了一口,好軟,好香喔。

桂馥害羞的轉開臉,被他偷親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有種被電流通過的燒燙感,心跳漏了一拍。

“我喜歡你,馥兒。”

他甜蜜的話在耳邊繚繞,敏感的耳垂肉有些微的刺疼。

喝,杜宇庭竟咬她!

桂馥又羞又慌的推開他,在他的眼神注視下有種不知所措的狼狽,連忙指著點心道:“我們不是來野餐的嗎?”

宇庭沒有逼她,只是用一種了然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便伸手取了一塊冰糖脆餅遞向她。

“張開嘴。”

抵到唇間的脆姘,和宇庭眼中的堅持,讓桂馥無法拒絕,只得咬一小口。他似乎對於她的順從很滿意,微笑的把剩下的脆餅塞進自己嘴裏,還嘖嘖有聲的稱讚。

“好吃,怪不得你喜歡。混入了桂花瓣的冰糖脆餅有著桂花的甜鬱香氣,就跟馥兒能我的感覺一樣。”

沒想到自己獨創出來的桂花口味的冰糖脆餅被他這麼一說,竟有種邪惡曖昧的聯想。她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說錯了嗎?”他故作一臉茫然,嘴角卻洩漏了他的調皮。“是桂花沒馥兒香嗎?”

“你不要說這種話!”

“什麼話?”

“反正不可以說!”她鼓著紅紅的臉頰。他知不知道這種話聽起來很暖昧呀!

宇庭噗哧一笑,他當然是知道。戳了戳她鼓起的頰,溫熱的呼息吐在她臉上,聲音刻意的低啞起來。“我是真的認為馥兒很香、很可愛,就跟冰糖脆餅一樣。”

“你還說!”若不是坐在地上,桂馥遠真想跺跺腳呢。

“好好,不逗你了。來,喝點香檳,消?肖火氣喔。”

“香檳?我們怎麼可以……”她大驚小怪的反應,引起宇庭一陣呵呵笑。

“別跟我說什麼小孩子不可以喝酒那種話。馥兒,我知道你很乖,可是香檳幾乎不能算是酒,你嘗嘗就知道。”

“不好啦。”

宇庭沒理她的拒絕,自顧自的為她在高腳杯埋注了三分之一的酒液,將杯緣抵住她的唇瓣。

“喝一口就好,馥兒。你要是覺得不喜歡,隨時可以吐掉。”

那麼不淑女的事.她才不會在他面前做呢。儘管滿心的不情願,桂馥還是遲疑的張開嘴,啜飲了一小口。

“別急著吞下去,也別急著吐掉。讓酒液在口腔裏停留一會兒,用舌尖繞繞,再吞進去。”

她看進他眼裏,從那雙炯炯發亮的眼眸裏,怎麼覺得他這些活說得不像是如何品酒,而是另一件事?會是什麼事呢?依照他的指示飲下酒時,怦然的心跳似乎意識到什麼。

“怎樣?不壞吧?”他靠過來的俊臉籠罩著一層陰影,摩掌著她唇瓣的指尖帶來一陣輕柔的壓迫感,一股奇特的刺麻電流直竄入她體內深處。

不知道是因為香檳,還是他的眼神、語氣,抑或是停留在她唇上的手指,桂馥有種沒法呼吸、無能思考的暈沉,她扶住他的肩膀,試圖撐住自己。

是什麼?暈沉的腦子裏有個警訊是什麼?

“來,我們再吃點東西。”他沒再喂她酒,桂馥腦中的警訊陡然消失,替代的是一種甜蜜的安心感覺。

宇庭只是想寵她吧。

瞧他多麼溫柔的讓她靠在他身上,體貼的拈起一塊塊美味的點心送進她嘴裏。令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是,他總將她咬了一小口的點心丟進嘴裏咀嚼,還用一種熾熱的眼光注視她。

當他再次喂她酒時.她沒有拒絕。香檳還滿好喝的,只喝幾個小口應該沒關係。不過,看著大半的酒液都倒進宇庭嘴裏,桂馥倒是有點擔心他會醉。

“別喝太多。”柔荑輕壓住他還待舉杯的手背,宇庭深幽的眼瞳更加深幽了,優美的嘴唇劃開動人的弧線。

“你擔心我?”

“怕你喝醉。”

“喝醉了怎麼辦?”他臉上充滿興味。

“把你留在這裏,一個人跑掉。”

“好沒同情心。”他大叫一聲,故意擺出兇惡的表情欺壓她。

桂馥大叫一聲,來不及領悟他眼中的惡作劇,便被他推倒,身體有一半倒在鬆軟的草地上,掙扎想爬起來又被他的重量壓制祝

忽然間,嬌軟的體膚敏感的意識到壓在身上的男體與自己有多麼的不同,堅硬火熱的觸感引起體內一股心慌意亂的茫然排山倒海似湧來。她試著想推開他,抬起的眼眸卻被那雙深黑眼眸裏燃起的火焰震懾祝

“我喜歡你,馥兒。”

之前雖然聽他這麼說過,但當時她被他偷親耳朵攪得心慌意亂,並沒有好好領略這幾個字在心頭投下的漣漪擴散的效力。再次從那兩片性感的嘴唇聽到這些話,視線又被他緊鎖住無法逃開,加上他泛著香檳酒香的灼熱氣息籠罩住她,桂馥百分之一百的吸收進經由他言語、眼神發射出來的強大男性魅力,頭腦整個都亂了。

“你也喜歡我嗎?”他近似呢喃的詢問,帶著不容她敷衍的強悍,她著魔似的抬起手輕撫他的臉,手指卻被他捉到唇間親吻、啄咬。

這一幕有說不出來的撩人,他火力四射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她不放,像是非逼出她的答案不可。她輕歎一聲,借著自紅斂的櫻唇怯怯吐出的幾個字,釋放一個月來在心頭糾結醞釀的情思。

“我喜歡宇庭。”

他所等待的就是這一句話,宇庭眼中燃著火炬一般的驚喜,低啞的歡呼一聲,俯向她等待的紅唇。

她知道他就要吻她了,他的氣息寸寸逼近,那近似煽情的緩慢靠近,令她眼皮無力的合起,溫潤的唇瓣似含苞的花兒被春風吹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8-7-14 00:21: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當最後的釋放來臨,宇庭在喜悅的叫喊聲裏用盡力氣的傾倒在密實包裹住他的軟綿女體。

有短暫的片刻,他陶醉在凜然的快感中,當那波輕顫漸漸止息,他緩緩退出帶給他歡偷的女體,翻下身將她帶進懷中。

桂馥從瀕死般的感覺中恢復意識,之前的天旋地轉讓她幾乎以為天要掉下來了,宇庭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加強了這種感覺。幸好些及時移開,不然她一定會被壓得喘不過氣米。

“馥兒……”

滿足的輕歎落在她耳際,暖暖柔柔的呼息引起她體內一陣陣輕顫。她沒回應,反而閉起眼蜷縮進他汗濕的懷抱裏,被一種很疲累、很疼痛的感覺給充滿。

當宇庭進入她時,被撕裂的不僅是她的身體,彷佛也有靈魂,加上激烈的做愛抽光了她的力氣,她累得沒辦法回應了。

“你好香。”

像是不滿意她的不答腔,宇庭不安分的以鼻、以唇、以手和腳逗弄她光裸的身軀,逗得她氣喘吁吁的直躲。很快的,原先的玩鬧性質轉變為火熱的需要,當宇庭再次撥開她的腿,大腿內側的醒目猩紅有如當頭棒喝,他頭暈目眩了起來。

感覺到貼觸著她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桂馥慌亂又無措的搜尋向他臉部,只覺得濃眉俊目裏有說不出來的陰沈,先前的濃情蜜意消失無蹤,整張臉像戴上一層高深莫側的面具,讓她看不出真心來。

“我沒事。”悶濁的聲音自他薄抿的唇間飄出,宇庭離開她香軟的嬌軀,尋找散落在附近的衣物。

桂馥瞪視著他結實優美的身軀,這是她頭一次有機會看清楚他。先前被他狂風暴雨般的激情掃得暈頭轉向,除了被動的接受他的熱情外,根本來不及欣賞他偉岸、充滿陽剛之美的軀幹。

男人原來這麼好看,首次看到男性裸體的她,癡癡的想著。

“你的。”

直到他沒有溫度的聲音響起,她才從花癡般的發呆狀況清醒,對上他蹙眉的表情。

“發什麼呆?還不快穿上?萬一被人瞧見怎麼辦?”

一句比一句急的疑問句,猶如盛夏的一場冰雹打得桂馥渾身發冷、發疼。

是誰脫掉她的衣物?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

不敢置信的委屈與傷痛盈滿她眼睫。剛剛跟她親密無比的男子,一下子距離她這麼遙遠。這是一場惡夢嗎?

宇庭像被蛇咬到般的瑟縮了一下,她眼中的無聲譴責挑起了體內強烈的罪惡感,猶如利刃般割裂他的內臟。像受不了這種感覺,他猛地別開臉,自顧自的穿起衣服。

得不到回應的桂馥.除了默默將眼淚往肚裏吞外,只能羞愧萬分的拾起衣物為自己穿戴。

不知過了多久。宇庭轉回身,發現桂馥背對著他穿好衣服坐在地上。那單薄的柔肩一抽一抽的,像鞭子般抽痛著他的良心。

在他意識到自己的作為前,他已經從身後抱住她纖柔的身子,將臉埋進她泛著香氣的頸肩交界處。

“對不起……”他笨拙的道。“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宇庭……”她抽噎的反身投進他懷裏,“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

“不是的……”他心痛的說,無法解釋此刻的心情。“給我一點時間,馥兒。我需要想清楚。”

桂馥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睜著濕蒙的眼懇求著他還沒辦法給的承諾。宇庭對自己竟無法滿足她感到自厭。為什麼連說句說話哄哄她都不肯?但他真的不忍心騙她呀。

“聽我說,”他為難的歎著氣,“我喜歡你,永遠都喜歡這樣的馥兒,但我們還年輕……總之,剛才的事對我意義非凡,但我沒辦法立刻告訴你……給我時間好嗎?”

她不是十分明白他的意思,但聽到他永遠都喜歡她,看到他眼中的滿心呵憐與不舍,心頭的委屈隨之霧消雲散,眼睛發出快樂的閃亮光芒。

這光芒卻刺得他好痛,宇庭用力把她的頭壓在胸口,彷佛這樣子可以抵擋那股疼痛。

她誤會了,他卻沒有勇氣矯正這個錯誤。在她的眼中他看到美麗的童話,他卻無意為這個令他自慚形穢的童話完成背書。怎麼告訴這個單純的女孩,剛才的事對他只是情欲,不是她想像中的愛情?

她眼中的天真和濃濃的愛意,讓他覺得自己好卑鄙。他利用了她,利用了她的善良和純情,奪取他想要的肉欲之歡。如果不是還有一點天良,他會利用得更徹底,但當她是處女的那個認知進入腦中,就把他昏睡的理智能敲醒,在他還沒有理清楚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時,他不能再占她便宜了。

而且剛才他沒有採取安全措施,宇庭對這點尤其自責,甚至忐忑了起來。

萬一她……

他不敢再往下想,或許明天他可以想出個所以然,但現在,聞嗅間儘是桂馥沁人心脾的甜香,懷抱著她軟膩無骨的嬌軀,他得忙著跟自己的欲望對抗,又怎麼有多餘的心思來把整件事給理清楚?

他納悶向來很有控制力的自己,怎會讓事情變成這樣子。

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他需要的是一個沒人打擾的空間好好想想該拿桂馥怎麼辦。

“馥兒,我先送你回去好嗎?洗個熱水澡後,你會舒服一些。”

桂馥渾身發燙,他的話勾起了之前火熱的回憶。兩人曾那麼親密的交疊在—起,此刻身上還殘留著他的撫觸和味道,一想到這點,她慌張地推開他。

“我……自己回去。”她結結巴巴的說,擔心會被人發現兩人的放縱。

這個回答正中宇庭下懷,他微笑的拂開她發上的草屑,替她拉平洋裝的皺摺,捧住她脈脈含情的小臉,在她嫣麗的粉頰上印下一吻。

“小心點。”

“嗯。”她輕應了聲,當他放開她,也將心中的甜蜜悄悄帶走,一縷難以言喻的不安陡然升上心頭。

“怎麼了?”

“沒事。”她搖搖頭,怕他會取笑她的多愁善感,只是留戀的梭巡他俊美的容顏,彷佛想將他的每道線條都深深刻印在腦海。當她再次看進他的眼睛,在那雙深黑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麼憂傷、煩惱的影子是她的嗎?

她不禁愕然了。

“我走了。”像是要避開莫名的傷感,她毅然轉身,急促的心跳卻洩漏了她的心情,走了兩、三步終於忍不住回頭偷望,看他蹲下身收拾散落在草地上的野餐用具,想著兩人曾在布巾上幹的好事,又羞得急忙朝前趕去。

走到家門口時,才想起忘了跟他說再見,她回頭望向來時路,卻無法從濃密的樹蔭裏找到他的形影。怔怔的站了一會兒,方悵然若失的走進屋裏.心裏像失了什麼寶貝似的悶郁起來。

☆☆☆

沒有再見。

杜家母子接到臺北打來的電話,匆忙的趕回去,桂馥直到隔天早上才聽父母提起。

“好像是宇庭的父親出了車禍。”

“有沒有怎樣?”她擔心的問,恨不得生對翅膀飛到宇庭身邊安慰他。

“滿嚴重的,不然他們母子不會走得這麼急。詠菡的身體雖然經過調養後穩定下來,但還是需要做長期的治療,?臺北那種環境不適合她療養。”父親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杜浩森雖然對她不好,但兩人終究是夫妻。他出車禍,詠菡于情於理都該回去一趟。”母親接口道。

“回去後免不了要操煩,對她的身體不好呀。”父親以醫生的立場搖頭歎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接下來的話,桂馥無心聽下去,隨意找了個理由回到房間,托著腮煩惱了起來。可憐的宇庭,不但要照顧心臟不好的陳姨,現在連父親都出車禍重傷,他一定很擔心吧。

沉浸在心疼杜宇庭的情緒中,許久之後才想到他這麼離開,隻言片語也沒留下來,她要怎麼辦?

昨天下午的親密鮮活的浮現腦海,今天卻只剩她形單影孤一個人,宇庭為什麼走得這麼急?好歹也該撥個電話跟她交代一句呀!

一種說不出滋味的悲涼彌漫心間,那縷自昨天就因擾她的不安兇猛的湧上心頭,她害怕起來。宇庭會不會不要她了?他是不是不再回來了?

不,不!她緊握著拳頭,咬緊牙根瞪著濕蒙的眸視而不見的看向牆壁。不,他會回來的!陳姨的病還沒好,他一定會陪陳姨回來的。

他只是來不及跟她說,因為他父親出了車禍,而且很嚴重。如果換成她,也一定沒空跟他道別。 過幾天,對,過幾天他就會跟她聯絡,等他父親痊癒,他就會回到她身邊,再也不離開她了!

她拼命告訴自己要耐心的等待他,等宇庭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

一天。

一星期。

一個月。

撕去的日曆紙堆滿桌面,等待的人還未,歸來。儘管桂馥還願意等下去,卻因為開學的緣故,不得不離家住校。

這期間,只聽父母提過一次杜宇庭的父親的狀況。聽說他變成了植物人,這表示宇庭暫時不能回來了。

他要照顧父親是不是?

為他找遍了各式各樣的理由,夜裏不曉得幾次哭著睡著,總是安慰自己他是太忙、太累,所以連通電話都沒空打來。可是漫長的一個月都過去了,難道他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嗎?

還是他像她一樣靦腆,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她的電話?桂馥有幾次想開口問父母是否知道杜家的電話號碼,但每次話到嘴邊就梗在喉頭,支吾的說不出話來。她害怕父母會問她要杜家的電話號碼做什麼,更害怕會讓他們看出什麼來。

而隨著離家住校,她的心情更加的絕望,就擔心宇庭打來家裏卻找不到她。有好幾次她打電話回家,吞吞吐吐的問父母有沒有人打電話給她,次數一多,她感覺到父母也漸漸懷疑了起來。

日子由青變黃,暑氣漸漸消失,秋意湧了過來,這一天,桂馥臉色蒼白的在上體育課時昏倒,被送進了保健室。

“你臉色很蒼白,要不要到醫院檢查?”駐校的護士關心的詢問。

“不用。”她搖頭拒絕她的提議。

“生理狀況都正常嗎?會不會是MC要來了?”

“MC?”桂馥沒有血色的臉顏更加的慘白,黑幽的雙瞳驀地放大,渾身冰涼。

“月經,你應該知道的。”護士解釋著。

她胡亂的點頭,心裏其實是千頭萬緒。護士以為她果然是因為那種事的緣故,放心下來。

“你休息一下。”

等到保健室裏只剩她一人,灼燙的淚水再也禁忍不住的滾下來。她閉了閉眼,心緒湧如潮汐,淩亂得不曉得該從何收拾。

怎麼辦?

這些日子只想著宇庭什麼時候回來,完全忘了那件事。天呀,她……算算日子有兩個月沒來了。

寒意猛烈的襲來,散入四肢百海她畏冷的緊抱住自己,那天下午的放縱在腦中鮮明的播映。想起自己毫不保留的任他擁抱,想起那撕裂的痛苦,以及水乳交融的一刻……

她完全沒想到後果,直到護士問她MC的事,她才記起有很久沒來了。

讀怎麼辦?

桂馥從小跟著父親習醫,多少瞭解一些,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懷孕了。她下意識的撫摸腹部,眼淚掉得更凶。

要是被人知道她懷孕了,她……

絕望洶湧在心中,晶瑩的淚珠冒個沒完,但在哭泣之後,什麼事都沒解決。 桂馥撐著身子坐起來,將臉埋在彎起的膝蓋上,許久之後,像是下了某種重大的決定,抹幹了淚水,走出保健室。

沒事人似的上完課,接受同學與老師的熱切關心,放學後,她筆直的走到行政大樓,投下十元硬幣開始撥電話。

跟秘書小姐報完名字後,電話順利的轉到舅舅的辦公室,當他溫和醇厚的嗓音親切的傳來,她忍住哭泣的衝動,深吸了口氣,以刻意擠出的愉悅聲音活潑的道:“舅舅,是馥兒啦。”

“怎麼有空打給舅舅?”李承軒在電話彼端狐疑的問。

“沒……沒什麼事,”才怪,她再次深呼吸,“是這樣的,上回聽爸媽說陳姨家發生事情,我一直想寄張卡片給她,可是不曉得她的電話和地址,所以想問舅舅。”

電話裏的李承軒沒有馬上回答,似乎在思索什麼事。

“舅舅,”桂馥緊張的握住話筒,“你可以告訴我嗎?陳姨一直很喜歡我做的薊膳,我想把做法寫能她。”

“當然好了。馥兒,你紙筆準備好了嗎?舅舅要說了喔。”

“舅舅請說。”

記下杜家的電話和地址,掛馥又跟舅舅寒暄了幾句才掛掉電話,她瞪著公用電話,從沒想過謊話她竟可以說得這麼溜。她騙裏舅舅,她荒謬的想狂笑、大笑,但一點聲音都擠不出來,只悲慘的明白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純潔無瑕的桂馥了,謊言只是開始,如果被人知道她懷孕了……

彷佛可以看到周遭眾多不認同的眼光,聽見議論紛紛的聲音,以及親友師長眼中的責備。爸媽會不會失望的不要她?還有宇庭,他知道後是會負起責任,還是根本不當一回事?

一時間,心如刀割,痛得她想死掉算了。但她只是咬緊下唇,不允許淚水沖出眼眶,表情木然的瞪著公用電話。

該撥去找杜宇庭嗎?

但撥去又怎麼樣?這種事能在電話裏說明白嗎?她又該怎麼開口?

發怔間,有人在身後催促,桂馥只好先讓出位置給旁人使用。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猶豫著該不該撥電話給宇庭,最後決定不打電話,親自去臺北找他。

期待的週六終於來臨,陰沈的天氣有別於昨日的晴朗。 桂馥不安的來到火車站,她撥電話告訴父母跟朋友有約,這禮拜不回家。之後,買了火車票,一路坐到臺北。

站在人潮洶湧的車站大廳,她有種不知,何處去的茫然。四周的每個人都像是知道自己的方向,唯獨她找不到出路。黑壓壓的人頭看得她頭暈目眩,窒悶的空氣令她呼吸困難,她勉強找到出口,微涼的濕氣吹拂向她,茫然的瞪著遠處被大樓分割的天際線,隨著視線的收回將頭仰高,頭上的天空都是灰黑色,線狀的雨絲不斷落下。

她撐起隨身攜帶的雨傘,挪動沉重的腳步。

手邊雖然有舅舅給的地址,但對她而言,杜家的地址就跟外國的地址沒兩樣,她根本不知道記在筆記本裏的街道在哪里,又該怎麼去。最好的方法是去搭計程車,但看了太多社會新聞,桂馥畏怯的看著車站前而穿梭不停的黃色汽車,害怕會遇到壞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尋到計程車招呼站,叼著煙倚在車旁的司機令她頭皮發麻,幾度想上前,最後還是縮回腳步。

她惶惑無依的目光如迷路的小鳥四處亂飛,找不到可以固定依賴的方位。從她面前匆匆走過的人們根本著不見她眼裏的求救,腳步一個比一個走得還急。

正當桂馥絕望得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眼角餘光瞄到不知何時立在她身邊的修長人影。她將眼光望過去,和藍色雨傘下的一雙溫和的好奇眼眸對個正著。

是個帥氣的小姐,修長的軀體裹在黑色直條紋的長褲套裝裏,手上提了個黑色的公事包,俐落黑亮的短髮塞在耳後,一雙眼眸伶俐有神,眼角還詢問似的往上揚高,一副正等著被人求助的好心人模樣。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但還來不及開口,一股熱氣便嗆到鼻腔,千言萬語梗在喉頭,倒是霧濕的淚眸像會說話般的盈滿求救的意味。

“妹妹,有什麼事想找姐姐幫忙嗎?”高佻的好心女子就怕她會沖著她喊阿姨,連忙先將自己的身分定位報出來。

“姐姐……”她囁嚅的開口,喜極而泣。

“別哭,別哭喔。”高佻女子心虛的主顧右盼,擔心要是被人誤會欺負個小姑娘可慘了。“有什麼事跟姐姐說,姐姐會幫你。”

桂馥感動的點頭,連忙將手中的筆記本遞過去。“我不知道要怎麼去這個地方。”

高佻女子探過頭去看,將一筆秀麗的字跡看進眼裏,目光迅速確實的梭巡了眼前的小可憐一遍,心裏暗暗驚歎。好個脫塵絕俗的美少女,臉上活脫脫的寫著我很無助、請幫忙的訊號。也不怕被人拐去賣!

她搖搖頭,桂馥以為她沒辦法幫忙,眼淚急得掉下來。

“別哭呀!”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淚美人,高佻女子的頭有點痛了起來。“我沒說不幫忙嘛。”

“可是姐姐剛才搖頭……”

高佻女子覺得自己快被她淚眸裏的哀愁給打敗了,連忙解釋,“我是……算了,反正我幫得上忙就是。很湊巧的,我要去這附近。要是信得過我,姐姐帶你去好不好?”

好,當然好啦。 桂馥忙不迭的答應下來,跟著半路認的姐姐走到計程車招呼站,只見這位姐姐自信從容的打開車門,等兩人坐好後,跟司機報了要去的街名。

“我叫常薇。”高佻女子大方的報出名姓。

“我叫桂馥。”

“桂馥?”常薇腦子裏很自然的出現兩個字的寫法,並隱隱覺得這名字像在哪里看過。

“你家不住臺北吧?”她若有所思的問。

“我住桃園。”

“難怪。”常薇微微揚起優美的菱唇,笑道,“對臺北不熟對不對?”

“我以前都是跟父母來的,這是第一次自己來。”她難為情的解釋。

深深的望著她動人的五官,常薇沒有問她為何孤身一人跑來臺北。 桂馥剛才能她看的地址有點眼熟,她是不是去過呀?

腦子轉了半天,仍轉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往下煩惱了。正當她打開公事包準備拿出一份文件來看,鼻子敏感的嗅了嗅,一縷似有若無的桂花清香撲鼻而至,這才想起自己之所以會接近桂馥,就是聞見這濃香溢遠的桂花香,一路尋過去的。

她狐疑的開口,“你身上帶了桂花嗎?”

桂馥茫然的搖頭。

“還是擦了桂花味道的香水?”

“沒有。”

“你叫桂馥……”一道靈光在腦中閃動,她幾乎驚叫出聲。 怪不得她覺得桂馥的名字那麼熟悉,可不是那人跟她提過嗎?靈動的眸子轉了轉,凝注向雅致美麗的小佳人。

“怎麼了?”

“沒。”其實是在嘀咕事情怎麼這麼巧,並猶豫著是否該撥個電話給某某人。

桂馥並不是去找那個某某人,她去的地方是……

常薇暗罵自己胡塗,如果她沒想錯的話,那個地方她最近常去,只是每次去時都是被人載去,所以沒將地方與地址聯想在一塊。她不動聲色的觀察桂馥,發現嬌妍的小臉盈滿哀愁,像有無盡的心事重重壓在胸口。

明明該是天真無憂的年齡,不該負載如此深愁,害得她也跟著多愁善感了起來。

更可怕的是,她還發現被她叫姐姐似乎沉重了些。因為如果她真的跟某某人有某某關係,她喊她姐姐,她不是要叫某某人叔叔?不行,這豈不是給他占了便宜!

狐疑不定間,車子駛到了桂馥給的地址門口,一道象徵著財富與權勢的精緻大門宏偉的矗立著,常薇看向桂馥發呆的眼,雖然不清楚她來這理的原因,但她認為得要十分有自信、有勇氣的人,才能不被那道門的氣勢給嚇到。

“是這裏嗎?”她確認著。

桂馥努力透過車窗玻璃看仔細門牌號碼。

“好像是。”她天真的回答。

“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不用了。”她慌張的搖頭。

“那好吧。”

桂馥硬著頭皮推開車門,站在車旁等到計程車載著常薇離開後,方轉身朝杜家的大門走去。

從巍峨聳立的豪門欄往裏看去,杜家氣派非凡的前庭就在眼前。 桂馥倒不覺得特別,或許是自幼在山林裏生長,放眼所及無不是層巒疊嶂,古木婆娑,百花爭妍,草香泉漬似的美景,是以只將門內的庭園造景視為一般。

她努力找到電鈴,用力一撳。

悅耳的鳥鳴聲響了一陣,走出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年輕男子,精銳的雙目職業化的投向門外的桂馥,看清楚她的月貌花容,緊繃的嘴角放鬆的朝上揚。

“請問找誰?”

“您好。”桂馥握緊手上的傘把,緊張的打招呼。“請問杜宇庭在嗎?”

“你找少爺?”男子訝異的揚高聲音,看向桂馥忽地轉紅的臉顏,有所領悟,心裏對這如空谷幽蘭般的少女生出一股同情。

“少爺在一個月前回美國去了。”

有短暫的片刻,桂馥只是瞪著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講什麼。

“他回美國去了。”儘管不忍心,他還是再次重複。

回美國去了,回美國去了……

當這項事實終於刺破白茫茫般的腦子深深烙痕,心頭升起的先是懷疑、頹喪,然後是尖銳的刺痛。一種被背叛的難堪與絕望使得桂馥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踉蹌後退。

她無聲的喊著,他不可能這樣對她!

但再怎麼不願意相信,從男子臉上寫滿的同情與惋借,殘酷的事實還是擊碎了她的自欺。她逸出一聲哽咽,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

“小姐……”男子慌了起來,正打算開門出來,桂馥卻像只受驚嚇的小鳥旋身狂奔,連雨傘都不要,拼命的往前跑。

淚水就像不斷往下墜的雨珠,很快的遮掩住她的視線。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在持續低迷的悲愴心情中,那天下午的濃情蜜意片刻間湧現,交疊著此刻被拋棄的淒涼,細節都像鐫刻著彩色的傷痛分外鮮明。

說什麼永遠喜歡她?說什麼要她給他時間?這就是他的回答?

連句再見都沒有,就這樣把她拋棄,害她傻傻的癡等,為他找盡各種理由!

原來只是欺騙,原來他說的都是謊言!

雨水紛亂而下的浸濕了她的衣裳,風也無情的灌進她濕透的洋裝,冰涼的感覺從外滲進皮膚裏,她好冷,好冷……

困乏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模糊的視線看不清楚前頭的景物,但就算看清楚又如何?對她而言,這裏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看清楚或看不清楚的結果是一樣的。正如茫然的未來,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或者該說失去了希望?

沒有未來了,在深深愛過宇庭,並被他無情的拋棄後,懷著負心人骨肉的她還有什麼未來?

無顏去見父母,也沒臉見朋友,未來對她只是團黑暗,只是地獄!

帶著被背叛的傷痛,桂馥在風雨中不辨方向的往前走,直到尖銳的喇叭聲闖進她麻木的知覺,迎面而來的黑色房車像張牙舞爪的巨獸般撲向她,桂馥嘗到了恐懼的氣息,但很快便釋然了。

就這樣死掉也沒關係。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8-7-14 00:21: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影視歌三棲玉女韓琦未婚懷孕,宣稱孩子的爹是杜宇庭

醒目的頭條標題毫無預誓的侵入桂馥的視覺系統,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直到心底深處的某根弦被扯緊,她憤然別轉過視線,像被抽幹力氣似的任疲累的身軀放倒在舒適的三人座沙發裏。

時間不是最好的治療劑嗎?何以都十二年了,平靜無波的心緒仍會為他掀起又驚又痛的潮浪?

還來不及思索出答案,昂貴的視聽設備忽然間聲光大作,桂馥嚇了一跳,錯愕的眼眸與螢幕上俊雅出眾的美男子互瞪。

即使隔了十二年,那雙深幽的黑瞳仍帶給她一陣身心戰怵,她不自覺的梭巡那張剛毅中帶點冷酷的臉顏,並用來跟淹埋已久的記憶相互比對,悲傷的發覺記憶裏的多情少年已蛻變成有著鋼鐵般意志的無情男子。

不,柔潤的嘴角拉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桂馥呀桂馥,你何忍再自欺下去?他這些年來的作為還不夠你認清楚他的真面目嗎?杜宇庭本來就是無情人,是當年那個年幼無知、敏感癡情的自己被他虛假的情意所欺騙,看不清他其實的面目!

彷佛是要附和她腦中電閃過的苦澀念頭,特寫鏡頭下的杜宇庭抿緊方正的下顎,深炯的黑眸裏閃射出比任何時候更要無情的光芒,臉上唯一稱得上柔軟的端美嘴唇擲出冷肅沒有溫度的話。

“一切等孩子落地,做親子鑒定後再說。”

她倒抽口冷氣,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冷血,太過驚愕的結果使得記者接下來發問的話聽不清楚,腦中不斷迴響著他說的那句話。

如果十二年前她找到他,他也跟她說一樣的話……

憤怒與屈辱的情緒猛然掀起,她發誓如果他敢對她這度說,她鐵定先賞他一記如來神掌!

“混蛋,混蛋!”在她咬牙切齒的怒駡聲裏,夾雜著一聲幽微的歎息。

“他本來就是混蛋,可惜你到今天還想不清楚,依然放不開他。”

桂馥渾身一僵,跳下沙發,不敢置信的看向聲音的主人。

站在餐廳與客廳之間的男孩,留著一頭黑亮的短髮,體格瘦長,有著與螢幕裏的男人相似的五官,渾身散發出聰明、自信的氣質,深炯的黑眸閃亮如星,閃射出智慧光芒。此刻那雙眼睛正充滿憐惜、疼寵的溫暖情愫,深情款款的投射向桂馥。

可惜後者不但不領情,還像頭噴火龍般無情的朝他吐出火焰。

“桂韜,是你搞的鬼!”

無懼于娘親的怒氣高張,桂韜端了杯準備好的降火草藥茶緩緩走到她面前,將那只水晶玻璃杯往她手裏塞,笑嘻嘻的回答,“別瞪我。我不是讓你傷心難受的混蛋。”

她畏縮了一下,納悶自己是不是把對杜宇庭的氣出到兒子身上了。

“喝光這杯消氣茶,你會好過些。”

消氣茶?桂馥頭一次聽到這種茶名,不想也知道准是古靈精怪的寶貝兒子對自己的調侃。 本想不喝的,但嘴巴實在幹得厲害,便聽話的放到唇邊啜飲。甘甜的汁液裏泛著濃郁的香氣,好聞又好喝,不知不覺中一飲而荊

“草藥可是外公從桃園帶來的,我親自熬煮的喲。”他邀功似的說。

“外公、外婆來了嗎?他們人呢?”桂馥忙不迭的追問。

“他們去前面的公園散步了。我掐准你這時候回來,所以準備好冰涼的消氣茶等著你。媽咪,我是不是很乖?”

“乖,當然乖啦。”

桂馥感動的將比她矮不到一個頭的兒子摟進懷裏。

桂韜是個再貼心不過的孩子,不管是懷孕期間,還是生下來後,他都乖巧的不需她操心,同時可愛的招惹每位見過他的長輩疼寵。有子如此,夫複何求。

“既然你認為我乖,不可以生氣了喲。”

生氣?她為什麼要生氣?她……

桂馥倏地放開兒子,領悟到又被他擺一道了。

“那份報紙,還有這個……”

她氣呼呼的指向失去影像呈沙沙作響的電視螢幕,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兒子搞的鬼。

“稍安毋躁。”

桂韜一副小大人似的將她按坐在沙發上,以藏在另一手的遙控器迅速操掛著影帶倒轉,方轉向母親。

“這件緋聞雖然從昨晚就鬧得滿城風雨,不過我猜想媽咪一定什麼都不知道。媽咪一旦投人工作,除了病人外,即使是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都可以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本來這種事,媽咪是毋需曉得,可是明天我就要跟外公、外婆陪曾外公到歐洲旅行,我擔心那些八卦最後還是會傳到你耳裏。那時候我不在家,而你這人有什麼事只會悶在心裏難過,不會找人發洩,我不想回來時,看到一個積郁成疾的媽咪,決定讓這件傷你心的事趕在我出國前嚗光。媽咪,我是不是很聰明、貼心?”

兒子的自誇自述聽得桂馥不曉得該開心還是生氣,儘管心裏有著更多的感動,仍嘴硬的回道:“這種事跟我沒有關係,我才不會無聊的傷什麼心呢!”

“是嗎?”桂韜不給面子的嗤之以鼻,“那麼一個月前.是誰在看到他訂婚的消息時,捧著那則啟事躲在被子裏哭?最後還氣得用力扯碎,恨不得拉雜摧燒之呢?”

“桂韜,你監視我!”被兒子揭開瘡疤,桂馥難堪的漲紅臉。

“媽咪,我是關心你。”他歎氣道,緊挨在她身邊坐下,伸出修長的胳臂摟住母親僵硬的身子,將自己俊美可愛的頭顱撒嬌似的靠向她香軟的胸脯想要軟化她。

“我不要再看你一個人傷心難過了,為了那個負心漢不值得!媽咪,不要再想他,你為他耽誤的青春還不夠夢醒的嗎?他那麼壞,我不要你再想他了!”

這番沉痛的訴說猶如尖銳的石塊,把桂馥的心給磨傷了。

她不是不明白兒子的意思,然而年深月久的傷痛不是那麼容易過去的。 桂韜又長得這麼像他,讓她更加忘不掉負心人。

“忘掉他好嗎?”

注視著兒子臉上的懇求,他深黑眼眸裏的情愫跟他當年說會永遠喜歡她時是那麼相像,桂馥痛苦的閉起眼。

“媽咪……”母親眉眼間的愁苦讓桂韜明白,自己第一千零一次想勸她忘記負心人的計畫又失敗了。

他輕喟一聲,改弦易轍的道:“那麼,至少讓我陪你度過這段傷心吧。我要陪你看完這場鬧劇的實況報導。之前韓琦召開的記者會我來不及錄下,前情提要就在這張報紙上,你要是不耐煩看,我可以簡要說明。”

說得像是在做商業簡報似的,不過桂馥還真的懶得看,在醫院值班一整天,眼皮累得差點抬不起來。

“由你做簡報吧。”她索性將全身的重量交給沙發椅背,反正最壞的那部分她都曉得了,細節對她的殺傷力頂多是無關緊要的小擦傷。

“事情是這樣的。”

桂韜不羅唆的進入主題。“那個叫韓琦的女明星在昨天傍晚召開記者會,公開宣稱她懷了杜宇庭的孩子。這件事不但關係到龍騰及漢華兩大集團的顏面,同時也對杜宇庭與華泛銀行集團主席的千金洪薏苓的婚事有重大影響,杜宇庭的幕僚隨即決定回應,由杜宇庭召開記者會,說明整件事。我為你錄下的就是杜宇庭召開的記者會精華部分。”

說完後,他以遙控器放映倒好帶的錄影帶,邊不放心的叮嚀,“要傷心、生氣,還是怎麼樣,都等看完後再來發洩。”

桂馥嗔怨的瞪兒子一眼,他還真是小看了他老媽,就算要傷心、生氣,還是怎麼樣,她哪次不是等到一個人時才做!

“該你瞪的人在那裏,別把流彈給誤射到我這裏來。”桂韜埋怨的將她哀怨的臉扳轉向螢幕,知道只要讓母親的眼睛聚焦在負心人身上,她那雙眼就跟糊上強力膠似的很難拔開了。

果然,杜宇庭的身影一出現,桂馥就攢著眉忽視,對他穿著合身西裝展現出的桀傲不羈風采暗暗咬牙。不管她多麼怨恨杜宇庭,都不得不承認他除了俊雅的外貌,修長勻稱的體格比例,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使男男女女趨之若騖的不可抗拒魅力,尤其是由財富、權力、知識、能力堆積出的霸氣,更是讓人著迷。

“一切等孩子落地,做親子鑒定後再說。”

話聲一落,立刻引來記者們的爭相發問。

“杜先生,韓小姐堅稱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這對你與華泛銀行集團主席的千金洪薏苓小姐的婚事會人會有影響?”

“不會。”他簡扼的道。

“那表示你不認為……”

“我不做任何預設。但這件事我會保留法律追溯權。”他眼也不抬的冷漠回答,再次在眾人之間丟下炸彈。

“酷!”桂韜忍不住加上評論,雖然這壞痞子很招人怨,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回答很有格調,表現得恰到好處。

整場記者會的精采也到此為止,因為杜宇庭在回答這個問題後,便率先離開會場,留下公關人員向記者解釋。

“杜先生要趕去接他的母親及未婚妻欣賞音樂會,先行離去。各位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我們會代他回答。”

去!正角兒都跑掉了,還有什麼戲可以唱!桂韜關掉影音設備,看向面無表情的母親。

“這件事其實是場鬧劇,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幾乎可以跟杜宇庭一樣百分之九個九的確認韓琦懷的孩子絕不是他的。”

“你說這些話是安慰我嗎?”桂馥有氣無力的說,一副省省吧的模樣。

“這不是安慰。有這樣看法的人不僅是我,舅公也這麼認為。”

桂馥瞪大眼,看來這件事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剩下她不知情而已。

“杜家在十二年前曾發生過類似事件,主角是杜宇庭的父親。杜宇庭對這件事相當不諒解,不至於笨得讓自己發生相同的錯誤。”

“那你是怎麼來的?”桂馥衝動的問,隨即後悔了。

桂韜絲毫不以為意,反過來安慰她,“或許你是唯一把他搞得暈頭轉向的女人。”

她才被他搞得暈頭轉向呢!但這話還來不及吐出喉嚨,桂馥就被兒子的話給堵祝

“不要急著否認,試想杜宇庭在你之後的這十二年來,跟他的名字連在一塊的女人恐怕可以塞滿一架協和號了,雖不見得這些女人都跟他上過床……”

“韜!”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才十一歲的兒子竟將上床講得跟吃飯一般順口,更荒謬的是,她居然跟這麼小的孩子討論這種事!

桂韜翻了個白眼,表情無奈的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知道這些,但這些都是常識,小學五年級就開始教了,你兒子我今年都小學畢業了,又是全校第一名,不知道也難呀。”

“韜!”

“別韜了!我們得趕在外公、外婆回來前解決這件事,我知道你不願意讓他們為你操心。”

趁著母親無言以對,桂韜把握機會的往下道:

“我要說的重點是。如果杜宇庭是那種隨便讓女人懷孕的男人,那我的同父異母手足早就多得可以組成一支棒球隊了。可這些年來,他雖然緋聞不斷,卻從未……更正,是除了這次,僅有一次傳出有人懷他孩子的消息,可後來證實是對方的攀誣,可見得他在那方面防獲得近乎滴水不漏。韓琦是一定跟他有過一腿的,但杜宇庭對她就跟其他女人一樣,必然採取謹慎的防護,不過鴨蛋再密也有縫,他無法確定韓琦懷孕的事和他絕對沒關係,是以才會說等孩子生下後,做親子鑒定再來定論,並撂下他不做任何預設,但他會保留法律追溯權這樣的話。”

“可他這麼說很冷酷耶!”

“媽咪,你不要把同情心用錯對象。韓琦被稱為玉女,可不是處女。”這話引來他親愛的母親兇惡的白眼,桂韜在心裏嘀咕,他又不是說她,沒必要惱羞成怒呀。“總之,杜宇庭那麼精明的人,當然對跟他睡過的女人心裏有譜。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提過他在避孕措施方面向來謹慎,所以知道韓琦公開說懷有他孩子的事時,他必然百分之九十九的不相信,但為了百分之一的可能,他沒將話說得太絕。”

那麼說還不夠絕嗎?桂馥面無表情的瞪視兒子,“這樣又怎樣?”

“沒怎樣。”他回答得也絕。“我只是希望這麼說後,你心裏可以不那麼難受。”

“我才沒有!”

“好好好……”桂韜拿她激烈的抗辯沒轍。沒有還漲得臉紅耳赤,騙誰呀0反正事情的經過我都告訴你了,如果你現在想哭的話,我這副肩膀雖然看起來挺瘦弱的,但遠撐得住,可以給你靠……”

“我不需要!”她彆扭的道,“我才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

現在說得斬釘截鐵,等一下不要蒙著被哭呀。

桂韜心裏雖然這麼想,嘴巴卻附和的說:“對對對,可憐的人是他,又不是你,沒必要掉淚。依我看,韓琦事件背後裏必有個大陰謀,杜宇庭光是要應付未來的岳家就足夠他傷腦筋了,更別提這件事將在龍騰集團的董事會引起多麼劇烈的反彈。聽舅公說,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杜宇新近年來積極想討杜家家長的歡心,拉攏董事會裏的人脈,雖然在工作上的表現能力略遜杜宇庭,但在新一代中也頗受矚目。”

“你幹嘛知道這麼多?”她臭著臉問。

“知已知彼嘛。”他扮了個鬼臉。“杜宇庭還不知道他已經被踢出漢華集團未來掌舵人的寶座,他是那麼驕傲、又有權力欲的一個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寶座被我這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給佔據篆…”

“你不是野孩子……”她嚴肅的瞪視兒子。

桂韜調皮的一笑,那笑裏有著絲隱微的滄涼。“他又不知道。就算知道我是他的兒子,也不見得樂意呀。”

“我就知道不該讓你……”

“媽咪,我倒覺得跟他對立會是件很有趣的事,就當作是為你出一口氣也值得,”他強悍的道,“沒有任何人在傷害過你後可以全身而退,即使那人是我血緣上的父親。”

桂韜的話沉重而尖銳的打在她心坎,桂馥突然覺得筋疲力盡,不只是源於rou體上的貧乏,還有種心靈的強烈疲臬。

雖然她很氣宇庭的無情,但她無意教兒子恨他。她是個失敗的母親,她自責的想,她讓自己對宇庭的怨恨影響了桂韜,讓兒子越來越像他父親。

“韜兒,媽咪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她希望還來得及改變一切。

“什麼事?”他如貓兒般機警的注視女也。

“答應我,不要去怨恨他。媽咪也答應你不再為他難過了好嗎?”

桂韜張了張嘴,但在話出喉之前,趕緊閉上。

這不是他夢寐祈求的嗎?只要媽咪不再為他傷心難受,她就可以重新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幸福,他就快樂。

這是場公平的交易,他慎重的朝她伸出手掌。“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她將兒子拉進懷裏用力抱住,眼角不爭氣的濕潤了起來。

如果連恨他的權利都要放棄,就表示兩人之間不可能再有交集了,這番領悟令她痛徹心肺,但桂馥明白,為了不讓桂韜受她的怨恨影響,她情願放棄這最後的交集,再也不想他。

讓愛與恨隨著似水年華遠去,永遠,永遠。

☆☆☆

“你又哪根筋不對!”

杜宇庭氣衝衝的跟著洪薏苓離開喧鬧的宴會廳,對他突然甩開他跑出來的舉動,氣怒在心。

洪薏苓臉色陰沈的旋身面對他。

杜字庭是她認識的男人中最具魅力的一位,但同樣高傲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尤其是他盛怒下輻射出的絕對權威與不可直視的冷傲,都讓她有種轉身就逃的衝動,但現在不行,她暗暗做了個深呼吸,穩住被他氣勢壓倒的怯懦。

她拉了拉身上的雪紡紗披肩,傲慢的回答,“我討厭那傢伙的笑話!”

“那傢伙可是你們華泛銀行的大客戶!”他嗤之以鼻。

“那又怎樣!”反正她是非找個理由跑出來,那傢伙正好給了她理由。“誰教他那麼沒品!竟敢拿姓韓的賤人跟我相提並論!”

杜宇庭忍住蹙眉的動作,性感的薄唇嘲諷的扭曲著,洪薏苓這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除了出身比韓琦顯赫外,其他方面都不見得比韓琦高明多少,尤其是脾氣方面。但他沒將這話說出口,免得洪薏苓當場跟他鬧了起來。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個狐狸精!”洪惹苓因他的心不在焉火冒三丈。

“惹苓,你要我說幾遍!”他已經沒耐性哄她了。“在跟你訂婚前,我就跟她分手了。你何必跟一個我用來暖床的女人計較?”

“可是她懷了你的孩子!”她尖銳的提醒她。

“等孩子落地做過鑒定後,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洪薏苓瞠大眼眸,她就知道杜宇庭不是省油的燈,韓琦想用這招套住他,根本是白費心機。

“我可不要替你養外頭野女人的孩子!”她嫌惡的說。

“你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見得會養!”他耐性用盡的低吼。“就算那孩子是我的,我也不會讓他來煩你,何況韓琦是否真的懷孕,或孩子是否是我的,都是未定數。你不要杞人憂天!”

“我杞人憂天?”

“如果你想解除婚約就說一聲,不要再跟我鬧了!”

洪薏苓倒抽了口氣,對他臉上不知悔悟的厭煩恨得直咬牙。錯的人是他,竟還有臉說她鬧?!但現在不是跟他翻臉的時候,還不是。

“我又沒這麼講!”她可憐兮兮的垮下臉,眼裏浮現薄霧。“你那麼凶做什麼?這幾天我受的委屈還不夠嗎?從韓琦宣佈懷你的孩子開始,我不分日夜的被新聞記者還有社交界那群三姑六婆轟炸,我不但不能生氣,還得表現得像希拉蕊一般賢慧,口口聲聲的說我信任你,忍受那群等著看我笑話的女人故作同情的眼光。現在你還這麼說,我……”

那含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淚,抖顫著的櫻唇,還有臉上埋怨的嬌嗔,組成一幅動人的圖畫,但對杜宇庭而言就像一尾毒蟲般可怖。他旋緊眉,彷佛怕被咬到似的別轉過視線,不願注視洪薏苓臉亡的幽怨,投向宴會主人以奇花異卉著稱的美麗花園。在園燈的映照下,鮮妍的花朵有別于白日下的爭奇鬥豔,另有一番柔和婉約的空靈之美。他卻視而不見,思緒幽幽渺渺的不曉得飄到哪去。

聞嗅間,彷佛有一縷濃香溢遠的清芬撲鼻而至,他眼下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一股椎心的疼痛突如其來的升起,眼角餘光瞥到嵌在濃綠樹叢間那如星光閃亮的白色小花,更像一把把的流星鏢射向他陰鬱的心頭。

“你根本不在乎我!”見他對著花園發怔,洪薏苓體內的怒氣再也控制不祝“你寧可看著那些花,就是不想理我是不是?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答應我父親這樁婚事?如果你一點誠意都沒有,根本不該……”

他突兀的轉向她,陰沈的表情嚇得薏苓沒辦法往下講。

見她臉上血色全失,一雙眼驚恐的瞪大,杜宇庭不禁要懷疑她是見到鬼了。但既然他不承認自己長了張鬼臉,便將這念頭盡拋腦後。

“好了,薏苓。我知道這陣子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會好好補償你,好嗎?”冰冷無情的眸光在轉瞬間溫柔多情了起來,杜宇庭的確有萬人迷的條件,當他想要表現出親切時,春風般迷人的魅力連處在盛怒之下的美人也化作繞指柔。

洪薏苓的頭腦有些暈眩,瞪著他俊臉上誘人的笑容。

這人變臉變得還真快。

“我們進去吧。出來太久,那些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不曉得又會怎麼說了。”

他優雅的伸手向她,薏苓差點被他溫柔的聲音給迷惑住,幸好及時想起她跑出來的目的。

“噢,我的頭好痛。宇庭,我們不要進去了好嗎?”她撫著額頭,秀眉緊緊蹙了起來。

“薏苓,適可而止。”他不悅的提醒她。

“人家是真的頭痛!”

她可憐兮兮的瞅著他,撒嬌似的噘起紅唇。“我無意擾了你的興致,但我真的不舒服呀。這樣好了,我自己叫計程車回去,你不用理我。”

他要是讓她一個人走,鐵定引來一陣閑言聞語。

“我送你回去。但在這之前,我們得跟主人打個招呼。”

“我在這裏等你好不好?”玉蔥似的柔荑虛弱的扶著額頭,挺立的瑤鼻深呼吸著沁涼的空氣。

“裏頭悶得我不舒服,不如在這裏吹吹風,也許頭就不會那麼痛了。”

他不信她真的頭痛,鐵定是小姐脾氣發作,不願意進去而對眾人奸詐的眼光。杜宇庭不是那種不戰而退的人,但考慮到洪薏苓這幾天的確受了不少氣,便決定縱容她這麼一次。

“你別亂跑。我一會兒過來接你。”他輕拍著她的手,旋身朝室內走去,沒注意到在他離去的身後,從濃密的樹蔭裏閃出的人影。

不久後,他重新回到洪薏苓身邊,挽著她走向事先請泊車小弟開來的跑車,接過泊車小弟依依不捨交回的鑰匙。

明亮的路燈猶如果光燈般投射出黑色跑車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變形蟲形狀的車頭燈,誇張的斜窗緣線條襯托出高翹車尾及前仆的造型,動感的設計使得跑車挺立昂揚的模樣像極一頭隨時爆發出瞬間力量、優雅難馴的黑豹。杜宇庭眼中露出對愛車滿意的讚賞光芒,拉開車門安置好洪薏苓後,意氣風發的坐進駕駛座。

在他嫺熟的操控下,跑車優雅的滑出私人車道,洪薏苓突然偎向他道:“我們走濱海 公路好不好?今晚的天氣這度好,都看得見星星咧。”

順著她的視線往車頂上緣瞄,宇庭嘴角揚起滿足的笑唬從前擋風玻璃下緣綿延至車尾部流冀全部都采玻璃設計,使得車裏的人一抬頭便可將滿天的星光盡收眼中。

“好埃”他順門回應。

他們今夜參加的宴會設在淡水海 邊的私人別墅,走濱海 公路雖然是繞遠路,但既然薏苓有這樣的雅興,他願意奉陪。

公路上的車子稀少,讓人忍不住將車越開越快,尤其是手下的愛車又擁有高性能動力水準,極速可抓到每小時兩百四十公里,平常時候難得可以飆速,眼見四下無人,宇庭放縱自己追求速度上的快感。

隨著車子越開越快,滿天的星斗都像在高空上面急速轉圈,洪薏苓頭暈目眩了起來,不用假裝,便翻轉上反胃欲嘔的衝動,一股酸水直往上冒。

她反射性的掩住嘴唇,痛苦的申吟低喊:

“停下來,我要吐了!”

沉溺在速度快感的宇庭一聽見她的話,臉色一變,急忙減速,就擔心洪薏苓會吐在車裏,污染了他的寶貝愛車。直到車子靠路邊停下,洪薏苓沖出車子,他才松了口氣,跟著下車查探蹲身在路邊草叢幹嘔的未婚妻。

“你還好吧?”他皺眉將從車上帶下來的整盒面紙遞過去,洪薏苓接過去擦拭,仍虛弱的蹲著。

正當宇庭打算進一步關注,遠方一陣轟隆作響的噪音傳來。

等他眯眼看清楚時,一群重型機車朝他們飆來。

不祥的感覺爬上他心頭,北部的飆車族雖不像中南部一般囂張,但能不碰上最好。

他走過去捉向洪薏苓的胳臂,沒想到她會滑溜的避開。

“薏苓,別鬧了,快點上車。”

注視著他繃緊的俊臉,洪薏苓臉上有抹詭異的笑容,略顯蒼白的唇瓣擲出冰冷的語音。

“沒想到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你是什麼意思?”他機誓的眯視著她,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自四面八方湧米。

可惜他察覺得太晚,重型機車猶如黃蜂群轉眼飆到眼前。轟隆的引擎聲及飆車族的叫囂聲,破壞了夜間濱海 公路的靜寂,也震撼了杜宇庭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

呈放射狀尖刺的圓形物體從為首的飆車族手中飛過他驚愕的注視裏,撞向他愛車的擋風玻璃,製造出冰裂紋般的痕跡。

“住手,你們在於什麼!”

他尖銳的抽氣,怒不可抑的朝他們咆哮。

可惜對方根本不理他,挑釁的再次攻擊他的愛車。

宇庭恍然領悟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但他明白得太遲了,那群飆車族殺的大吼,手裏拿著棒球棒朝他圍過來。

饒是宇庭身手矯健,猛虎還是敵不過猴群,幾次閃躲之後,腰腹就被球棒打中,痛得他咬牙切齒。

勉強抵擋了一陣,更多的疼痛降臨,反抗的能力跟著銳減,最後只能護住頭臉,承堂如雨下的亂棒襲擊。

嘴裏很快嘗到血腥的氣味,彷佛可以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全身的關節與肌肉都疼痛不堪,幾乎剝奪他的意識,但高傲的自尊說什麼都不願意屈服,努力的與拉扯他進昏迷的疼痛對抗。

直到尖銳的警笛聲隱隱傳來,越來越清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8-7-14 00:22: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尖銳的警笛聲中,渾身浴血的杜宇庭被送進醫院急救。警方從他的女伴口中間出他的身分,緊急通知他的家人。

那一晚向來早睡的陳詠菡眼皮直跳,輾轉了許久就是合不上眼。當管家告知她警方的來電,她震驚得險些失去心跳、

她不能倒,詠菡在窒息的暈眩叫中不斷提醒自己。為了宇庭,她絕對不能倒下去!這個意念讓她得以戰勝因劇烈的情緒衝擊而亂了拍子的心跳,她又能呼吸了,急忙取出隨身的藥片含在嘴裏。

等到激烈的心跳平復,她立刻撥李承軒的行動電話。

還在辦公室加班的李承軒聽完她的陳述後,要求和最先接到警方通知的管家談話,之後才對她道:“你換好衣服在家裏等我來接,其他事我會安排。”

“承軒,宇庭他……”她哽咽的說。

“不要亂了陣腳,宇庭需要你。”

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詠菡立刻振作了起米。

二十分鐘後,李承軒抵達杜宅,得知杜家兩老還不知情,交代管家先瞞著,等早上再說。

在往醫院的一路上,詠菡默默垂淚,不斷的反問自己事情怎會這樣。十二年前是丈夫,十二年後又輪到兒子。天哪,她做了什麼孽,要受這種折磨?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正在講電話的承軒默默遞來手帕,也將屬於他的深情溫柔一點一滴的傳遞向她。

接過手帕,也傾勢握住他厚實有力的手掌,詠菡怔怔的對著他看。他不再年輕了,但歲月的痕跡一丁點都沒有減損他的男性魅力。在她眼裏,他還是同昔日一般英俊,即使如今兩鬢微霜,眼角也有了皺紋,但從內在發散出來的光華,就像包裹在海 貝裏的珍情。只要有他在,沒有任何事應付不了,這次也一樣吧?

仿佛意會到她淚眸裏的求助,承軒緊了緊與她交握的手,繃緊的嘴角在目光投向她時柔和了許多,講電話的聲音仍保持冷靜平穩。

“注意明天的股市。不管情況怎樣,都要穩住龍騰集團的股票……其他事就交給你們了,隨時保持聯絡。”

通完電話後,他深思的眸光圈住詠菡,聲音平和的說:“在來之前,我跟醫院方面通過電話,宇庭目前仍在手術室,並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我也通知沈院長趕去,只要宇庭的情況允許轉院,立刻將他轉到神農醫院來,並要他依情況召集一批精英組成醫療小組待命。那裏畢竟是自己的醫院,照料上會更為妥善,我這麼安排,你看還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詠菡想不出來有更好的安排了。

“承軒,我……”

“噓,什麼都別說了。”他溫柔的輕撫著她的手,“我只要你放鬆心情,什麼都不要多想。 別忘了宇庭現在需要你,要是你倒下去了,誰能照顧宇庭呢?”

更多的淚水充滿她的眼睛,那是感激與感動的眼淚。承軒一向在她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前就幫她打理妥當,以她的立場設想出對她最好的安排。她可以想像接到她求助的電話後,他必然是一邊趕來,一邊思索著該怎麼做對她最好,沿路上打電話聯絡人部署所有的事。

她欠他太多了,但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麼人可以倚靠?所以在最無助時,還是本能的尋求他幫忙,在他無怨無侮、深情一往的堅定眼神下,找到力量。

儘管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他的關愛,儘管知道自己絲毫無法回報他,依然自私的利用他,這些都讓詠菡羞愧的垂下頭。

“不要跟我說謝謝或抱歉的話,你知道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只要看到你幸福、快樂,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了。”他低啞的說出內心的表白,濃濁的情意激起詠菡體內澎湃的情潮逾越理智的高牆,失控的將自己埋進他有力的臂彎裏。

在他懷裏,她永遠可以卸盡防衛,展現脆弱、無助的一面。一直只有他,只有他呀。

她後悔自己醒悟得這麼晚,嫁錯了人,誤了自己一生,也負了他一輩子。

“承軒,承軒……”

在她悲痛的哭泣聲裏,承軒僅是珍愛的擁住她嬌弱的柔軀。儘管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因渴望她而生疼,但他不允許自己失信的占她便宜。詠菡最需要的是守護天使,而不是……

“沒事的,相信我。”

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眼中堅定的光芒似在向她保證,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會沒事。

☆☆☆

等待的時間像蝸牛一般的慢慢爬著,屬於夜的黑暗逐漸為光明的白日所驅離,詠菡多麼希望初升的旭陽也能為她帶來明朗的希望。但夜都過了,宇庭仍沒有渡過險境。

“詠菡,喝杯熱牛奶。”

承軒的聲音自身後輕輕響起,她抬起沉澀的眼眸看向他,那雙深黑眼瞳不因一夜無眠而顯得疲累,炯炯的眸子裏盈滿溫暖關愛,像一絲清涼的微風拂過她沉重的身心,眼眶驀地濕潤了起來。

“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你目前除了等之外,就是好好照顧自己。”

“我明白。”她接過牛奶緩緩啜飲,讓溫熱的液體帶著承軒的溫柔經過食道溫暖她的腸胃,她已經為承軒帶來太多的負累了,如今能做的就是儘量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我跟沈院長淡過,宇庭目前的狀況還算穩定,得等他清醒過來才能做進一步的檢驗。但很多事沒辦法等他清醒才來做,其他事我都可以幫你,唯有杜家兩老得由你親門出面。”

一陣寒意猛然襲來,詠菡渾身發冷,她要怎麼告訴年邁的公公、婆婆,他們的寶貝金孫渾身是傷昏迷不醒的躺在醫院裏?尤其是婆婆,十二年前浩森出事時,她就承受不住的得了輕微的腦中風,要是告知宇庭發生了事情,豈不是要她的命?

不,她沒辦法,沒辦法……

“詠菡……”

承軒有力的手掌溫熱的落在她肩上,這一接觸使得她脆弱的心牆瞬間瓦解,她哇的一聲撲進他懷裏。

“我做不到……”

“詠菌,你要堅強點……”

“這太殘忍了……”

“詠菡……”他無意逼她,如果可以替她,他絕捨不得要她承受這麼大的壓力。但他終究是局外人呀。

“別哭了,你哭得我心碎……”他捧起她淚濕的臉顏,取了一旁的面紙為她溫柔的拭淚。

詠菡怔怔的看進他眼裏,那雙澄澈深情如秋日潭水的眼眸,滿溢著對她的疼惜與呵憐,她情不自禁的按住他為她拭淚的手指,移到唇邊。

陣陣狂喜的電流自碰觸她柔馥唇瓣的指尖傳來,承軒沒意料到她會這麼做,震驚的表情裏混合著喜悅,胸膛激動得急促起伏,心頭的卜通聲有如野地裏噴出清泉的微響在耳內怦怦作響。

“詠菡……”如炬的情意在他眼中燃起,體內劈啪作響的情焰使得他失控的彎下身軀,就在他灼熱的呼吸吐在她臉上時,一道突然的喳呼嚇得他狼狽的跳開。

“老大……”急躁的呼喊出自一道修長優美的身影,名家修剪的短髮俏麗的塞在耳後,伶俐的大眼在推門進來時迅速捕捉到室裏的曖昧畫面,驚訝得幾乎瞪出眼眶。

媽媽咪呀,現在上演哪一出?還以為大情聖李承軒這輩子都將四維八德的了此殘生,沒想到也會有這麼浪漫感性的一面,真是教她大開眼界。他什麼時候開竅了?選的時地也真奇怪,這理是醫院耶,情人的獨子還在加護病房裏做生死掙扎,這對還真會選時機呀!

“我打擾你們了嗎?”她明知故問,引來承軒冰冷的瞪視。

“常經理,你知道門是給人敲的嗎?”

好冷峻的口氣喔,他只有在極度不悅時會喊她常經理。常薇做出小姐怕怕的模樣,但眼裏的淘氣全不當他一回事。

“敲門有什麼用?反正不會開就是不會開!”她一語雙關,暗指他的木石心腸害她浪費了多年青春。如果不是遇到現在的老公,恐怕她還跟他和呢!

承軒對她的暗示裝作不懂,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所以你就直接推門進來?這倒是挺符和你的格調。”

“門沒鎖呀。”她悻悻然的為自己辯解。“我可是知法守法的好國民、名律師,不是擅闖民宅的小偷、強盜,你要搞清楚!”

“我有那麼說你嗎?”他啼笑皆非,不過是暗示她有些粗魯,怎會扯到這裏來?他搖搖頭,“你一早跑來,一定發現什麼了。”

提到這個就教她得意得尾椎都要翹起來。

“老大,你也是有夠厲害。多虧你的提醒,要不然我還沒那麼快想到那裏去,結果你知道怎樣嗎?”

“你可知道我們的人跟蹤到洪薏苓沒回家,卻跑去跟誰碰面嗎?”

“你們查薏苓?”原本因常薇的闖入而羞得不知所措的詠菡,聽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開口詢問。

“詠菡姐,你還好吧?”常薇忽然想起沒跟她問候,臉上堆滿關切。“你就別為那個……”死孩子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她及時咽回喉頭,“我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不是啦,反正我的意思是杜宇庭雖然很倒黴的遇上這種事,但其實他也算運氣不錯喔。”

“怎麼說?”詠菡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麼安慰人的,若不是深知常薇的個性,只怕要當場給她臉色看了。

“杜宇庭被飆車族攻擊時,幸好對面車道有車經過,也幸好對方當機立斷的以行動電話報警,更幸好前方不到一公里的車道上,在十數分鐘前發生砂石車的意外,警方正趕到那裏處理。就是這些幸好,使得警方能在接獲報案後一分鐘內趕來,警笛的聲音大老遠的就嚇得那群飆車族做鳥獸散,否則杜宇庭只怕還要更慘咧。”

她的話激起詠菡體內一陣憤怒洶,這麼多幸好加在—塊,她的兒子仍昏迷不醒的躺在加擴病房裏,如果沒有這些幸好,那宇庭……

胃部像被迫吞下了冰塊般充滿令人不舒適的寒氣,她咬緊牙根,雙眸裏寫滿悲痛。數小時前在宇庭最早被送入急救的醫院裏,等待他從手術室出來的焦灼與悲憤心情,再次自內心深處迅速擴散出來。

當神農醫院的沈院長疲累的走出手術室,她不顧坐麻的雙腿撲跌過去.幸好有承軒在一旁扶持,才沒丟臉的跌倒。

“命是救回來了,情況卻不樂觀。皮肉傷及內臟破裂引起的出血都在可控制範圍,身上的多處骨折也不算大問題,只有腰椎上受到的重擊相當麻煩,有可能對下半身造成永久的傷害……”沈院長臉色凝重的說。

“永久的傷害?”她聽後面如土色,心臟陣陣抽痛,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但她一想到兒子,一股無形力量重新湧回體內,她再次能呼吸,血脈中沖激起狂暴的騷動,怒氣衝衝的瞪向院長。“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沈院長被她鮮少形於外的怒氣嚇了一跳,狼狽的向一旁的承軒求助。

“沈院長,你直說無妨。”

在他的鼓勵下,院長進一步解釋,“詳細情況得等傷患轉到神農醫院後,做更精密的檢驗才能判斷。初步的診斷只能判定腰椎上的重擊有可能造成下肢癱瘓,但這不是絕對的,說不過定神經科的專家有不同的解讀。”

“我不管什麼檢驗、判定,還有解讀!我只要我兒子好起來!”冰冷的語音尖刀似的劈開她這一夜來累積的沉痛與絕望,淚水不受控制的奔泄下來,全身劇烈發著抖。“他受不了的,如果……下肢癱瘓,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寧願死掉……”

說完,她再控制不住體內的悲痛跌進承軒懷抱裏哭泣。

承軒抱住她,迅速作出決定。“請沈院長依照我之前的提議安排轉院事宜。”

就這樣,宇庭在被送出手術室後,便在醫護人員的護送下來到神農醫院,迅速被送進加護病房。沈院長連夜召集了各科主任會診,但後續的診療都必須等宇庭渡過危險期才能做。

天亮了,她的兒子還沒醒來,她甚至不確定他會不會醒來。

“老天……我是不足說錯話了?”詠菡撲簌直墜的淚水,讓常薇有種做錯事的心虛,只敢小聲的求助她的上司。後者果然如她預料的賞她一個毫不憐香惜玉的怒視,將滿心的眷寵溫柔全投向悲傷的情人。

“詠菡,你別往壞處想。沈院長都說宇庭目前的情況穩定,他是因為手術時流失血液,身體需要休息而昏迷,等他休息夠了,就會星來呀。”,

“可是我好怕……”她捉住他身上微皺的襯衫,眼淚掉得更凶,“我怕他象他爸爸一樣,再也醒不來了……”

細水涓涓的低聲飲泣比起驚天動地的哭聲更加盪氣迴腸。尤其是蕩承軒的氣,回他的腸呀。只見他心疼萬分的攬她入懷,低聲在她耳畔絮絮勸慰,全然沒顧及室內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常薇翻了翻白眼,或許現在開口並不恰當,但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好耗。

“老大,對於洪薏苓在目睹未婚夫被人圍毆受傷後,既沒有留在醫院陪伴身受重傷的未婚夫,也沒有趕緊找人來收驚,卻跑去找未婚夫的同父異母弟弟這件事,你個人有什麼看法?”

她的話像一枚炸彈在室內引爆,正在安慰人的人以及被安慰的人全都停止他們正在做的事,瞠著驚異的眸瞪視她。

“別瞪我,我可不是洪薏苓喔。”她俏皮的朝兩人眨眼。

“她去找杜宇新?”承軒不愧是商場老將,很快冷靜下來。

“是呀。接到你打的電話後,我立刻要安全小組派人去盯洪薏苓,自己則留在警局指揮我老公對他的同僚施加壓力。你就不知道那傢伙對此有多不滿,抱怨你一通電話就破壞了他美好的假期,還要跑來做苦工。”

常薇的丈夫是特瞥人員,在警界具有一定的影響力。身為漢華集團法務部門經理的她,因為有這麼一位警察老公,跟警方打起交道可謂是如魚得水。不過,這種便利一直到杜宇庭出事時才派上用常

“你們夫妻間的恩怨就不用向我報告了,還是說正題吧。”承軒四兩撥千斤的將自己撇清,示意她坐下來談,還體貼的從茶壺裏倒出熱茶遞過去。

常薇哀怨的瞪他一眼,被老公埋怨了一整晚,犧牲了寶貴的美容覺時間,他只想這麼算了呀?但看在他眼角的疲累皺紋份上,她決定好心的暫時不予計較,事後再找他論功行賞。

“在說正題之前,老大,我真的很佩服你喔。你是怎麼會懷疑到洪薏苓頭上了”

看進那雙晶晶閃亮的眼眸,承軒明白如果不滿足常薇的好奇心,她不會乖乖的把一晚上的調查結論跟他報告,只好開始解釋,“我在手術室外的家屬等候區看到洪薏苓時,就覺得不對勁,想了許久才找到不對勁的理由。第一個疑點是,陪在供薏苓身邊的人為何是洪家的律師而非她的親友。照理講,她應該是受驚過度的尋求家人的安慰,而不是找個律師來陪她。第二個疑點,宇庭出事時,洪薏苓就陪在他身邊,何以那群飆車族只攻擊宇庭,她卻毫髮未傷。她身上的名家設計禮服,甚至連一絲小刮傷都沒有。往上盤起的頭髮除有些淩亂外,並沒有散開。最令人懷疑的是她的眼神,那裏少了驚嚇過度之後的恐懼,多了絲閃爍,她甚至不敢看我。”

“老大,你的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好比包青天,她若是做了虧心事,鐵定是不敢看你的。”

敢情她是在埋怨他的眼光太淩厲了嗎?

承軒對她明褒暗貶的話,搖頭苦笑。

“光這兩點,就夠教我懷疑的了,加上洪薏苓儘管神情哀戚,哭紅的眼眸盈滿對宇庭傷勢的擔心,可是怎麼看都覺得她的擔心有些虛假。在我們護送宇庭轉院時,她以身體不適為由說要回家休養。更不像個憂心如焚的未婚妻。但這些都只是我的臆測,並沒有證據證明,所以我才撥電話給你。”

常薇點頭表示明白了,緊接著他的話說:“那時候我人已經在警局了,找到當時做筆錄的警員詢問。他告訴我,當他詢問洪薏苓事情的經過時,她卻慌張的堅持如果沒有律師在場,她一個字也不會說。這一點也讓警方感到懷疑。律師趕來後,她言詞閃爍,比不上一向警方報案的證人說辭詳細,人家連其中一名飆車族騎的重型機車車牌號碼都記下來,離現場最近的洪薏苓卻能一問三不知,也離譜了點。”

“你是說宇庭被飆車族攻擊的事,與薏苓有關?”面對這出平意料的衝擊,詠菡雖力持鎮定,仍然有種不敢相信的驚懾。

“不只跟她有關。”常薇顯得欲言又止,估料著接下來的話,對於善良單純的詠菡而言,可能是更難接受的事實。這使得先前趕來見李承軒的興奮大打折扣。

“小薇,告訴我事實,我承受得住!”面對愛子遭到的惡毒迫害,一股無形的勇氣從她體內朝四肢百骸擴散,不管事實如何可怕,為了替宇庭討回公道,她不但必須要去接受,還要設法反擊。

見她這麼堅決,常薇心裏也有底了,冷靜的吐出實情,“我們的人跟蹤洪薏苓,發現跟洪家的律師分手後,她並沒有回家,而是招了部計程車到杜宇新的公寓,她在那裏待不到十分鐘就被杜宇新匆匆送了出來。依我猜想,八成是杜宇新覺察到她的行徑愚蠢,想趁別人發現前,神不知鬼不覺把她送回家。”

“就算她去見宇新,也不表示……”詠菡嘴上雖這麼說,卻無法阻止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一個女人深更半夜跑去見男人,說有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怕都難以令人相信吧。

她心痛的以一手掩住臉顏,低啞的聲音悲傷的飄出唇間,“天呀……這是真的嗎?可他們為何要這麼做?一個是宇庭的未婚妻,另一個是他弟弟……”

承軒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力量默默傳遞向她。“他們兄弟原本就不合。而且杜洪兩家的聯姻,並不是因為宇庭與洪薏苓之間有愛情,而是杜董的決定。在宇庭向洪薏苓求婚前,我曾見到洪薏苓與杜宇新神情親密的一塊約會。”

“就算這樣,有必要置宇庭於死地嗎?”

承軒聞言苦笑。“詠菡,歷史上為了權勢而不擇手段的例子太多了,杜宇新不會是最後一個。如果我料得沒錯,宇廷遭飆車族攻擊的事,明天就會見報,到時龍騰集團必會陷入混亂。而一旦宇庭傷重的消息傳出,杜宇新一定會利用這時機說服董事會與杜老,替代宇庭的職位。”

“不,爸爸不會……”詠菡無法想像宇庭在得知自己下肢可能癱瘓又將被剝奪努力多年才擁有的權位,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一定會崩潰的!

“杜老已經是風燭殘年,再也禁不起培養的繼承人二度出意外。再說杜宇新這些年來為了取得他的信任,不知下了多少水磨工夫,為了龍騰集團的永續經營,他到最後極有可能犧牲宇庭。”

“我不能讓他們這麼做!”詠菡一反以往的嬌弱,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強悍。她這一生從來沒想過一定要得到什麼,但為了獨子,她發誓不惜一切也要捍衛住他應得的權益。“承軒,我知道你一定能幫我!”

“是的。”他溫柔但不失堅定的向她保證。“別忘了你是漢華集團主席的獨生女,我們擁有龍騰集團所有企業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股票,宇庭自己更掌握了一定的集團股票,只要你願意,我會在宇庭好之前替他守住這片江山。”

“我當然願意。承軒,你要教我怎麼做。雖然什麼都不懂,但為了宇庭,我發誓我一定會做到。”

“首先,我們必須去告訴杜老所知的一切,讓他心裏先有準備。我已經要幕僚擬定計劃穩住龍騰集團的股票,使投資人不至於受宇庭受傷的消息影響,這麼一來那些大股東就不至於太驚慌,也就不會受杜宇新所振動。”

“老大,真有你的。不過你只要發號施捨,我們這些小工蟻可得忙壞了。”常薇不顧淑女風範的打了個大呵欠,表示她被他的一聲令下操得有多累。

“小薇,你能者多勞。未來的幾個月都要仰仗你了。我向你保證,等到這件事解決,我一定放你長假,而且是不扣薪水的喲。”

常薇歡呼一聲,體內的瞌睡蟲一呼而散。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黃牛。”她開心的擠眉弄眼後,神情轉為嚴肅。“我已經將我們發現的疑點交由警方調查。等捉到那群行兇的飆車族,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另外,我還會派人緊盯住洪薏苓跟杜宇新,說不定能查到更進一步的線索。”

“那些交給底下人去做就行了。倒是對維護宇庭的權益方面的法律問題,得麻煩你了。”

“談不上麻煩。不過,杜宇庭的傷勢到底有多重,我得先弄清楚。”常薇想的是,萬一杜宇庭就此隔屁,名下的大筆財產可不能肥水流入外人田呀。

“宇庭他……”詠菡忍不住再次哽咽,無法從自己的嘴裏說出殘忍的事實。

“沈院長初步診斷認為,宇庭腰椎上的重擊可能造成下肢癱瘓。這是詠菡最擔心的。”承軒黯然的代替她回答。

“喔。”既然暫無嗝屁之虞,常薇就懶得盤算該怎麼替他立遺囑了。“這我就幫不上忙了,神農醫院裏不乏一流醫生,沈院長會把情況說得這麼嚴重也夠怪,難道他不認為院裏的醫生可以治好他嗎?”

這句無心的話如利刃椎刺著詠菡的心,這才是她最害怕的。連醫術精湛的沈院長都說出這樣的話,雖是初步診斷,可是……天呀,要到哪里找名醫救宇庭?

她靈光一閃,責怪自己為何沒想到這個人。當年丈夫發生意外後,若不是接連的打擊令她措手不及,或許她早想到該請桂藥生來替他治療。等她想起時,杜浩森的腦部已經受傷太重,換不回意識了。

“你快打電話給爸爸,讓桂醫生回來!”

承軒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叫陪同她父親到國外旅行的桂藥生回來替宇庭治療。

“快點呀!”她著急的喊道。

“詠菡姐,你這是捨近求遠。 桂醫生就算能趕回來,也不是今天就能到。為什麼不讓桂馥先看看呢?她可是桂醫生的衣缽傳人,從她開診後,不知治好多少人。我老公早年中的槍傷,每到颳風下雨就犯酸疼,全賴桂馥醫好。我那個肩膀痛,被她紮個幾次針就沒事了。據說。前陣子她還讓一個植物人醒過來,還有……”

“不行,馥兒為他受的苦還不夠嗎?”承軒打斷常薇對桂馥能力如數家珍的肯定,不管詠菡眼中盈盈的懇求有多淒苦,狠著心搖頭。

“老大,我知道你心疼桂馥,可是你們這樣保護她又怎樣了?都十二年了,桂馥始終忘不了杜宇庭。 別急著否認,她嘴上雖然沒提起過他,可是連桂韜都感覺到他的親娘對他生父的不能忘情,我們若說自己不知道,不是比個小孩子還遲鈍嗎?每次有杜宇庭的緋聞時,桂馥就會好幾天心情不好,再說你有看見桂馥容許哪個追求者更進一步嗎?她這樣封閉自己的心,即使永遠都不跟杜宇庭碰面,也沒辦法再放開心追求愛情呀。”

“你的意思是?”他惱怒的蹙起眉,知道常薇說得沒錯。

“現在只有以毒攻毒了。我們必須改變以往的作法,讓桂馥直接面對杜宇庭,等她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發現他根本比不上追求她的好男人,就能從過去的迷戀走出來。”她得意洋洋的闡述自己的見解,直到發現詠菡的表情怪怪的。

“對不起啦,詠菡姐,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說。不過,我心裏當真是這麼想喔。”不是她對杜宇庭有成見,實在是他太混蛋了。

對於十二年前的事,常薇可不比詠菡與承軒知道的少。當年她在車站碰到桂馥,還載她到杜家找杜宇庭呢,之後她越想越不對,便在計程車上撥了李承軒的行動電話號碼,碰巧他正護送陳詠菡回去,車子還差點撞上神情恍惚的桂馥,幸好司機駕駛技術一流,車子的煞車系統一流,不然非但桂馥魂歸離恨天,桂韜這條小生命連出世的機會都沒有。

“我明白。”詠菡苦笑,宇庭負了桂馥是千真萬確,她沒法責怪常薇那麼說。

“我只怕馥兒越陷越深。”承軒憂慮的說。

“不管結果如何,不見得會比現在壞。再說,救人為先,桂馥身為醫生,這是她的天職,不管對象是不是杜宇庭。”常薇直率的道。

“可神經科部門,又不是只有她一名醫生。”他仍不願意鬆口。

“卻只有她承襲了桂家精深的家傳醫術呀。老大,于公於私你都不該阻止這件事,何況,現在也來不及了。”

承軒正想問她什麼意思,一陣輕柔的敲門聲音響起,常薇首先跳起來跑去應門,桂馥嬌妍無儔的秀麗臉龐從門外閃進,情兮盼兮的提了一盒食籃。當那雙清澈的眼眸越過常薇看進室內時,小臉上的甜美笑意轉為訝異。

“舅舅跟陳姨也在這裏?”

“不然我幹嘛要你順便帶三份早餐來上班!”常薇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食藍,將她迎進室內,轉向默默無言的另外兩人,“人已經來了,你們怎麼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8-7-14 00:2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正如桂馥之前說的,治療的過程緩慢而艱辛,不是普通人熬得祝但只要想到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橫眉冷眼的一副“我早跟你說了”的輕視表情,再痛苦的煎熬,杜宇庭都咬牙忍耐下去。

水來火去都由得她擺弄,當他欠她的。何況整個過程並不是沒有樂趣。

一開始,他局促不安的想掩飾,後來發現身後的她氣息不穩,眼角的餘光瞄見她頰上的紅暈,一種暗自竊喜的情緒縈繞於心,忍不住心猿意馬了起來。

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

儘管在病床上躺了有一陣子,但適當的飲食調養,加上每日有護理人員為他做全身按摩,男性的體魄不至於落得皮膚松垮的命運,每一個部分都勻稱結實,充滿彈性。

只要桂馥眼睛沒瞎,當然會彼他吸引,他得意的暗想。

滋——腰背處正被扎針的地方傳來一陣酸麻,他倒抽了口氣,覺得自己像一隻專插繡花針的香包。只是香包沒感覺,他卻非常有感覺。該死的,桂馥到底還要在那裏插多少針呀!

“馥兒,我治療兩個月了,到底怎麼樣?”他不悅的問。

“四十六天。”她更正他的灌水,聲音裏沒有溫度,“有沒有效,你沒感覺到嗎?”

什麼醫生嘛,竟這麼跟病人說話,真是不夠專業。他氣呼呼的想。

“平常時候是不痛,可是想坐起身或抬起膝關節的時候,還是會痛喔。”

“那是一定的。雖然昨天照的X光片顯示,腰椎上的裂傷好得差不多了,但之前造成的骨骼破裂,連帶影響到坐骨神經。除非有醫護人員在場,我還是要建議你不要妄動,只怕是再輕微的一個小扭傷,都會為之前的治療帶來負面的影響。”才想她不夠專業,她立刻以醫生的身分教訓他,再奉送一記酸得他全身顫抖的扎針。

“輕一點……”他咬緊牙關的低哼。

“你有感覺,表示我的治療有效。”她非但沒安慰他,還冷冷的調侃。“好了,你躺一下,半小時後我再來拔釘。”

她看了一眼他俯臥在床上的半裸身軀,頰面微微發燙,不得不承認即使受傷了一段時間,他的身體線條仍很好看。她並不擔心半裸的他會受涼,因為室內流動的空氣溫暖潮濕,是經由電腦設定控制,最適合人體的溫度。

“等……等一下,你走了,我很無聊。”見她轉身要走,他著急的道。

“怎會無聊?不是有放音樂嗎?”室裏流泄著輕柔的古典樂曲,是特地挑選來鬆弛病人的情緒。“你可以閉上眼睛休息,要不然看書也可以。”

“趴這樣已經夠難受了,哪還有興致看書!”他懊惱的說,“我要你留下來陪我。”

桂馥沒有立即回答。做釘灸治療時,她習慣性的拉起遮簾隔成一個小世界,為的是保護病人的隱私。在這個小世界裏,通常只有她和病人,在紮完針之後,她會走出遮簾,把空間留給病人休息。每次都是如此,從來沒有病人要求她留下來,除了杜宇庭。

照理說,她可以像過去一般不理會,自顧自的走開。但他霸道的要求裏混合的無助,讓她身不由己的軟下心腸。明知留下來等於越過了醫生與病人的分際,但到口的拒絕怎麼樣都無法吐出來。

桂韜出國前對他的承諾,只怕要食言了。當時她萬萬料不到與宇庭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當他渾身是傷的躺在加護病房裏,內心撕碎及絞裂的疼痛讓她霍然領悟,對他的怨恨早如秋天煙雲般淡去,她只想他好起來。

恨沒了,而愛……

“我去拿本書。”像是想逃避什麼,她急急喊道,眨掉眼眶裏的灼熱,拉開遮簾一角走出去。

宇庭心裏盈滿喜悅,知道她屈服了。數看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數到兩百下她才重新進來,手上端了杯熱茶繞到他身前,眼光在瞥到他幾近赤裸的男性軀體時,頰面浮上淡淡的紅暈,尷尬的轉開。

“要不要喝點熱茶?”她問,宇庭才注意到杯子裏還體貼的插了根吸管。

“好。”

桂馥將一張椅子拉到床邊,捧著馬克杯到他面前,讓他咬住吸管啜飲杯裏的茶液。

鬱鬱香香的香氣撲進鼻內,口腔裏的甘甜汁液帶著花香,他閉上眼讓舌尖細細品味,除了迷迭香的氣味外,還有一縷淡淡的桂花香。他知道桂馥其實並沒有在茶裏放任何桂花,而是她先天帶有的體香很自然的過渡到她所碰觸到的每樣物事。

他情不自禁的用力吸氣,仿佛借著這舉動可以將屬於桂馥的一部分吸納進肺部,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她的體香一向讓他難以抗拒,總能勾引起他男性最原始的欲望,就像十二年前興起的欲念,即使在睡夢中都意欲染指那縷天香,渴望完完全全的把天香般的少女給揉進體內,成為他的。

一陣戰慄竄過他全身,宇庭不禁感到因擾,何以相隔十二年,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天下午的事。他失去理智的奪取了她的純真,遠來不及做任何彌補,就因為突然接到父親出車禍的消息,而與母親趕回臺北。之後……

難言的悔疚升上心頭,他睜開眼睛,視線一遇上桂馥沈鬱的眼眸,胸口驀地一緊。自己是不是傷害了她?在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奪走了自己沒資格侵奪的權利。他的不告而別,真在她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嗎?

“在你不告而別之後,解剖課變得分外容易。”

那句話裏不經意洩漏的苦澀與幽怨,如毒蛇般噬咬著宇庭的心。原來他離去造成的傷痛,讓解剖課變得容易忍受,那表示他傷她很重。

既然自己傷她這麼重,桂馥為何還願意照顧他?

想到那些惡夢連連的夜晚,他身上的傷痛使得他像個孩子般無助申吟,是那縷縷隨著呼吸進入體內的溫郁桂香安撫了他,讓他覺得安全,讓他不再無助,同時還緩和了他rou體上的痛苦。

是她,宇庭很確定,一直是她默默的照顧他。

他不由自主的搜尋著她尖瘦的小臉,少女時期的嬰兒肥隨著她眼中的純真一併消失了,清瘦的臉顏別有一番惹人憐愛的嬌媚,至少是看得他怦然心動。他感到胯間的欲望又因她而挑起,眼神變得灼熱。

發現他眼中的熱意,桂馥嬌美的臉頰迅速發燙了起來,美眸困窘的別開。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呀!

“喝完了嗎?”她咬牙問。

“馥兒做的茶,我怎麼都喝不夠。”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充滿性感張力,桂馥明知道不該回應他,身體仍背叛的升起一股奇異的騷動。

她懊惱的瞪視著那張笑容可惡的臉,咬著吸管啜飲的男性嘴唇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邪惡,熾熱的投向她胸口的眼神更讓她渾身燥熱不已,頓時有種他話中所謂的喝不夠的茶是另有所指。

“你!”她羞憤交加的猛然拿開馬克杯,動作之劇烈差點撞到杜宇庭的嘴。

“你想謀殺我呀!”他埋怨道,嘴上還咬著吸管。

“那會弄髒我的手!”她冰冷的道,用力抽起吸管,憤然轉身。

“馥兒……”怕她會氣得跑掉,宇庭連忙低下聲音。“我義沒怎樣,你別生氣好嗎?”

用眼神與言語調戲她還說沒怎樣!這人的臉皮怎麼這樣厚!

但這樣的話,教她如何說得出口?臉皮薄的人,只得忍下滿心的委屈。

“不准再喊我……馥兒,在這裏我是桂醫生!”她繃緊俏臉,旋回身對他命令。

宇庭沒回答,一邊的臉顏靠進枕頭裏,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

桂馥拿他沒法子,翻開帶來的書擋住他的視線,試著集中注意力在書頁上的文字。但她不過才翻閱了幾頁,醇厚優雅的嗓音便又傳了過來。

“先——知?”由於字體有點小,他著不清楚作者的名字。“誰寫的?”

她認命的放下書,瞪他。“紀伯侖。”

“沒聽過。”他搖搖頭,“那是本什麼樣的書,好看嗎?我記得你以前除裏醫學方面的報導外,最愛看些詩集、散文了。”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隨便一句不經心的話就把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擾亂了!十二年來當他是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以為他早就把她拋到九霄雲外連想都沒有想過,僅剩的自尊也不容許她對他抱有任何希望,可一見面他就喊出她的名字,連以前她畏懼解剖課的心情都能脫口說出,現在更連她喜歡看的書籍類型都記得,好像他從來沒不告而別,好像他狠在乎她……可惡,她寧願他忘了她,忘掉一切,這樣她就能理所當然的以恨意阻止自己再一次沉淪……

“我還記得你為我念過席慕蓉的詩句,”他低啞的聲音輕柔如夏夜裏的微風,眼中帶著朦朧的困惑。“不曉得為什麼,十二年來我從來沒想過,但現在看著你,自己跟你坐在前廊的椅子上,你捧著書,花蕾一般的唇瓣朗朗讀濤的畫面竟然鮮活得像只是昨日的記憶,好奇怪。”

十二年來沒想過!她憤恨的瞪他,氣他竟能如此輕鬆的坦白白己的負心!又被他那份不思量自難忘的情思撩得心緒大亂。

“而那首詩,”他沉吟了起來,向來以記憶力過人自負,但還記得十二年前桂馥隨口念的—首詩,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可他真的記得。“是席慕蓉的詩,一直在盼望著一段美麗的愛,所以我毫不猶疑地將你捨棄,流浪的途中我不斷尋覓,卻沒料到,回首之時,年輕的你,從未稍離……”

宇庭心頭—震,反覆的咀嚼詩句,讓那充滿智慧的字句深入他的內在,刻進他的靈魂,震驚的領悟到那首詩正是自己的寫照。

看向桂馥,發現她捧著書的柔荑正微微抖動著,雖然咬著唇裝作沒聽見他的話,但低垂下的眼眸閃爍的淚光卻洩漏了她的偽裝。

“馥兒……”

他沙啞的呼喚破壞了她努力維持的平靜,模糊的字句在眼前跳舞著,有如鋒利的刀劍切割著她脆弱的心房,最後跳舞的字句滾落眼眶,心情頓如繃緊的琴弦斷裂。

她霍地站起身,手中的書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她沒有試圖撿起,腳步踉蹌的跌出遮簾,任他怎麼呼喚都不回頭。

宇庭沮喪的趴在床上,恨自己為何覺悟得這麼晚,讓追求名利的渴望蒙蔽了他的心。現在還來得及嗎?瞪視著地上那本叫“先知”的書,不曉得先知可不可以回答他這個問題。

☆☆☆

桂馥當天沒有再出現,她讓另一個醫生過來幫他拔針,說是忽然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她這是在逃避。他不禁要取笑她傻氣了。想自己也曾以為逃得了,以為忘了她,事實證明她從來都沒有離開他心裏,正如席慕蓉的那首濤。

“回首之時,年輕的你,從未稍離呀!”他低聲喃念著,任那縷惆悵的情緒在心裏擴散。

“杜先生,這是你的嗎?”護士從地上拾起《先知》,狐疑的問。

“給我。”他半躺半坐在床上,受傷的腰椎經過密集的治療後,以矯正帶固定住,坐臥是沒有問題,但離下地走路還有段距離。該死的,如果雙腿能動的話,早飛奔到她身邊不准她逃了。

怔忡的拿著書看,一縷似有若無的甜鬱香氣充滿鼻腔,那是桂馥的味道。他閉著眼把書按在胸口,仿佛將書的主人也擁進懷裏。許久之後,在好奇心及無聊的驅使下,他翻開她留下的書,一開始看得有些無聊,直到“愛”這個字出現,全神才貫注起來。就連母親帶著祖父母過來看他,宇庭都在他們的呼喚之後才回過神。

儘管對他會看哲理性的書感到懷疑,三人都沒有多說什麼,閒話家常了一會兒,杜家的家長杜頤深深看了一眼孫子。

宇庭的氣色不壞。雖然人在醫院,仍然透過電話、傳真機、電傳現訊系統遙控公司業務,機要秘書也不時將緊急公文送來給他批閱,加上有李承軒支持,他辛苦創立的龍騰集團得以不受他受傷影響正常運作。

他其實是沒什麼好不放心的,怛有些事仍必須提醒他。

“宇庭,爺爺自然信任你,沈院長也跟我做過簡報,你的傷勢好了大半。不過那些董事———”

“他們想怎樣?”他捺住性子的問。“我昨天才看過這一季的業務報告,不管是集閉本部或是關係企業,都維持不錯的成長。那些人有什麼話好說?”

“宇庭,話雖這麼說……”皺紋滿布的臉顏有種說不出來的疲 憊,杜頤看進長孫眼裏,那雙精睿的眼眸並不因受傷兩個月而稍減銳利,這一點讓他格外欣慰。之前原本還擔心宇庭會因此灰心喪志,沒想到他反而更加的精悍沉穩。

“本來我計劃在今年的董事會交棒給你,可現在的情況……”

“爺爺是認為我目前的狀況,不夠資格承繼您的位置嗎?”他的聲音繃緊。

“當然不是。你是用腦治理公司業務,又不是用下肢。”杜頤驕傲的說,“問題是那些董事不這麼想,甚至有人想利用即將召開的董事會……”

“爺爺放心。”他冷靜的截斷祖父的憂慮,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他受傷之初,他可能會激憤的大發脾氣。但經過桂馥的悉心照料,生命最低潮時的憤世嫉俗都在她默默的付出裏化消,這一刻他的心情平靜,看得更遠、更深。“以我們手上的股票,沒人能撼動杜家人的經營權。有必要的話,我即使得坐著輪椅,也會親自參加董事會。”

“你能這麼想最好。”杜頤放心道。

但隔了一會兒,目光在打盹的老伴臉上轉了一圈,繞向宇庭時,嘴巴蠕了蠕,卻沒有發出聲音。

“爺爺想說什麼?”

“宇庭。”他眼中盈滿悲痛,聲音低微。“我不曉得該怎麼講,依照承軒給我的報告,你受傷的事,宇新脫不了關係。”

“這件事我已經交給警方處理了。他很厲害,收買的人嘴很硬。”他不情願的回答。

“你打算怎麼做?”

看出祖父的為難,宇庭多少能瞭解他的心情,知道祖父顧忌著祖母的反應。從他父親變成植物人後,祖母將對獨子的疼愛移轉到酷似父親的杜宇新身上,如果他對宇新開刀,祖母一定會傷心的。

“我交給警方處理。”他疲倦的道,“爺爺,我只能做到這地步,要是他再來惹我……”

“我明白。”杜頤緊了緊他的手,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我看你也累了,我們先走了。”

“嗯。”

送走他們後,宇庭體內的倦意反而一掃而空。他重新拾起紀伯侖的《先知》,翻到先前閱覽過、感興趣的一段話。

“當愛情召喚你,跟隨它,即使它的路途艱險而陡峭。”他大聲念出這段句子,像在舌尖裏回味。

他是個傻子,當愛情召喚他時,他非但沒有跟隨,還輕率的放棄。他想起了一則撿石頭的寓言。路是那麼長,地上鋪滿各種石頭,人們彎身撿了一個,又丟了一個,到最後才發現真正需要的那顆石子早不知什麼時候遺落了。

雖然他手上抱滿無數的石頭:財富、名聲、醇酒、美人……但這些都只能能他虛榮,從來不能給他真正的快樂。

他真心的喜樂,其實早就擁有過,卻被他輕率的捨棄,繞了十二年才明白,即使攀上世界的頂峰,他也不會真正的快樂,除非馥兒在他身邊。

他曾經以為自己忘得了她,怯懦得想將有關她的記憶沉埋,直到變成一個他一碰就會疼的禁忌,因為怕痛更不敢去想,久了之後,他甚至以為自己志了。

但忘了嗎?

像她這樣的女子,豈是任何擁有過她的美好的男人忘得了的!所以,一照面他就喊出虛懸在心窗的名字,那個被他視為禁忌的名字。

哀傷的輕喟一聲後,他繼續讀著下麵的句子,“當愛的雙翅擁抱你,順從它,即使隱藏在它翅尖的刀劍會傷了你。當愛情對你說話,相信它,即使它的話語會粉碎你的夢……”

“住口!”

尖銳的咆哮突然闖進安靜的病房,宇庭驚訝的張著嘴,抬起眼看向聲音的主人。一條怒氣衝衝的嬌影朝他沖來。

“住口,住口!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愛,根本沒資格念那些句子!”

火焰從她眼中燒向他,將她雙目裏的水氣蒸騰成一片雲霧。宇庭從未見過她這麼失控,漲紅的小臉淌滿淚滴,像個火車頭一樣的沖向他。

“你曾經被愛情的劍傷過嗎?嘗過心碎的滋味嗎?只因為你愛上的是個只愛自己的人!”

“馥兒!”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因為她的指責比劍還要銳利,正切割著他的心成碎片。然而,滿腹的話全在她怨恨的眼眸下梗在喉嚨。

“說什麼就算因為愛的體認而受傷,也要心甘情願地淌血?那根本是沒失過戀、沒被人玩弄過的人才會說的風涼話!”她像是根本沒聽見他的呼喚,咬牙切齒的喊道,沖過來的腳步踉蹌的在床邊停住,緊握成拳的雙手憤怒的在空中揮舞。“如果被愛粉碎過夢想,粉碎了對愛情存著感念與嚮往的純真,甚至粉碎了對人性的期望……就會明白……什麼叫傷心……絕望……”

她的聲音漸弱漸空虛,最後仿佛力氣用盡的只剩下細弱的嘶音,輕顫的嬌軀也像是被抽幹力氣似的軟倒在床邊,眼中的火焰失去柴薪般的有光無熱,逐漸黯淡。

宇庭這一刻才頷悟到他傷她有多深。他想伸手向她,渴望能將她抱進懷裏安慰,但受傷的身軀在他魯莽的移動時,被——陣閃電般的痙攣所竄過,痛得他咬牙切齒。

他不敢叫出聲音,只是滿懷歉意的啞聲道:“馥兒,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她苦澀的回答,對於自己突然的失控,她其實比他要驚愕。她到底怎麼了?他不過是念了紀伯侖的句子,她的反應就這麼劇烈,氣得把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都遺忘了。

“只要你肯,我願意把不知道的事全弄明白。馥兒,我愛你……”

驚喜交加的情緒在她眼裏乍然進射,她看進他湧滿溫柔與誠意的眼眸,有短暫的幾秒她渴望要去相信,但下一瞬閑,怒火陡然在心中燃起,在她還來不及察覺時就席捲了她的自製。

他怎麼可以!怎麼敢再對她撒謊!

十二年前,他只說喜歡她,現在他竟敢以愛為名想再騙她一次,他當她還是以前那個什麼事都不懂的青澀小丫頭嗎?這個可惡的愛情騙子!

全身的鮮血驟然湧向頭部,她氣得全身發抖,好不容易拾回一點的沉穩與溫柔也離她遠去,灼熱的氣流齊聚鼻翼和淚骨,升向眼眶化為迷蒙的霧氣,坐在地板不不敢置信的瞪視他,仿佛他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你竟敢這麼說?”她驚奇道,聲音輕柔而破碎。“在你這麼對過我之後?在我好不容易提起勇氣去找你,卻發現你去了美國之後?在我獨自一個人,走過陌生的臺北街道,任淒風苦雨鞭打我、淋濕我之後?在你摟過一個又—個的女人,以一樁樁緋聞傷害我,令我從失望到絕望之後?杜宇庭,你怎麼敢跟我提那個字,還指望我願意相信?”

她字字句句的指控比任何神兵利器更要刺傷他,想像著她發現自己被人拋棄而傷心絕望的模樣,他心如刀割。可是要他低聲下氣的向她解釋,男性自尊又讓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甚至有些生氣她的冥頑不靈,為何老想著他過去的不對。然而,她傷痛的神情比什麼鎮靜劑都能鎮定他的理智,總歸是他傷她太深,馥兒才沒法立刻相信,一股因受傷生起的薄怒轉瞬消失。

是呀,那顆傷痛的心怎能明白他此刻的懊悔,他必須跟她說清楚,讓她瞭解。《先知》裏的文字在腦中浮現:愛雖然可以為你加冕,也能把你釘上十字架;雖然助你像樹般的成長,也可以修剪你這棵樹。

在所愛的人面前,他只能謙卑的修正、坦白自己,赤裸得毫無防備。儘管這將暴露出他最脆弱的地方,但這次他不會再逃避。因為如果他畏懼愛情帶來的痛苦而逃避,將進入沒有季節變化的世界。在那兒,他歡笑卻無法盡興,哭泣卻滴不盡所有的眼淚。正如他這十二年來的經歷。不管是快樂或悲傷都變得很淺,一切的情緒只停留在表面,如今回想,十二年來的記憶如廢墟一般荒涼、空虛。

“我當然敢這麼說,而且還願意說上千遍、一萬遍,直到你願意相信。我愛你,馥兒。繞了一大圈,我才明白,”他的聲音帶著令人心動的沙啞,加上他專注的日光,成了最誘人的組合。

但桂馥拼命搖頭,不允許自己再相信,因為她害怕再一次陷進絕望的深谷,這次她沒把握能爬上來。

“你這十二年來想過我嗎?”

輕輕的一句話,落在他心上的威力比原子彈還具威力。看他啞口無言的表情,她就明白了。

桂馥覺得筋疲力盡,不只是因為這兩個月來為他日夜操煩、擔憂產生的疲 憊,還有這十二年來因被他拋棄遭受的痛苦,更有現在因他的說言產生的絕望。她厭倦了情緒再受他所牽系,這會讓她覺得自己脆弱得像水晶,任何微小的碰撞都會粉碎她。

“那就別跟我說那個字了,”她掩著臉說,“因為你根本不懂。你只是像上次一樣,因為找不到更便利的對象談情說愛,所以以為你喜歡我、愛上我。宇庭,別再自欺,更不要騙我,那只會讓我更加鄙視你……”

“不!”他尖銳的否認,氣她不願正視他的真心。“馥兒,為什麼你要說這麼殘忍的話?你知道這些話不只侮辱到我,更侮辱到你,及我們的愛。”

“是你侮辱愛,也是你殘忍。”痛恨他不但不肯認錯,還怪她不對,一股夾雜著悲痛的憤怒湧滿全身,“算了吧,宇庭,我真的不想多說了……”

“我要是這麼算了,我就該死了!”這一刻他才能體會到何謂絕望。即使是被那群飆車族圍毆,如此貼近死亡時,都不如桂馥不相信他感到絕望。

“那是你的事。”她的聲音冷硬起來,雙手撐在床面站起身,暗沉的雲霧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緒,花蕾一般的嘴唇僵硬而沒有溫度。“我只是來告訴你,我只想跟你維持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希望你能尊重。”

“不!”他堅決的搖頭,“馥兒,就算你不相信,也不能阻止我愛你。”

“我真的好累。”她憂悒的望著他。“不要再說了。你這樣子,會讓我沒辦法專心治你的傷,那樣子對你不好。”見他還想說什麼,她緊接著道:“要是你執迷不悟,原諒我沒辦法再當你的醫生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找比我更優秀的醫生來接替……”

“馥兒,你為什麼……”他備感挫折的瞪視她。

“就這樣,我要回去了。”她朝他揮了一下手,轉身走向門口。

脆弱的心無法再負荷他更多的告白,儘管認定那是謊言,但再聽下去,她恐怕會動搖,墜入他以愛編織的謊言裏。

“馥兒,我會讓你相信的,就算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我都要說服你。”

她轉動門把的手,因他這句話而輕顫不已,心中的疼痛使得她猛然咽下滾動往喉嚨裏的哽咽,用力拉開門。

看著那道門重新合上,隔開他與桂馥,宇庭心中充滿苦澀,不由得覺得紀伯侖說的話有點狗屁。

什麼叫做因為愛的體認而受傷,要心甘情願地淌血?正如桂馥之前說的,會說這種話的人八成沒失戀過,因為如果嘗過被愛刺傷的痛苦,那椎心之痛讓你想罵人都來不及,怎會心甘情願地淌血?

但這麼想又如何?心頭的焦慮煩躁並沒有因此緩和下來,他仍然因這雙該死的腿只能一籌莫展的坐在床上發呆。但真的只能這樣嗎?

俊逸的臉龐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與生俱來的不認輸個性,激起體內強大的戰鬥意志。他要是這麼輕易被打敗就該死!

他杜宇庭只會伸手去取該他得到的,不管路途如何艱險而陡峭,他都會掃除障礙,得到甜美的果實!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8-7-14 00:22: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正如桂馥之前說的,治療的過程緩慢而艱辛,不是普通人熬得祝但只要想到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橫眉冷眼的一副“我早跟你說了”的輕視表情,再痛苦的煎熬,杜宇庭都咬牙忍耐下去。

水來火去都由得她擺弄,當他欠她的。何況整個過程並不是沒有樂趣。

一開始,他局促不安的想掩飾,後來發現身後的她氣息不穩,眼角的餘光瞄見她頰上的紅暈,一種暗自竊喜的情緒縈繞於心,忍不住心猿意馬了起來。

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

儘管在病床上躺了有一陣子,但適當的飲食調養,加上每日有護理人員為他做全身按摩,男性的體魄不至於落得皮膚松垮的命運,每一個部分都勻稱結實,充滿彈性。

只要桂馥眼睛沒瞎,當然會彼他吸引,他得意的暗想。

滋——腰背處正被扎針的地方傳來一陣酸麻,他倒抽了口氣,覺得自己像一隻專插繡花針的香包。只是香包沒感覺,他卻非常有感覺。該死的,桂馥到底還要在那裏插多少針呀!

“馥兒,我治療兩個月了,到底怎麼樣?”他不悅的問。

“四十六天。”她更正他的灌水,聲音裏沒有溫度,“有沒有效,你沒感覺到嗎?”

什麼醫生嘛,竟這麼跟病人說話,真是不夠專業。他氣呼呼的想。

“平常時候是不痛,可是想坐起身或抬起膝關節的時候,還是會痛喔。”

“那是一定的。雖然昨天照的X光片顯示,腰椎上的裂傷好得差不多了,但之前造成的骨骼破裂,連帶影響到坐骨神經。除非有醫護人員在場,我還是要建議你不要妄動,只怕是再輕微的一個小扭傷,都會為之前的治療帶來負面的影響。”才想她不夠專業,她立刻以醫生的身分教訓他,再奉送一記酸得他全身顫抖的扎針。

“輕一點……”他咬緊牙關的低哼。

“你有感覺,表示我的治療有效。”她非但沒安慰他,還冷冷的調侃。“好了,你躺一下,半小時後我再來拔釘。”

她看了一眼他俯臥在床上的半裸身軀,頰面微微發燙,不得不承認即使受傷了一段時間,他的身體線條仍很好看。她並不擔心半裸的他會受涼,因為室內流動的空氣溫暖潮濕,是經由電腦設定控制,最適合人體的溫度。

“等……等一下,你走了,我很無聊。”見她轉身要走,他著急的道。

“怎會無聊?不是有放音樂嗎?”室裏流泄著輕柔的古典樂曲,是特地挑選來鬆弛病人的情緒。“你可以閉上眼睛休息,要不然看書也可以。”

“趴這樣已經夠難受了,哪還有興致看書!”他懊惱的說,“我要你留下來陪我。”

桂馥沒有立即回答。做釘灸治療時,她習慣性的拉起遮簾隔成一個小世界,為的是保護病人的隱私。在這個小世界裏,通常只有她和病人,在紮完針之後,她會走出遮簾,把空間留給病人休息。每次都是如此,從來沒有病人要求她留下來,除了杜宇庭。

照理說,她可以像過去一般不理會,自顧自的走開。但他霸道的要求裏混合的無助,讓她身不由己的軟下心腸。明知留下來等於越過了醫生與病人的分際,但到口的拒絕怎麼樣都無法吐出來。

桂韜出國前對他的承諾,只怕要食言了。當時她萬萬料不到與宇庭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當他渾身是傷的躺在加護病房裏,內心撕碎及絞裂的疼痛讓她霍然領悟,對他的怨恨早如秋天煙雲般淡去,她只想他好起來。

恨沒了,而愛……

“我去拿本書。”像是想逃避什麼,她急急喊道,眨掉眼眶裏的灼熱,拉開遮簾一角走出去。

宇庭心裏盈滿喜悅,知道她屈服了。數看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數到兩百下她才重新進來,手上端了杯熱茶繞到他身前,眼光在瞥到他幾近赤裸的男性軀體時,頰面浮上淡淡的紅暈,尷尬的轉開。

“要不要喝點熱茶?”她問,宇庭才注意到杯子裏還體貼的插了根吸管。

“好。”

桂馥將一張椅子拉到床邊,捧著馬克杯到他面前,讓他咬住吸管啜飲杯裏的茶液。

鬱鬱香香的香氣撲進鼻內,口腔裏的甘甜汁液帶著花香,他閉上眼讓舌尖細細品味,除了迷迭香的氣味外,還有一縷淡淡的桂花香。他知道桂馥其實並沒有在茶裏放任何桂花,而是她先天帶有的體香很自然的過渡到她所碰觸到的每樣物事。

他情不自禁的用力吸氣,仿佛借著這舉動可以將屬於桂馥的一部分吸納進肺部,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她的體香一向讓他難以抗拒,總能勾引起他男性最原始的欲望,就像十二年前興起的欲念,即使在睡夢中都意欲染指那縷天香,渴望完完全全的把天香般的少女給揉進體內,成為他的。

一陣戰慄竄過他全身,宇庭不禁感到因擾,何以相隔十二年,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天下午的事。他失去理智的奪取了她的純真,遠來不及做任何彌補,就因為突然接到父親出車禍的消息,而與母親趕回臺北。之後……

難言的悔疚升上心頭,他睜開眼睛,視線一遇上桂馥沈鬱的眼眸,胸口驀地一緊。自己是不是傷害了她?在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奪走了自己沒資格侵奪的權利。他的不告而別,真在她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嗎?

“在你不告而別之後,解剖課變得分外容易。”

那句話裏不經意洩漏的苦澀與幽怨,如毒蛇般噬咬著宇庭的心。原來他離去造成的傷痛,讓解剖課變得容易忍受,那表示他傷她很重。

既然自己傷她這麼重,桂馥為何還願意照顧他?

想到那些惡夢連連的夜晚,他身上的傷痛使得他像個孩子般無助申吟,是那縷縷隨著呼吸進入體內的溫郁桂香安撫了他,讓他覺得安全,讓他不再無助,同時還緩和了他rou體上的痛苦。

是她,宇庭很確定,一直是她默默的照顧他。

他不由自主的搜尋著她尖瘦的小臉,少女時期的嬰兒肥隨著她眼中的純真一併消失了,清瘦的臉顏別有一番惹人憐愛的嬌媚,至少是看得他怦然心動。他感到胯間的欲望又因她而挑起,眼神變得灼熱。

發現他眼中的熱意,桂馥嬌美的臉頰迅速發燙了起來,美眸困窘的別開。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呀!

“喝完了嗎?”她咬牙問。

“馥兒做的茶,我怎麼都喝不夠。”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充滿性感張力,桂馥明知道不該回應他,身體仍背叛的升起一股奇異的騷動。

她懊惱的瞪視著那張笑容可惡的臉,咬著吸管啜飲的男性嘴唇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邪惡,熾熱的投向她胸口的眼神更讓她渾身燥熱不已,頓時有種他話中所謂的喝不夠的茶是另有所指。

“你!”她羞憤交加的猛然拿開馬克杯,動作之劇烈差點撞到杜宇庭的嘴。

“你想謀殺我呀!”他埋怨道,嘴上還咬著吸管。

“那會弄髒我的手!”她冰冷的道,用力抽起吸管,憤然轉身。

“馥兒……”怕她會氣得跑掉,宇庭連忙低下聲音。“我義沒怎樣,你別生氣好嗎?”

用眼神與言語調戲她還說沒怎樣!這人的臉皮怎麼這樣厚!

但這樣的話,教她如何說得出口?臉皮薄的人,只得忍下滿心的委屈。

“不准再喊我……馥兒,在這裏我是桂醫生!”她繃緊俏臉,旋回身對他命令。

宇庭沒回答,一邊的臉顏靠進枕頭裏,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

桂馥拿他沒法子,翻開帶來的書擋住他的視線,試著集中注意力在書頁上的文字。但她不過才翻閱了幾頁,醇厚優雅的嗓音便又傳了過來。

“先——知?”由於字體有點小,他著不清楚作者的名字。“誰寫的?”

她認命的放下書,瞪他。“紀伯侖。”

“沒聽過。”他搖搖頭,“那是本什麼樣的書,好看嗎?我記得你以前除裏醫學方面的報導外,最愛看些詩集、散文了。”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隨便一句不經心的話就把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擾亂了!十二年來當他是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以為他早就把她拋到九霄雲外連想都沒有想過,僅剩的自尊也不容許她對他抱有任何希望,可一見面他就喊出她的名字,連以前她畏懼解剖課的心情都能脫口說出,現在更連她喜歡看的書籍類型都記得,好像他從來沒不告而別,好像他狠在乎她……可惡,她寧願他忘了她,忘掉一切,這樣她就能理所當然的以恨意阻止自己再一次沉淪……

“我還記得你為我念過席慕蓉的詩句,”他低啞的聲音輕柔如夏夜裏的微風,眼中帶著朦朧的困惑。“不曉得為什麼,十二年來我從來沒想過,但現在看著你,自己跟你坐在前廊的椅子上,你捧著書,花蕾一般的唇瓣朗朗讀濤的畫面竟然鮮活得像只是昨日的記憶,好奇怪。”

十二年來沒想過!她憤恨的瞪他,氣他竟能如此輕鬆的坦白白己的負心!又被他那份不思量自難忘的情思撩得心緒大亂。

“而那首詩,”他沉吟了起來,向來以記憶力過人自負,但還記得十二年前桂馥隨口念的—首詩,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可他真的記得。“是席慕蓉的詩,一直在盼望著一段美麗的愛,所以我毫不猶疑地將你捨棄,流浪的途中我不斷尋覓,卻沒料到,回首之時,年輕的你,從未稍離……”

宇庭心頭—震,反覆的咀嚼詩句,讓那充滿智慧的字句深入他的內在,刻進他的靈魂,震驚的領悟到那首詩正是自己的寫照。

看向桂馥,發現她捧著書的柔荑正微微抖動著,雖然咬著唇裝作沒聽見他的話,但低垂下的眼眸閃爍的淚光卻洩漏了她的偽裝。

“馥兒……”

他沙啞的呼喚破壞了她努力維持的平靜,模糊的字句在眼前跳舞著,有如鋒利的刀劍切割著她脆弱的心房,最後跳舞的字句滾落眼眶,心情頓如繃緊的琴弦斷裂。

她霍地站起身,手中的書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她沒有試圖撿起,腳步踉蹌的跌出遮簾,任他怎麼呼喚都不回頭。

宇庭沮喪的趴在床上,恨自己為何覺悟得這麼晚,讓追求名利的渴望蒙蔽了他的心。現在還來得及嗎?瞪視著地上那本叫“先知”的書,不曉得先知可不可以回答他這個問題。

☆☆☆

桂馥當天沒有再出現,她讓另一個醫生過來幫他拔針,說是忽然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她這是在逃避。他不禁要取笑她傻氣了。想自己也曾以為逃得了,以為忘了她,事實證明她從來都沒有離開他心裏,正如席慕蓉的那首濤。

“回首之時,年輕的你,從未稍離呀!”他低聲喃念著,任那縷惆悵的情緒在心裏擴散。

“杜先生,這是你的嗎?”護士從地上拾起《先知》,狐疑的問。

“給我。”他半躺半坐在床上,受傷的腰椎經過密集的治療後,以矯正帶固定住,坐臥是沒有問題,但離下地走路還有段距離。該死的,如果雙腿能動的話,早飛奔到她身邊不准她逃了。

怔忡的拿著書看,一縷似有若無的甜鬱香氣充滿鼻腔,那是桂馥的味道。他閉著眼把書按在胸口,仿佛將書的主人也擁進懷裏。許久之後,在好奇心及無聊的驅使下,他翻開她留下的書,一開始看得有些無聊,直到“愛”這個字出現,全神才貫注起來。就連母親帶著祖父母過來看他,宇庭都在他們的呼喚之後才回過神。

儘管對他會看哲理性的書感到懷疑,三人都沒有多說什麼,閒話家常了一會兒,杜家的家長杜頤深深看了一眼孫子。

宇庭的氣色不壞。雖然人在醫院,仍然透過電話、傳真機、電傳現訊系統遙控公司業務,機要秘書也不時將緊急公文送來給他批閱,加上有李承軒支持,他辛苦創立的龍騰集團得以不受他受傷影響正常運作。

他其實是沒什麼好不放心的,怛有些事仍必須提醒他。

“宇庭,爺爺自然信任你,沈院長也跟我做過簡報,你的傷勢好了大半。不過那些董事———”

“他們想怎樣?”他捺住性子的問。“我昨天才看過這一季的業務報告,不管是集閉本部或是關係企業,都維持不錯的成長。那些人有什麼話好說?”

“宇庭,話雖這麼說……”皺紋滿布的臉顏有種說不出來的疲 憊,杜頤看進長孫眼裏,那雙精睿的眼眸並不因受傷兩個月而稍減銳利,這一點讓他格外欣慰。之前原本還擔心宇庭會因此灰心喪志,沒想到他反而更加的精悍沉穩。

“本來我計劃在今年的董事會交棒給你,可現在的情況……”

“爺爺是認為我目前的狀況,不夠資格承繼您的位置嗎?”他的聲音繃緊。

“當然不是。你是用腦治理公司業務,又不是用下肢。”杜頤驕傲的說,“問題是那些董事不這麼想,甚至有人想利用即將召開的董事會……”

“爺爺放心。”他冷靜的截斷祖父的憂慮,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他受傷之初,他可能會激憤的大發脾氣。但經過桂馥的悉心照料,生命最低潮時的憤世嫉俗都在她默默的付出裏化消,這一刻他的心情平靜,看得更遠、更深。“以我們手上的股票,沒人能撼動杜家人的經營權。有必要的話,我即使得坐著輪椅,也會親自參加董事會。”

“你能這麼想最好。”杜頤放心道。

但隔了一會兒,目光在打盹的老伴臉上轉了一圈,繞向宇庭時,嘴巴蠕了蠕,卻沒有發出聲音。

“爺爺想說什麼?”

“宇庭。”他眼中盈滿悲痛,聲音低微。“我不曉得該怎麼講,依照承軒給我的報告,你受傷的事,宇新脫不了關係。”

“這件事我已經交給警方處理了。他很厲害,收買的人嘴很硬。”他不情願的回答。

“你打算怎麼做?”

看出祖父的為難,宇庭多少能瞭解他的心情,知道祖父顧忌著祖母的反應。從他父親變成植物人後,祖母將對獨子的疼愛移轉到酷似父親的杜宇新身上,如果他對宇新開刀,祖母一定會傷心的。

“我交給警方處理。”他疲倦的道,“爺爺,我只能做到這地步,要是他再來惹我……”

“我明白。”杜頤緊了緊他的手,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我看你也累了,我們先走了。”

“嗯。”

送走他們後,宇庭體內的倦意反而一掃而空。他重新拾起紀伯侖的《先知》,翻到先前閱覽過、感興趣的一段話。

“當愛情召喚你,跟隨它,即使它的路途艱險而陡峭。”他大聲念出這段句子,像在舌尖裏回味。

他是個傻子,當愛情召喚他時,他非但沒有跟隨,還輕率的放棄。他想起了一則撿石頭的寓言。路是那麼長,地上鋪滿各種石頭,人們彎身撿了一個,又丟了一個,到最後才發現真正需要的那顆石子早不知什麼時候遺落了。

雖然他手上抱滿無數的石頭:財富、名聲、醇酒、美人……但這些都只能能他虛榮,從來不能給他真正的快樂。

他真心的喜樂,其實早就擁有過,卻被他輕率的捨棄,繞了十二年才明白,即使攀上世界的頂峰,他也不會真正的快樂,除非馥兒在他身邊。

他曾經以為自己忘得了她,怯懦得想將有關她的記憶沉埋,直到變成一個他一碰就會疼的禁忌,因為怕痛更不敢去想,久了之後,他甚至以為自己志了。

但忘了嗎?

像她這樣的女子,豈是任何擁有過她的美好的男人忘得了的!所以,一照面他就喊出虛懸在心窗的名字,那個被他視為禁忌的名字。

哀傷的輕喟一聲後,他繼續讀著下麵的句子,“當愛的雙翅擁抱你,順從它,即使隱藏在它翅尖的刀劍會傷了你。當愛情對你說話,相信它,即使它的話語會粉碎你的夢……”

“住口!”

尖銳的咆哮突然闖進安靜的病房,宇庭驚訝的張著嘴,抬起眼看向聲音的主人。一條怒氣衝衝的嬌影朝他沖來。

“住口,住口!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愛,根本沒資格念那些句子!”

火焰從她眼中燒向他,將她雙目裏的水氣蒸騰成一片雲霧。宇庭從未見過她這麼失控,漲紅的小臉淌滿淚滴,像個火車頭一樣的沖向他。

“你曾經被愛情的劍傷過嗎?嘗過心碎的滋味嗎?只因為你愛上的是個只愛自己的人!”

“馥兒!”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因為她的指責比劍還要銳利,正切割著他的心成碎片。然而,滿腹的話全在她怨恨的眼眸下梗在喉嚨。

“說什麼就算因為愛的體認而受傷,也要心甘情願地淌血?那根本是沒失過戀、沒被人玩弄過的人才會說的風涼話!”她像是根本沒聽見他的呼喚,咬牙切齒的喊道,沖過來的腳步踉蹌的在床邊停住,緊握成拳的雙手憤怒的在空中揮舞。“如果被愛粉碎過夢想,粉碎了對愛情存著感念與嚮往的純真,甚至粉碎了對人性的期望……就會明白……什麼叫傷心……絕望……”

她的聲音漸弱漸空虛,最後仿佛力氣用盡的只剩下細弱的嘶音,輕顫的嬌軀也像是被抽幹力氣似的軟倒在床邊,眼中的火焰失去柴薪般的有光無熱,逐漸黯淡。

宇庭這一刻才頷悟到他傷她有多深。他想伸手向她,渴望能將她抱進懷裏安慰,但受傷的身軀在他魯莽的移動時,被——陣閃電般的痙攣所竄過,痛得他咬牙切齒。

他不敢叫出聲音,只是滿懷歉意的啞聲道:“馥兒,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她苦澀的回答,對於自己突然的失控,她其實比他要驚愕。她到底怎麼了?他不過是念了紀伯侖的句子,她的反應就這麼劇烈,氣得把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都遺忘了。

“只要你肯,我願意把不知道的事全弄明白。馥兒,我愛你……”

驚喜交加的情緒在她眼裏乍然進射,她看進他湧滿溫柔與誠意的眼眸,有短暫的幾秒她渴望要去相信,但下一瞬閑,怒火陡然在心中燃起,在她還來不及察覺時就席捲了她的自製。

他怎麼可以!怎麼敢再對她撒謊!

十二年前,他只說喜歡她,現在他竟敢以愛為名想再騙她一次,他當她還是以前那個什麼事都不懂的青澀小丫頭嗎?這個可惡的愛情騙子!

全身的鮮血驟然湧向頭部,她氣得全身發抖,好不容易拾回一點的沉穩與溫柔也離她遠去,灼熱的氣流齊聚鼻翼和淚骨,升向眼眶化為迷蒙的霧氣,坐在地板不不敢置信的瞪視他,仿佛他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你竟敢這麼說?”她驚奇道,聲音輕柔而破碎。“在你這麼對過我之後?在我好不容易提起勇氣去找你,卻發現你去了美國之後?在我獨自一個人,走過陌生的臺北街道,任淒風苦雨鞭打我、淋濕我之後?在你摟過一個又—個的女人,以一樁樁緋聞傷害我,令我從失望到絕望之後?杜宇庭,你怎麼敢跟我提那個字,還指望我願意相信?”

她字字句句的指控比任何神兵利器更要刺傷他,想像著她發現自己被人拋棄而傷心絕望的模樣,他心如刀割。可是要他低聲下氣的向她解釋,男性自尊又讓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甚至有些生氣她的冥頑不靈,為何老想著他過去的不對。然而,她傷痛的神情比什麼鎮靜劑都能鎮定他的理智,總歸是他傷她太深,馥兒才沒法立刻相信,一股因受傷生起的薄怒轉瞬消失。

是呀,那顆傷痛的心怎能明白他此刻的懊悔,他必須跟她說清楚,讓她瞭解。《先知》裏的文字在腦中浮現:愛雖然可以為你加冕,也能把你釘上十字架;雖然助你像樹般的成長,也可以修剪你這棵樹。

在所愛的人面前,他只能謙卑的修正、坦白自己,赤裸得毫無防備。儘管這將暴露出他最脆弱的地方,但這次他不會再逃避。因為如果他畏懼愛情帶來的痛苦而逃避,將進入沒有季節變化的世界。在那兒,他歡笑卻無法盡興,哭泣卻滴不盡所有的眼淚。正如他這十二年來的經歷。不管是快樂或悲傷都變得很淺,一切的情緒只停留在表面,如今回想,十二年來的記憶如廢墟一般荒涼、空虛。

“我當然敢這麼說,而且還願意說上千遍、一萬遍,直到你願意相信。我愛你,馥兒。繞了一大圈,我才明白,”他的聲音帶著令人心動的沙啞,加上他專注的日光,成了最誘人的組合。

但桂馥拼命搖頭,不允許自己再相信,因為她害怕再一次陷進絕望的深谷,這次她沒把握能爬上來。

“你這十二年來想過我嗎?”

輕輕的一句話,落在他心上的威力比原子彈還具威力。看他啞口無言的表情,她就明白了。

桂馥覺得筋疲力盡,不只是因為這兩個月來為他日夜操煩、擔憂產生的疲 憊,還有這十二年來因被他拋棄遭受的痛苦,更有現在因他的說言產生的絕望。她厭倦了情緒再受他所牽系,這會讓她覺得自己脆弱得像水晶,任何微小的碰撞都會粉碎她。

“那就別跟我說那個字了,”她掩著臉說,“因為你根本不懂。你只是像上次一樣,因為找不到更便利的對象談情說愛,所以以為你喜歡我、愛上我。宇庭,別再自欺,更不要騙我,那只會讓我更加鄙視你……”

“不!”他尖銳的否認,氣她不願正視他的真心。“馥兒,為什麼你要說這麼殘忍的話?你知道這些話不只侮辱到我,更侮辱到你,及我們的愛。”

“是你侮辱愛,也是你殘忍。”痛恨他不但不肯認錯,還怪她不對,一股夾雜著悲痛的憤怒湧滿全身,“算了吧,宇庭,我真的不想多說了……”

“我要是這麼算了,我就該死了!”這一刻他才能體會到何謂絕望。即使是被那群飆車族圍毆,如此貼近死亡時,都不如桂馥不相信他感到絕望。

“那是你的事。”她的聲音冷硬起來,雙手撐在床面站起身,暗沉的雲霧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緒,花蕾一般的嘴唇僵硬而沒有溫度。“我只是來告訴你,我只想跟你維持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希望你能尊重。”

“不!”他堅決的搖頭,“馥兒,就算你不相信,也不能阻止我愛你。”

“我真的好累。”她憂悒的望著他。“不要再說了。你這樣子,會讓我沒辦法專心治你的傷,那樣子對你不好。”見他還想說什麼,她緊接著道:“要是你執迷不悟,原諒我沒辦法再當你的醫生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找比我更優秀的醫生來接替……”

“馥兒,你為什麼……”他備感挫折的瞪視她。

“就這樣,我要回去了。”她朝他揮了一下手,轉身走向門口。

脆弱的心無法再負荷他更多的告白,儘管認定那是謊言,但再聽下去,她恐怕會動搖,墜入他以愛編織的謊言裏。

“馥兒,我會讓你相信的,就算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我都要說服你。”

她轉動門把的手,因他這句話而輕顫不已,心中的疼痛使得她猛然咽下滾動往喉嚨裏的哽咽,用力拉開門。

看著那道門重新合上,隔開他與桂馥,宇庭心中充滿苦澀,不由得覺得紀伯侖說的話有點狗屁。

什麼叫做因為愛的體認而受傷,要心甘情願地淌血?正如桂馥之前說的,會說這種話的人八成沒失戀過,因為如果嘗過被愛刺傷的痛苦,那椎心之痛讓你想罵人都來不及,怎會心甘情願地淌血?

但這麼想又如何?心頭的焦慮煩躁並沒有因此緩和下來,他仍然因這雙該死的腿只能一籌莫展的坐在床上發呆。但真的只能這樣嗎?

俊逸的臉龐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與生俱來的不認輸個性,激起體內強大的戰鬥意志。他要是這麼輕易被打敗就該死!

他杜宇庭只會伸手去取該他得到的,不管路途如何艱險而陡峭,他都會掃除障礙,得到甜美的果實!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9 13:2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