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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X週刊還有嗎？”
“抱歉，這一期賣完了。”
今天這千篇一律的問題已經被問了八十幾次，店員仍有耐性地回答。
“這幾天會不會再進？”
店員搖搖頭。“你去別家店找找看好了。”
“可是我已經跑了十幾家便利商店，全都賣光了。”年輕女孩嘆著氣，表情極其失望。
“X週刊這期又揭了什麼名人的八卦？”櫃臺前結帳的客人忍不住好奇問。
“這次是報導薛允翔。原來他已經有要好的女友，而且兩人現在同居在一起。”店員還來不及回答，另一位站在後面排隊等著結帳的女客人很快說道。
“你知道內容？你看過X週刊啦？”女孩興奮道。
“當然！”女客人表情得意。“我今天一大早就來買了。”
“薛允翔？就是最近紅遍兩岸的那個神奇小子嗎？”後面客人也靠過來問。
“對呀，想不到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女客人言詞之中盡是可惜。
“好失望喔，我們有的同學聽說他已經跟女友同居在一起，還因此哭了呢。”女孩著急問道：“對了，他女友長得怎樣？我就是聽說有登她的照片，所以才想買來看看。”
女客人一臉不屑。“照片是有登出來啊，長得不怎麼樣啦！聽說那女孩現在還在念書，跟薛允翔同年。我猜那女孩應該很有手段，再加上她爸爸的原因，所以薛允翔才會跟那女孩同居吧。”
“她爸爸？為什麼呢？”年輕女孩不解地問。
“聽說女孩子的爸爸當年好像救過薛允翔，她家開的跆拳道館在當地相當有名，薛允翔的好身手就是她爸教出來的。聽說當年薛允翔的爸媽好像因故失蹤，女孩子的爸爸後來收留薛允翔，也供他念書，可能是因為如此，所以女孩北上念書時，薛允翔受託要照顧他女兒，結果兩人就住在一起啦。”
“原來薛允翔有這樣可憐的過去。”年輕女孩聽著不禁眼眶一紅，“他一定是為了要報恩才跟那女孩在一起，他好可憐喔！”
“也許他跟那女孩是真正相愛啊。”有客人猜測道。
“但那女孩一點也配不上他！他應該找個條件更好、更漂亮的名門千金才是，配這種平凡女孩太糟蹋他了！”女客人嘖嘖搖頭。
“對呀，如果那女孩真的很好，我們也願意支持他。”年輕女孩也點頭附和。
“人家都同居住在一起了，配不配也是他們的問題，關你們這些人什麼事啊？”有人聽不下去，終於開口仗義執言。
女客人跟年輕女孩時一愣，接不下話。
“我們也是基於愛護他，希望他能幸福啊。”女客人開口辯駁。
“正剛路拳道館？”旁邊的中年女人突然出聲問道：“是不是在新竹啊？”
女客人斜睨她一眼：“拜託！薛允翔是新竹人，當然道館也在新竹啊。”
她的表情擺明這種眾所皆知的事，居然也有人會不知道！
“對不起，櫃臺前要結帳，請各位讓一讓。”店員眼見大家全擠在櫃臺前，氣氛似乎開始不對勁，於是趕緊疏散人群好做生意。
很快地，沒戲唱的人群迅速作鳥獸散。
唯獨剛才那位中年女人沒離開，她興奮地直盯著架上另一本流行雜志的封面，眼神中盡是貪婪。
封面上的年輕男子是薛允翔，而那位中年女人正是失蹤已久的楊小晶。
☆☆☆fang☆☆zhou☆☆☆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志豪拿著最新一期的X週刊丟在桌上，臉色十分凝重。
要不是剛才他透過警衛帶路走另一邊小門，此刻還被樓下一堆媒體記者擋在大樓門前進不來呢。
一早被吵醒的薛允翔一看到封面上鬥大的標題時整個人全醒了，他愣住好片刻，好一會兒才拿起雜志細看。封面上是他的獨照，左下角有一張五公分見的小方塊，裏面是舒心遠距離的生活照。
這張照片技術很差，不知是在哪裏偷拍的，舒心的神韻完全沒有抓住，拍得像個歐巴桑呢。他搖搖頭，翻開內頁瀏覽大內容。
陳志豪一直耐著性子等他看到最後，這才開口。
“我還在等你解釋。”
薛允翔放下雜志後，正眼看向陳志豪。
“真是荒謬的八卦。”他撇撇唇一臉好笑。
“你的意思是--這是假的嘍？”陳志豪面露驚喜地問。
薛允翔望著合作一年多來，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的經紀人，猶豫著該怎麼回答。
“我也想嘛，你住的地方怎麼藏個女孩？就幾坪大而已，一眼就望穿，跟誰同居啊！”陳志豪嗤之以鼻哼道：“這些坊間的八卦雜志，看準我們沒那種美國時間告他，所以就敢隨便寫寫，我看這次非得採取法律行動不可……”
薛允翔清了清喉嚨緩緩說道：“其實，裏面有一部分是事實……”
“什麼？！”陳志豪時睜大了眼，嚇傻了，“你……什麼意思？事實？”
該來的遲早要來，反正也瞞不了一輩子。薛允翔一轉念，很快下了決定。
“我坦白告訴你吧，我不是跟女友同居，而是……”他望著陳志豪快停了呼吸的表情，很快下去：“而是跟我老婆。”
陳志豪整個人驚嚇住，瞪著薛允翔的表情是完全的難以置信。
“老……婆？”他似乎吞咽困難。
薛允翔點點頭。“我合法的老婆，我已經結婚了。”
晴天霹靂啊！晴天霹靂！
這個消息比看到X週刊，知道他跟女人同居的事實打擊更大呀！
但不愧是多年經驗的經紀人，一分鐘之後他很快恢復冷靜，馬上轉身四處察看整間屋子，東找西查，最後他走回薛允翔面前。
“那你告訴我，你老婆也住這裏嗎？”他沒看到任何一件跟女人有關的物品。
薛允翔聞言一笑。他走出去打開門，把陳志豪推出門外。
“怎麼？你……要我走？”陳志豪十分錯愕。
“請等我二分鐘，別離開，千萬別走。”薛允翔神秘一笑後關上了門。
陳志豪站在門外，一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門內毫無動靜，就在他自覺像個傻子時，隔壁的門突然打開了。
“哈嘍，歡迎光臨！”站在門內的赫然是薛允翔。
“咦？”陳志豪看看面前的門，又望望隔壁的薛允翔，心裏隱然有了答案。
當他走進隔壁後，屋內的溫馨擺設及桌上的成對茶，到處都有女性的巧思佈置，還有地上散落著薛允翔最愛的爵士樂CD以及音樂雜志。
此刻他不禁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羞愧，難怪薛允翔常待在家裏足不出戶。至此，陳志豪終於明白一切，原來他是因為家裏有老婆在，所以捨不得出門！
直到此刻陳志豪才相信薛允翔已經結婚的事實。
“你老婆是不是我們第一次在餐廳見面時的那個女孩？”陳志豪馬上求證。
薛允翔點頭。
陳志豪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後，雙手交叉胸前在屋裏踱來踱去，臉色十分沉重。
“你們什麼時候結的婚？”他猜測那段時間應該在他們簽約前後。
“我們簽約前。”
陳志豪頓下腳步轉身瞪著他，表情很生氣。
“簽約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竟然被蒙在鼓裏這麼久！
薛允翔回答得不疾不徐。
“我在簽約前應該曾經聲明，我希望能保有自己的隱私，而且我事先問過你什麼事必須要跟你報備，你列舉的事情當中沒有包含結婚，我自然認為這是隱私的一部分，沒必要告訴你；而且，主要原因是我老婆不願意曝光；她現在還是學生，她希望生活單純，不想受到媒體幹擾。”
“如果你們的事不是被狗仔隊掀出來，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陳志豪不悅問道。
“離開演藝圈的那天。”他淡淡回道。
陳志豪愣在當場。“離……開演藝圈？”
薛允翔點點頭。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在演藝圈待上很久。”他聳聳肩肩無所謂的道：“一開始我就沒避諱讓你知道，我進這一行就是要多賺錢，年收入千萬是我的目標，而現在我的目標早已達成，也許時機一到，我就會離開這一行，過我真正想要過的生活。當然那時就不會再隱瞞已婚的事。”
“可是以你的條件，再紅上個三、四年也不成問題，難道你要放棄這難得的機會？並不是每個藝人都能像你一樣大紅大紫的。”他極力說服薛允翔。
“我很幸運，我也很感謝老天送給我這樣的機會，但許多事還是見好就收，我賺得夠多了，何不留一些給別人賺？何況，這種環境我並不喜歡，除了工作時間，我還必須戴上面具應付所有人，幾乎沒有自己的隱私。”他微微一笑說：“我很慶幸我結了婚，要不是有我老婆陪在我身邊，我也許會提早離開這個圈子。在她面前，我可以完全做我自己，不必顧忌其他人，也不必擔心別人的反應，那種自由的感覺真的很好。”
看著自己一手栽培出來的超級明星，竟然犯了偶像兩大忌--一是結婚，二是欺瞞大眾。雖然現在的fans很開通大方，連同性戀都能接受，但結婚對偶像明星的殺傷力實在太強，連他也無法預測若是公開這個事實，得到的會是噓聲還是掌聲？薛允翔的星運從此一落千丈還是仍舊扶搖直上？歌迷影迷的動向今非昔比，變數太多，很難掌握。
唉，薛允翔這小子這次真的是丟了個棘手的仙人掌給他，他一接手，先紮傷的就是他自己。公司那方面可有得他解釋了！陳志豪心裏不禁嘆氣。
不過，換另一角度想，結婚總比吸毒酗酒那種醜事來得好多了。
“你剛才怎麼進來的？兩戶之間的門在哪裏？”陳志豪在屋內走來走去四處察看，並沒有看到互通的門。
“我都從陽臺跳過來，既簡單又不會引人注目。”他立刻解答。
陳志豪隨即恍然大悟，難怪可以同住這麼久而不被人發現。
“所以我跟她同居的事竟會曝光，這點一直讓我百思不解。”薛允翔一臉深思，“我跟我老婆不曾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這是我進演藝圈之前我們的共同默契。我們幾乎都待在家裏足不出戶，採購方面也是她自己一個人會超市，除非要提很重的東西，我會負責買回來，我們行事如此低調而且保密，但仍被狗仔隊逮到，實在讓我太佩服了。”
“你同居的事還有誰知道嗎？”陳志豪突然問道。
薛允翔想起那次天臺上的聊天。
“我對周勇曾提過這件事。”薛允翔馬上嚴肅說道：“我認識他快兩年了，他的口風很緊，是個對朋友很義氣的人，他絕不可能說出去。”
陳志豪沉吟著，“沒有其他人知道嗎？”
他馬上瞭解意思，“你認為……不是狗仔隊自己抓到，而是有人告密？”
“沒錯！”陳志豪指著雜志封面分析道：“你瞧，一般被狗仔隊抓包都有圖片為證，像胡瓜跟丁柔安，像黃子佼跟阿寶，照片一清二楚，想賴也賴不掉；但是你同居這件事，連兩人出遊或親密的合照都沒有，他們不可能憑空猜測去挖你的八卦。一定是有人爆料，他們才有跡可循，而且是知道內情的人，才會有你老婆的資料，也才能偷拍到當事人的畫面。”
兩人都靜了下來，陷入沉思。
“我爸跟我老婆絕不會自曝內幕，周勇也不可能，我想不出還有誰。”
陳志豪看向薛允翔，他神態自在，並沒有被狗仔隊爆出內幕，氣急敗壞或愁雲慘霧的模樣，似乎，他對這一切早有心理準備。
“你老婆知道這件事嗎？”陳志豪想知道她的反應。
“應該還不知道。我也是從你那裏才知道這消息，還來不及告訴她。”他看看手錶，不確定舒心此刻是不是正在法院旁聽作筆記。
“她現在人在哪兒？”
“在臺南。”再過一個週末她就回來臺北，不必再兩地奔波。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陳志豪也沉穩下來，與他一起研究對策。
“我個人方面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也可以面對一切結果，對你及公司造成困擾，我很抱歉。如果你認為開記者會說明一切對公司比較好，我願意配合，但唯獨一點，我不會讓我老婆公開露面。”
“好！既然你願意開記者說明會，那我們來討論說明會的內容，還有記者會上可能問的問題，先作好一切準備。還有，”陳志豪順便提醒他：“最好先通知你老婆，讓她先有心理準備隨時會遇上狗仔隊，而且，她得先想辦法通過樓下成群結隊像打不死的蟑螂般的記者們。”
薛允翔一聽，馬上拿出手機開始撥號，但始終收不到訊號。
“等會我再打電話，我們先來討論記者會內容。”
他們倆坐下來開始討論，兩個小時過去後，他們終於有了初步定案。
“我先回去跟公司高層報告，記者會的時間一決定好，我會馬上通知你……”
就在陳志豪說到一半時，門鈴突然叮叮當當響起，薛允翔一聽馬上跳起來，走上前去開門。
“你先瞧瞧是不是狗仔隊。”陳志豪擔心地擋住他。
薛允翔一臉篤定微笑。“是我老婆，我們有特定的門鈴暗號。”
門一開，一位秀麗的女孩從容出現門口。
“你怎麼回來了？”薛允翔也不管有外人在場，一把將她緊緊抱起來，然後用腳將門踢上。
舒心朝陳志豪微微點頭打招呼，但小臉上已是緋紅一片。
“先放我下來，我再告訴你。”她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不要！你先說。而且我好久沒抱你了。”他以鼻尖磨蹭她的粉頰眷戀的道：“好想你喔，我剛正打算飛過去臺南找你呢。”
陳志豪第一次看到薛允翔像個孩子般的撒嬌表情，是那種男人對自己心愛女人才會有的表情。
“我一早就看到X週刊的報導，我想，你應該需要我，所以我回來了。”她簡單說明，眼底盛載著無比的柔情。
他聞言，深深凝視她，眸中的深情盡在不言中。
“Iloveyou.”他以無聲的口形向她示意。
“Iknow！”她回以溫柔的微笑。
兩人的恩愛模樣讓陳志豪都羨慕起來，他重重咳了一聲。
“呃，你怎麼上來的？”陳志豪關心問道。
舒心拍拍薛允翔的肩膀，他這才不甘願地將她放下，但仍緊緊牽住她的手。
“我就這樣走進來呀，並沒有人攔我。”她微微一笑。
陳志豪很是驚訝，“樓下那些蟑螂記者還在？”
舒心點點頭。
“他們沒有截住你？”
舒心見他滿頭霧水，笑了笑說道：“也許是我態度很自然，也沒作特別打扮吧，所以他們並沒有懷疑我；反倒是這裏的某些住戶不想曝光，又戴帽子又戴墨鏡的，更加引起那些記者的注意，全團團將他們包圍住，我就趁機趕緊上樓啦。”
“聰明的女孩！”陳志豪忍不住稱讚道。
“當然！我老婆嘛！”薛允翔在一旁也來沾沾光。
“我不打擾你們小夫妻，記住，暫時別對外發表任何言論，一切等記者會上再說明。我先回去了，保持聯絡。”
陳志豪走後，薛允翔抱住舒心，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熱吻。
五天不見，儲存的思念一下子狂瀉千裏，需要更多的擁抱與熱吻來填滿思念的儲槽，讓心完整。
“對不起，連累你了。”薛允翔含著她的唇低語。
她主動親吻他的唇，溫柔得教人心醉。
“舒心，再三個月我的會約就到期，我不想再續約下去，我們現在存的錢也夠多了，在回新竹接手道館前，我想帶你去環遊世界一周，你覺得呢？”他抱住她輕聲問道。
“你確定要放掉這一切嗎？你的戲才剛接演，下一場演唱會也正在準備，說離開就離開，這樣好嗎？”她冷靜分析。“道館隨時都可以回去接手，但人生的機會卻很難再有，你要不要考慮清楚再決定？”
“但我不想你跟我一起繼續混在這大染缸裏，尤其我們的關係現在已經曝光，未來會有許多我們想都想不到的麻煩事，我一想到這點就頭疼，只想趕快帶你離開這個圈子。”
“你把我想得太嬌弱。”她微微笑靠在他肩上。“我會跟你一起並肩作戰，只要你想待下去，我會一路陪著你。”
“學校方面會不會有問題？”那又是另一波的麻煩。
“現在還在放暑假，情況未明，而且，事情真的發生再想對策，不必預設立場，徒增煩惱。”她說得淡然。
薛允翔轉過頭盯著她好片刻。
“有時，你看起來好脆弱，非常需要我的保護，有時卻又堅強極了，總能在我心慌時讓我安定，你真是一個奇妙的綜合體。”他溫柔凝望她，“我上一世一定對你很不好，所以這輩子註定要傾盡所有的愛來好好回報你。”
“那麼下一世的輪回，是不是要換成我回報你呢？”她靠在他肩頭笑問。
“好啊！我們就不斷輪回，彼此也一直相愛，生生世世都只愛著對方一人，誰也不可以變心，你說好不好？”薛允翔一聽，興奮的猛點頭。
她輕輕搖頭。
“為什麼搖頭？”他興奮的表情倣如被撒了石灰粉，瞬間凝固。
“這輩子你已經愛過我了，下輩子讓另一個更好的人來愛你，體驗不同的幸福感，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下輩子不想跟我在一起？”他盯著她，表情僵硬。
“我不是這意思，我希望你有更好的選擇，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你不會覺得厭倦嗎……”
“意思就是你厭倦我了？你根本不想跟我永遠在一起？這才是你心裏真正的想法，對吧？”他倏地站起來低吼，像只受傷的野獸。
舒心與他對望好一會兒，終於起身過來摟住他。
“我們不要為下一世還預測不到的事爭吵，這輩子我們倆好好相愛，這樣不是很好嗎？別為這事生氣了。”
他推開了她。
“你如果厭倦了我，就直說無妨。”他表情仍然僵硬，語氣漠然。
舒心輕聲說道：“我沒有……”
“你有！”他逼近她突然大吼，“其實你一直只是同情我，對不對？從小把我撿進你家，看我像個孤兒一樣沒人要，所以你同情我才跟我在一起，連有人欺負我，你都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只因為我瘦弱得像只小雞一樣，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他倏地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扯。
“告訴我！當我要你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基於同情才跟我上床？你一定是想，我這個傻小子可能沒人愛沒人理，所以把你自己給了我？連結婚也是舒爸逼迫你，你並沒有馬上一口答應我，其實你並不想嫁給我的，對不對？”他猛然放開她退後好幾大步，表情既哀傷又猙獰，“所以，對於我所有的緋聞，你從來不聞不問，也不會打破醋壇子，甚至不會追問真假，連上次我吻了那個女主角，我把舌頭伸進她嘴裏真正跟她接吻，你也都不在意！什麼狗屁信任！其實說穿了，就是你根本不愛我！所以你才沒有感覺！同情並不是愛呀！瞧！當我們的事一曝光，你又馬上急著回來保護我，這也是你的同情心作祟，對吧？！”
舒心無語凝望他，眼眸中盡是悲傷與許多復雜的情緒。
兩人對峙許久，誰也沒開口。
薛允翔終於受不了她持續的沉默。
“不說話了吧？！這是你的默認嗎？”他憤怒火紅的眼閉上數秒，再度睜開時已成冷冽冰山。“停止你無聊的同情心，如果你更下一世都不想跟我在一起，這輩子我們倆也不必勉強湊合！”
說完，他轉身開了門迅速離開。
舒心一直望著被用力關上的門好久好久，久到確定它不會再被打開。
這是他們倆認識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嚴重的爭吵。
不，應該不算爭吵吧，因為她沒爭也沒吵，全是阿翔單方面的發泄。
說也奇怪，阿翔這一吵。她反而松了一口氣。她一直知道會有這一刻，也一直在等，等他把潛藏在心中的想法講出來，她不要讓它一直存在他心底某個角落，逐日變成毒瘤後，腐蝕了心，傷害會更重。
她從不認為哭泣能解決任何事，現在亦然。只是，剛才阿翔那絕裂的表情，讓她心揪得好痛！
是同情嗎？
記得他剛搬來第一天，她目不轉睛地看他，她從沒見過那樣漂亮的女生，好像仙女下凡；後來聽鄰居聊起才知道他是男生。常常，他媽媽兇巴巴的怒罵聲，一整條巷子都可以聽得到；也常常，他拘謹又安靜的身影，總會出現在街頭的雜貨店。他不像附近的男生粗野又愛玩，他總是低著頭疾步快走回家，從不逗留，也不參與巷子裏鄰居小孩的任何活動。
有一次，他站在道館外偷瞧學員們練習，被她發現，她非常高興走向前跟他說話；她第一次這麼近看他，發現他長相真的好漂亮，但是，她也注意到，他漂亮的眼裏看不見一絲快樂，他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的小孩，從此之後，她開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她注意到他沒有上學；她注意到他衣服又臟又舊，不像他媽媽穿的華麗；她注意到他冬天仍穿一件薄衣，根本抵不住寒冷；她注意到他好瘦，似乎風一吹就會倒；她注意到他許多事，偶爾看不過去會告訴她爸爸，但她爸總叫她別多事。
直到他家出了事，沒有鄰居願意幫忙，誰也不想惹禍上身，她等了兩天，仍不見有人伸出援手，她急了，顧不得一切，先帶他回家再說。
他說，他是上一世對她不好，所以這輩子才註定要來愛她。她想，這句話應該是她說才對，她從認識他的那一刻開始，心思就再也沒離開過他。
她想見到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裏出現笑容，為此，她不許別人欺負他瘦弱；怕他作噩夢，故意說自己怕冷要他陪；寧願與他以姐弟關係相處，只求他們關係能永久；她不在乎壓抑自己所有感覺，甚至願意退讓，只要他快樂。
天知道她必須時時勸誡自己，不要用愛綁住他。
他們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他看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並非源自於愛情，再過幾年，他想法更成熟後，也許會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到時他會另有選擇，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滿足他、對他好。
這是同情嗎？不，這是比同情，甚至比愛更深更深的感情。
只是他不明白呵！
而她也不需要他明白，因為終有一天他會離開她，飛向真正屬於他的幸福，所以她不要他有任何負擔，對她。
直到夜深，他依然沒回家，連通電話也沒打。
她也一直坐在客廳沉思，一夜未眠。
第二天，所有報社及媒體記者全收到經紀公司下午三點要在某知名飯店為薛允翔召開記者說明會的通知。當天所有媒體全人仰馬翻。插播啦，號外啦，焦點新聞啦，全部緊急安插在各臺整點新聞及廣播裏。
在事件爆發後，所有媒體都找不到當事人澄清緋聞的真假，所以今天的說明會相當重要，終於可以知道事實真相！
三點不到，所有記者已經群聚在飯店的中庭，等待薛允翔的出現。
薛允翔一如以往的習慣，提早十分鐘出現在飯店門口。他的座車一到，立刻引起全場的騷動，飯店外不僅有許多沒有受邀的小報記者及媒體守候，更有眾多的歌迷群聚，趁此機會一睹偶像風採，將飯店外擠得水泄不通。
一夜未曾合眼的薛允翔，神色疲憊地快速走進飯店內。
“等會兒就按照我們之前討論好的內容來說明，盡量低調，千萬別和記者起衝突，記得保持笑容……”
陳志豪在一旁不斷叮囑著，突然他抬眼盯著薛允翔。
“你怎麼了？臉色好差！昨晚沒睡好嗎？還是太緊張啦？”
面對經紀人的問題，薛允翔不發一語，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地面。
陳志豪也不再多問，他忙著打量薛允翔全身上下，檢查哪兒還有缺失。
“啊！你手上的戒指怎麼沒換下？今天這種敏感時刻，還是別戴的好，以免記者又追問……”
“不必。”薛允翔收緊拳頭，態度冷淡。
陳志豪愣了一愣。
“發生什麼事了？你今天不太一樣。”直到此刻，陳志豪才發現他不太對勁，整個人變得封閉又冷漠，像是另一個人。
薛允翔仍不語。
聽見主持人已經開始說明今天開記者會的目的，陳志豪連忙拉住薛允翔。
“今天如果狀況不對，我們就取消記者會，下次再找……”
“不用。”他看了眼陳志豪，語帶深意丟下一句：“謝謝你一年多的照顧。”
陳志豪還來不及消化他的意思前，薛允翔已經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走進記者會現場，態度十分鎮定的坐下。此時，陳志豪只好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進去。
鎂光燈立刻閃個不停，媒體記者盡情拍了十分鐘之後，記者會才正式開始。
薛允翔沒有按照腳本先讓經紀人做個開場白，便主動開口。
“有關X週刊的報導，與事實有相當大的出入……”
他此話一出，全場記者訝然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但陳志豪一聽卻傻眼了，這與他們先前討論的內容有出入，他心中立刻大喊不妙，果然……
“事實上，跟我同居在一起的，並不是女友，而是我老婆。”
全場記者一片嘩然！勁爆的內容完全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許多記者連忙開始打大哥大，馬上將最新的消息通知電視臺，而陳志豪的臉色當然是慘綠一片。
“我還沒進演藝圈之前就已經結了婚。”薛允翔面容未變繼續說道：“很抱歉欺騙了所有愛護我的歌迷及影迷，我在此向你們說聲對不起，因為我的經紀約還剩三個月，三個月後我會考慮……”
“阿翔啊！我終於找到你啦！”
一聲高分貝的女聲突然出現在記者會現場，引得所有記者的鎂光燈立刻對準一臉濃粧傃抹的中年婦女。
“她是誰？”陳志豪驚訝地轉向薛允翔問道。
薛允翔呆瞧著這位半途來認親的程咬金，那張塗滿粉的臉若不記得，他也記得那高八度的尖銳聲音。許多年以前，他總會被那尖喊聲驚嚇醒，而此刻，那可怕的聲音在失蹤多年後竟然又出現在他眼前。這是夢嗎？他希望是。
中年婦女仗著自己肥胖的身軀，硬是將記者一個個擠開往前直衝，像個演歌仔戲的苦旦，一路擺出哭調直奔薛允翔面前，最後整個人撲倒在桌子前。
“兒子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沒想到有生之年我居然可以再見到你，媽媽實在太高興了，我的兒子居然這麼有出息，現在已經是大明星，太好了！”
陳志豪看向眼前的中年婦女，一個好好的記者說明會，卻變成了認親大會，真是教他哭笑不得！因為那女人完全移轉薛允翔說出的已婚事實，記者目前的焦點全在她身上。
中年婦女唱作俱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表演，表現出一副慈母尋兒的模樣，記者的相機拼命按個不停，深怕錯過這一幕母子相會的頭條畫面。
中年婦人的豐富表情，相對之下，薛允翔顯得十分漠然。
“這位大嫂，你是薛允翔的母親嗎？”有位記者突然發問。
中年婦女迅速轉過頭來，對著記者的攝影機擺出微笑。
“沒錯成就是薛允翔的親生母親，我叫楊小晶！”她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燦笑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剛才的聲淚俱下，“當年我生下這個兒子時，每個人都稱讚這小孩，說他漂亮得不得了，以後絕對是當大明星的命，果真沒錯，現在他可紅得不得了呢！”
“薛太太，聽說你在薛允翔小時候就拋棄了他，這件事是真的嗎？你可以解釋一下原因嗎？”又有記者問道。
“說到這件事，我現在還是自責得不得了。”楊小晶馬上換上一副悲淒的表情，“當年還不是因為他爸爸愛賭博，把家產全部輸光光，我和阿翔的爸爸原本想一死了之，可是阿翔還小，我捨不得讓他跟著我們一起去死，所以才把他留下，希望有心人士會收留他，後來我們茍活了下來，一直想找阿翔，可是又沒臉見他……”
“現在為什麼又來找他？”
“我實在太想念我的兒子啊！怎麼說他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而且他爸也願意重新做人不再賭博……”楊小晶突然抬起頭看向入口，然後伸手大方揮著，“薛大宏！過來啊，快過來跟兒子道歉啊！”
只見一個矮小畏縮的男子低著頭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這是阿翔他爸！”楊小晶向記者介紹完，馬上轉過臉兇巴巴地對著矮小男子吼道：“還不快跟兒子道歉！要不是你當年的錯，兒子怎會跟我們分開呢？你快求兒子原諒我們！”
只見薛大宏滿臉愧色地走向薛允翔。
“兒子啊，都是爸爸的錯……”
一直面無表情的薛允翔不待他說完，便倏地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記者會，留下一臉驚愕的薛大宏與楊小晶，當然還有在場所有的記者。
“對不起，薛允翔身體不太舒服，今天的記者說明會就到此結束，等會兒我們公司會給各位一份完整的說明稿，謝謝各位媒體記者！”反應敏捷的陳志豪立刻開口，為現場氣氛做一個和緩的結束。
薛允翔這一走，記者的注意力全數轉向楊小晶跟薛大宏。陳志豪這一看，深怕這兩人不知又會在記者面前胡亂放什麼消息，索性將兩人請回飯店休息室。
“你們有什麼目的就直說。”
房門一關上，陳志豪直接挑明瞭問。看盡演藝圈各種生態；藝人一旦成名，許多沒有聯絡的親戚朋友全冒出來了，不外乎都跟利率有關，當然也包括這種從小就離異、原本不聞不問的星爸星媽。
“咦？阿翔呢？”楊小晶假意尋找著。她早料到阿翔可能不想見他們，但她顧不了這麼多。
“他已經離開飯店。”陳志豪沒好氣地說，一個記者會被搞成這樣，薛允翔又不知去向，他等會兒可得向總經理報告呢，一想到此，他就頭大！
“請問你是……”楊小晶立刻精明的問。
“我是陳志豪，薛允翔的經紀人。”
楊小晶臉上迅速堆上討好逢迎的笑容。“陳先生，你好、你好！謝謝你照顧我們阿翔，如果我們阿翔有什麼不會的地方，你要多教教他……”
“我承受不起。”陳志豪很快打斷她的話。“你們兩位失蹤十多年，對阿翔不聞不問，他一直都是舒正剛在照顧，你們若要感謝，應該找舒先生而不是我吧？”
楊小晶及薛大宏被這麼一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唉呀，這你有所不知，當年我們兩夫妻真是不得已……”
“不必跟我解釋，你們應該去對你們兒子說，是你們虧欠他太多，並不是我，我幫不上忙！”陳志豪毫不留情面直接說道：“你們今天來這裏想要什麼，直接明說，不必拐彎繞圈子。”
楊小晶及薛大宏互視一眼，兩人心中很快明白這位經紀人可一點也不好蒙混，看來他們幹脆開門見山直接說個明白。
“既然你這麼坦白，我們也不跟你浪費時間。”薑不愧是老的辣，楊小晶馬上拿出精明老練的嘴臉。“我們今天就是要來談阿翔的合約。”
“合約如何？”陳志豪不動聲色地問。
“阿翔現在還不滿二十歲，我們是他爸媽，自然有權利知道他的合約內容，還有他的簽約金是不是合理，這點需要你跟我們解釋清楚。”楊小晶氣定神閒地說，她早從律師那兒問清楚他們夫妻倆的權利。
“你們是他爸媽沒錯，但你們棄養他多年，舒正剛先生現在是他的法定代理人，我們所有的合約內容也都跟舒先生談過，你們若有問題，請找舒先生談。”陳志豪不疾不徐的回道。
楊小晶聞言，迅速變臉。
“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所有的錢都被舒正剛拿走嘍？”楊小晶走上前一拍桌子，完全一掃剛才謙卑悲苦的媽媽角色，“我們是薛允翔的爸媽，我們有權管理孩子的一切，包括他的合約還有所有收入！你最好搞清楚誰才是……”
“薛太太，”陳志豪冷冷打岔：“跟我們簽合約的人是舒正剛，有權利跟我們談的也是他，如果你對我們公司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找我們律師談，他會給你非常清楚明白的答案。”
楊小晶狠狠瞪著陳志豪，而陳志豪則回以冷漠無畏的眼神。
“好！你既然這麼說了，我一定會找你們律師談清楚！”楊小晶回復鎮定的神色，露出虛假一笑，“當然，我也認識一些報社記者，他們一定對薛允翔的私事很有興趣……”
陳志豪瞧著她好一會兒，眉心深鎖。
“薛太太，我私人想給你一些意見，”他停頓數秒後開口：“你在阿翔小時候就丟下他，已經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現在為何不趁機表現你們對他的愛，好好給他鼓勵打氣，何苦去破壞他的演藝生涯？他若聲勢大跌，你什麼也撈不到，對你們一點好處也沒。”
“別跟我說這些廢話！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如果我沒有得到什麼好處，我也管不了那麼多！”楊小晶撂下狠話。“如果你擔心我放什麼消息對阿翔不利，那從現在起，他名下所有收入全歸我管，他一切合約也必須我同意……”
此刻，陳志豪真想一腳踹上這個貪心女人的臉！一個利字能讓親人間瞬間翻臉，但他從沒見過這樣直接而且狠心的母親，他真懷疑阿翔是不是她親生的兒子！
“那就隨你的便。”陳志豪懶得跟她再多說，他若再多留一分鐘，肯定會氣到吐血身亡。
楊小晶一聽大喜。“你是同意嘍？”
正要開門出去的陳志豪轉過身，冷冷看她一眼。
“我同意你去跟記者放消息。拋下小孩自己落跑的丟臉事，如果你不嫌家醜外揚，那就隨便你去說，反正最後只是你自取其辱罷了，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楊小晶站在當場氣得發抖。
“我們還是走了吧……”
“你給我閉嘴！”楊小晶氣得用力甩開薛大宏伸過來的手，轉過來對他怒吼道：“你這個死沒路用的男人！剛才站在那兒像個木頭一樣地不會幫我說話！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我看我不如來去死算了！”
薛大宏站在一旁也不敢吭聲，老婆的兇悍他不是不知，若一頂嘴，這下子恐怕是沒完沒了，所以他還是閉嘴為妙。
“我不能這樣就算了！看著大把的鈔票從我眼前溜走，這可不是我楊小晶會幹的傻事！我一定要想個辦法把該屬於我的錢拿回來！”
原本哭死喊活的楊小晶，一下子又恢復精明算計的神情。既然這個經紀人不賣她的帳，她幹脆直接找舒正剛談，諒他也不敢跟她這個親生媽媽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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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19: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