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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都市言情] 葉雙 -【擁妻自重(護妻聯盟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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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5 00:47: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自然,這樣的議論也傳回了沐婉娟的慕水齋,聽完了丫鬟的回稟,原本還意興闌珊地擺弄著棋局的沐婉娟,登時氣得將棋子掃了一地。“他們怎敢這樣議論主子!”再想到自己竟然因為沐修塵而被議論,她恨不得立即沖到芳菲院去,抓花沐修塵那張出落得愈發美豔的臉。

    她氣得渾身顫抖,又想到穆王那個莽夫竟然不顧臉面地闖進沐家,還直沖著芳菲院而去,忽而,她又笑了。

    那個膽子比螞蟻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如果瞧見了氣勢洶洶又破相毀容的穆王,只怕會嚇得驚聲尖叫,放聲大哭吧,而在成親當日就被還沒入門的妻子這樣嫌棄,以穆王那樣的脾氣,將來還能給沐修塵好果子吃嗎?

    或許她的嫁妝可能很快就可以回到她的手上了,這麼一想,原本騰騰的怒氣突然消了些,臉上甚至還能見著笑容,更有了出門的興致。

    她倒要去看看,沐修塵究竟會怎樣惹惱穆王,然後將自己的一生埋葬在那荒僻的西北。

    沒有全福大人,沒有梳頭或上妝的嬤嬤,便連身上的嫁衣都寒磣得不似大戶人家要嫁女兒,整個芳菲院更是冷冷清清的完全沒有半絲的喜氣,就連紅綢都掛得零零落落。

    紅殊和芳連倒是想掛:,可偏偏芳菲院本就不受人待見,那些二等丫鬟和粗使僕婦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沐修塵懶得發話,紅殊和芳連就是說破了嘴,也沒有人願意聽她們的。

    還好,嫁衣倒是有的,只不過也就是普通的料子,由著沐修塵與她的丫鬟一起繡出來的。

    至於昨日送出的嫁妝,看著倒是準備得挺齊全,但真正能夠生息的鋪子或農莊全都沒有,看起來好看,但真真實用卻少得可憐。

    對此,沐修塵也毫不在乎,該要有的東西其實她那早逝的爹娘早已為她準備好了,若非如此,她也沒有能力可以在初見楚元辰時就給了他三十萬兩銀子。

    她爹在富庶的江南做了兩任的知府,自然富得流油,就算她爹娘亡故,大部分的銀錢都被收回公中,可她爹在未過世之前,為她留下不少傍身的銀子和那座秘密的金礦。

    之前她傻乎乎地守著那些銀子,不敢動用分毫,就怕惹怒了沐老夫人,可最後卻全都被沐家給哄了去,這一回她可不再傻了。

    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她便細細的安排了一切,至於沐老夫人心心念念的那座金礦,也早已被她不動聲色地掌在了手中。

    只是,活了兩世的她卻沒想到,沐老夫人竟然會心狠至此,原來他爹娘的亡故根本不是壽終,雖然如今她還找不到確實的證據,但是從芳連打探回來的消息看來,一切只怕都是沐老夫人陰狠的手段。

    沐老夫人向來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若是沒有緣由,又怎可能為了一個不是心腹的下人這樣盡心盡力?

    無論如何,這筆帳她已經算在沐老夫人的頭上了。

    在紅殊為她梳頭時,她的思緒飛快的翻轉著,盤算著這陣子打聽來的一切,試圖找出更多關於她爹娘身亡的線索,卻被一道粗魯但熟悉的聲音打亂了心緒。

    “怎地一點都沒有喜慶味兒?沒掛紅綢也就罷了,難不成沐家窮得連梳頭婦人也請不起?整個院子冷冷清清的……”

    沐修塵聞聲一愕,明明是偷偷進京不能現身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她是知道他任性,可也不能這般任性吧?

    因為一早起來就沒踏出過芳菲院一步,連帶的紅殊和芳連也都因為沒有人手而忙得團團轉,所以她壓根就不知道楚元辰跑死了幾匹馬也要親迎的事情已經在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心裡一急,才走了幾步正要出門瞧瞧時,芳連已經從外頭匆匆步入,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臉上的焦急頓時斂去,不動聲色的又回身坐回妝台前示意紅殊繼續。

    要說他當真是為了她抗旨回京,她是一萬個不相信,可她卻相信他之所以會這麼做,至少有一部分是為了她,哪怕只是占了萬分之一,那也足夠暖她的心了。

    她相信他不是一個沒成算的人,既然敢這這麼做,必然已經盤算好了一切,她該相信他的本領。

    “嘖,原本外頭傳說沐家人瞧不起本王倒也不是隨便說說的不行,本王得進宮去同皇上說道說道。”楚元辰才邁進芳菲院的腳,又旋了個方向,俐索的要邁出門去。

    沐修塵一直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當然沒有錯過緊接著在他這番話之後,呼啦啦響起的一連串告饒聲。

    聽得消息急匆匆奔來的沐二爺,一邊喘著氣,一邊同楚元辰解釋道:“王爺可千萬別誤會,這不是想著塵姐兒出了門之後,到了穆王府,才能正式拜堂,等到上了花轎便要匆匆去西北,為了不折騰塵姐兒病弱的身子,今兒個才會一切從簡。”

    沐二爺張口就是一通他們這是不計毀譽,真心為沐修塵好的話語,聽得房裡頭的沐修塵忍不住笑了。

    楚元辰則是很粗魯的罵道:“放屁!”

    許是在軍中待得久了,他粗魯慣了,再配上臉上的刀疤,那氣質哪裡像個王爺,說是個土匪也是有人信的。

    “王爺明監啊,那塵姐兒是我大哥留的獨苗,如今大哥大嫂已經離世,咱們這些做祖母和叔父的,自然也會想著多看顧一些。”

    “真的是疼她?”楚元辰語氣微揚,原本瞪大的眼倏地眯成了一條縫,直直盯著沐二爺,似是想要分辨他話語的真假。

    過了一會兒,楚元辰微微點頭,就在沐二爺以為他信了自己的話,一顆心正要放回原住時,楚元辰冷不防的又發難了。

    “疼她?!你們也好意思說疼她!可別打量著我不知道,雖然本王不在乎爺的女人帶多少的嫁妝嫁給我,就算一兩也沒有,只要本王樂意,也會捧著她,但你們沐家也忒缺德了,一個你們家的嫡出姑娘出嫁,還是嫁給我這個堂堂王爺,你們就讓她帶著那麼寒磣的嫁妝,是想讓我王府裡的那些人一口一唾沫的淹死她,還是存心想教我看輕她?”

    楚元辰的這番數落,把沐家人心裡頭的打算給說了個七七八八,就見沐二爺的臉頓時紅得像猴子屁股,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穆王究竟是來迎親的,還是來結仇的?那樣的嫁妝還寒酸?都已經讓他的妻子心痛得咬牙切齒了,還能說是寒酸嗎?

    沐二爺在心中咒了楚元辰的祖宗十八代,可偏偏這件事本來就是自家理虧,若真讓眼前這這個渾的給拖到了皇上面前說公道,便是貴妃從中斡旋,只怕沐家也討不了好,更槽糕的是,要是真惹了皇上生厭,只怕婉娟那太子妃的位置便連構都構不著。

    萬般無態之下,沐二爺只好又道:“瞧瞧,王爺這不又誤會咱們了嗎?”

    “怎麼又誤會上啦?”楚元辰斜睨著他,雙手環胸,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再加上那臉上蜿蜒的疤,看起來著實嚇人。

    “這不今日兒發嫁往西北去,路途遙遠,咱們家老夫人不放心在嫁妝裡頭放太多的現銀,怕招人嫉恨,要是半路遭劫,咱們家姑娘能找誰哭去?所以都替她換成了銀票,等會兒就會交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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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5 00:47: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交給她?那多費事,不如直接交拾我,我替她保管著,等到了王府,我就還給她,這樣保證萬無一失。”

    “這……”沐二爺猶豫了,瞧著楚元辰的眼神帶著一絲懷疑。

    “莫非之前都是糊弄我的?就我所知,我媳婦的爹可是待過江南一帶的,那兒有多富庶在朝的誰不知道,他驟然離世,財富也都盡歸你們沐家公中,你們沐家拿那副破爛嫁妝就想打發人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話。”

    “咱們沐家怎麼樣也不可能虧待了塵姐兒,王爺若是再血口噴人,那就上萬歲爺面前說道。”沐二爺虛張聲勢地恫嚇,但心中已盤算著脫身之道。

    “若說我是血口噴人,那也得拿出證據來,就憑那副破爛的嫁妝,就連皇上也會贊同我說的話。”

    見誰他也不怕啊,要說這沐家沒虧待過沐修塵,誰能相信?就憑這座位置偏僻荒涼的院子,再加上那副看著豐富,卻不甚值錢的嫁妝,就可以知道沐家有多冷待沐修塵。

    “你……”沐二爺被他的話堵得滿臉通紅,但他深知這事兒萬萬不能真的鬧到金鑾殿上,只能把心一橫說道:“老夫人私下裡替塵姐兒準備了二十萬兩的銀票。”

    “那好,銀票拿來!”楚元辰也不說廢話,直接手一伸,沒有半絲不好意思地討要。

    沐二爺頓時覺得渾身的血直直地往腦門沖去,但碰上了流氓似的楚元辰,連皇上都拿他沒撤,他除了認輸還能怎樣?

    沐二爺頭一偏,朝著隨他來的大管家吩咐道:“去找老夫人拿銀票給我,我再親手交給王爺,免得王爺對裡們沐家的誤會愈來愈深。”交代完,他轉過頭還想再說什麼,卻見楚元辰壓根不理會他,背著手緩緩地往芒菲院的正房踱去,他又大驚,連忙問道:“王爺這是幹什麼?”

    “反正等總管拿來銀票也需要時間,一來二去瞧瞧本王的王妃準備得如何了。”

    “王爺,這于禮不合!”

    薄薄的唇微微揚起,楚元辰笑著說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本王的話就是規矩。”

    楚元辰真的要進門,沐二爺那種文人的身子又怎麼可能能攔得住他,再加上他是真正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人,總能在無形之中散發出一股戾氣,又哪裡是沐二爺能抵擋得了的。

    他不理會沐二爺的阻攔,一步步地往前走去,那默然無聲的氣勢壓得沐二爺忍不住讓了身子,頓時他更是如入無人之境,筆直地步進芳菲院正房的廊下,而沐二爺卻只能杵在原地,愣愣地望著那挺拔的身影。

    這到底是哪來的土匪啊?難道,這就是她們以後的姑爺?

    聽得外頭的動靜,紅殊和芳連都嚇得花容失色,想到自家主子要嫁的是這種人,她都極為主子感到憂心。

    只有沐修塵愈聽唇角兒翹得愈高,他今兒個親自前來已經夠教她心暖和驚訝的,再加上他這般不顧臉面的為她討要嫁妝,更是讓她的心間泛起了一陣的甜。

    旁人都說他殘酷無情,唯有她知道那不過是他刻意佯裝出來欺騙世人的樣貌罷了,對她來說,他就是一個護短之人,是一個願意捨命對她好的男人。

    所以她才不在乎旁人會怎麼評論他今日所為之事,從今而後,但凡說他壞話的人便是她的敵人,她要與他站在同一陣線。

    門扉被重重地扣響,紅殊和芳連慌得不知所措,不敢也不想去開門。

    唯有沐修塵很是鎮定她朝著兩個丫鬟頷首,芳連只好一步三回頭的朝著門口走過去,深吸了口氣後才敢拉開門閂。

    臉上有道疤,看起來有些兇狠,就算沒有受傷的那半邊俊美無儔,但芳連還是忍不住暗暗倒抽了口涼氣。

    但狂放的楚元辰眼中哪看得到這麼一個小丫鬟,他直接略過了她,入了屋,大步走向站在妝台前的沐修塵。

    沐修塵抿了抿唇,雙水眸直勾勾地瞅著他,用眼光瞄繪著他的五官之後,她的視線便直直撞入了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他的雙眸宛若一片無波的鏡湖,倒映出身喜服的她,滿滿都是她。

    見了身著紅色蟒袍的他,她的杏眸驀地又是一變,笑容更加燦爛。

    她的笑容從來都是毫不矜持的,楚元辰初時怔了怔,竟覺自己的腦海裡空白一片,過了好半會兒才回過神來。

    原來,她穿嫁衣是這個樣子,比他想像的還要好看得多,好看到他根本捨不得挪開目光。

    那一身的紅襯得她膚白勝雪,即便沒有特地請來擅畫新娘妝的婦人為她上妝,但她臉上那比平素濃豔幾分的妝容,仍是教他不禁失了神。

    這是他第三回見她,可卻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在他的心裡蕩漾,倒真沒想到那個老邁昏庸的皇上竟能為他指上這麼一個嬌婦。

    想著她之前大膽的用二十萬兩銀票砸他,又毫不猶豫的出賣了沐家人,這樣既有膽識又有美貌的女人,的確勾動了他的心弦。

    他深邃的眸光定定地凝視著她,仿佛想要借此瞧清楚她心裡頭到底在想什麼,她的神情和眼神沒有半絲尋常姑娘見到他時會有的懼怕,甚至那清亮的眸子裡還能見到她對自己滿滿的信任。

    她相信他?!

    迎著她的目光,楚元辰滿心疑惑,但不可否認的,不被人懼怕的感覺真不錯,尤其那個女人還是自己的妻子。

    有了比較之後,他冷不防的想起當初他的元配在他掀起蓋頭的那一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還有那種幾乎無法收斂的懼怕讓他冷了一顆原本對未來還有些期望的心,從此便再也沒有女人可以勾動他的心弦,兩人之間有的只是義務和責任,即便她後來難產離世,他也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心傷不舍。

    而如今,沐修塵那充滿信任、毫無懼怕的眼神,仿佛一抹朝陽,在他猝不及防間照進他的心窩,讓他冷硬的表情不自覺柔軟了許多。

    “你準備好了??終於,他開口了,語氣多了點溫度,並且向她伸出了手。

    “嗯!”迎著他的眸光,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為了這一天,她已經準備了那麼久,自然準備好。

    就在她伸手想將自己的小手放進他的掌心時,門外突然急急步入了許多人,其中二話不說就沖到她面前的自然是沐婉娟。

    她剛剛才知道,那可惡的穆王竟然又從她爹那裡要走了二十萬兩要讓沐修塵當做她的體己銀子。

    昨兒個抬走的嫁妝已經讓她滿心嫉恨,如今再加上這二十萬兩,那豐厚的嫁妝就要蓋過她了,她怎能不氣極?

    但她可沒傻得真把這樣的怒火表現出來,而是以護衛者的姿態護在沐修塵的身前,不客氣的說道:“姊姊,這個男人還沒成親便覬覦你的嫁妝,這樣的男人你怎麼能嫁?”

    “她不嫁,你嫁?”楚元辰好笑的問道。

    “誰要嫁給你這個………”話說到一半,沐婉娟驀地頓任,她深吸了口氣,試著平穩內心的憤怒,一改尖銳的嗓音,平靜地垂眸說道:“妹妹的意思是,王爺這樣大剌剌地跑到沐家來討要姊姊的嫁妝,未免有失您的尊貴,我們沐家也不可能虧待姊姊,王爺此舉未免將沐家瞧得太過下流了些,更何況王爺此舉更將姊姊置於悠悠眾口的議論之中,似乎也不是大丈夫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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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此刻的沐嬤娟已無方才的氣急敗壞,她那變臉的功夫,就是沐修塵也自歎不如,可惜的是,她的辯才無礙對楚元辰來說,沒有絲毫的影響力,他完全一副懶得理會她的模樣,讓氣氛頓時陷入一片窒人的寂靜之中。

    沐修塵淡然一笑,正想要開口緩頰之際,就見楚元辰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她立時抿唇而笑,從善如流的靜立在一旁,就讓她瞧瞧楚元辰要如何用他的混不吝和蠻橫治治沐婉娟。

    楚元辰對於沐修塵的聽話微微頷首表示滿意,然後才開口說道:“這位是傳言中那位聰慧又絕色的沐家二姑娘吧?”他的嗓音低醇,仿佛能蠱惑人心。

    聽到那宛著陳酒一般吸引人的聲音,沐婉娟終於收攝了心神,將眼皮悄悄地往上抬了抬,由於她站在楚元辰的右側,所以初初映入眼簾的,是他那沒有受傷的半張臉,望著那出色的五官,她一時之間連呼吸都忘了。

    不是說毀了容嗎,怎麼看起來依然那樣貴氣俊逸?或許是被初初那一眼所震撼,所以即使後來楚元辰轉過頭來,讓她瞧著了臉上那道驚人的傷疤,她也不覺得有那麼恐怖了。

    雖說終究是白玉染瑕,可卻瑕不掩瑜,讓她當下對於沐修塵的妒恨又增加了幾分,不過她面上不顯,反倒漾著得體的淺笑,姿態優雅地朝著楚元辰一福,說道:“王爺萬福,小女正是沐家二娘。”

    有些訝異於沐婉娟這樣快速變臉的絕技,他微微頷首,卻冷聲問道:“方才你質疑我是為了你長姊的嫁妝,所以才娶她的嗎?”

    “這……”沐婉娟早就聽聞楚元辰的個性很直接,卻沒想到會這麼直接,讓她頓時無言,思緒不停翻飛著,想要為自己方才的失態找一個合理的藉口。

    “怎麼,敢情你是覺得本王爺很窮,覺得本王養不起你的長姊?”

    聽到這話,原本微微壓下去的怒火又忍不住的上揚,穆王窮不窮她是不知道,可她卻知道,他這回送來的聘禮除了一部分是皇上添上去的,其他的東西大多都是不值錢的。

    原本對於他的做法,她還暗暗有有高興,畢竟這樣輕忽的態度代表著沐修塵嫁過去之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所以雖然沐家昨兒個搶去穆王府的嫁妝不少,她也只是暗惱在心,哪裡曉得他今日又多要了二十萬兩。

    “妾身怎會這樣以為,只是王爺這樣的人物,若非受人哄騙又怎會做出這樣失了體面的事情,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外頭只怕都會以為王爺竟然不顧?面,想要染指姊姊的嫁妝。”

    “嘖,這話聽起來,你倒是在為本王著想了?”楚元辰微微笑著,又問道:“那你又覺得該如何?”

    “其實老夫人撥給姊姊的嫁妝著實已經不少,不如王爺先至前廳等候,妾身這就服侍姊姊等待吉時上轎。”

    就在沐婉娟以為楚元辰被她的話給唬住了,以為他為了面子,絕不會再血沐家索要體己銀子時,他的嗓音又冷幽幽地響了起來——

    “你這是威脅本王若不就此離去,你就要將本王上來討要體己銀子的事傳出去嗎?”

    那冷意滲人心骨,讓人直打心底發顫,就連向來高傲的沐婉娟都免不了有些害怕,但她不願在沐修塵的面前示弱,便又說道:“妾身沒有那個意思,只不過這沐家來來往往的下人這麼多,沐家就算禦下再嚴,只怕也難免疏漏。”

    楚元辰驀地往沐婉娟逼近了一步,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眼神中的輕蔑毫無遮掩。“如此說來,我倒真慶倖你不願嫁給我,還好皇上指的是大小姐,因為你的手腕當真比不上大小姐啊!”

    “你憑什麼這麼說?”沐婉娟恨極,咬牙質問,心中漾著濃濃的不服氣。

    她最討厭人家拿她和沐修塵比,沐修塵的爹不過就是個庶出的,若不是寄在老夫人名下憑藉著沐家,哪有可能成為一方大員,至於沐修塵這個孤女在她眼裡更是連渣都稱不上,她憑什麼跟自己比?

    斜睨了她一眼,楚元辰壓根不打算回答她,逕自朝著沐修塵走去,按著她在妝台前坐下,接著向芳連和紅殊交代道:“把蓋頭拿來。”

    芳連也被楚元辰渾身散發著的冷意嚇著了,但為了主子,她還是鼓起勇氣挺身說道:“王爺,這于禮不合啊!”

    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沐修塵的膽子大到沒了邊,就連她的丫鬟膽子也肥得很,竟然敢糾正他,但他從沒習慣跟下人過論事情,他透著銅鏡凝視著沐修塵那微微上挑的鳳眼,無聲的詢問。

    兩人的視線在銅鏡中交纏的那一刻,沐修塵已經識相地對芳連交代道:“把蓋頭給王爺吧。”

    他張狂得不顧世俗禮法,那她又何必拘泥呢?

    聞言,楚元辰笑了,不同於平常那種嚇人的冷笑,而是打自心裡漫出來的喜悅。

    接過了蓋頭,他輕輕巧的往空中一撒,轉瞬間沐修塵的眼前已盡是一片豔紅,然後她任由著他扶起站起身,剛好,這時他讓了無他們領來的喜樂班已經奏起了喜樂,原本冷清的場面頓時熱鬧了起來。

    感受著那樣的熱鬧喧騰,沐修塵的心裡是滿滿的感動與愛意,還好他沒有變,雖然外表一樣的冷傲,性情一樣的狂放不羈,但他心裡那份讓她眷戀的柔軟始終沒有變。

    以前她不懂,可現在她懂了,既然他要張狂,她便陪他張狂。

    她靜靜地由著他替她蓋上了蓋頭,也任由他不用紅彩直接牽著她的手走,更由著他中途停下來向沐二爺索要銀票。

    但他左手接過銀子,轉手就塞進了她的手心,握著那疊猶帶有他掌心余溫的銀票,沐家下人們的竊竊私語雖然入了她的耳,卻沒有入她的心。

    早已訣定跟著他,旁人的毀譽又與她何干?

    正這世上除了他之外,她已經孑然一身,沐家的眾人於她而言,只是仇人!

    轎夫緩緩地抬起了花轎,微微一晃,呼吸之間,爆仗的味道濃烈。

    沐修塵並不討厭這股味道,她坐直了身子,平靜的看著前方,雖然除了喜帕的豔紅,她什麼也看不到,可她知道,在不遠的前方,楚元辰就在那兒,她仿佛可以透過轎簾瞧見他正瀟灑地騎著駿馬,迎她過門。

    花轎裡的她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覺得迎親的隊伍似乎很張揚地在京城裡繞了兩圈,才來到穆王府的別院,耳旁又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雖然瞧不著,但她覺得此時的熱鬧更勝於在沐府。

    花轎四平八穩地落了地,原本是要等到了西北的穆王府才正式拜堂,不過被楚元辰這麼一攪和,兩人在京城裡的別院簡單行禮之後,就被送進了新房。

    端坐在榻上,沐修塵突然覺得身旁一陷,一股熟悉的氣息頓時盈繞她的鼻尖。

    雖然成親這檔子事已是第二回,但他的親近卻仍教她失了原本的平靜,難得慌亂的她,雙手幾乎絞成了麻花。

    她的緊張,坐在她身側的楚元辰當然感受得到,所以他大手一揚,就朝著等著熱鬧的人交代道:“你們都下去吧。”

    這讓圍在喜榻前的嬤嬤和丫鬟都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還是喜娘大著膽子提醒道:“王爺,今兒個可是大喜之日,還是有些禮俗上的儀式要做完,總要圖個吉利,也不至於委屈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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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她才不會覺得委屈,我叫你們下去你們就下去,還是說,在這別院裡,我的話不管用了?”平素他最討厭這樣的鬧騰,能忍到如今,也算是給足沐修塵和皇上面子了,他著實不想再忍了,臉色也跟著鐵青著。

    聽出了楚元辰語氣裡的不耐煩,本該靜默嬌羞的沐修塵無奈地說道:“王爺既不在乎這些俗儀,你們又何必拘泥呢?”

    沒有半點新嫁娘的羞怯,她的語氣雖柔,卻也帶著不容他人拂逆的堅持,既然王爺和王妃都這麼說了,喜娘、丫鬟們只能聽令離開,而且不忘把門帶上。

    耳邊終於清靜了,楚元辰重重地吐了口煩鬱之氣後,什麼話都沒說地起了身,親自走到桌前端起了合巹酒,又踱了回來,他一手豪邁地掀去了她的紅蓋頭,接著將手中的其中一杯酒遞給她。

    即便在這個時候,他說起話來還是和文雅沾不上邊,但沐修塵卻完全不在意,更是毫不扭捏地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酒杯,仰首飲盡,那酒熱辣辣的竄過了喉頭,讓她冷不防地咳了起來。

    “這麼大的人了,喝個酒也能噎著?”見她咳得厲害,楚元辰沒好氣的道,但卻伸出了厚實的大掌,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替她順氣,直到她終於舒服些,不再咳了之後,他這才停止。

    她驟然抬眼望著他,原在清亮的眸子頓時多了幾分的水潤,迷迷濛濛的仿佛那水氣隨時都能凝聚成珠。

    那眸裡交纏的有喜悅、有慶倖,還有一抹淡淡的哀傷。

    一見她眼角的淚珠兒,楚元辰頓時像只被踩著了尾巴的貓,從那繡了鴛鴦戲水圖案的錦被上一跳而起,居高臨下地瞪著她說道:“你哭什麼哭啊?若是真不想嫁給我,你可以早說啊,就沖著你給的那三十萬兩,我自可去皇上面前撒潑賣渾,讓他老人家收回聖旨,你……”

    仿佛對於這種狀況很有經驗似的,一見她眸中那隱隱的淚,他立刻聯想到上一回成親時,新嫁娘那種滿腹的不甘和驚懼的模樣,兩回的情景重疊,更是讓他的心宛若墜入冰窖之中。

    還以為她是個不一樣的,虧得他還巴巴的編了個那麼大的謊言,只為回京來親迎她,誰知道她卻……

    他都還沒腹誹完,突然間他的腰間一緊,他倏地低頭,就見兩隻雪白的纖手在他的腰間緊緊交纏,牢牢地將他抱住。

    “誰說我不想嫁,我才沒有不想嫁,我很想嫁你……很想嫁你……”沐修塵微帶著哽咽說道。

    奇怪的是,楚元辰本來很是不悅的心情,在聽到她那疊聲的想嫁之後,在轉瞬之間煙消雲散。

    他伸手,試著想要將她拉開,可是她卻死命的抱著,若是真要發力掙開,他又怕傷了她,只好繼續由她抱著。

    因為腰側有著濕意,所以楚元辰知道她哭了,他可以在戰場上豁出去的殺敵,也可以在剿匪時毫不留情地取人性命,可他卻不知道該拿一個哭得正傷心的女人怎麼辦?

    雖然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麼,但因為能感受到她那打從心底漫出來的哀傷,所以最厭煩女人哭哭啼啼的他,竟然容忍。

    隨著她哭個不停,外頭的天色也漸漸黑了,屋子裡有那一對龍鳳燭燃著,照亮了屋子一角。

    終於,沐修塵哭夠了,她抬起頭來瞧著他,那被淚水洗過的雙眼愈發明亮,教人心思一動,腦海中的雜念霎時散了,楚元辰本能地抬起手,輕輕落在她那粉嫩的豐頰上,用指腹輕柔地為她拭去了淚水。

    卻猶嫌不夠似的,他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兩人四目相對,一如前一回他與她在芳菲院床帳裡頭一般。

    楚元辰突然又想起了方才她說的話,心中一陣的激動,指腹擦過她水潤的櫻唇,她那豐唇上的胭脂已經褪去了許多,他俯首在她的唇畔落下一記輕吻。

    那柔軟的觸感讓他的喉結滾動,他彎腰,額頭貼著她的額頭,問道:“真的那麼想嫁?”

    他的呼吸噴吐在她小巧秀氣的鼻尖上,讓她一陣發癢,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她柔聲回道:“真的想嫁!”

    隨著她的話落,一記輕吻,落在了她的眉心,一點而過,然後又落在了眼角、嘴角,仿佛無所不在。

    楚元辰的每一個吻都很緩很柔,與他那張揚的性格全然不同,但在沐修塵瞧來,卻又一點兒也不違和。

    從來,他待她,就仿佛他捧著的是那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被他吻得有些癢,她伸手想撓,小手卻被他搶先一步握緊了,她咯咯笑了起來,才想揚聲抗議,剛一張嘴,就被他趁虛而入。

    輕淺的試探漸漸變得激狂,她的呼吸之間全是獨屬於楚元辰的獨特氣息,熟悉的味道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本能地朝他靠近,她想再靠近一些,更近一些,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感受到他真實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環著他的手是什麼時候鬆開的,一如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他褪去了沉重的嫁衣,甚至還被他壓在了身下。

    楚元辰原本的啄吻也變得愈發深濃了,唇齒雖然依舊能夠感受到他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柔,但隨後他猛烈的攻熱卻宛若鋪天蓋地一般向她襲來,教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好在在她窒息之前,他終於鬆開了她。

    她大口地喘著氣,胸口起伏如波浪,卻還是由著他脫了她的錦鞋,把她整個人又往床鋪裡側挪了挪,而他亦是蹬了鞋子,落了床幔,翻身靠了過來。

    他低頭去尋她的唇,細細密密的吻,纏綿得教他片刻不捨得離開。

    沐修塵半垂著眼瞼,雙手主動環住了他厚實的肩膀,饒是身子使不出什麼勁兒來,但她就是覺得踏實,一種言語無法形的踏實。

    他就在她的身邊,只這一點,就足以讓她無所畏懼。

    使壞一般的,她突然抬起頭,貝齒輕咬著他的下唇,他吃痛,驚訝地瞪大眼瞅著她,卻見她眉眼彎彎,笑得嬌俏可人,在這一瞬間,他心中的欲火轟然炸開了。

    楚元辰手腳麻利的解她腰上那纏得緊實的腰帶,不到眨眼的時間,便將兩人的中衣扔到了床尾。

    他再一把將沐修塵拉至身下,又欺身上前吻了上去,就在她又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同時,那堵住她呼吸的雙唇已經放開了,改在她胸口流連,帶著薄繭的手指拂過起伏的山峰,揉捏挑撥,引得她情不自禁扭著腰。

    她很想成為他的女人,很想很想,所以她由著他在自己雪白的身軀上恣意地點著火,一簇一簇……又一簇……她只覺得渾身燙得要燒起來了。

    但楚元辰卻比她更燙,他將她緊緊地箍在懷中,想聽清楚她抑制不住時的輕聲低喃,就像剛才那樣,那突如其來的輕吟簡直教他發狂。

    但他又念著她的身子太過單薄,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敢太過放肆,他可不想手上不知輕重地弄痛了她,又惹得好不容易不哭的她又掉淚。

    雖然這個輕重很難把握,他覺得自己大概也快失控了,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間她的身子竟主動地迎了上來。

    這樣的誘惑教他如何能夠抵擋,於是所有的理智頓時四散飛去,他沉下了腰身,與她的緊窒合而為一。

    隨著那被緊緊裹住的感覺襲來,楚元辰的動作漸漸變得狂野,他懷裡的這個女人熱情得讓他難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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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初經人事的疼痛讓沐修塵恨不得把身子蜷縮起來,但她還是勇敢地伸出手,死死抱緊了他,主動吻上他的薄唇,隨著他的激狂而起伏,這一生……她都要這般纏著他。

    交纏的兩人神智都逐漸變得迷離,就在攣上高峰的那一刻,迷迷濛濛之間,楚元辰仿佛聽到了她的喃喃低吟。

    “我的王爺,我真的好想你……”

    一種怪異的感覺地竄上心頭,不知為何,他一點也不以為沐修塵是貓在他的懷裡想著旁的男人,他就是知道她所想的就是他,因為這種她對他很熟悉的感覺並不是頭一回了。

    低頭,望著懷中幾乎被他折騰得昏死過去的女人,良久良久,他吐出了一口氣,又將她擁入懷裡。

    呵,她的確是個謎一般的女人,但……那又何妨,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傾心告訴他,她所有的秘密。


    在深沉的夜色籠罩下,沐修塵覺得一顆心仿佛就要從嘴裡跳出來似的。

    穆王府所在滇城幾乎在望,但她知道愈靠近滇城,他們所要面對的狙殺就愈多,且手段愈狠厲。

    從京城出發到現在,他們幾乎每隔幾日便會遇到一次狙殺,一波一波的刺客像是潮水一般向他們湧來,而且宛若螻蟻一般,怎麼殺也殺不完。

    原來數量頗多的護衛親兵一個一個的減少,她知道那些親兵的離去對於楚元辰來說,滋味並不好受,但他卻沒有說什麼,她只能從他那愈發冷厲的面容感受到回蕩在他胸臆之中的憤怒。

    他們都知道,這樣的靜謐維持不了多久,愈靠近滇城,那些刺客就會愈發不要命的湧來。

    仿佛呼應他的思緒,在一陣風拂過之際,原本乘夜行走的馬車外突然傳來了刀劍的搏擊之聲。

    沐修塵的心一冷,她毫不遲疑地掀開了簾子,就見外頭已經廝殺成一片。

    他們的人早已人疲馬憊,而刺客卻是精力十足,所以一陣廝殺下來,王府的親衛已經有了大量的死傷。

    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兒,沐修塵顧不得替那些傷亡的親衛哀悼,只是急切的在黑暗中找尋著楚元辰的身影,他仿佛殺紅了眼似的,一刀放倒一個刺客,可她感受得到他漸生的疲憊。

    於是她想也沒想的下了馬車,無論是生是死,她都想在他身邊,但她不忘回頭阻止要跟著下車的芳連和紅殊。

    兩個丫鬟回來不敢違抗她的命令,就算焦急萬分,卻也只能聽話地待在馬車上,她們眼睜睜瞧著柔弱的主子隨手從地上拾起了一把劍,輕巧地靠近正在搏殺的兩方人馬,而後揚手,揮刀!

    豔紅的鮮血噴灑出來,一朵豔麗的血花在沐修塵的眼前綻開。

    她雖是初次手刃人命,可她沒有絲毫的害怕,只是固執地追逐著楚元辰的身影,然後朝著他一步一步的靠近。

    許是夜色的遮掩,或許是她的運氣真的很好,她悄然無聲隱昵在黑暗之中,並成功地刺殺了好幾個刺客。

    終於,他的身影近在眼前,只要再幾步,她就能走到他身邊,堅定的與他站在一起,可就在這一刻,她清楚的看到有個刺客像那牛頭馬面一般舉著大刀正準備收割他的性命。

    她憤怒、她害怕,種種的情緒讓她忘了冷靜,再也顧不得隱藏自己的行跡,她筆直而快速的跑向他。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只要能救下他的性命,就算她死了也無妨,只要能為他多做一點……

    靠著這樣的信念,她狂若風,在靠近他的那一刻,她瞧著了他眸中的震驚與憤怒,她伸手想要推開他,就算明知道自己一旦這麼做了,那把亮晃晃的大刀就會落在她身上,她卻絲毫無懼。

    雖然其實她心底希冀得更多,可只要他能活著,她便是死了,也沒有關係。

    仿佛察覺了她的意圖,楚元辰眸中的憤怒更盛,他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但他怎會允許?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伸手扯住了她,將她護在自己身下。

    雖然大開了自己的後背,卻也技巧地避開了刺客那致命的一擊,受傷在所難免,卻不至於送命,他只要再撐一會兒,了無和了言就會發現自己的處境,並且拚死相護。

    然後……背後傳來了熱辣辣的痛!

    那傷、那疼,其實對他這個久曆戰場的人其實並不算什麼,可隨著那疼痛傳來的昏眩感,卻讓他心頭一凜。

    那刀上有毒!

    當這個念頭傳入他的腦際,他的眼眸便直勾勾地看著被他護在懷中的她,然後聽著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心,驀地疼了起來!

    他真的很想向她保證自己不會有事,可轉瞬間便被一股黑暗所吞噬,在失去意識前,他的耳際仿佛還能聽到她的呐喊,久久不散。

    噠噠的馬蹄聲劃破了寧靜的夜,除了緩緩前進的馬車之外,前後左右包圍著許多的親兵。

    那些身著戎裝的護衛每個人的手都搭在腰間的劍上,無言地散發出一種凝肅的氣氛。

    清亮的嗓音劃破了這片寧靜——

    “了無,到了嗎?”

    “啟稟王妃,已經能瞧見王府就在前頭了。”

    一手環抱眷昏迷不醒的楚元辰,沐修塵一張臉也蒼白得厲害,但她心裡頭的驚懼和害怕卻沒有半點表現在她的聲音裡,她沉穩的交代道:“嗯,王爺傷重,你先去前頭通傳一聲,讓人立刻卸了王府的門檻,好讓馬車直入王爺的院子,以免再傷著王爺。”

    “屬下遵命。”

    在經過了那場暗夜的刺殺之後,了無對這個新任的王妃簡真就是打心底佩服著,若不是她捨命要救王爺,只怕王爺早就要變成一具屍骨了,再加上這幾天,若不是她的指揮若定,靈巧的心思帶著他們躲避追殺,他們更不可能進得了滇城。

    所以現在了無和了言對她那是完全的言聽計從,但凡她交代的事,總是盡力達成。

    了無毫無遲疑地策馬上前,可不一會又策馬回來,滿臉的晦澀。“啟稟王妃,王府已經掛上了白幡,小的敲了半天的,說是王爺回府,卻沒人應門。”

    瞧著那漫天的白幔,了無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從他們遇險到脫困,不過是十幾天的時間,他們完全沒瞧見任何王府的馳援,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老王妃竟然這樣迫不及待的直接將王爺和王妃當成了死人,還治起喪來了。

    聞言,沐修塵抬手撩開了馬車的車簾,看向窗外那飄蕩在夜空的白幡,她那清亮的瞳眸一縮,散發出來的是深深的惱怒。

    雖然他們是刻意隱著蹤跡,也為了顧及楚元辰的傷勢,硬是躲了許多天,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又哪裡會這麼急切的為了奪位而辦喪事呢?

    面對老王妃的無恥,沐修塵淡淡的一笑,說道:“她掛她的白幡,我們自當沒見著就是了,她既想要丟人,也沒人能阻著她。”

    “可是守門的似乎得了命令,就是不肯開門。”

    了無還是覺得事情棘手,不知該怎麼敲開王府大門,但隨即便聽到馬車裡又傳來了沐修塵冷然的聲音——

    “他們既不肯開門,那便破門而入,我就不相信,咱們王爺回府,還有人敢阻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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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她很清楚,楚元辰之所以會受那麼重的傷,是為了要護著她,若非如此,在他發現有偷襲時,以他的身手,自然可以躲得開,他這般待她,她又怎麼可能丟下他不管,再說了,對她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楚元辰還要重要,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兄弟們,都聽到王妃的話,咱們王爺要回府了,若是王府的人不許,咱們就掀翻了王府。”

    沐修塵的交代,光聽著便解氣,於是了無振臂而呼,一呼百諾。

    本來有些人疲馬憊的親兵們,眸心中都漾起了激動,堂堂穆王府的親兵,竟然被幾百余名的刺客迫得東流西竄已經夠嘔的了,如今好不容易到了王府門口,卻不得其門而入,他們血液中的驕傲再也容不下這樣的輕慢。

    聽著外頭的熱血沸騰,沐修塵只是緊緊地握著楚元辰無力的手,淡淡的交代道:“去吧。”

    不過眨眼的功夫,馬車處響起了砸門之聲,再一會兒便是刀劍交擊之聲,聽著那些聲響,同在馬車裡的芳連和紅殊嚇得心驚膽顫,但沐修塵卻是面不改色。

    從今而後,誰敢對他們夫妻伸爪,她便要剁了誰的爪子。

    江山究竟是誰為主,她是一點兒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只有眼前這個還在鬼門關前徘徊的男人。

    “匪氣!”

    突然間,調侃的話聲在馬車內響起,那聲音輕飄飄的,仿佛只要一陣輕風就能吹散了似的。

    沐修塵初時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因為太渴望了,所以想像出來的,這種事在過去這段時間裡,早已不只發生過一次,可是她又忍不住有所希冀,她緩緩地低下頭,然後便撞進了他那雙含著笑意和暖意的深邃眼眸。

    再也不是那仿佛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她閉了閉眼,忍不住傻氣地朝著自己的手用力的捏去,她擰得大力,所以當痛覺襲來,她的柳眉頓時皺了起來,但也因為那椎心的痛,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夢中,他終於醒過來的喜悅頓時鋪天蓋地的朝她席捲而來。

    將她這種傻氣的行為和她蒼白臉上那種喜極的神情全都瞧進了眼底,楚元辰只覺得心暖暖的,以往那種孤身一人為自己籌算的冷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自打他爹娘離去,所有曾經有過的溫暖就被屢屢的算計和狙殺給拂得涓滴不剩,前頭娶的那個又是個沒有眼光見識,膽小如鼠,見了他就只會顫顫發抖,連話都說不清楚的。

    那個女人自然是他那繼祖母替他找的,說是書香世家的嫡出小姐,可成了親之後他才知道,她哪裡是什麼嫡出小姐,不過是個姨娘養著的庶女,直到快要出嫁了才過到了嫡母的名下,難怪行事說話都帶著一股小家子氣。

    偏偏他那個時時想要算計他的繼祖母,要的就是這樣的姑娘,愈是不受娘家待見,還有著小裡小氣的性子,正好由著她拿捏。

    在她的拿捏下,他的元配早亡,只不過那些髒水卻都被有技巧地潑到了他的身上,而他也懶得去辯解。

    在確認楚元辰真的清醒後,想到他方才數落的那聲匪氣,沐修塵牽唇而笑,語氣軟軟地說道:“我就是匪氣又怎麼了?有人不讓咱們好過,咱們又何必讓他們好過。”她握著他手的力道緊了緊,察覺到他的手終於有點溫度。

    “是啊,便是匪氣些又如何!”他略帶著歎息,輕聲說道。

    “下次不准再這麼嚇我了。”與他在一起,她從來沒有太多的小心翼翼,想到這幾日的擔驚受怕,她臉上的笑容斂去,正色地警告道。

    “你還敢說我……”楚元辰喘著氣說道,一雙虎目直直地瞪著她,就連膽子忒大的她,也忍不住移開了目光。“我還是個爺兒們呢,若是當真靠你來擋劍救命,那我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你下回要是還這麼砸爺的面子,看我不把你按在腿上打一頓。”

    他雖然語氣虛弱,可是氣怒的表情卻不含糊,甚至讓他臉上的那條傷疤都擠得猙獰了起來。

    那股怒氣筆直的傳達給了沐修塵,可她絲毫不怕,清亮的雙眸重新直視著他的眸子,然後字字堅定地說道:“就算再來一次,我也會這麼做,我絕對不要一個人在這世上獨活!”

    這話似是宣告,也似誓言,但她眼底的哀戚又引起了楚元辰的疑惑,就跟兩人洞房花燭夜時,他聽到她在睡夢中咕噥著“王爺,我想你”的感覺一樣,不那麼排斥,可卻又覺得似乎哪裡怪怪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他迫切的要得到她的保證,那天夜裡那種蝕心的驚恐,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都說他是為了救她而傷,可其實他心裡知道,那一夜,刺客的那一刀本來就是要刺向她的,因為與好幾個刺客纏鬥,他幾乎閃避不了那一刀,就在那危急的當時,是她附在了他的身上,想要替他擋去那一刀,也因為她那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刺客愣了會兒神,而他則又將她壓回了身下,雖然他背後的門戶大開,卻也給了他一瞬間的機會,避開了致命的要害。

    所以到底也分不凊是誰救了誰,可他卻清楚的知道,當他發現她竟不要命的想要替他擋刀時,心中所受到的震撼和驚懼。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我是個男人,保護你本就應當的。”

    “你是我的夫君,我保護你不也是應當應分嗎?”

    “女人就該躲在男人的身後!”對於她的冥頑不靈,他氣得幾咬崩了一口牙,一字一字堅硬得像是從牙縫裡頭蹦出來的。

    “咱們既是夫妻,就不該在大難來時各自飛,無論多艱難,我都要時時刻刻和你守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所以下一次,我一樣還是會這麼做,這次我不會再自己一個人先走。”

    “你……”她的話字字鏗鏘有力地撞進了他的心窩,然後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間。

    他不能說她的想法是錯的,因為他確實被她的話所撼動,但……女人不是該矜持嗎?這世上有哪個女人會像她一樣,把這些話放在嘴上說的,而且還說得那樣順溜?

    面對她的伶牙俐齒,他因為找不到話反駁,只能賭氣地別地臉去。

    誰知她卻伸手扳正了他的臉,雙眸直鎖著他的,正色警告道:“所以,你記清楚了,若是你當真不想看到我為你殞命,那麼無論你在盤算謀劃什麼,你最好都能保證會成功,否則你若死了,我亦不會獨活。”

    原來張揚不羈的男人,此時就像個木偶人一般的愣住了。

    就算他平日再無賴、再舌粲蓮花,可是此時此刻,他也只能愣愣的看著她,然後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的話,該死的拔動了他的心弦。

    暗夜的殺戮再一次無情的展開,幽黑的夜空中散發著濃濃的血腥氣。

    但許是王妃方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喚起了這群親兵的戰魂,這些親兵每個人都帶著悍勇之姿,以一擋十。

    所以儘管王府早有佈置,但終是讓那些親兵在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撞破了大門,人人身上都見了血,但卻無一人怯戰。

    就在大門被破的那一刻,忽然有大批的人簇擁著一名老夫人走到了前庭。

    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往地面敲了幾下,試圖停止眼前的這場紊亂。“都給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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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當那已染滄桑的低沉聲音破空響起,所有人都如她所願的停了手。

    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無數傷口的了無和了言對視一眼,仿佛無言的在說著,終於逼出這個老東西了,然後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同上前,單膝跪地,朝著一臉氣怒的老王妃拱手請安,“老夫人萬福金安!”

    “安什麼安?就你們這樣打砸燒殺的,我還能安生嗎?我看你們和你們的主子是巴不得我早死吧!”

    環視著一地的黑衣人屍體,老王妃的心忍不住抽了抽,她很清楚既然了無和了言回來了,楚元辰必定也在近前,而他的歸來,代表她那折損了無數銀子和人力的計畫,又再一次失敗了,這滿院子迎風飄揚的白幡就像一記記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臉上。

    她就不懂,為何這幾十年來的苦心謀劃總是屢屢失敗,明明她都弄死了老的,可偏偏小的就像九命怪貓一般,怎麼樣都弄不死。

    楚元辰一日不死,她的兒子便一日無法名正言順的襲爵,若是有朝一日她死了,她相信楚元辰要做的頭一件事,只怕就是將她的兒子從穆王府給踹出去。

    她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就算她是繼室,可她的兒子也是嫡出,憑什麼所有好處都讓楚元辰父子給占去了。

    “你們這是打算掀了這穆王府,究竟是誰給你們的膽子?”老王妃氣得將拐杖直直的戳向跪著的兩人。

    兩人不閃不避,嘴裡恭敬的答道:“王妃有令,王爺回府,任何人不得阻攔,阻攔者殺無赦。”

    聽到這麼肅殺的命令竟是出自楚元辰新娶的妻子,老王妃眉間的一字痕便更加深刻地攏了起來。不說是一個膽小如、懦弱怕事的丫頭嗎?

    昔日當皇上的旨意到了穆王府,她便曾經極其不願,畢竟沐家自從送了一個女兒入宮成了貴妃之後,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便扶搖直上,若是真讓那沐二爺嫡出的沐婉娟成了穆王妃,那麼楚元辰在朝中除了三皇子之外,便有了其他的依仗,這對他們楚家其他想要扶持大皇子的人來說,是極度不利的。

    孰料,那沐家也不捨得讓自己的姑娘嫁過來穆王府,於是當下遣人快馬回京打聽沐家嫡長女的性子,當她得到了沐家回覆的信時,她再也不反對這門親事。

    她以為像那樣性子的姑娘,只怕見了楚元辰那種兇惡的模樣,再加上外頭種種關於他不好的傳言,她必然會極度排斥這樁親事,再加上性子軟糯,等她進了穆王府,也只能由著她這個當家祖母拿捏了。

    可誰知楚元辰竟然一聲不吭的親赴京城迎娶,還大陣仗弄得人盡皆知,就連皇上都驚動了,還在沒有成親之際,據聞在迎娶當天,生生地啃下了沐家的一塊肉,這不惹得沐家人氣急敗壞,便與她謀劃著要將這小倆口一起送上黃泉路。

    屆時她的兒子得了爵位,沐家則能拿回所有的嫁妝,據聞沐家的老夫人特別強調是所有的嫁妝,一樣東西都不能少,要緊的程度仿佛那裡頭有什麼東西是對她特別重要似的。

    可惜的是,饒是他們兩家聯手,再加上大皇子的暗衛,都沒能立時要了那對新婚夫妻的性命,反倒讓他們失了他們的蹤跡。

    只是那回來報信的刺客信誓旦旦的說親眼見到楚元辰被喂了毒的刀所傷,肯定命不久矣,所以她才盤算著將靈堂佈置起來,供人悼念之餘,順便也坐實了楚元辰夫妻已亡的事實。

    可小心的她還是在穆王府的周圍布了天羅地網,就是怕楚元辰一旦沒死,又會讓王位的傳承有了變數,卻沒想到楚元辰當真沒死,甚至還有餘力能與安排在王府周圍的死士拚殺。

    她早在聽到門口打起來的動靜時便已經醒來,本想著可以第一時間聽到喜訊,但聽到的卻是楚元辰即將破門而入的壞消息,再加上如今天色已泛白,最佳誅殺時機已失,就算此時能斬殺了他的親兵,卻也不能在眾目睽暌之下刺殺楚元辰,否則那滿門抄斬的聖旨只怕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穆王府。

    所以她匆匆而來,沒見到楚元辰,卻聽了無說出擋者殺無赦的命令竟是出自沐修塵的口中,哪能不教她驚訝與愕然?

    “那王爺和王妃此刻在何處?”老王妃拄著拐杖急急問回道,再也沒有以往那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氣定神閑。

    “王爺和王妃在街頭的馬車上,王妃有令,王爺身體有恙,當即拆了門檻,讓馬車直入王爺的掩月院。”

    “我都還沒死呢,還輪不到她一個剛進門的新婦發號施令,就算王爺身上有傷,除非昏迷不醒,否則難道歸家也不用來見一見我嗎?”知道那些刺客不是一無所獲,老王妃心中的不滿稍稍平息了些許,言語之中也跟著添上了以往的霸氣。

    “王妃有令……”倒沒想到老王妃竟會在這個時候連面子情都不顧,了無驚詫之餘,只能再次抬出沐修塵來。

    老王妃冷哼一聲,厲聲打斷道:“這個家還不是她當家做主,沒見一見王爺,我又怎麼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你們這些狐假虎威之人蓄意而為,想要趁著王爺瀕死之際屠了穆王府,搬空王府家財,好落草為寇,甚至通敵賣國!”

    面對這樣的指控,了無冷硬地回道:“老大人慎言,我等對王爺的忠心可表,絕不是那種背主之輩,只是王爺……”他想到還在昏迷之中的王爺,頓時有些語塞。

    老王妃本就處心積慮要殺了王爺替自己的親生子奪了王位,如果讓她知道王爺昏迷,只怕於他們相當不利,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突然間一陣躂躂的馬蹄聲劃破了清晨的寂靜,了無和了言抬頭,便見是載著王爺的那輛馬車。

    “祖母萬福,孫兒歸家了!”

    撩起了車簾,楚元辰那張蒼白卻明顯清醒的臉龐出現在老王妃的面前,那張臉上極為愉悅的笑容,更令老王妃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然後,沐修塵下了車儀態雍容地朝著老王妃一福。“祖母萬福,孫媳隨著王爺歸家,本應先向祖母敬一杯茶,以全孝道,可如今王爺為歹人所傷,所以孫媳無暇他顧,還請祖母見諒,孫媳這還得伺候王爺回院子裡安置,至於這漫天的白幡,如今王爺既已歸家,也就用不著了,了無和了言就替府裡的小廝搭把手,拆了吧!”說完,她也不理會臉色鐵青的老王妃,在芳連的攙扶下又上了車。

    “你給我站住!”老王妃厲聲喝道,握著拐杖的手氣得發顫。

    從老王爺在的時候,老王妃就是王府裡頭說一不二的主,就連楚元辰的親爹都得讓她三分,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剛入門的新婦這樣無視于她的存在,她今兒個要是不好好治治她,將來這王府哪裡還有她和親兒子的立足之地。

    “祖母若是還有什麼要教誨的,且容孫媳家置好王爺後再去聽訓。”

    即使在她的喝斥之下,馬車並無半絲減緩的跡象,還是按著原有的速度,筆直地朝著內院駛去。

    似是不經意的,一封信從馬車的窗戶落了下來,剛巧就落到老王妃的腳旁。

    低頭,她那蒼白的眸子瞪著那封信,然後示意隨侍的大丫鬟撿了起來,大丫鬟雙手恭敬地呈上拾起的信,老王妃先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這才接過信來慢條斯理地拆開瞧著,隨即她面色大駭,胡亂的將手中的信揉成了一團,塞進了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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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她做完之後,卻已大汗淋漓,渾身虛脫,再抬頭時,她驚懼地望著馬車隱在了牆角之後,直到再也瞧不見了,她才收回目光。

    那頭明明不過十七歲,又遠在京城,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事?

    她將這封信這樣拋出,怕也是一種警告吧!

    老王妃閉了閉眼,努力平息紛亂的心緒,然而即便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用害怕,可一股駭人的冷意還是從她的腳底快速的蔓延至全身。

    該死的!這小丫頭竟敢威脅她!

    本來王爺就算不在府裡,王爺的院子也從沒斷過打掃清理的下人,可馬車才駛進了院子剛停妥,沐修塵便交代著要下車的芳連和紅殊,“屋子裡的傢俱、擺飾一件不留,全都清了,被褥全換上咱們們帶來的,安置好了之後,再來請我和王爺下車。”

    芳連和紅殊早就習慣沐修塵這種有些奇怪的命令,眉頭也沒皺一下就進了屋子,開始忙碌起來。

    沐修塵仍舊陪著楚元辰待在馬車裡頭,仔細地伺候著他,正當她替他拭汗的時候,他突然問道:“你方才扔了什麼?”

    若是依照老王妃的個性,哪裡能讓她一個新進門的孫媳婦這樣輕慢的對待,那老東西心中的怒火只怕早就掀翻了這座王府,可就在她將東西扔出去不久,老王妃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甚至讓他們離開,再聯想到打從見面以來,她種種怪異的舉動,他的好奇再也克制不住了。

    聞言,她的動作一頓,身子一僵,望著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慌亂,但卻什麼都沒說。

    她知道總有一天要面對,如果她想要助他避過災難,光靠她一個人並不足夠,可是若就這麼大剌刺的說出來,她真怕他會被自己嚇著。

    閉著眼,任由心中的矛盾糾纏掙扎,直到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當那股熱意透過掌心竄入她的身軀,她的心裡終於有了決斷。

    她深吸了口氣,仿佛吸進去的氣愈多,她便愈發有勇氣。

    楚元辰見她這模樣,也不催促,靜靜等著她開口,只是用另一隻大掌一又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脊背。

    他的撫觸漸漸平復了她的心情,也給了她力量,夢境中無數片段一股腦兒地全湧入了腦海,如決堤的潮水,如糾纏的藤蔓,她再深吸了一口氣,微啞著嗓音道:“我的王爺,讓我再與你說一個故事吧,還記得頭一回我見你時,便給了你三十萬銀票,全天下只怕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人知道你缺銀兩,還是很缺很缺的那種。”

    聽到這裡,楚元辰的眸子倏然一緊,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初見的那一天,她匪氣十足的將三十萬兩的銀票拍上他的胸膛,言語中還盡是熟稔,可他卻很肯定,那時是他們頭一回見面。

    還有,以後的每一回見面,她都一副很熟悉他的模樣,再想到洞房花燭夜,她那句歎息似的話語——

    王爺,我真的很想你……

    本要開口的他靜默了,不語地聽著她訴說她與他在夢境中的所有一切,包括她新婚之夜也被他給嚇得昏了過去,但他卻三番兩次的暗暗助她能在王府裡那個詭譎的環境中生存,更包括了他與三皇子謀劃失敗,他將最後的生機讓給了她,將她送上了馬車,可她卻被尾隨而來的沐婉娟的一杯毒酒給毒死……

    她毫無停頓的說著,他則細細的將所聽到的全都兜進了心間,握著她的手始終不曾鬆開。

    她一股腦的將自己的遭遇全都說了出來,等故事說完了,她也力竭了,歪歪地靠在馬車壁上,閉著眼微微喘息。

    語氣縹渺的她說盡了她的一生,也含糊的說出了他的結局,但他卻似乎對自己的結局滿不在乎,唯一在意的是她現在流露出來的哀傷。

    他的確懷疑過,卻沒想到一切竟然源於一場似真似幻的夢境,但她的哀傷那樣的真切,這種蝕心之痛是沒有經歷過人無法想像的。

    所以就算他不記得,可望著她眸中那毫無遮掩的感情,便連最厭惡怪力亂神的他竟然沒來由的相信了。

    也罷,是真的重新再來一回也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如今還能有機會做夫妻,還有機會彌補那些遺憾。

    若是照她所說,從她作了那個夢醒來到現在,不過一年的時間,她一個深閨女子必然是時時警惕,殫精竭慮,才能做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只消這樣一想,他的心便疼得一塌糊塗,他咬著牙,艱難地撐起了重傷後虛弱無力的身子,緩慢而堅定地移向她,當他好不容易忍痛將自己移到她的身邊,他長臂一伸,就將她納入了自己的懷中。

    “我想,在你的夢裡,我的結局並不太好吧?”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沐修塵的心一震,再聽到他沙啞的嗓音,淚水頓時如決堤一般湧出。

    “我不知道你最後到底怎麼了,我只知道……沐婉娟在我臨死前告訴我,你萬箭穿心而亡……我夢過那樣的夢,有時你當真被箭穿心……有時卻是跌下了山崖,屍骨不全,還有的時候……”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放聲大哭。

    她那模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惹人心憐。

    見過她的匪氣、見過她的勇氣、見過她即便是死也要護著自己的模樣,可他就是沒見過她這般委屈無助。

    楚元辰冷硬的心霎時被她的淚水給澆軟了,他緊緊地擁著她,任由時間的流逝,直到感受到她漸漸冷靜下來,他才又問道:“那方才扔下去的到底是什麼?”

    “是你叔叔通敵的證據拓本!”重來一回的事都說了,沐修塵自然也沒有隱瞞他的必要,於是老實交代。

    雖然她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可是既然身在王府之中,自然能夠得知很多外人所不能知道的秘辛,所以醒來後,她利用手邊所有的資源打探,並準備著一切,搜羅了天于楚家二老爺的一切。

    他竟然……”楚元辰一直以為楚家的男人不論在利益上如何競爭,終究是錚錚鐵骨的血性男兒,應為天下百姓而生,應為皇朝的安定而死,卻沒想到他的繼祖母和叔叔竟然為了權勢地位,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往昔他對於他們母子的行為,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與叔父終究是一脈相承,可如今他卻做下這樣的事來,為了穆王府,他不能再姑息了。

    “世人都不知道你外表看似兇惡,但心卻軟得一塌糊塗,我相信前世,你並非無法可以治他們,只不過是念在同出一脈的分上,但是與其讓他們玷污了祖宗名聲,倒不如先一步剁了他們的爪,讓他們再無懸念。”

    深深的看了沐修塵一眼,楚元辰更加收緊擁著她的雙臂,說道:“這回有我,相信我,我不會再扔下你的。”

    “嗯!”對於他的承諾,她輕應了一聲,然後便不再開口相勸,因為相信他,所以選擇將一切告訴他,讓他與她之間再無隔閡,至於他要怎麼做,她相信他心中自會有所決斷。

    再說了,若是他當真忍不下心,不還有她嗎?她會為他看護好後院這片天地,讓他心無旁騖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若是照著那個夢境,只怕他與三皇子所謀不久便要失敗,三皇子被賜鴆酒而亡,他則萬箭穿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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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雖說在決定助三皇子一臂之力時,楚元辰便已經有了事敗身死的決心,為了兄弟情義,他義無反顧,不是為了高官王爵之位,而是因為大皇子心胸狹窄,又頗為自私,再加上個性昏庸易怒,若是讓這樣的人上位,于天下萬民,絕非福氣,所以就算明知前世事敗,他仍不能就此放棄,人定勝天,是他的信條。

    他們楚家世代鎮守西北,就是為了給中原百姓一片能夠生生不息的淨土,他不能放棄,一旦放棄了,百姓又該如何?

    可他與三皇子明明步步為營,小心翼翼,究竟為什麼會敗?

    瞧著身旁人兒倚著自己睡得香甜,即便滿腹沉重的心事,輾轉難眠,可是只要一轉頭瞧見她那酣然的睡顏,楚元辰便又有了力量。

    或許,前世的他拼到了最後,竟發現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所以便放棄了。

    這一世不同,他有了她的傾心相伴,饒是霸業不成,卻也不能累得她再經一世的傷心。

    所以他必須勝!

    為了她,他不能再自私的顧念血緣親情,但該如何做呢?

    以他今生的謀劃,不可能一敗塗地,若要將他和三皇子連鍋端了,是萬無可能的事,除非……有人熟知他的計畫。

    想到這裡,楚元辰瞬間彈坐而起,隨即又想到自己可能驚擾了正熟睡的沐修塵,他趕緊又拍了拍正含糊抗議的人兒,一邊繼續梳理著可能出賣他與三皇子的人。

    愈想,他的心愈驚,想要立時否決心中剛剛竄出的念頭,但若非是他和他,其他人又怎可能接觸到他們計畫的最核心呢?

    “怎麼了?”

    夜半幽幽轉醒,就見楚元辰坐在身側,目光似乎在看著她,卻又透著一股冷然。

    他本還怔怔的恍若沒有聽到,於是她柔聲再問一次,“發生了什麼事,怎地臉色那麼難看,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就著月光看到他鐵青的臉色和額間冒出的虛汗,沐修塵一下子清醒過來,連忙坐起身,伸手探向他的額際,就擔心經過一日的折騰,他的傷勢又惡化,想起他昏迷不醒時,自己的六神無主,她當下不敢輕忽,匆匆地就要叫人去喚大夫來。

    可才要下榻的身子被人一按,她再抬頭,滿眼的驚惶來不及收攝,便全數落入楚元辰的眼中。

    他心頭一軟,連忙安撫道:“我沒事,只不過想到了誰有可能是奸細,所以……”

    一個是打小伺候他的經年老僕,一個是從小與他起成長、幾乎過命的兄弟,無論是他們其中的哪一個,都讓他難堪與心痛。

    似是感受到他內心的糾纏,她傾身將自己柔軟的身軀覆在他的身後,雙手在他的腰間交纏。

    “事情不是還沒確認嗎?更何況就算真的是他們,那又如何?這世上讓一個人背叛另一個人的理由多得是,那本就不是你的錯。”

    她的話總能楚元辰原本緊繃的心情放軟些,原來這就是有沒有一個貼心人在身邊的差別。

    打小到大孤身一人的他,無論喜怒哀樂都不曾有人分享,可如今身旁多了一個傾心相待的她,仿佛什麼話都能同她說,這樣的感覺讓他心裡的難受好了些,他抬頭望著她,忍不住打趣道:“你說你前輩子膽小如鼠,可如今怎麼瞧豐卻不像啊?”那一身的匪氣跟膽小如鼠這四個字可是完全搭不上邊的。

    “若不堅強些,我怕你又會把我撇在一邊,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讓自己變得堅強。”

    “真是個傻瓜!”聞言,楚元辰原本有些發寒的心,頓時像是被暖暖的冬陽拂過一般,再不復往昔的孤冷。

    他想……夢中的一切是沐修塵的不幸與惡夢,卻是他的幸運,若非有那夢中的遭遇,她又怎會這般堅定的朝他走來?

    “你不更傻嗎?”感受著他的溫暖,她喟歎道。

    若是他不傻,以他的聰明才智,前世又怎可能因為眷戀親情而輸得一敗塗地?

    “好吧,那咱們誰也別嫌誰傻,這輩子就一起傻到底吧!”他打趣的說道,幽深的眸子寫滿了認真,他這是在償還她前世的遺憾,也是在對她許諾今生的誓言。“嗯,就一起傻吧,到時咱們再生兩個傻小子,那不,一家都是傻貨!”

    暗夜寂靜,楚元辰卻被沐修塵那句全家皆是傻貨解開了所有的糾結,他倒是想清楚了,誰是內賊也不重要了。

    前世,沐家既然傷她這般深,這世猶仍不放過,這次的追殺裡有著滿滿沐家和大皇子的影子,既是如此,那就別怪他出手狠辣了。

    “嗯,你……想要教沐家嘗嘗被人打得措手不及的滋味嗎?”

    既然沐家急著攀上大皇子,他就讓他們攀個夠,讓他們飛得愈高將來跌下來時才會跌得愈重。

    “嗯,我很想。”沐修塵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隨著沐家對她的行事愈加狠辣而無顧忌,她便愈發相信自己的爹娘並非因病而亡,沐家人會對她爹娘下手,想來一是覬覦她爹積累下來的家產,二是怕她爹擋了沐老夫人親生兒子的官路,所以即使江南離京城千里迢迢,她也買通了下人,不動聲色的取了她爹娘的命。

    沐家,不但與她有血海深仇,與她爹娘也有著索命之恨,所以她不會對沐家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好的,那咱們就讓那個沐婉娟成為大皇子妃吧,爬得更高才能跌得愈重。”

    楚元辰的語氣很隨意,仿佛只要他這樣輕巧的一句,沐婉娟就真能嫁進皇家似的。

    沐修塵狐疑的望著他,只見他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

    雖然身上的餘毒未清,不能教他恣意擷取,但偷個香不成問題,所以他傾身而下,攫住了她的紅唇,輾轉纏吻,直到兩人氣喘吁吁,方肯甘休。

    沐家當真要出一位皇子妃了!

    當消息傳到了穆王府,原正在理事的沐修塵連忙揮退了正準備回事的眾管事,來到理事廳旁的耳房,愣愣的看著來傳消息的了言,完全沒想到她以為的一句戲言,竟然這麼快就成真了。

    原來,在楚元辰恣意不羈的外表下,他所埋下的勢力竟然是這麼深、這麼廣,他要讓誰成為皇子妃,誰就會成為皇子妃,前世他的安排是不是也是這麼的細密而周詳?

    她這般想著,手中原本握著的茶杯突然砰然落地,發出一陣巨響,劃破了耳房裡頭的一片寧靜。

    如果他的勢力真的既深又廣,那麼前世為何失敗?為何落得壯志未酬身先死的下場?當真是因為有細作,才讓人探知了他的一舉一動?

    從聽到消息開始,沐修塵就一直想、一直想,想得臉上的血色突地盡褪,原本許多被遺忘的細節全都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或許……壓根就沒有什麼細作,那害得他計畫失敗的人,只怕就是當年那個怯懦無能、分不清善惡的她。

    她記得那時的沐婉娟因故並沒有成為大皇子妃,反而輾轉被送到了西北,以陪伴她的名義住進了穆王府。

    那時候的她孤身一人嫁進王府,又不受老王妃待見,沐婉娟便時時都會來陪伴她,兩人說著說著,也總會說到楚元辰的身上。

    因為是唯一的血親,她對沐婉娟總是有什麼說什麼,那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可若那些話落在了有心人的耳裡呢?或許……他們便能借此琢磨出關於楚元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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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想到這裡,那從心底漫出來的冷意迫得她瑟瑟發抖,宛若篩糠。

    “王妃……王妃……”見她這不對勁的模樣,在一旁伺候的芳連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嘴裡不斷焦急地想要將她喊回神。

    沐修塵卻聽而不聞,腦海中只回蕩著一句話——

    是她害死了他!

    在驚覺這個事實的這一刻,她沒了往昔的那種氣定神閑,就像一個迷了路的娃娃,驚慌失措。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沐修塵喃喃不休,魔怔似的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句話。

    對於這樣的狀況,芳連也是嚇壞了,卻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雖然她們歸來的第二天,老王妃便遣人將王府後院裡的對牌和鑰匙都送了過來,然後和二老爺他們全都避居,不再隨意出現。

    看似老王妃認輸了,但芳連很清楚,就像沐老夫人一樣,像老王妃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認輸的,他們的避居只怕是為了鬆懈她們的心神,一旦有了機會,必定會像毒蛇一般狠噬她家主子一口。

    她急得團團轉,而進來送茶水的紅殊也跟著嚇壞了,兩人商議了一番之後,芳連咬咬牙沖了出去,她得儘快找王爺回來,否則若是王妃有個什麼閃失,她只怕難逃王爺的雷霆之怒。

    芳連快步往前頭的書房跑去,儘管她極力壓抑,但她驚慌的模樣依然入了一些有心人的眼中,再加上王爺在她進了書房之後便立即跟著出來直奔主院而去,一時之間,王府裡頭的下人皆議論紛紛。

    這樣的議論當然也傳進了避居的老王妃耳裡。

    這兩個月,她當真是憋屈極了,可偏偏有著把柄捏在人家的手中,她不敢輕舉妄動,就怕沐修塵會來個魚死網破,不顧一切地將她的親生兒子給送上絕路。

    她等著等著,等來的全是他們小倆口恩愛逾恒的消息,而那沐修塵更是將她的院子經營成了鐵板一塊,讓她連見縫插針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好不容易瞧著點不對勁,老王妃自然上了心,連忙交代道:“再去探探,有任何消息都來回我。”

    芳連會這麼驚慌失措,楚元辰會這麼急切的回房,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最怕的就是平靜無波,只要有波動,就能有行事的機會。

    “是!”貼身的丫鬟應聲退下。

    老王妃又兀自琢磨著,她拿到的東西是那些證據的拓本,正本一定還在他們的身上,只要找到之後銷毀,她便不用再受制於人了。

    食指敲著刻著福壽團花的黃花梨木小幾,她的臉上忽爾現出了一記猙獰神色,那兩個小輩難不成以為將後院牢牢掌在手裡,她就拿他們沒辦法了嗎?

    若是她這回能毒死了楚元辰再嫁禍給沐修塵,那所有的問題也就全都解決了,既不用面對皇上的雷霆之怒,又能同時解決兩個麻煩人物,想到這裡,她頓時浮現一抹陰沉的厲笑。

    原來……害死楚元辰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這樣的認知像一道巨雷,狠狠地劈進沐修塵的腦海裡,讓她久久無法回神,從醒過來後那抹不顧一切想要保護他的信念,都變得蒼白而可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面對他!

    以她今日見識到他的能力,他想要將三皇子推上皇位只怕並非難事,可卻因為她的不設防,所以他的讓劃失敗了,連命也賠上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徹底的慌了,她不能再見他!

    想清楚之後,沐修塵從掎子上跳了起來,急慌慌地喊著紅殊和芳連,可芳連已經去找王爺了,唯一應聲的只有傻氣卻忠心的紅殊。

    一見紅殊,沐修塵的眼眶就驀地紅了,紅殊當時也是因為她的愚蠢而受傷害的人。

    她以後會彌補他的,可是現在的她必須離去,如今的她就像受了傷的小動物,驚慌失措的想要四處逃竄,哪裡還有半絲鎮定可言。

    “快去收拾東西,我要立刻出府。”才交代了一句,便又想到方才已經去找楚元辰的芳連,若是讓她找著了他,他一定會立刻回來,她哪裡還有時間能收東西,於是她又連忙改口道:“不用了,我們這就離開!”

    現在的她很怕很怕……很怕他知道一切後,會用那種嫌惡怨恨的眼神看著她。

    在好不容易兩心相交的現在,她寧願與他死生不復相見,也不要看到他對她有所嫌惡,那會讓她的心碎成片。

    所以不等紅殊再開口,她埋首就往門口處走去,她走得很急很急,急到沒有發現迎面走來二人,她迎頭撞進了他堅實的懷裡,愕然一抬頭,就見楚元辰滿眼憂心地望著她,見到他眸中那毫不遮掩的關心,她立即回身想要躲開,可他卻不允,伸手扯住了她。

    “你這又是怎麼了?”

    聽到芳連急急傳來的消息,說她在聽完沐婉娟被賜婚的消息後,便整個人魔怔似的怎麼叫也不回神,他自是憂心不已,連忙拋下成堆的幕僚急匆匆的往這裡來。

    可心急如焚的他才進了院子,就聽她說要走,還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的撞了過來,他雖然不解她為何會變成這樣,但光是聽到她說要離開,他的心就疼得像是被人活生生的剜了一塊似的。

    隨著心疼而來的是漫天的憤怒,明明就是她這麼努力的接近他、招惹他,好不容易他習慣了這種有溫情,又時時有人陪伴的日子,她卻又想要躲開。

    這是什麼意思?

    想著想著,楚元辰不怒火中燒,哪裡容得沐修塵再退卻,他毫不溫柔地箍著她那纖細得仿佛稍稍用力就會折斷的手腕。

    急了慌了的沐修塵拼了命的掙扎,在意識到自己抵不過他的力氣之後,她索性張口朝著他的手臂咬去。

    她有多想逃離,就用了多大的力氣去咬,可就算痛極,楚元辰也不肯鬆手,經過了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很清楚這個女人有多愛他,她對他的愛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執念,不可能會輕易放手。

    所以他不相信她會無緣無故的想要逃離,既然她能狠得下心咬,他自然也能忍得了疼。

    兩人對峙,瞧得芳連和紅殊心驚肉跳的,可兩人卻都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下,也不敢離去,只能焦急的守在一旁。

    沐修塵是下了狠勁去咬,偏偏直到她嘴裡都漾滿了濃濃的血味,他還是沒有放開她,他究竟要她怎麼樣?她這是沒有臉可以見他啊!

    “放開我吧,我不想再害死你一回。”她強不過他,她認輸了,啞著嗓音低低哀求。

    “不放,你說過我們要同生共死的,放開了便是毀諾,我不是一個會毀諾的人。”

    “哪裡來的什麼諾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前世就是我害死你的,沒有什麼奸細,你的兄弟蔣又連不是奸細,你那忠心耿耿的下屬們也不是奸細,是我!是我總是傻傻地告訴沐婉娟你在做什麼,才會導致你失敗的。”她幾近崩潰地嘶吼道。

    “所以呢?”對於她的激動,楚元辰初時有些摸不著頭緒,可後來就懂得了她的心思,她這是以為自己害死了他,才會紊亂了心緒。

    可是她要為了這種芝麻大的事而離開他嗎?值得嗎?

    他簡直氣壞了,他怒眸一瞪,二話不說扛起她往房裡走去,沐修塵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他橫放在他的大腿上,而且他厚實的大掌毫不留情地往她豐潤的臀重重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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