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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霏 -【君心似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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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霏 - 君心似海

青春作伴好還鄉- 呀0荷!

十八歲的小魔女終於要回祖國了!

只是這一趟歸程-呀!麻煩還挺多先聲明,她可是壓根兒沒打算招惹誰偏偏就有那麼個不長眼的,自作多情的愛起她來了拜託!她坐的又不是愛之船船……哇!她幾時被挾持闖進船長艙了?

船長?海盜船船長?那--噢!他要劫財或劫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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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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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5: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清光緒二十五年五月(西元l900年)

京師內,義和團拳民到處殺戮教民,焚毀教堂民房,並四處擄掠燒殺,火延城闕,煙焰三日不絕。

而清廷方面似乎無意鎮壓,反有庇蔭該團之意,聽其蔓延。

京師大亂。

外務部府內「老爺,近日府內的奴婢因義和團的作為嚇得都不敢出門,深恐遭無辜濫殺,朝廷是不是該想個對策?」說話的正是外務部大臣夫人張秋水。雖已屆中年,卻仍清麗出眾,氣質婉約,依稀可見當年蘇州第一美女的靚樣。

只見外務部大臣藺成剛眉斂色鬱,神色深沉,彷佛內心正天人交戰。

張秋水低眉靜盼。她知道丈夫的習慣,當他正欲做下重大決定時,即會有此等肅穆凝神模樣。

良久,他緩緩撫須出聲:「夫人,我決定送雪曼出洋留學。」

「出洋?!」張秋水驚愕萬分,萬萬沒想到他考慮的竟是這樁事。「這個時局?」

「就是當下時局不穩,內有義和團擾民,外有八國聯軍虎視耽耽,加上西太後主戰,我擔心不久就會有場戰事發生,所以才想讓雪曼去英國留學……」

「英國?!你要把她送這麼遠?這……我不答應!」張秋水臉色頓時煞白,立刻駁斥丈夫的決定。

雪曼是他們夫妻的掌上明珠,也是唯一的孩子。

「夫人,我也不願哪。」藺成剛不禁嗟嘆。「但就因為她是咱倆的心頭肉,我更要慎重考慮她的將來……」

身為外務大臣的他,有許多與洋人接觸的機會,深知西方文明的進步;加上西太後慈禧的攬權持政及德宗的傀儡虛權,在在都教他憂心不已,深恐改朝換代之日不遠矣。他得先為女兒做好退路;而他是朝廷大臣,與清朝共進退,是他唯一的路啊。

「可是,女兒才十歲,你讓她這麼小就遠渡重洋,說什麼我也不能放心啊!」張秋水仍憂心忡忡。雖然她明知自強運動期間,早已送出許多留日留美的幼童,但她仍不忍心讓女兒小小年紀便離鄉背井,遠赴異地。

「難道妳就放心讓她繼續待在這裏,隨時有可能慘遭欺淩或濫殺?」藺成剛握拳痛陳:「連我這堂堂朝廷命官,也無法制止亂賊四起危害百姓,又怎能保護妻小免受殃及之禍?為今之計,只有暫時送她出洋,暫避亂象,也是以防萬一……」

「老爺,這……這是什麼意思?」張秋水不禁驚叫。

藺成剛深深看了妻子一眼。

「夫人,請勿多慮。」他輕聲安慰,決定不讓妻子太過擔心。「我只是料想到將來風氣必變,西風東漸下,女子不僅要有德,更需有才;而咱們女兒天資聰穎,悟性高,三歲可背上千首唐詩,六歲即熟讀四書五經,與其讓她及弁後隨意嫁人,不如送她出洋留學增廣見聞,多開眼界。」

他知道自己受西方文化影響甚深,也深知中國女人一旦從夫後的卑微與順服。妻子秋水能悠遊於知識殿堂,還能教授女兒,是由於他這個丈夫的寵愛與寬容。他不知道女兒是否有這般幸運。

張秋水聞言,不禁陷入沉思。

「甚至我已與英國朋友唐納森談過,他近日內要回倫敦。他願意打點雪曼在英國的一切事情,包括學校及住宿;駐英大臣郭崇燾也答應幫我照料女兒。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好朋友,放心吧。」藺成剛輕拍妻子的手,緩緩道出他私下已作好的準備。

良久,張秋水輕嘆一聲:「何時啟程?」

「十日後。」

「這麼快?」明知當前時局混亂,出洋之事必須愈快愈好,但她仍忍不住為相聚時日不多而傷悲。

藺成剛只能無言的緊擁住妻子。他胸中的痛不會比她少啊,「生離」是他在這亂世裏唯一能做的最好選擇,也是保護女兒不致受他牽累波及的唯一好方法。

十日後,藺雪曼隨著唐納森一家人搭上英輪瑪莉亞號,返回倫敦。

六月十日,八國聯軍攻入北京。

1908年初春英國私立聖約翰女子學院嘩啦啦,晴朗無雲的天空突然怪異的下了「一小塊」雨,而且剛好淋了瑪莉修女一身,頓成落湯雞。

「是誰?!」方走出回廊的瑪莉修女,顧不得形象,忿怒地抬頭朝上尖聲喊叫。「是誰潑的水!」

二樓走廊突然探出一張嬌俏絕美的小臉蛋,神情愧疚地道歉:「對不起,瑪莉修女,我正在作牛頓地心引力的實驗,不知道妳會經過這裏……」

又是這個小魔女!瑪莉修女立刻在心中劃下十字架。這個東方女孩打從一進學校就讓各個修女頭疼萬分,任何恐怖的搗蛋幾乎都跟她脫不了關係。天呀,她不會是上帝派下來懲罰她們的吧?

瑪莉修女忍住頭疼,深吸一口氣喊道:「我限妳一分鐘內立刻下來……」

「我已經下來了。」女孩彷佛早已料到她的反應,自動的站在修女跟前。黑白分明的瞳眸裏閃著慧黠與促狹。

修女果真嚇了一大跳,忙不疊向後退了幾步。

「妳……妳倒是解釋看看,這次「又」作了什麼實驗?」修女顫聲地指著女孩問道。

八年來,這小魔女的旺盛好奇心發揮得淋漓盡致。小自剃光小狗的毛,想確定毛發是否真是作為保暖之用;大至差點炸毀一間實驗室,只因為她想瞭解火藥的燃點究竟需要多高。

她至今仍能安然無恙,毫無損傷,真該感謝上帝啊!修女心中不禁暗忖。

「瑪莉修女,我只是想印證──是不是不管多輕的東西,都會因為地心引力而自然掉落地面,所以了將水往上拋灑來作實驗。」女孩看了眼修女仍未息怒的面容,立刻又補充道:「我已經得到驗證,證明瞭牛頓學說。我以上帝之名起誓,下次絕對不會再發

生類似的事情……」

「茱莉亞,這種保證妳說了好多年……」瑪莉修女開始滔滔不絕地細數她每一件「罪行」,又重新話說當年,足足數落了她半個小時。

「這次就罰妳不準用晚膳,在房內閉門思過。下次如果再犯,就到「靜思房」坐上三天三夜不準出來,明白嗎?」瑪莉修女嚴厲地訓誡道。

「是的,瑪莉修女。」茱莉亞俯首溫順的響應,只有微微揚起的唇角洩露出她的不馴。

瑪莉修女略表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整理一下淋溼的帽巾,之後昂目挺胸,揚起下巴,非常端莊淑女地離去。

直到修女的身影漸成一小黑點,茱莉亞才轉身朝向二樓回樓喊道:「出來吧,別躲著偷笑了。」

隨著輕笑聲逸出,一顆金色頭顱探出了欄桿。

「凱琳,妳還笑得出來,別忘了剛才妳也有份!」茱莉亞叉著腰斥責,但滿眼的濃濃笑意卻減低了氣勢。

凱琳晃動著一頭及腰金色卷發呵呵笑著。「對不起嘛,實在是瑪莉修女那頭鳥窩經過大水一淋塌成了松餅,真的像妳說的一樣,好好笑唷……」她臉上的點點小雀斑也隨著鼻子皺起而波動。

「這是一件非常嚴肅的重力加速度實驗,妳怎可用如此輕浮的態度嘲笑實驗對象,又是本校最具權威的瑪莉修女呢。」茱莉亞抿著嘴隱忍笑意地嘲弄道。

「是!罰我掌嘴!」凱琳大笑著輕拍自己面頰,以示處罰。

這個掌嘴動作是由茱莉亞處學來的。

茱莉亞,也就是當年外務大臣之女藺雪曼。

雖然她十歲那年即被父親送至英國留學,但生於官宦之家,從小耳濡目染下,自然熟知不少官家的繁文縟節。與同樣活潑開朗,來自貴族之後的法蘭西少女凱琳結成莫逆後,常調皮地搬出西方不能見容的朝廷諸禮--如磕頭、跪謝等禮儀與凱琳耍玩。

不僅風俗習慣讓兩人在中西文化上作了諸多交流,語言亦是。因此茱莉亞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而凱琳的京片子也相當標準。

「是該掌嘴。」茱莉亞微瞇起眼笑道:「這麼重要的實驗加上重要的人物,妳剛才應該再拿更大一益的水才是,妳沒看到她的鳥窩頭只塌了一半……」

聽著她故作嚴肅的表情,凱琳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茱莉亞,我看妳是假借實驗之名故意行作弄之實吧?」她托著下顎笑看著茱莉亞嘆道。

茱莉亞微微一笑,自顧自跳高採摘樹穿上初綻的粉色小花。她總是一刻也靜不下來。

凱琳盯著她好半晌,又再度開口:「其實妳是幫艾咪出一口氣,所以才捉弄瑪莉修女,對吧?」

前幾天她倆同寢室的室友艾咪,不知何故惹到費氏家族的珍妮,被狠狠的甩了兩巴掌不說,還一狀告到瑪莉修女那裏;而修女竟也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艾咪關至靜思房閉門思過三天三夜。

認識艾咪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內向害羞的女孩,膽小得連螞蟻都不敢踩,又怎麼可能惹驕縱蠻橫的珍妮呢。只能說她倒楣,無意中得罪財大勢大的費氏家族,連瑪莉修女都得忌憚袒護呢。

但茱莉亞表面上悶聲不語,私下她 好生整了珍妮一頓──在她抽屜裏放了數十條毛毛蟲,嚇得珍妮整整躺在床上三天,還惡夢連連。

全校學生都暗自竊笑不已,直呼大快人心。誰叫這個費珍妮平時惡形惡狀、仗勢欺人,背後又有瑪莉修女撐腰,許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所以後來校方要求清查捉弄者是誰,大家一致合作的閉緊嘴巴。即使校方懷疑是茱莉亞所為,後因沒有人願意作證而不了了之。

茱莉亞聞言,仍舊未作聲,專注於採摘小花。

「茱莉亞,有時候我還真是不瞭解妳。」凱琳已走下慺來坐在花圃邊看著好友說道:「好奇心一起時,妳的玩心比誰都重,像個小頑童般;有時思想卻又成熟得令人猜不透妳在想什麼。」

此刻茱莉亞卻歡呼地大叫一聲:「摘到了!這朵小花有六片花瓣耶!」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花獻寶似攤在手掌心上。

凱琳低首看了眼,又責難似的盯著茉莉亞:「妳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茱莉亞微微一笑,專注凝神手中的小花。

「這朵小花看似特殊,彷佛多了片花瓣就可以與眾不同,但誰料得到,就因為它的特別,反而讓它面臨先被摘下而註定早萎的命運。」她轉頭看向凱琳,淡淡笑著。

「我是個不屬於西方社會的東方人。說好聽點是出洋留學學習西方新知,實際上,卻是避開變亂。」茱莉亞一臉淒然。「我的國家就像是這朵六瓣花朵,因為地大物博,所以引來許多國家眼紅而遭致侵略,全國局勢一片混亂,而我也被迫有家歸不得。即使想盡情享受青春,一想到我父母仍在亂世梩掙紮,我就忍不住心痛,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抱歉,茱莉亞,我沒想到那麼多,原來妳心裏的壓力這麼重。」凱琳歉疚的說。

茱莉亞立刻咧嘴一笑。「妳幹嘛要抱歉?我這個人一向是三分鐘忘掉挫折的。而且我自有方法排解。」

凱琳凝視她片刻,似有頓悟的說:「該不會一整天窩在圖書館裏啃書,就是妳所謂的排解方法吧?」

茱莉亞是聖約翰創校以來,第一位將其號稱英格蘭最大的私人圖書館裏所有藏書看遍的學生。而她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有時連教師也得來請教她。這也是為什麼她調皮得過火但不致被重罰的原因之一。

「不,那是我的樂趣。」她搖搖手指笑稱。「妳不知道嗎?知識就是力量,擁有更多的知識,妳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甚至……他人的。」她又朝凱琳眨了眨眼。「還可以捉弄他人以執行正義。」

凱琳不禁哈哈大笑。「妳這個小魔女!算準了瑪莉修女對妳也無可奈何,大不了餓妳一頓罷了!」

「值得啊。」光想到瑪莉修女花費半小時以上精心整治的頭發瞬間崩塌,和她一臉鐵青的模樣,茱莉亞忍不住笑意盈盈說道。

「茱莉亞,再幾個月就畢業了,妳真的要回中國嗎?」凱琳一想起相處之日無多,不由斂緊了眉頭。

「當然。」八年了,多麼漫長的歲月。茱莉亞不禁唏噓。當初原本只預定初中畢業即返鄉,未料國內政局未見安定,父親硬是讓她又待下來繼續念高中。眼看著終於完成了高中學業,這次說什麼她也不要再留在別人的國家。

「可是……唐納森不是希望妳留在英國和弗雷一起上大學,等中國時局穩定再回去?」

唐納森是茱莉亞在英國時期的暫時監護人,也是她父親的好朋友。學校放長假時,茱莉亞就去他們倫敦的家與唐納森夫婦及其兒子弗雷共度。弗雷大她半歲,就如同她的兄長般親切。

不僅因為藺成剛所托,再加上他們夫婦也萬分喜愛這個聰明伶俐的「東方娃娃」──他們常以此昵稱茱莉亞。因此他們無不希望茱莉亞能繼續念書;如此一來,她也可在英國停留較長時間。

茉莉亞微笑著搖頭。「我想回家──真正的家。而且我想念我的父母,他們已經保護我夠長一段時間,現在,應該換我回去保護他們。」

「為什麼妳不勸他們出來呢?既然中國仍動蕩不安,政局紛亂……」

「不可能的。」茱莉亞忽爾仰首向東方遙望,幽幽開口:「我父親是朝中大臣,忠孝節義是他堅持的風骨,也是他效命朝廷以來遵行不悖的信仰,他是絕不可能棄朝廷社稷於不顧的。我想,他會堅守到清朝的最後一刻。」

唐納森叔叔並不排斥在她面前討論現今中國政局的變化,包括全國各地革命軍的起義、對帝制的質疑,以及清朝內政上的顢頇無知。她已經能預見未來也許有一番改朝換代的新局面出現,相對的,她也更加擔憂父親的處境。

「我們以後……還有可能見面嗎?」凱琳憂心問道。她知道茉莉亞一定會返回中國,屆時路途遙遠,兩人相交相知的深厚友誼能持續嗎?她真懷疑。

茱莉亞給了她一記甜蜜的微笑。

「有緣一定會再相見。妳瞧,中國與法國原本相距遙遠,而緣分卻縮短我們之間的地理差距,不僅讓我們同窗,甚而成為好友,這不是很奇妙嗎?」

「茱莉亞,」希望再度點亮了凱琳的雙眸。「妳知道嗎,我最喜歡妳的自信與樂觀,彷佛天下無難事,任何問題皆有答案。」

茱莉亞食指一伸,朝她腦袋瓜點了一點,搖頭笑嘆:「妳呀,什麼都好,就是腦袋瓜裏裝了太多藍色〈意即憂鬱〉,老往消極處鑽。人生自古誰無死?大不了就是上去與天父作伴。」她指指天空。「最糟也不過如此,而我們現下的狀況卻是好上數萬倍。在這動蕩不安、詭譎多變的時代裏,我們算是幸運兒了。」

「我真希望……能有妳一半勇敢就好了。」對於要回法國,凱琳可就沒有她來得樂觀。

「妳會的。記得我的話──永遠存著希望,凡事不到最後一刻,絕對絕對不要放棄。」

她堅定的笑容彷佛有感染力般,立刻傳至凱琳心頭,令她倍生了無數希望因數。

凱琳肯定的點著頭。

不遠處,晚膳鐘聲當當響起。

茱莉亞將手中的六瓣小花輕輕壓放進上衣口袋,然後揚起一抹輕快的笑容催促凱琳:「快走吧,妳的晚膳可別遲了。」

「咦?那妳呢?」

「妳忘啦?我的懺悔時間到了。」

一艘通體墨黑的巨型汽輪緩緩駛進泰晤士河。船首金色的龍形圖騰,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如同她龐大壯觀的船身一般令人注目。

這艘名為「伊娜號」的巨大商船漸漸靠近港灣,水手拋下錨纜以固定船隻,然後從下層甲板放下長型舢板接至陸地。接著,一個個訓練有素的船員在大副傑克的指揮下,正以快速而井然有序的速度,將一箱箱來自世界各地的香料、絲綢、棉花、藥材等,運進倫敦港口邊「伊娜號」的專屬貨倉。

甲板上,昂然而立一位黑發男子。鹹溼的海風吹起他一頭不羈的黑亮長發,露出長久日曬下的古銅色肌膚。簡單的白襯衫、黑長褲,還有及膝馬靴,仍不掩他古典優雅、堅毅出眾的獨特氣勢。

「肯恩。」身穿深海藍制服的傑克打斷他的沉思問道:「這次我們預備在倫敦停留多久?」

麥肯恩沒有立刻回話,他仍凝神望著睽違已久、忙碌依舊的倫敦碼頭。

他在倫敦近郊有一棟豪華的莊園,有僕人,還有一位隨時等他召喚的美傃情婦。他擁有比十六年前與母親初來英國時更多更好的享受,除了母親已過世而不能和他共用的遺憾外,他該滿足於這一切,不是嗎?但出海逾半載,終於「回家」時,為何他沒有一絲興奮與渴望?

「肯恩?」傑克疑問的看著他。

麥肯恩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一個月後啟程。」

伊娜號上的船員大部份來自蘇格蘭及愛爾蘭境內,這次出海耗時半年以上。他明瞭大多有家室的船員莫不渴望能與家人多相聚,而且是帶回飽滿的荷包與無數禮物光耀返鄉。

「一個月?」傑克揚了揚眉。「那你打算怎麼度過這漫漫長日啊?」他與肯恩一樣單身。身為十年老友的他自是知道肯恩是個工作狂,寧可上船也不愛與女人廝混;不像他,可是個標準享樂主義擁護者。

「怎麼?要舍棄你那些紅粉知己來陪我啊?」肯恩不認真的回道。

「拜託!你那張冷臉我看了半年,難道還不夠嗎?我已經開始想念女人的柔軟身子了。」傑克老實不客氣的拒絕了。「我看你也回去抱一抱你的情婦安妮吧。半年不見,說不定她早忘了你的樣子。」

「我看你先擔心自己吧。」肯恩撇唇說著。他可從不擔心這種事,最多再換個女人罷了。

與他同年,長相較粗獷的傑克,此次在海上半年的時間留了一臉大鬍子,不仔細看倒真也認不出來呢。

而傑克聞言只是哈哈大笑。

「對了,下一趟航程需要再多添幾名船員,這件事就麻煩你。」

「是,船長。」傑克笑著轉身下艙。

一個月。肯恩不禁撇起唇色。看來他真得找點樂子來打發打發。當然,首先他會先去安妮那裏,讓她幫他舒解這半年來的欲望。

※※※

漢諾威廣場旁的一座公寓一聲壓抑的低吼聲從麥肯恩的口中逸出。他汗溼淋漓的伏在金發白皙的安妮身上,厚重的喘息聲粗嘎地噴在她頸間。

好一會兒,他才翻過身平躺在她身側。

安妮滿足的側起身凝視肯恩魔鬼般的俊顏。而他強壯剽悍的結實身材,更符合他「東方撒旦」的形象。

當初在莎莉家的宴會上,第一眼見到他就立刻無法自拔的愛上他。而他冷峻沉默的黑色形象--黑發、黑眸及一身全黑的打扮,讓在場女士又愛又畏──因為他是沒有貴族頭啣的商人,縱使富可敵國,仍只是個商人。

而他驕傲得根本不願花錢買頭啣,即使已有許多人這麼做。

上流社會的未婚女子,選擇丈夫的第一要件便是門當戶對的貴族身分。而她並不需要,因為她是個寡婦。

當初她因為頭啣而嫁了個伯爵,即使他整整大了她四十歲。現在她需要的是能滿足她空虛生活──還有性的男人。

他在床上的表現,簡直跟魔鬼一樣──從不溫柔體貼,更不會甜言蜜語的哄人,冰冷得毫無感情;但他高超的做愛技巧,及強壯有力的衝刺,每每令她欲仙欲死、渾然忘我地到達雲端。

她知道他只當自己是床伴、發泄欲望的對象,剛開始她也能滿足於這樣的關係。但現在,在他出海半年後,她發現自己強烈的想念他。她要他。經過剛才一番激烈的雲雨後,她更加確定,他帶給她身體上的歡愉滿足無人能及。

「肯恩……」她伸出細白的柔荑在他身上遊移,指腹沿著他硬若盤石的胸肌畫圈圈,緩緩往下滑動……接近他下腹時,他一把按住她移動的手,欺身而上覆住她的身子,開始舔吻她的頸項。

安妮立刻全身酥軟,嚶嚀一聲。

肯恩緩緩下移他的吻痕。

安妮決定趁此刻向他提出。

「肯恩,你想要頭啣嗎?」

「什麼?」肯恩的唇立刻在她頸間僵住。

「我是說,」她略緊張的清了清喉嚨。「如果我們結婚,你就可以擁有我的頭啣……」

肯恩迅速翻過身坐起,一言不發地瞧著她。

安妮也慌忙坐趄身解釋:「我知道你不愛我,而我也無意綁住你,我只是想,如果你有個貴族頭啣,更能輕易進入上流社會……」

「上流社會?」他冷哼。

「是啊,」她急切討好般攀住他手臂說:「想要在上流社會佔有一席之地,不止要有錢,還要有勢,而一個貴族的頭啣能夠增加你的權勢,讓你無往不利……」

突然間他大笑,笑得狂傲,笑得不以為然。

「妳以為我會在乎那狗屁頭啣嗎?」收起笑容,他冷冷地甩開她的手。「只有你們英國人把頭啣當寶一樣看待,對我這東方人而言,它只是垃圾。」

「可是……可是它對你的事業有幫助……」

他猛然跨下床,陽剛的赤裸身軀毫不遮掩,叉開雙腿面對她冷笑。

「以前我不靠它發跡,以後自然更不需要。」他瞇起眼盯向此刻絲毫引不起他一絲欲望的乳白雙峰。「如果妳是擔心萬一我的事業會垮,不妨建議妳可以開始物色下任情夫……」

「不要!」安妮立刻跳下床,像蛇般緊貼著他偉岸的身軀喊道。「我只要你,你別生氣,就當我說錯話,我不會再提了,求求你別離開我。」

肯恩不耐煩的硬生生將她推開,轉身冷然地著衣。

「肯恩,別走。」安妮哀切地懇求,心中很是氣惱自己的一時衝動。

肯恩仍不疾不徐地套上長褲,彷若未聞。

「肯恩……」她忍不住伸手攔腰抱住他,企圖以肉體的誘惑讓他留下。

但今天這招似乎沒用。他僵立著並未轉身,語氣仍漠然:「我沒興致了,放手。」

安妮如遭電擊般迅速鬆手,後悔與羞惱湧上她受挫的心頭。

好半晌,她不死心地仍問:「你……還會來嗎?」

肯恩慢條斯理的套上皮靴後,才站直身體回頭瞧她一眼。

「妳還是我的情婦,不是嗎?我想來便來。」

然後轉頭離去。

直到關門聲傳來,安妮才癱倒在床上猛捶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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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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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5: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肯恩並未直接回到莊園。他坐上馬車駛向倫巴底大街。此刻他需要一些事物來移轉他的怒氣。

這條街道又稱銀行街,遍佈許多新興銀行及證券交易所。工業革命之後,各類商業行為如雨後春筍般在英國各地竄起,尤以倫敦為最,成為舉足輕重的世界金融中心。

跑遍了世界各地的肯恩,聰明如他,當然明瞭世界局勢的點滴變化。

從一個毫無身分背景及財勢的他,短短十年間,憑借一己之力爬升至今日的局面,不僅因為他肯做敢衝,更因為他有著比一般人更勇於冒險的精神。

就拿十六歲時的他來說吧。母親剛過世,好心的總管大人願意留下他在馬廄工作,孑然一身的他竟婉拒其好意,反而登上一艘專在海上私掠的海盜船,開始洗劫來往船隻。

他的冷靜心細與膽識過人,得到當時的船長──也就是名噪一時的海盜王庫克的賞識,有意收他為接班人,結果又被他拒絕。

出乎意料的,海派豪爽的庫克聞言只是哈哈大笑,仍繼續教授他高超的劍術、航海技能及戰略,對他沒有絲毫防備之心,照樣傾囊相授。

直至一九0一年,維多利亞女王退位的前兩個月,庫克終於被英國海軍逮到關進了倫敦塔,不到一星期便執行槍決。

就在「叛逆號」群龍無首之際,肯恩薵了筆錢,加上自己幾年來的積蓄,同庫克的妻子黛安買下了「叛逆號」;同時也允諾將「叛逆號」的分紅固定匯給她,解決他們母子頓失依靠的生活,直至她再嫁為止。

同時,他也將「叛逆號」更名為「希望號」,正式改為合法的商船,專門運載郵件及貨品,尤其是遠洋航線。

起初,所有海盜強烈反對改弦易轍,他們早已習慣冒險及強取豪奪的海盜生活,不能認同單調呆板的運輸生涯而紛紛求去。而肯恩早已預見海盜船的沒落及危險,所以依然堅持己見,最後留下的泰半已步入中年,沒有更好的機會,只好將就。

事實證明瞭肯恩的遠見。而商船的生意更因肯恩選購商品的獨到眼光及價錢公道而蒸蒸日上。昔日離去的海盜也因找不到工作而回頭投靠他,肯恩二話不說照樣接納;昔日海盜洗心革面,成為他最忠貞賣力的船員。也因此,肯恩的船員是所有商船中流動率最低,也是團隊合作性最高的。

一年前,肯恩買下這艘英國最新、也是噸位最重的汽輪,名為「伊娜號」──是麥氏船隊的第六艭遠洋巨輪。

伊娜號長達一百八十公尺,重達一萬三千噸,而且是最新式的蒸汽渦輪機,使得她的速度高達20海浬,同樣的航程足足可減少三分之二以上時間,堪稱是全英國最快的商船,也因此使得他們的訂單應接不暇。

這一切,全是他不眠不休的工作及果斷大膽的決定才有今日的成果,他根本不需要那勞什子的狗屁頭啣。

想當初擁有公爵頭啣的那一家族,是如何欺負他母親;那惡意的嘲弄笑聲,至今他仍清晰難忘。即使免費贈予他再高的爵位,他仍是不屑,不屑與他們烙上相同的階級。

虛偽的英國上流社會!

馬車已停在一家證券交易所前,肯恩決定進去研究研究。既然不想再浪費時間在安妮身上,這一個月他總得找個刺激的樂子。投資股票、債券,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彼特,一個時辰後來接我。」肯恩交代車夫,也是他的貼身男僕後便跨下車。

快走至交易所門口時,突然被冒失奔跑的男子撞得踉蹌了下,他反手迅速抓住男子的衣領,下意識先探看自己口袋裏的錢包是否仍在。倫敦街頭的扒竊犯實在太多,防不勝防,尤其是這條銀行街。

當肯恩察覺錢包仍安妥地放在口袋,正欲放手時,男子已回過神,冷不防一拳擊向肯恩,肯恩防備不及,被正中腹部。他悶哼了一聲,迅速朝男子下顎反擊一拳,力道之重,打得男子跌坐在地,嘴角立時淌下了一道血絲。

肯恩正想開口問清楚,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尖銳而憤怒的聲音:「住手!」

轉瞬間,一位嬌小的女子龍卷風般疾奔至跣坐地上的男子身旁,焦急的蹲下身察看。

「弗雷,有沒有怎樣?讓我看看!」

當男子俯下臉吐出一口血水,連帶掉出一顆牙齒後,女孩猛地驚喘出聲:「天呀!他怎麼出手這麼重!」

倏地,女孩站直轉身,仰起臉蛋瞪視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肯恩,闃黑的瞳眸裏燃燒著震怒。

「先生,野蠻人才使用暴力,你這樣的粗暴行為令人不齒!我要求你的道歉及賠償!」

肯恩驚詫地直勾勾瞪著眼前的東方面孔。她居然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標準芵文,而且是上流社會的用詞。

見男人沒有回話,茱莉亞火氣直往上冒。這家夥分明是東方人的外貌,卻擺出英國上流社會的傲慢嘴臉,還用他那冷沉的眸子死盯著自己。

「先生,就算你是啞巴,也有其他方式可以表達你的歉意。」茱莉亞不客氣地再度提醒他。

收起驚訝,肯恩仔細地打量那女孩。依他挑剔的品味而言,這女孩的臉蛋算得上是個中極品──瓜子臉,瞳如子夜般闃黑晶亮,長睫如豹,更添美目靈動似水;唇紅齒皓,膚色賽雪,完全不見西方女性臉上的雀斑及粗毛孔。嬌小的身段,穿著一襲淺湖綠素雅的連身長裙,活脫脫是個清新雅致的美麗瓷娃娃。不過只有臉蛋。

他一眼即知女孩沒有穿上英國淑女慣穿的束腹與鯨架,略寬松的衣服看不出她真正的身材,而瞧她纖瘦的模樣,肯定也不怎麼樣。他猜道,就像她的態度一樣。

肯恩左邊唇角一撇,露出他一貫漠然嘲諷的神情睥睨她。

「欠禮貌的小姐,或許妳該問問是哪個家夥粗暴的先動手。」他意有所指的瞧著她身後正緩緩起身的弗雷,眼中的譏誚不言而喻。

弗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辯道:「他中途攔住我,我以為他是那個扒手的同夥,所以才會出拳……」

「扒手的同夥?你看我像嗎?」肯恩挑眉問道。

茱莉亞將他從頭瞧到腳底,發現他衣著簡單,卻是上好質料的精工剪裁,的確不像是做扒手這類人的打扮。

「看起來是不像,不過你沒聽過嗎?人不可貌相,看外表是不準的。」茱莉亞存心挫挫這個男子的銳氣。誰教他出手傷了弗雷,還態度傲慢。

肯恩眉頭一皺,隨即迅速反擊:「所以我才無法辨明你的朋友來撞我,究竟是意圖扒竊,抑或另有企圖。」

「而你在無法辨明之際,是否應該確認清楚,才出手傷人?」茱莉亞抓住他的語病反問。

「這叫作自衛。」他不耐煩回道。這女孩和他卯上了嗎?

「你毫發無傷,而弗雷卻被打斷牙齒,這叫自衛?」她不客氣地哼道。

他瞇起了眼冷冷地瞧著她。她以為尖牙利齒死咬著他,他就會道歉及「賠償」嗎?想要他的錢?早得很哩,「這只能怪他的拳頭不夠力,傷不了我。」他邪惡的朝她一笑建議:「我勸妳換個男人--強壯得能挨得住拳頭的男人,憑妳的臉蛋應該不難找吧?」

茉莉亞聞言倒抽了一口氣。

「你……你怎敢說出這種侮辱的話!我要你向這位淑女道歉,否則……我要求決鬥!」原本因自己先出手而自知理虧,並未再爭辯的弗雷,終於忍不住地憤怒挺身。他絕不允許有人侮辱茱莉亞。

「決鬥?」肯恩聞言轟然大笑,笑得連路人都不禁側目。

「你……你笑什麼?」弗雷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笑不可抑的男人。也許自己沒有對方來得高大有力,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劍術絕不會輸給對方,難道……「你瞧不起我嗎?」弗雷斯文俊秀的臉頓時氣結。

肯恩終於止住大笑,徐徐開口:「現在是十九世紀,已經不流行「決鬥」這種老掉牙的遊戲。何況,跟你這個瘦弱的小毛頭決鬥,我勝之不武哩,沒什麼意思。」

「這倒也是,跟你這種老頭子決鬥,萬一你不小心閃了腰或扭傷筋骨,這可又是一樁醜聞哪,說我們年輕氣盛故意挑釁……」茱莉亞真是看不慣他高傲的神態。

「說的也是,你們的態度的確差勁。」他故意煞有介事地曲解她的話。

「好的態度是針對人,對狗是不需要禮貌的。」她淩厲的拐著彎罵人。

「妳倒是說中了我的處事原則。」他再度迅速反擊。

茱莉亞一愣。這男子的機智反應竟不輸她。

「看來,英國的紳士圈內肯定沒有你的名字。」她不禁恨恨地回道。

他盯著她嘲弄道:「我想這也是我碰不到淑女的原因。」

他竟拐著彎暗示她不是淑女!

緊抓著裙角的泛白手指洩露出茱莉亞的極度憤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揚起一抹非常甜美的笑容,明媚燦爛直逼午後的陽光。

麥肯恩乍見她不怒反笑的奪目笑容,竟像是被攝去魂魄般直愣愣地盯著她。

一旁的弗雷卻悄悄的逐步退後。通常一看到這種傃光四射的華麗笑容,就知道茱莉亞已經憤怒到極點。笑容只是她整人舉動的前奏,所以他當然得盡快避開暴風圈。

他衷心祈禱眼前的男人能安然無恙。

「我們倆真無聊,何必為了不是紳士或淑女而爭執呢?能認識也是一種緣分,不是嗎?」她客氣而有禮的說道,臉上依舊掛著甜甜的笑。

他挑著眉盯視她,眼底有一絲疑惑,似乎在評估她的快速轉變有幾分真實性。

看來他不笨,而且謹慎,沒有立刻陷入美人計,茉莉亞心中暗忖。這樣也好,難度高一點,玩起來才有趣。

她輕嘆一口氣,低聲說道:「也許是我剛才態度太過分,才會讓你不相信我的主動求和,這也不能怪你……」語聲未歇,已略帶哽咽。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嬌弱的一面竟微微牽動他的心,讓他不自覺放柔了聲音。

「那表示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嘍?」她倏地抬起頭,露出光彩般的晶亮眼神。

「嗯。」他投給她一抹柔和的微笑。

茱莉亞盯著他英俊的笑容,差點震懾得忘了呼吸。這惡劣的家夥笑起來竟是那樣好看!不過,她可不會為了他這「一點點」的溫柔而放棄整他。

「對不起。」她大方的伸出手朝向他。

他顯然頗訝異她的舉動,不過也只猶豫片刻,便伸出手握住她的。

在他還來不及彎身做出紳士親吻手背的禮貌動作時,茉莉亞已旋身背靠他胸膛,而且拉緊他的手圈住自己的腰,乍看之下就像是麥肯恩調戲般地摟住她。

「非禮啊──」茱莉亞同時放聲尖叫,而她也成功地引來整條街人群的側目。下一秒,她立刻放開手,反身給了他一個耳括子,既清脆又響亮。

而她的喊叫聲也引來斜對面街角的員警,如旋風般奔馳過來,且立刻牢牢抓住麥肯恩。

「這位小姐,是這位先生非禮你嗎?」員警一邊詢問還一邊用著鄙夷的眼光上下打量著麥肯恩。

茉莉亞的黑眸立刻戲劇化的浮上一層淚霧,驚惶羞辱的楚楚可憐神情,連站立一旁觀看的人群也忍不住義憤填膺,交相暗暗指責這位看似體面的紳士,竟會在公開場合做出輕浮的舉動,而紛紛投以異樣的眼光!

當茱莉亞抬起狡黠的眼眸望向他時,驚訝的發現他竟沒有預期中的暴跳如雷或咬牙切齒;相反地,他只是冷眼瞧著她,其他人鄙視的眼神似乎動搖不了他,他的眼中只有漠然與無動於衷。

這樣的他,卻無來由的教她一陣心驚及……愧疚。

可惡!他的冷漠怎會引來她的愧疚?這根本是他惡言相向的報應!

但,他持續的靜默及不做辯解的態度,益發使茱莉亞無法抹去心頭那抹奇異的感覺。

竊竊私語的人群愈來愈多,眼看員警似乎要帶走他,茱莉亞一咬牙,跺了跺腳,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對不起,我們剛才正在吵架,他……」她略吸氣,終於勉強說道:「他是我未婚夫。」

「原來他是你未婚夫。」員警像松了口氣般,然後帶著同情的眼神瞧著麥肯恩。「下次別讓你的未婚妻在大街上這麼胡鬧,增加我們的負擔……」

但麥肯恩冷冷的一瞥眼,頓時讓員警住了口,然後悻悻然地離開,口中還叨念著:「未婚夫妻吵架嘛,還喊什麼非禮,真是捉弄我的嘛……」

人群也隨著員警的離去而消散。

「未婚夫?」他挑起眉嘲弄地看著她。

「不必覺得榮幸。」她恨恨地看他一眼。「婚約現在解除。」然後她沒好氣地看向一旁看戲般的弗雷:「戲也看夠了,可以走了吧。」

她轉身欲離開,麥肯恩卻更快地擋住她的去路。

「我要一個解釋。」他堅定地秋著她。

「不需要。」她傲慢地瞧他一眼。

「為什麼?」

「反正我又不是淑女,會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也沒什麼好訝異的。」她冷冷回道。

靜默了數秒鐘,麥肯恩才恍然明白她是氣他暗示她不是淑女一事,不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來你很滿意我的答案。」看到他該死的好看卻又透著可惡的笑容,茱莉亞不由得怒道。

他深沉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妳一向如此報復得罪你的男人嗎?」

「這算報復嗎?」她冷哼著,上下打量他。「你全身上下仍毫發未傷啊。」

他啼笑皆非地揪著尚不及他肩膀高的茱莉亞,戲謔道:「我是否該慶幸妳這一巴掌手下留情,讓我得以完整保存我的牙齒?」

他輕松的自嘲,她不自覺地怒意全消,莞爾回道:「你的確應該慶幸我是個力氣不大的女人。」

「嗯,否則現在牙齒不完整的會是妳。」

這句話讓茉莉亞的怒氣又全都回籠,她狠狠也瞪著一臉不在意的麥肯恩咬牙切齒:「你這個粗魯、自大、無禮的野蠻人!我希望永遠別再見到你!」

茱莉亞恨聲罵完後,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疾速離開,彷佛身後的人有傳染病似的。弗雷也立刻緊追在後。

麥肯恩目送她遠走後,才揚起一抹自他母親死後便不曾露出的開心笑容。

「這太瘋狂了!」

「噓,妳小聲點,別讓我爸媽聽到。」弗雷緊張的打開書房大門,確定長廊外並無人偷聽後才又退回書房,即低聲解釋:「妳知道我只能找妳商量,我需要……」

茱莉亞比了個手勢打斷他。「你需要商量的人應該是你爸媽,這樣重大的決定,我幫不了你。」

「可是,他們一定不會答應……」

「所以你就用離家出走、不告而別這種方式來傷害他們?」茱莉亞沉下聲說道。

「我不是……」弗雷一僵,盯著她一分鐘,終於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無力說道:「沒錯,我這樣做的確會傷害他們,可是我別無他法。他們是如此地固執己見,根本聽不進任何他們不接受的想法,所以我只能選擇最糟卻最有效的做法。」

「他們所做的一切全是出自於愛你。」

「我不要這樣的愛!」弗雷猛然暴跳起來怒吼。

他煩躁的耙著頭發,在書房內走來走去,一向斯文拘謹的個性丕變,代之而起的是個像活火山般隨時爆發的焦燥性格。

茱莉亞一語不發地瞪著他。幾年下來,他隱藏的烈火性子已漸漸披露於外,愈來愈不像當初那個沉靜呆板、有如一攤死水的小男孩。

最後他終於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茱莉亞。

「從小我就被教育要做個貴族,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一不要求符合上流社會的標準。」他控訴的眼底是濃濃的苦澀;他閉一下眼,而後說道:「我已經厭煩這種有壓力的愛,我想要自由,想飛,想展翅遨翔,想用一雙腳踏遍世界各地,用一雙眼看遍美景,想體會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心情。」

他頓住,雙眸盯住茱莉亞。「是因為妳,讓我有了想飛的心,想掙脫這一切去看這世界。」

「我──」茱莉亞驚訝的指著自己。

「嗯。」他眼底湧進一絲回憶。「記得我十歲那年,爸爸因女王要求而到中國談判,進而認識了妳父親,半年後我們返回英國,也同時帶著妳離開。」

「當時妳才小我半歲,卻堅強的面對遠離家園的事實,不哭不吵鬧,只以歡笑快樂的面容面對我們。我知道其實妳也會害怕恐懼,私下也會流淚,但是擦幹了眼淚,妳會真正開心的過生活,而不是強顏歡笑。從以前到現在,妳率直積極的人生態度,影響我很多,也愈發讓我討厭上流社會的虛偽做作。」

聳聳肩,他無可奈何嘆道:「可是我無法擺脫世襲的貴族身分,所以我想溜開一段時間,去體驗我想過的海上生活,一段真正卸下貴族身分,完全自由的生活。」

茱莉亞沉吟良久,才緩緩開口:「你可以去旅遊一段時間,未必要上船去啊,海上的工作不但粗重,而且危險……」

「我就是想藉海上的工作磨練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成熟強壯的男人。」他滿臉興奮地陳述:「而且我打聽到商船中鼎鼎有名的麥氏船隊,據說船長不僅是優秀的航海專家,船隻出事率也最低。不僅如此,聽說船員中有許多是金盆洗手的海盜……」

「海盜?」她揚眉。

「是呀,想想看,與從前雄霸海上的海盜共事,是件多麼刺激有趣的事呀。」

「我看,磨練是其次,應該是你體內隱藏的冒險犯難心發作了吧?」茉莉亞打趣道。

他搔搔頭,不好意思她笑道:「都有啦,我一直很羨慕海盜狂野不羈的海上生活,我的祖先曾經出了一名名叫黑鷹的海盜,他還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寵臣呢。不過,我的祖父母及我爸媽似乎很引以為恥,尤其是我爸媽,你知道他們的個性,中規中矩且嫉惡如仇,他們根本是痛恨極了海盜……」

弗雷停頓了會兒,帶著求助的眼神看向茉莉亞。

「這也是我不敢開口向我爸媽明說的原因之一。我怕一提到海字,他們就立刻否決了。」

茉莉亞明白他說的是事實。

唐納森夫婦待人親切而熱誠,沒有上流社會慣有的傲慢,但仍不脫英國人拘謹保守的個性,尤其是在管教唯一的兒子上,態度更是嚴厲刻板;這也許就像中國人望子成龍的心態吧?

「你準備什麼時候成行?」

「我聽說麥氏船隊裏最大一艘船──伊娜號,正在募集船員,我已經寫信過去,現在就等回音,如果沒問題,應該是一個月後出發。」

「那不就是我從聖約翰畢業準備返鄉之際?」茱莉亞沉吟道。

「嗯,差不多。」弗雷凝視著毫無血緣卻視如己妹的茱莉亞。也就是因為她即將離開英國返回中國,他也想要逃開;沒有她活潑開朗的身影,他無法想像自己如何能獨立面對嚴謹的父母及沉重的家族責任。

「那表示──屆時沒有人可以幫你善後,安撫你父母因你離家出走而痛心絕望的情緒。萬一因此發生了什麼事,你想,你能承擔這樣的後果嗎?」茱莉亞客觀的分析。

弗雷頓時僵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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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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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6: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茉莉亞則不語,留下空白讓他沉思。

她一直相信「獲得」是要付出代價的,天下沒有任何事可以不勞而獲,包括知識、友情,甚至是親情。沒有真誠付出,絕對得不到共鳴與反應。

而現在他必須學會評估兩權相害取其輕,這是他面對成長的第一步。

沈默良久,弗雷終於艱難地開口:「如妳所說,我的確無法承擔這種嚴重的後果,所以一直故意逃避,不敢面對……,但是我又極度渴望完成夢想。我真的很矛盾……」

面對弗雷緊抿雙唇、陷入兩難的痛苦模樣,茱莉亞不禁又一次心軟──她該如何幫他?

※※※

一個月後。

倫敦港口。

午時的泰晤士河畔熱鬧非凡,一艘艘花樣繁復、色彩盛麗的帆船、遊艇及輪船,櫛比鱗次地停泊在河岸兩側。數艘運載乘客的定期郵輪邊,更是擠滿了送行的人潮及裝卸貨物的馬車。

遠遠地,茱莉亞就看見停在碼頭另一邊那艘黑色壯觀的「伊娜號」;在眾多繽紛色彩裏,她顯得獨特而醒目。

今天,是弗雷預備登上伊娜號、正式成為麥氏船隊一員的日子。

也是她的返鄉之日。

她終於正式從聖約翰女子學院畢業。八年了,她一直期盼這一刻──返回中國與她闊別已久的父母團聚。

怕自己受不了凝重的生離氣氛而淚灑當場,更添傷感,所以她特別要求唐納森夫婦別來送行;就當作她出海遠遊,而他們終有聚首的一天。

一思及唐納森夫婦真心待她如子女般,茱莉亞心上不由得翻湧一陣酸澀,漸漸又蔓延至她眼角。她十分明白自己的幸運,因此一向堅強不輕易流淚的她,仍禁不住紅了眼眶。

弗雷見狀,輕輕擁住了她,一時之間地無法言傳心中的復雜情緒,只能讓起伏的心情漸沉澱。

對她,他有無盡的感謝與虧欠。

是她來到他家成為家中一員時,他才懂得歡樂開心為何物。她的俏皮活潑及聰敏體貼,不僅軟化了他父母的嚴肅,更解凍了他家封閉多年的春天,帶來了歡笑。她不會知道她給了他多麼不凡的啟蒙。如今,拜她所賜,他終於能勇往直前地追逐夢想──而這是她陪他在他父母房間前跪了三天三夜的結果。

如他所料,他壯起膽子坦白的結果,是被潑了一大桶的冷水──遭他父母的嚴厲訓斥責備,而且被禁足。

後來茱莉亞進房與他父母談了很久,不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她一出來後,便拉著他在門前下跪。據說這是中國古人祈求諒解的謙卑方式。而且通常會奏效。因此即使他跪得腿麻了,也不敢吭一聲,何況茱莉亞這個局外人也默默陪著他。

也許是心疼茱莉亞一個女孩子竟跪了這麼久時間仍阻擋不了她;也許是看見弗雷的認真與執著;也或許是茉莉亞的話奏效--保護過度的孩子無法成材,歷經風霜陽光的洗禮才能更為茁壯,也才足以承受爵位的繼承與家族的重責大任。

總之,唐納森夫婦最後終於首肯。為此,弗雷還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覺。而數天後,伊娜號也寄來面試通知單。兩星期前,他成為伊娜號的船員。

這一切全是茱莉亞的功勞,所以今天他才能坦蕩心安的上船,不必背負良心上的不安。

「茱莉亞,真的還是要說聲謝謝。」這句話仍無法表達他心中千萬分之一的感激。

「你已經謝了我一個月。」她好笑地啾著他。「把你的謝意化為力量吧。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人能幫你,只能靠自己,我期望你蛻變為一個成熟強壯的男人。下次再見你,就是位很棒的伯爵大人了哦。」

「妳放心,我不會讓妳失望。」弗雷彷佛立誓般地說。「不過,我很擔心妳這次的長途旅行……」

「你忘啦,我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安蒂陪著我哩。」安蒂是唐納森夫婦特意安排陪她返鄉的貼身女僕。因為現今社會仍不容許未婚淑女單獨一人旅行。

茱莉亞又笑笑地拍拍她腰際的短柄小刀說道:「而且我還有最好的防身武器,保證那些企圖不良的家夥會躲得遠遠的。」

弗雷這才注意到隱藏在裙袋下鑲著綠寶石的精緻小刀;那是他送給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既能作為裝飾品,亦可防身。

他不禁微笑。茉莉亞永遠出乎人意料之外,就像她當初向他索取這把小刀作為生日禮物時一樣。她的好劍術也教他大為吃驚,原本以為她在一旁跟著學西洋劍,只是好玩心起,沒想到隔了一段時間,她的劍術已淩駕他之上。原來她私下的練習一直沒有間斷過。

其實,若真有人敢惹她,恐怕他得自求多福吧,誰不知道她的整人功夫是一流的。他就嘗過好幾次呢。

「茱莉亞!」

凱琳氣喘吁吁地奔近茱莉亞,口中還不斷喃喃說著:「還好趕上了,差點以為來不及送行,還好。」

茱莉亞笑著拍拍她的背。「這不是趕來看到了,別喘氣,慢慢說話。」

凱琳眼眶一紅,猛然傾身抱住好友。

「記得寫信給我,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妳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話聲方落,淚珠亦簌簌掉下。

茱莉亞也立刻眼泛淚霧。多年的友誼早已情同姊妹,此刻一別,山水自有相逢處,但不知是何年何月。

「凱琳,說好不哭的,怎麼忘了?」茱莉亞吸一吸鼻子,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瞧著她。「看妳,哭得像個小醜,比貝蒂修女還醜。」

凱琳噗哧笑出聲,臉上還拖著兩條淚痕。

「壞死了,小孩看到她的臉都會嚇哭,我才沒這麼慘呢。」她笑著抹去頰邊的殘跡。

「誰說,我不就被妳嚇哭了?」茱莉亞笑指自己的紅眼睛。

凱琳盯著她好半晌,終於溫柔地嘆口氣:「茱莉亞,妳總是會逼我笑,讓我忘記一切不愉快和憂傷。我真的好高興能來英國,才能與妳成為好友。」

當初因為家族鬥爭,不得不避居英國的凱琳,原本極厭惡來到這鎮日陰沉的倫敦,是茱莉亞讓她的心中天天放晴,變得較為開朗。

「是好友就要擦幹眼淚,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她正色地看著凱琳說道:「答應我,要開開心心地為自己而活,嗯?」

「嗯。」凱琳用力的點頭。

安琪亞號的笛聲此刻再度刺耳的鳴起,提醒乘客船隻即將離港啟航。

「好啦,凱琳,讓茱莉亞上船吧。」弗雷終於出聲。

「欸,忘了告訴妳,我父親與船長是舊識,若妳有什麼問題,可以請他幫忙。還有,」凱琳突然壓低聲音:「聽說費珍妮和她妺妺及阿姨、姨丈也登上這艘船,妳要小心點,雖然他們是在中途站美國下船,不過我怕這段路程她會報復妳……」

「那太好玩了,」茱莉亞拍拍手淘氣她笑著。「這段路程不會無聊乏味。」

凱琳啼笑皆非地看著她晶亮的眼神,不禁笑了。她怎會忘了好友的鬼靈精怪,連瑪莉修女都避之不及呢。

「我上船了。弗雷,你也快去吧。」提起腳邊的小皮箱,茱莉亞揚起微笑與他倆道別。

登上船艙後,茉莉亞以最快的速度奔至甲板上,站在欄桿前,她低首尋找弗雷與凱琳的身影,然後拚命搖著手大喊:「再見!再見!我們一定會再見!」

客輪收起纜錨,隨著笛聲的鳴奏,漸漸移動航向外海,也漸漸遠離人群。

茉莉亞撩起長桾,踏上欄桿,不淑女的用力揮動雙手,扯著喉嚨依舊喊著:「我不會忘記你們;我們一定會再見!」

直到身影漸成黑點,茱莉亞才放下手踏回甲板。冷風襲來,臉龐一片冰涼,她伸手一抹,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小姐?」

安蒂擔憂的聲音出現在她身後。茱莉亞迅速抹去淚痕,待她轉過身時,臉上已換上一副可掬的笑容。

「什麼事?」

「呃……我以為……」安蒂支吾地打量茉莉亞,剛才她明明看見小姐在哭……「沒事的。這一路上要麻煩妳嘍。」

「哎,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安蒂年約十六歲,是唐納森夫婦特別為茱莉亞而挑選出的女僕,她乖巧溫順,在英國已沒有任何親人。

臨上船前,茱莉亞才說明事情真相,而安蒂愣了好一會兒,也無異議的接受只有他倆返回中國的事實。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看在這幾個月我們得相依為命的份上,妳就叫我茱莉亞吧。」茱莉亞恢復好心情的說道。

「這……」

「就這麼決定。我們現在去找艙房。」

茱莉亞又笑咪咪的拉著安蒂朝頭等艙走去。

※※※

茱莉亞終於能體會弗雷的想法了。

站在上層甲板,她遠眺夕陽餘暉,層層金光像灑落金箔般鋪滿藍海,輻射的光暈隨波躍動,漾成點點跳動金芒,煞是美麗。

三天下來,這片海幻化了無數色彩與風貌,每一面皆令她神往。

她不由思及弗雷。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那些家夥是否有欺負他?他一介斯文瘦弱,是否能承受船上粗重的工作?他是否……。茉莉亞不禁失笑。既然決定幫他自我磨練,又何須替他操心。

不展翅獨飛,永遠無法豐壯羽翼,不是嗎?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造作的笑聲,原本寧謐的空間迅速被打破,茱莉亞不禁著惱地側身看向來人。

果真又是那只驕縱的大孔雀--費珍妮。

瞧她一身刺目的亮綠色裙裝,裹著她略顯豐腴的身軀,走動時還不時晃動她的臀部,活脫脫像只愛炫耀的綠孔雀。瞧,她這不是又帶著她的新男伴來炫耀。

「喲!我說是誰呢,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原來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小魔女茱莉亞呀!」費珍妮揮著扇子,眨動著睫毛故意誇張地叫道。

「小魔女!真是可怕的稱呼啊!」費艾莉細細的嗓音拔尖的直呼。

茱莉亞面帶無聊地瞧著兩姊妹演雙簧般一搭一唱。在船上也碰面好幾次了,老是以這種無聊的對話作開場白,煩不煩哪!通常自己一聽到這裏,便不耐煩地走開,懶得理會她倆。今天她心情不錯,倒很好奇她倆接下來還有什麼戲碼好唱。

兩姊妹看茱莉亞沒有如往常般走開,反倒興味十足地瞧著她倆,這倒教她們一下子口拙,說不出話。

「咦?怎麼不繼續?剛才的話題挺有趣的,怎麼不說了呢?記得我「可怕的稱呼」好象不止這一個哩。」茱莉亞故意擺出最甜蜜的笑容,還特別加重「可怕的稱呼」的音節,嘲諷的意味十足。

費珍妮只有對人惡形惡狀的份,倒沒有人敢與她正面對峙。迅速的,她換上一副嬌柔、備受委屈的面孔,「黏上」她身旁新男怑的懷裏,嗲著聲音告狀:「傑斯,你看,如我所言,她潛藏的魔鬼個性又來了,好可怕哦。」一邊說,還一邊將欲跳出低得不能再低的胸口那對豪乳擠向身旁的男子。

直至此時,茉莉亞才注意到站立一旁、一直興味十足旁觀的挺拔男子。當她望向他時,發現他那雙湛藍如晴空的眸子正大膽而富含意味地打量著她。

嗯,金發藍眼,瘦削高挺,標準的英國美男子;不過,他那雙大膽的放肆眼神及對女人的品味,嘖嘖!

茱莉亞正在心中暗自搖頭時,一雙手陡地伸至眼前。

「茱莉亞。」傑斯微欠身,滿眼笑意的俯視著她,連唇角也帶笑。「妳好,很高興認識妳,我叫梅傑斯。」

茱莉亞挑挑眉,看向一旁正咬牙切齒的費珍妮。她決定要玩一玩。

她伸出了纖纖柔荑放至他掌中,甜甜笑道:「你是說,高興認識我這個小魔女嘍,梅先生?」

傑斯低首親吻她的手背,眼光卻瞬也不瞬地直勾勾盯著她,挑逗意味濃厚。

「請叫我傑斯。」他直起身後仍握住她的柔荑未曾放開。「能夠認識像妳這般清新甜美、宛如仙子般美麗的女子,是我的榮幸。我想,小魔女的稱呼應該是有人惡意中傷,是不是?」

費珍妮姊妹倆同時倒抽了口氣。

「傑斯,你別被她的外表所騙,連我們校長瑪莉修女都對她頭疼萬分,而且……」

「好了,費小姐。」傑斯皺了下眉頭打斷費珍妮下麵的話。「我們該停止這惡意的玩笑,不該再繼續傷害這位淑女。」

情況丕變,令費珍妮暗自想捶胸頓足。原本要炫耀英俊的新男伴,沒想到他卻成為茱莉亞的桾下拜臣,怎不叫她氣絕!

「傑斯,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這又不是第一次聽到她們這麼喊我……」茱莉亞低垂著頭,聲音愈來愈小聲,實際上她是快控制不住聲音裏的笑意,才降低音量。

但聽在傑斯耳裏可不是這麼回事了。他直覺地以為她是因為難過而沮喪得說不下去。

有股莫名的溫柔湧上傑斯心頭,他柔聲安慰著茱莉亞:「別難過,我相信妳並不是如她們所說的那樣。」旋即他轉過身冷下臉來怒斥兩姊妹:「我希望妳們倆別再造謠中傷這位淑女,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費珍妮聞言,臉一陣鐵青,隨即羞憤的掩面逃開,而費艾莉隨即緊跟著追去。

原本只是想小惡作劇一下的茱莉亞,沒想到傑斯居然會挺身而出,而且說了重話。

「傑斯,難道……你不知道她們兩姊妹是費氏家族的人嘛?」所有未婚男子應該都瞭解費氏姊妹的龐大嫁粧,足以讓他們這輩子生活無虞;再加上她倆長相不差,因此這幾天來看得到巴結的男士圍繞在她們周圍,所以她份外不解傑斯的舉動。

「知道又如何?」他又恢復盈盈笑意地直盯著她。

「她們是很好的結婚對象。」她同樣直視他。

「對我則不。」他緩緩伸手掬起她一頭烏亮秀發放至唇邊輕吻道:「我好象墜入情網了。」他的眼眸仍柔情的鎮住她。

「呃……這……」她驚愕的倒退一步,靠在欄桿上,一時之間無法消化他的大膽示愛。

他長臂一伸,將她圍在欄桿與他之間,俯首低笑著:「相信嗎?這是我第一次對女孩動情,而且是一見鐘情。」最後一句幾乎是在她耳邊呼氣。

「梅先生,呃……你甚至不瞭解我……」她幹笑著拚命仰身向後,避免與他的身子貼近。這男子怎麼了?明明有著英國人的外表,卻沒有英國人該有的拘謹含蓄。面對他掠奪般的粗重氣息,她備感壓力,絲毫沒有心動的感覺。

他一伸手握住她的纖腰,拉回她幾乎騰空在欄桿外的上半身,而後低笑道:「別怕我呵,我不會傷害妳的,我只會疼妳……」

茱莉亞頭一偏,避開了他撫摸她臉頰的手。

「我還不認識你,別這樣……」故作柔弱的茉莉亞腦中正轉著該如何掙脫。

「很快妳就會有機會認識我……」傑斯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粉紅色澤的櫻唇,那令他想一親芳澤。

趁他失神之際,茱莉亞用盡全力推開他。順利掙脫後,她隨即跳開好遠。

「很抱歉,我一點也不想再認識你。請你別再靠近我,我看你還是留在這裏吹吹海風吧,或許腦筋會清醒一點,不再胡言亂語。」

語畢,她一溜煙旋身奔回船艙。

傑斯盯著她的背影,微笑的唇角愈咧愈大,終至成為一串大笑。好一會兒,笑聲方歇,他彷若宣誓般低語:「等著瞧吧,妳會想要好好認識我的。」

背後的海風仍狂烈地吹打,颯颯揚起傑斯的黑色風衣,及一頭披肩的微亂金發,金發裏隱約可見一綹烏絲。

夕陽不知何時已被黑暗吞沒。風,更冷了……黑暗之神已籠罩整個大地,夜已深。

深黑如墨,海天一色。靜謐的子夜,除了偶爾傳來低沉緩慢的荷葉機聲及滑水前打的浪濤聲外,只剩人們沉睡的安眠呼吸聲。安琪亞號正陪著夜進入夢鄉。

此時,卻有一艘黑色小艇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安琪亞號。

小艇上約有兩人,全身作黑色勁裝打扮,與黑夜融為一色,故船上的值班人員並未發現。

在小艇靠近船側後放慢速度與之共行時,甲板上突然冒出一個黑色人影迅速拋下一大截繩梯,而後小艇上其中一人,便攀爬繩梯快速登上了安琪亞號。

「計畫變更,我多帶一個。」站在甲板上作內應的黑衣男子迅速說道。用黑色帶子綰好的一頭黑發下,是一張猙獰的小醜面具。

登上船隻的褐發男子微楞一秒,即點頭響應。

戴面具的男子隨即彎身將甲板上一隻黑色布袋扛上肩頭,布袋口露出一綹黑發。他身手矯健地大步跨出欄桿,迅速攀梯而下,輕悄而無聲。

褐發男子緊接著扛起另一布袋,布袋的重量令男子微皺眉心,重新調整姿勢,隨即跟著攀下小艇。

不一會兒,小艇以來時的速度迅速沒入夜色中。

※※※

悠悠睜開了雙眸,茱莉亞迷蒙的焦距好一會兒才對準眼前墻上斜掛的西洋劍及一幅巨型地圖。

咦?這不是她的艙房!茱莉亞一骨碌坐了起來,環視四周,發現這是一間純男性的艙房。她陡然想起昨夜的遇襲,一位黑發戴著面具的男子,趁她聽見聲響欲起身察看時快速迷昏了她,難道……她低頭檢查自身的衣服──還好!她明顯的松了口氣,衣物仍完美無缺。

茱莉亞快速的下了床,走到圓形小窗邊,窗外仍是一片湛藍汪洋,她仍然是在船上,是……在安琪亞號嗎?

她走到門邊試圖拉開門。果真如她所料,門根本打不開,她被鎖在房內。

當她試圖敲門喚人來時,門卻口卡喳一聲打開了。是小廝送飯菜過來。

好時機!茱莉亞趁他彎身之際,迅速一抬腿正中他臉部,當場讓他昏倒。

真是沒用的小子,茱莉亞不禁嗤笑。長腿一跨,小心翼翼地探身出去;門外是條長形回廊,而且四下無人。她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向最近的樓梯口,但跑沒幾步,便被身後一隻大手攔腰一抱,頓時動彈不得。

「這麼快就厭倦這兒,想逃啦?」男子溫和的調笑聲似曾相識,令她不由得一愣。

「你是誰?為什麼把我綁到這兒……」話還未完,男子便將她旋過身,與他面對面。

「你?!」茱莉亞驚訝得瞠圓眸子。除了發色不同,那湛藍如晴空的眼眸,還有那淺笑,不會再有第二人,他是昨日下午認識的男子──梅傑斯。

「你的頭發!」黑發的他更具威脅性。

梅傑斯卷起一截黑發笑道:「這是真發,金發只是偽裝。」

「偽裝?」倏然間記起自己仍被他圈住,她迅雷般掙脫後退後好幾步看著他。「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麼?……」

「我們昨日已見過面,忘了嗎?」梅傑斯輕笑道,眼中卻狂烈如火。

「感謝上帝,你還記得。」茱莉亞嘲弄地哼道。「我幾乎以為我們之前有過過節,所以才值得你大費周章將我「運」到這裏。」

他毫不在意地咧嘴大笑。

「我喜歡妳的伶牙俐齒。」他滿含侵略的眼神如獵鷹一般盯視著她,唇角仍是那抹得意的自信。「妳錯了,我們之間並無過節,否則我會直接把妳扔下海,而不是讓妳安全的睡在我的艙房。」

他的艙房?!

「我們之間既然無冤地無仇,那就放了我,我的家人還在等我返鄉。」深吸一口氣後,茱莉亞緩和態度勸道。

「不行。」同時他一個箭步,抓住她肩膀將她釘在木墻上,欺身貼近她低喃:「知道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將妳綁過來嗎?我要妳,從妳上船在甲板上揮手道別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幻想妳蜷縮在我懷裏顫抖的模樣,是不是也同樣感情澎湃,熱情激昂。今晚,我們可以一起來驗證,在我的艙房……」他挑逗的曖昧氣息在她頸間吹拂,明顯的暗示令她頓時脹紅臉。不是害羞,而是氣極血液上衝,這個登徒子!冷不防,茱莉亞抬起膝蓋用力向上頂,梅傑斯並未料到她的攻擊,所以正中紅心。他痛呼一聲,弓身抱住下體。

「去死吧!登徒子!」茱莉亞迅速繞過他往前跑,此刻她只想遠離他。但是跑沒多遠,梅傑斯忍痛追了上來,迅速撲住她,將她壓倒在地。茱莉亞還不及反擊,他已手腳並用的將她四肢釘牢在地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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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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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6: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很好,妳是第一個敢踢我的女人。」他咬牙切齒地怒視她。「像妳這種小野貓,別想要求我的溫柔,妳需要的是粗暴以對。」語畢,他攫住她下巴,力道之大幾乎捏碎她。下一刻,他的唇已毫不留情地重重壓上她的。這是處罰,也是警告!

粗暴的吻在她唇上懲罰地淩虐著,茱莉亞忍著疼痛不吭一聲;即使這是她的初吻,她仍木然被動地承受著。除了聞聲下來的船員正在一旁邪惡的笑看外,她不想再激起他野獸的另一面,也是她不反抗的原因之一。

見她不再抗拒,他的吻陡然加溫,又柔又輕地在她唇上滑動。好久,發現她仍無反應,他終於停下來抬頭看向她,這才發現她一直是睜開眼瞧著他,就像瞧著一個惡作劇、無理取鬧的小孩一般。

梅傑斯霍地起身,看見周圍站了一群旁觀的船員,才注意到剛才自己的一切舉動都入了這群觀眾的眼。

怒氣陡然翻升至最高點,他開始罵了一連串極難聽的臟話,罵得那群船員駭得四處逃竄。頃刻間,走廊上立刻清潔溜溜,只剩他們兩人。

茱莉亞徐緩的站了起來,手腳多處傳來的疼痛提醒著剛才他施暴後的傑作。她略皺眉頭。

下一秒,他輕易抱起了她,大步走向他的艙房。

她仍未抵抗,依舊一言不發,任他將她放置床上。

他站直身後盯著被他吻得紅腫的雙唇直瞧著。好半晌,他才平板的開口:「我是這艘船的船長,我的話就是王法,妳別再抗拒了,否則受苦的是妳。」

一邊說,他一邊觀察她的神情,發現她一直維持無動於衷的面無表情。久久,他終於放棄般,很生氣地拂袖而去。氣她,也氣自己。

砰然一聲,他用力關上了門。

直到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全身僵硬的茱莉亞這才松軟了下來,驚恐的淚水也在瞬間湧上她的眼眶。

可惡哪!他為什麼要招惹她?就在她經過長久等待、即將返回家園之際!可惡!茱莉亞弓身坐起,將頭埋至膝間,任眼淚模糊她的視線。

突然之間,一聲聲宏亮的哭聲傳至她耳際,茱莉亞倏然間停止哭泣,側耳傾聽──沒錯!這是另一個女孩的哭聲,原來被擄上船的不是只有她一人。

此刻,她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知道自己並不是孤軍奮鬥的感覺真好,但是,又一個女孩被綁上船,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其他女孩嗎?

迅速擦幹眼淚,茱莉亞跳下床,奔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隔壁艙房。

「哈 ,妳好嗎?」茱莉亞敲著木板墻喊道。

連續敲了五、六次,隔壁的哭聲才暫歇。

「誰?妳是誰?」隔壁傳來尖銳的驚喘聲。

咦?好耳熟的聲音!

「妳……妳是費珍妮?」茱莉亞試探地問。

「妳是誰?妳究竟是誰?怎麼可能我……呵,一定是,妳一定是他們的同伴,快放我走!我爸知道後絕不會饒過你們,快放我走啊──」按著是響徹雲霄的尖叫聲。

看來她已經歇斯底裏了。茱莉亞不再吭聲,想必她也搞不清楚自己被綁上船的目的。既然如此,自己只有獨力想辦法了。

花了十分鐘搜尋整間艙房,除了那把斜掛墻上的西洋劍及一隻便盆外,並沒有其他東西可用來攻擊。想必他以為女人不會使西洋劍,才敢將它留下來吧。茱莉亞握著西洋劍時不禁暗忖。

不過這把劍最多也只能保住她的貞操,並不能幫助她逃出。在這茫茫一片汪洋裏,她根本動彈不得。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極度的無力感及沮喪。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撫摸仍疼痛的雙唇,怒火不禁又再度上揚。這該殺千刀的登徒子!他憑什麼用這種惡劣的方式侵佔她的吻!她的初吻哪!烙上這麼可怕的印象。憶及他原本今晚要侵犯她的身子,茱莉亞不由得一陣輕顫。拚死她也不要讓他得逞!為什麼他看上她,就可以自以為是地要求她也必須對他獻身--她一向痛恨仗勢欺人!

她的國家不也就是在許多列強仗勢的情況下被搞得四分五裂?無可否認,有外來的刺激才能促進國家的進步,但是不斷衍生而至的戰爭,導致接連不斷的割地賠款,弄得國庫虛耗,民不聊生。如果這是進步的代價,那未免太過驚人而且不值。

她隻身離鄉背井負笈海外求學,不也是這代價之一?

不!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好不容易捱過漫漫八年,終於可以與父母團圓,說什麼她也絕不讓任何人破壞這一切!茱莉亞暗自立誓。

她一定得想辦法。

※※※

甲板上。

「怎樣?英國海軍防衛隊繼續跟在我們後面嗎?」梅傑斯休息一下午後,決定起身察看。

「嗯,它一直保持距離跟在我們後面,似乎在等我們一駛進倫敦港口就前來逮捕。」大副馬斯猜測道。

梅傑斯連聲詛咒!他微瞇著眼盯著那艘一直形影不離的防衛艦。由於「天堂號」掛的是西班牙國旗,因此英國海軍不能隨意登上船隻檢查,只能亦步亦趨跟隨著。

該死!沒想到會遇到英國海軍。他們想抓「天堂號」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但一直沒有正面對上,今天是第一次。

費了這麼大勁抓到費珍妮,只差交到與費氏家族對立的溫特家族手中,任務便已達成,偏偏中途殺出個程咬金,讓他們回不了英國。

除了想盡快交貨拿錢外,費珍妮的疲勞轟炸也是他想趕快送走她的主要因素。一整天下來,她的哭鬧尖叫聲不斷,搞得全船人員火氣上揚,恨不得淩虐她讓她再也沒有力氣鬼叫。但因為「天堂號」一向不傷害他們的重要「貨品」,尤其對像是女人時。所以船員也只有暗自咬牙,祈禱趕快將她送出。

相較於費珍妮的歇斯底裏,茱莉亞則顯得太過安靜。

她的重擊到現在仍讓他隱隱作痛。這該死的女人!梅傑斯不禁又暗罵道。不知道她這一腳,會不會讓他從此不能人道?

既然進不了英國,幹脆繞去西班牙暫避幾天,順便補充水源及食物,而且他可以順道去找塞維雅,她豐富的床上經驗肯定能讓他再展雄風。

不過一思及要再多和費珍妮相處一段時間,繼續忍受她恐怖的噪音時,梅傑斯不由得一陣頭疼。

甩了甩頭,他迅速轉身走向主舵室:「克裏斯,一百八十度大回轉,我們去西班牙。」

※※※

西班牙桑丹德市港口

曾是西班牙無敵艦隊活躍的拫據地,有「西班牙皇帝的冠冕」美譽的桑丹德,是大西洋上重要的吞吐港,亦是西班牙自十六世紀以來對外航運的通商口。

不到午時,港邊星羅棋布的船隻已經開始忙碌著運卸貨品,一聲聲吆喝及喊叫聲充斥整個碼頭,顯得熱鬧無比。此刻的桑丹德活力充沛而有朝氣。

純白的「天堂號」在櫛比鱗次的商船中停泊,彷佛刻意掩蓋其光芒似地悄聲靜立其中,就連船員下船亦是安靜地進行,不若其他船隻的粗魯大聲叫囂。

留下三分之一約十人左右輪守船隻及人質,還有負責補給食物及水的採辦外,其他人皆迫不及待的到碼頭邊林立的酒館裏找樂子去了。

輪守的船員也不甘寂寞。他們認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做不了什麼危險的事,更遑論逃跑。所以只留下兩名人員看守,其他人全聚在甲板上玩紙牌。

一直側耳傾聽船上動靜的茱莉亞,由門外兩名人員口中得知目前停泊在西班牙,而且許多船員──包括梅傑斯都下船了。她明白這正是逃走的好機會。正當她思索著要如何擺脫兩人時,另一名人員正好開口說要解手,沒多久,門外只剩一人。

好時機!她迅速尖叫一聲,聲音的大小足以讓門外聽見,卻又不致傳到甲板上。

「怎麼了?」門外的船員立刻敲門問道。

「有……有一隻老鼠,好……好可怕!」她的聲音裏充滿無助與恐懼。

「不…不會吧?船長艙房裏怎麼可能有老鼠?」

「真的……真的有一只好大的老鼠……」她帶著哭音破碎地說道:「你……快…快趕走它……」

船員猶豫地看了眼走廊盡頭。另一位夥伴還沒有回來,他不敢擅自開門。

「哇!不要!你不要過來……」接著,聽到門內傳來乒乒乓乓丟東西的聲音,然後是嚇壞了的啜泣聲。

船員一驚,心想萬一她受了什麼傷,船長回來時怪責下來,豈不麻煩。於是只好硬著頭皮開門。

「妳別害怕,我立刻過來。」船員一邊開鎖一邊安撫著。

「在哪裏?」他一進去便看見茱莉亞縮在角落,滿臉淚痕地指著相距不遠的地方。

他走了過去,彎身探看──桌下空無一物啊。「在哪……」

突然口匡當一聲,頭頂傳來爆烈的刺痛,眼前一黑,立刻暈了過去。

「對不起啦。」茱莉亞手拿一具便盆站在他身後伸舌頭。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撕裂自己的上衣,露出一大片胸脯,再奔至門口等待第二個船員。

解手完了的船員輕松吹著口哨走回來,走到一半,他的口哨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謹慎的腳步聲。

走到門邊,他手握長劍,隨時準備搏鬥。但一聲聲的啜泣聲卻從虛掩的門內傳了出來。

他迅速推開門,看見不可思議的一幕──茱莉亞衣衫不整、酥胸半露地倚在床腳哭泣,而他的同伴則昏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

茱莉亞一看見他走過來,顫抖得更厲害,整個人拚命往角落蜷縮。「他……他想要強迫我,所以我……我打昏了他……」說完又是一陣低泣。

這家夥竟敢覬覦船長的女人!原本持劍相向的他立刻鬆懈戒心放下了長劍走近茱莉亞。

「妳還……還好吧?」他看了眼她雪白的酥胸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趕緊移開視線。這個女人他可招惹不起。

「我……我腿軟了,你可以扶我到床上嗎?」茱莉亞低聲羞怯道。

「當然可以!」太好啦,這可是她自己要求的,他只是趁便飽覽一下春色。船員心喜的應允。

他收起長劍走向茱莉亞時,視線不時遊移至她胸脯……,待他將她拉起時,她起身給他一個甜蜜的微笑──「好看嗎?」

他的嘴巴咧到一半,還來不及回答,人便直挺挺的向後倒下去。茱莉亞同樣用便盆擊昏了他。

「嘖!上樑不正下樑歪!」她拍一拍手啐道。

按著她拿出衣櫃裏船長的長褲,迅速將兩人手腳綁在桌腳邊,還特地打了個死結,然後拿出預藏的布條塞入他們口中,以防他們叫囂壞事。

按著她將他們身上的刀劍全數推向另一邊的角落。

看看還有時間,她迅速脫下自己殘破的衣物,換上早已卷好長度的船長的襯衫及長褲,然後以手帕攏住長發──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個小男生。

檢查無誤後,她快速溜出房間,鎖上房門。正欲走向樓梯口時,她想起了費珍妮。

猶豫半秒鐘,她轉身走向關住費珍妮的房間。而房門外上著鍞,需要鑰匙才能打開,她又花了些時間用短柄小刀切斷鐼煉,終於打開了房門。

費珍妮一見到她立刻瞠圓了雙眸,似乎很訝異會在此地見到她。

當茉莉亞發現她又要尖聲驚叫,立刻撲向前摀住她的嘴巴:「別叫!我是來救妳的,船長已經下船,我們趁此機會可以逃走。答應我保持安靜。」

費珍妮驚恐地瞪著她沒有反應。

茱莉亞以為她明白便放開了手,沒想到她竟歇斯底裏又尖叫了起來。

茱莉亞情急之下甩了她一巴掌,不知是力道過重還是她驚嚇過度,竟昏死了過去。

茱莉亞也愣住了,沒料到她會這麼不堪一擊。瞧著她數秒,茱莉亞仍決定帶她離開,不忍心將她留在這群豺狼虎豹身邊。她再可惡,也罪不至此。

瞥了眼旁邊的麻袋,她決定將費珍妮裝進袋子裏帶走,這樣也較能掩人耳目,不會引起船上其他人的注意。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費珍妮裝進麻袋,然後背在背上「爬」上樓梯及甲板。來不及喘口氣,她又將最後剩餘的力氣把麻袋拖至甲板角落的一圈纜繩邊。

下次一定要叫她減肥!茱莉亞蹲在船舷旁大口喘著氣時暗忖道。而前甲板傳來船員們的穢聲淫語及咒罵聲,聽得茱莉亞心驚膽戰,深怕他們其中有人一興起走向副甲板,毫無遮掩的她們一定曾立刻被逮個正著。

喘氣的同時,她也沒問著,將救生圈套進費珍妮的麻袋外,然後用繩索牢牢的綁在救生圈上,再將繩索的另一端套進絞盤,扯一扯繩索,確定牢靠後,她深吸一她才沿著繩索滑下船邊。當她碰到海水後立刻拿出小刀割斷繩索,然後迅速拉著救生圈,使盡全力扛起麻袋,然後跨上欄桿先放下費珍妮,直到救生圈在海上浮起,救生圈往船尾遊去,一切動作全在安靜中進行。

直到遊離天堂號一段距離後,茱莉亞才靠在岸邊稍事休息。她打開麻袋向內瞧瞧費珍妮──鼻息均勻,看樣子仍在昏睡狀態。嘖!她拚死救她,她倒睡得挺舒服的。

就在她預備爬上岸之際,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茱莉又立刻躲回岸邊。

「……這些東西要送到美國,所以包裝上一定要能耐潮,長時間的航行才不會變質。」

「麥先生,你放心,這點我們早就做好準備了。」

「一小時後我們要啟程,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全都裝箱好了,您要不要看看另外一邊的葡萄酒?」

「嗯。」

「那這邊走。」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溒,茱莉亞才迅速爬上岸邊,接著將費珍妮也拖上岸。

茱莉亞躲在木箱後打量著前方--只有一人看守,而且是背對著她們。太棒了!她暗自心喜著。這些貨剛好要運至美國,而且一小時後就啟程,到時候梅傑斯想抓她倆也找不到了。聽剛才兩人的對話,應該是正當的商人,或許會願意助她們一臂之力。

不浪費時間,茱莉亞以最快的速度卸下費珍妮身上的救生圈及麻袋,然後趁人不備將她塞進木箱內,而她的重量立刻壓壞了箱內成串的葡萄。茉莉亞見狀,只能暗伸舌頭──人命總比葡萄值錢吧?何況以她家的財勢,賠個幾箱也不成問題。

幫她封上箱後,她自己則打開另一木箱,小心翼翼地跨了進去,以避免踩壞葡萄。她可是賠不起的。

一切就緒後,她只能祈禱──費珍妮千萬要昏睡到船隻駛進大西洋後再醒來。

就在她累得終於闔上眼之際,一絲模糊的記憶閃入她腦際──剛才其中一個男聲怎麼似曾相識……上帝顯然沒有聽到她的祈禱。

一聲淒厲驚恐的尖叫聲穿過木箱,響徹整間貨艙。

茱莉亞同時間被嚇醒,瞠睜著雙眸,茫然注視著前方,渾然忘卻自己身在何處。

「是這一箱傳出聲音!」雜亂的腳步聲在茱莉亞旁邊的木箱前停下。

「打開它!」

糟糕!費珍妮被發現了!茱莉亞記起了她和費珍妮最後藏身在裝葡萄的木箱裏,不知道船隻離港了沒?

「大副,真的是個女人!她還壓壞了我們的貨品……」船員的聲音聽來十分氣惱。

費珍妮的尖叫聲轉成歇斯底裏的哀嚎。

大副明顯的不耐煩了。「把她扔下船,啟航前我要確定不會再看到她。」

「是。」

她知道了答案──她們還在西班牙,而且可能與「天堂號」近在咫尺。深吸一口氣,茱莉亞決定現身。

「慢著。」她頂開木箱站了起來。

「大副,這裏還有一個!」

茉莉亞在一群身著深海藍制服的船員裏,很快便發現他們所稱的大副──棕發灰眼、一身棕色連身工作裝的他,正皺著眉心打量著她。

「扔下船。」五秒後,傑克做了同樣的決定。

「等一下,和你談個交易如何?」茱莉亞迅速跨出木箱喊道。

傑克已轉身指揮其他船員搬運,不再理會她。

茉莉亞抽掉船員欲架住她的手,追上前去,試著和大副溝通:「既然我們壓壞了葡萄,我們願意賠錢,如果你願意將我們安全送達美國,我們會致贈一筆賞金給你們,這比攆我們下船而損失了兩箱葡萄要劃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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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6: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妳有錢嗎?」傑克端詳著她問道。

「我沒有,但是她家有。」茱莉亞指了指仍叫聲不斷的費珍妮。

「她?」視線一轉向費珍妮,傑克又皺緊了眉頭。

「可以借一邊說話嗎?」茱莉亞聖瞭望周圍的船員,警戒的問道。

傑克瞧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帶她走向貨艙角落。

「她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是這幾天把她嚇壞了……」茉莉亞一五一十將她們被「天堂號」綁架及如何逃脫、最後躲進木箱的事全都告訴傑克。

天堂號?傑克摩挲著下巴沉吟著。他知道他們只要有錢,任何買賣都接,甚至包括擄人或……殺人。原來梅傑斯也來到了西班牙。

「你們為什麼被綁架?」他盯著眼前男性裝扮的年輕女孩,心裏有一絲佩服。看來是她救了另一個女孩。

「呃……因為她是費珍妮,費氏家族的長女。」茱莉亞決定說出費珍妮的部分即可。

「費氏家族?」傑克驚愕地微愣了一下。

「所以如果你們救了她,肯定會有一筆豐厚的賠償金,連兩箱葡萄的賠償也沒問題……」茱莉亞察言觀色下,知道他已動了心。

「如何證明她是費珍妮?」

「我想她身上應該有家族徽章,不然你們可以拍電報至安琪亞號詢問費珍妮的下落,他們一定願意告訴你……」

「對不起。」傑克揮手打斷她的話。「我們幫不上這個忙。」他倏然變冷淡,然後旋過身命令船員送她們下船。

情況突然轉變,令茱莉亞頓時愣在當場。這一筆生意無論誰都會心動。費氏家族財大勢大,趁此機會說不定還能攀上關係,他是商人,應該不會不懂啊!

「等一等!這明明是筆好生意,為什麼你不接受?」茉莉亞擋在傑克身前問道。

「我們一向只接受貨物運送。請妳們下船吧,會有別的商船願意……」

「如果你不能作主,我找船長談。」她仍不放棄地堅決說道:「你們船長在哪裏?」

「沒用的,他一樣不會答應,妳死心吧。」他漠然的瞧著她,擺明著下逐客令。

「我不相信你們船長也這麼沒同情心,忍心將我們兩位弱女子攆下船……」

「送她們下船。」傑克沉聲命令道。

眼看著兩名船員逐漸走近自己,茉莉亞迅速抽出小刀抵住離她最近的一名船員的脖子。

「別再靠近!相信我,它銳利得足以割斷一條動脈。」茉莉亞冷聲威脅,「我要見你們船長。」

話聲方落,她持刀的手瞬間被一隻巨擘緊握住,力道之大令她痛得不由得松了手。下一秒,她的刀已落入那只巨掌主人的手中。

「究竟是怎麼回事?」低沉粗嘎的男性嗓音從她頭頂後傳來。

茱莉亞驚詫的旋過身看向來人,當她發現他就是一個月前那個粗魯、自大、無禮的男人時,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麥肯恩顯然也很震驚再度遇到她,但數秒後他已恢復鎮定。他移開視線看向傑克:「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要找你們的船長。」茱莉亞抬起下顎傲然說道。她一邊輕揉著被捏痛的手腕,一邊怒視他。

麥肯恩視線轉向她,冷漠地開口:「有事嗎?」

「廢話!難不成我是來這向他請安問好嗎?」茱莉亞沒好氣地回道。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會在這異地再度碰面!她心中不禁暗罵著。

他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但隨即消失。

「我們船上不需要女人,船員會下船解決他們的需要。」麥肯恩慢吞吞的說。

好半晌,茱莉亞才懂得他的意思。她的臉頓時脹成豬肝色!他居然當她是妓女!

她深吸好幾口氣後,換上一副甜膩膩的笑容。

「你的嘴還是一樣臭,趁我還沒有拿出針線縫住你的嘴巴前,可以麻煩你找你們的船長來嗎?」

麥肯恩看見她的笑容,明瞭此刻的她已怒火高漲,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用找了,妳就直接明說吧。」

茱莉亞怒瞪他片刻,然後決定他比大副還可惡,而且可恨。她轉向其他船員喊道:「難道你們沒有人能幫我找船長來嗎?」

所有船員全都怪異地看向她,好象她說了句可笑的話。茱莉亞不解地看著他們。

其中一位船員解開了她的疑惑。

「船長就站在妳面前啊。」

茱莉亞迅速扭頭瞪視眼前一臉似笑非笑的男人,這個可惡的家夥是……是船長!瞧他一身深海藍的工作服,衣服上還沾著木屑,就像一般船員一樣。

「嘿,他們開玩笑的吧?你的打扮一點也不像是船長。」茱莉亞幹聲笑道,藉以掩飾她的尷尬與不安。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調侃:「對不起,下次知道妳要光臨大駕,我會穿上禮服迎接妳。」

「你的嘴似乎一點也不饒人。」她面色一陣紅。

「妳忘了嗎?我是個粗魯、自大、無禮的男人。」他繼續嘲弄道。

茱莉亞揚起下頷,決定不理會他的嘲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我想和你談筆生意。」

「說說看。」他依舊傭懶地盯著她。

茉莉亞刻意忽略他可惡的眼神,平心靜氣將剛才對傑克說的話簡潔的敘述一遍。

除了提到費珍妮時,他的下顎抽動了一下外,從頭到尾,他冷靜而漠然,面容沒有絲毫波動。

「費珍妮呢?」在她說完後,他只問了這麼一句話。

船員一聽,迅速讓出一條路,只見費珍妮早又嚇昏在木箱邊。沉睡中的她安靜多了。

麥肯恩走近她,蹲下了身,以食指抬起她的臉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面對茱莉亞。

「妳呢?」

「我?我當然是和她一起到美國……」

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我不管妳到哪裏,我只想知道妳有錢賠償及支付旅費嗎?」

茱莉亞頓時氣結,面色由白轉青。此時此刻她真是恨透了眼前這可惡、該死、會下十八層地獄的臭男人!

「我的行李在安琪亞號上,裏面有「足夠」的錢支付給你,如果你能「好心」的載我到美國的話。」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話。

「傑克,待會兒寫個契約書讓這位小姐……呃,妳叫什麼名字?」他轉過頭來問道,像是根本未見她的怒氣。

「茱莉亞。」

「妳的姓氏?」他繼續追問。

「藺。」

「藺?這不是英國人的姓名。」他挑著眉看她。

「當然,我是中國人。」他根本明知故問。看外表也知道她是東方人。

「那給我妳的中國名字。」

八年來她沒用過自己的中國名字,因此她有片刻的猶豫。

「不會是忘了吧?」他嘲弄的眼神又投向她。

茱莉亞氣憤的衝口而出:「我才不像某人!我叫藺雪曼!」她故意暗示他明明是東方人卻擺出西方人的傲慢。

麥肯恩臉色有一瞬間變得陰沉,但隨即一閃而逝。他轉頭朝向傑克交代:「讓藺雪曼在契約書上簽字,我要確定她會支付一切費用。」

「你確定要讓她們留下嗎?」傑克不放心的追問。

正準備反身回甲板的麥肯恩緩緩露出一抹只有他自己懂的笑容。

「當然。」他停頓片刻。「特別是費珍妮。」

走了幾步,麥肯恩突然回頭,丟給茱莉亞頗含深意的一眼:「歡迎光臨伊娜號。」

※※※

她竟誤打誤撞登上伊娜號!

茱莉亞無法形容心中既驚且喜的興奮情緒。那表示她會再見到弗雷,她幾乎已經忍不住想立刻跳到他面前嚇他一大跳!

呵呵!想到弗雷會有的表情,茱莉亞已經倒在床上笑了起來。也許是已確定獲救,也或許是伊娜號駛離桑丹德時她瞥見白色的天堂號依舊停泊在港口,此刻她的心情彷若飄浮在雲端,開心得想唱歌哩!

與下午她發現安排好的艙房竟在船長房間隔壁時,怒氣騰騰的在房內咒罵了上千遍的憎忿表情,真是相差十萬八千裏。

這就是茱莉亞。怒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從不記隔夜仇,一有開心的事,她又能很快地投入歡樂之源,像此刻便是。

她不顧船長的警告,偷偷溜進甲板下二層的蒸氣鍋爐室。據說弗雷在那裏工作。

幸好她是作男性的裝扮,只要不開口,沒有人會發現她已悄悄溜進全是男性的工作場所。由於時序已進入暑夏,加上蒸汽鍋爐室極端悶熱,現場的男人幾乎是打著赤膊工作,這對從未見過男性身體的茱莉亞而言,真是尷尬無比。

但顯然決心戰勝了羞怯,她硬著頭皮問了個男人弗雷的位置。在她找到弗雷之前,她腦中仍盤旋著那男人胸前的一撮鬈毛,簡直就像是未進化的靈長類動物……直到她站在弗雷身前,盯著他那圈毛發時,終於忍不住悶聲笑了出來。

「茱莉亞?!」弗雷果真如她預料般像見鬼了似的,驚恐地瞪著她好幾秒,好半晌才恢復了呼吸似地大口吸氣:「妳怎麼會在這裏?」

茱莉亞只是抿著唇笑看他,視線還不時溜向他的胸口。

弗雷這才想到自己裸露著上身。他臉微紅,迅速拿起掛在另一邊墻上的上衣穿上,然後交代一下,便拉著她走到無人的角落。

「妳不是應該在安琪亞號上,怎麼見鬼的會在這裏?」弗雷又急又怒地問道。

「哇!幾天不見,你變得和那家夥一樣粗魯啦。」茱莉亞皺著眉看他。

他微楞住。「喔,妳是說我們船長啊?他人不錯,妳別這麼說他。咦?」他訝異的啾著她。「你們見過面啦?」

她投給他一記白眼,意思是--廢話!「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是偷渡上來的啊?」

「可是看妳這身打扮……」

「沒辦法,我原來的衣服破了……」

「什麼?!」弗雷緊張的握住她的肩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

「唉呀,你抓得我好痛,先放手啦。」他的力氣變大了,茱莉亞拍掉他的手時不禁想著。

「茱莉亞!」弗雷心急的催促。

於是茱莉亞又再度將事件重復敘述一遍。這次更為簡潔有力。

「那個梅傑斯見鬼的是什麼家夥,為什麼將妳綁上船?」

「誰知道!也許是看我美麗動人、清秀可愛……」

「茱莉亞,我是說真的!」這個茱莉亞總有本事面不改色地顧左右而言他,當她不想說的時候。

「咦?剛才的形容不是真的嗎?」她斜眼睨著他。要是他敢說個不字,她肯定送他一記左勾拳。

「好,好,是真的,妳的確所言不假。」弗雷心中暗數口氣,看來這方面她並不願

多談。他決定換個方向:「怎麼會想救費珍妮?我聽凱琳說你們倆在學梜裏是死對頭,是這樣嗎?」

「也沒這麼嚴重啦。」她聳聳肩不在意說道:「我捉弄過她幾次,而她很氣我,就只是這樣而已,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當然更不可能見她置身危險中而不伸出援手。」

「茱莉亞,我真的以妳為榮。」弗雷真心說道。若不是他明白茱莉亞只當自己是兄長,而自己也只能以相同情誼對待,他真會愛上這樣一個美麗聰穎、心地又善良的小女人。弗雷不由得羨慕起被她愛上的男人。

「真的嗎?那麼……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她眨著眼天真她笑道。

弗雷頸上的寒毛警戒的豎了起來。通常她這笑容代表的是──她又有某個突發的鬼點子。

「呃……這……」

「怎麼樣嘛!你不是說以我為榮?」她純真澄澈的瞳眸迎近他。

「是呀,可是……」他支吾著不敢答應。

「別可是了。你的胸毛借我看,好好玩哦,我從來沒見過耶……」她一邊說,已經一邊扒開他上衣的領口,好奇的探頭看進去。

「不行啦,妳是淑女,怎麼能看我的……」他又羞又急地抓開她的手,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大膽的建議。弗雷的臉已經一片潮紅,這方面他可還是個生手呢。

「沒關係啦,我們這麼熟了……」她仍不死心地研究他的胸毛為什麼會和頭發同色?

驟然間,整間蒸汽鍋爐室竟安靜得不可思議──依舊有蒸氣發動機械的轟轟吵雜聲及鍋爐沸騰的鳴笛聲,但,剛才工作人員的交談聲及嘶吼聲,突然在瞬間消音般,沒有了聲息。

弗雷面對著室內,所以他立即發現了異樣及……原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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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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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6: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他迅速抓回自己的衣領,尷尬的幹咳了好幾聲,便低著頭越過茱莉亞,走向他的工作崗位。

茱莉亞暗自在心中喊了聲阿門。不用回頭,那道淩厲尖銳的目光已快將她的背燒穿一個洞。在這艘船上,有這種恐怖功力的人,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當她正想移向前方最近的另一道門時,麥肯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拎住她的領子。

「想逃?不覺得太遲了嗎?」他冷冷的語調中夾雜著一股風雨欲來的熾怒。

她倏然旋身面對他,睜著一雙無辜的眼。「誰說我要逃?你沒看到我正在散步嗎?」

他瞇起眼。「是嗎?散步到男人的胸口?」

茱莉亞頓時語塞,隨即搶白道:「我是正在作研究……」

「可以告訴我妳是在作什麼「研究」嗎?」他輕柔的聲音裏藏著不可測的危險。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撇著唇角說道。美眸還不時瞄向他領口微敞的襯衫內,裏面似乎是光滑一片……麥肯恩的耐性似乎到了頂點!

他一把扯住她手臂,俯首在她耳畔咬牙道:「我擔心妳會對我每個船員作這個「研究」,那麼,我們可能一年後還到不了美國。」

茱莉亞倒抽一口氣。

「佷抱歉,我作這個研究是因人而異。」她揚起下顎傲慢地斜睨著他。「像你就絕對不會成為我研究的對象。」

「謝天謝地。」他冰冷的氣息噴向她。

茉莉亞這才發現他倆靠得好近,他純男性的陽剛氣味就在她鼻間迴旋,令她心底漾起一絲異樣。

不過,她可不打算退縮。

「我看你口是心非唷,不然幹嘛跟蹤我到這兒來,還拉我拉得這麼緊……」

麥肯恩立刻像甩開毒蛇般丟開她的手。

他足足瞪視她一分鐘後,才僵硬的開口:「晚膳時間是六點正,逾時不候。還有,下次被我發現妳勾引我的船員,讓他擅離職守,我會「立刻」把妳扔下船,我保證。」

勾引?他真以為她是那種水性楊花的隨便女人嗎?茱莉亞氣得身子發抖,咬牙切齒的提醒他:「我們可是簽了契約,記得嗎?你是不能「隨便」把我扔下船的,船長先生。」最後的稱呼簡直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是嗎?」他唇邊逸出一抹挑虋的冷笑。「不信妳可以試試看,看我敢不敢「隨便」把妳扔下船。」

茱莉亞幾度欲開口又閉上了嘴,最後她選擇保持沉默。誰叫這艘船的主人不是她!

「我現在以「船長」的身分,要求妳立刻離開這裏,而且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擅自進入這一層,聽清楚了嗎?別再讓我說第三遍。」他在「船長」和「我的允許」上特別加了重音,故意提醒她他的權力。

「你愛說幾遍那是你的事,我又管不著。」她沒好氣的回道。「而且我本來就準備離開這裏,又悶又熱,又沒有甲板上來得涼快,只是可惜了我還沒作完的研究……」她的眸光不覺瞄向他的胸前。

他見狀立刻瞇起眼,危險地瞪著她,意思擺得很明──敢找我作研究,妳就試試看。

「不會啦,我才不會找你作研究呢。」茉莉亞連忙搖著手澄清,她可不想自找麻煩。再瞧他一眼,她突然不怕死的冒出一句話:「你又沒有胸毛……」

伸了個舌頭,她快速地從他身邊飛過,一溜煙跑了。

好半晌,麥肯恩才扶著墻邊,伸手抹了把臉。這個女孩的鬼靈精怪真教他招架不住,每每氣得人牙癢癢的……但是,此刻他的唇色卻不自禁的勾起一道弧的。

這道弧度通常稱作微笑。

藺雪曼──這是麥肯恩堅持要叫的名字──此刻正站在前甲板上,著惱地瞪著麥肯恩和船員說話。他明知她有事找他,還故意讓她等那麼久,分明就是想挑起她的怒氣。

他如果對女人一視同仁的惡聲惡氣也就罷了,可偏偏只對她如此。一見到費珍妮,嚇!「親切有禮」四個字立刻神奇地出現在他身上,馬上成了道地的紳士。

哼,偽君子!而且是個超級沒眼光、勢利、冷血、傲慢、自大、粗魯……「好象有人在罵我哦?」

「我還沒罵完哩!」藺雪曼氣惱的衝口而出,一說出口才發現他又張著那副無禮的眼神瞧著自己。

「那要不要繼續啊?」他好整以暇地問。

她送給他兩秒鐘的假笑。「不要,何必說來讓你得意?反正能有這麼多缺點的男人也是個異數,說不定哪天能進入金氏紀錄哩。」

「那可得需要妳的幫忙。」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嘿,我可沒這個能耐。」她沒好氣的啾他。

「誰說的,妳不是總有本事激起男人惡劣的一面?改日我若進入金氏紀錄,一定會特別推崇妳一番的。」

「不必客氣。」她咬牙回道:「若你沒有那種本性,我本事再高也激不出來。」

「那妳可要檢討檢討了,為什麼珍妮會讓男人親切以對,連吵架也捨不得……」他偏故意刺激她:「而妳就不行。」

那是因為你眼睛有毛病,才會看上她那種虛偽的女人!雪曼在心中暗罵道。費珍妮在她面前一副歇斯底裏的瘋狂慔樣,一見到麥肯恩,立刻恢復正常,還作出淑女般的嬌羞小女人態。她幾乎要懷疑那段時間的歇斯底裏是不是裝出來的。

「藺雪曼,妳不是有事找我?」瞧她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決定適可而止,不再逗她。

這家夥真的非常非常無禮!每次都這麼連名帶姓喊她,還堅持全體船員同樣這麼喊,真是怪哉!

「快說呀,我恨忙。」

雪曼咽下一口怒氣,單刀直入:「我想要洗澡。」

「什麼?」他皺起眉頭。

「你聽得很清楚,我想要一些淡水洗澡。」雪曼拚命在心中告訴自己要冷靜。要不是她忍了兩天,實在受不了海鹽留在她身上造成奇癢的不適,她是絕不開口求他的。

他子夜般的黑眸直勾勾的瞪住她,看得雪曼渾身不自在。之後,他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妳知道淡水一向是遠洋船隻上最重要的補給,而我們的船員一向不在航行時浪費任何一滴水源,更遑論洗臉或者是洗澡,這些事我們都盡可能在岸上完成。」

「我只要一盆水就好。」她低下聲說道。

「妳們兩人的臨時加入,也增加了我們淡水的用量,而我們還需要一星期左右才會到達美國……」

她快受不了了:「你可不可以直接明說,究竟是行還是不行?」

「恐怕有點困難……」

「我明白了。」她面無表情的轉過身。

「妳幹嘛?」麥肯恩長臂一件立刻摟住她。「我話還沒說完……」

「你夠了嗎?!」她終於爆發怒氣,忿忿地甩開他的手怒吼。「明明就不想給,何必說這麼一大堆理由來搪塞?船長了不起嗎?這樣折磨我,你是不是覺得很有趣?很抱歉!這種病態的遊戲恕我不奉陪!」

語畢,她立刻拔腿狂奔,恨不得遠遠的甩開他,再也不要見到他!

「站住!」見她並未停下腳步,他立刻怨聲大喊:「藺雪曼,妳給我站住!」

雪曼實時煞住腳步,然後轉過身來朝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維持不到三秒,她已脫下鞋子迅速丟向他,恨聲嘶喊:「下地獄去吧!」

肯恩非常厭惡玩這種追逐的遊戲,但怒火正熾的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他大步疾速奔向她。他發誓,追到她之後,非得揍她一頓屁股不可!誰叫她在眾人面前給他難堪。

甲板上的船員只敢旁觀這一幕,沒有人敢出面。誰也沒見過船長失去理智的模樣,大家只能遠離火源,滅火的工作恐怕得交給那位膽敢煽風的人。

赤足跑在甲板上,腳底傳來的隱隱作痛讓雪曼的速度變慢,甚至喘得胸口微痛,她終於在尾甲板上停了下來。

眼看著麥肯恩殺氣騰騰的走近她,雪曼立刻爬上欄桿喊道:「你別過來!否則──否則我真的往下跳……」

麥肯恩在距她兩步前停了下來。他抱著胸,冷眼瞧著她,挑釁道:「妳跳啊,一跳進海裏就不必擔心洗澡的問題,也不會浪費船上的淡水。萬一妳受不了海水的冰冷,大西洋裏食人鯊可多哩,隨時一口把妳吃掉,妳也會死得快些,只不過死狀很慘,會變成一塊塊血肉模糊……」

「夠了!夠了!」雪曼再也聽不下他惡心至極的陳述。她恨恨地瞪著他。「你一定沒有心、沒有肺、血液裏裝的全是冰水,嘴裏塞的全是臭氮……」

「謝謝妳的讚美,妳要不要下來?靠近一點罵會更痛快些。」他嘴上雖然嘲諷著,但瞧見她纖瘦的身子隨著船身晃動而搖擺時,他緊張得手指關節幾乎握得泛白。

「才不要哩,我怕你口中的臭氣會噴得我立刻休克。」她依然不怕死地坐在欄桿上前後搖晃著。

「那妳最好現在休克,否則待會兒我會揍得妳恨不得自己處於昏迷狀態。」他愈看愈心驚,一顆心懸得好高,恨不得立刻將她抱下來,又怕她一掙紮而不小心落海。一向果決的他從不曾如此,所以此刻的他既擔心又心煩意亂。

「你……你會揍女人?」她睜大眼驚惶道。

「我會為妳破例。」

「你……你不敢。」她的聲音比剛才小多了。

「試試看啊。」他決定他的耐心已經用罄。他不想站在這兒像個傻瓜般為她提心吊膽。

正當他欲跨向前,將她抱下欄桿時,一個大浪打得船身劇烈震蕩。而藺雪曼則毫無預警地向後跌落,麥肯恩一個箭步迅速向前伸出手,結果,只抓住空氣。

雪曼就在他眼前跌入冰冷洶湧的海水裏。

毫不猶豫地,麥肯恩閃電般縱身跳入她落海的方向。

很快地,船員也發現船長跳進海裏救人,立刻告知大副,而船隻也被命令緩下速度。

數分鐘後,雪曼被安全的救上甲板。

「咳咳……。」她吐盡海水後終於醒來。一睜開眼,首先入眼簾的是一張擔憂焦慮的臉,是她不曾見過的麥肯恩。

按著是一聲比雷電更震耳的咆哮聲。

「妳究竟有沒有腦子啊!不會遊泳還敢坐在欄桿上玩!妳到底要給別人帶來多少麻煩才甘心!」麥肯恩極端厭煩地指著她鼻子怒罵。

難道她眼花了嗎?剛剛他的表情和眼下怒熾高漲的臭臉可是相差甚遠哩。

「你……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遊泳?」膲他全身溼漉漉的直滴水,是他跳下海救了她吧?

「妳落海前叫這麼大聲,聾子才會聽不到。」他咬牙切齒地迸出這些話。「拜託妳這個笨蛋,現在起給我遠離欄桿,不準再靠近一步,否則下次再落海,我不介意送給食人鯊一道人肉大餐。」

心中即使僅存一點感激的溫柔,也在他賤酷的言語下消失殆盡。雪曼氣惱地不吭一聲,看在他是她的救命恩人的分上,就讓他今天囂張一點吧。

此刻,一位船員迅速跑了過來。

「船長,已經準備好了。」

麥肯恩聞言,下顎朝她冰冷地一抬。

「起來,到我艙房去。」

雪曼一愣,下一秒,血色立刻從她臉上褪去。

他……該不會真的要揍她吧?船員要準備什麼東西?難不成是……刑具?雪曼腦中迅速掠過皮鞭、竹條、麻繩等打人的工具,天哪!她不過是拿鞋子丟他,還有不小心落海而已,罪不致……挨打吧?

「妳究竟要不要起來?」瞧她一聽見要到他艙房,居然嚇成那樣,肯恩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我……我不要去,我留在這裏就行了。」她幹澀的笑著。

「不行,起來,我說現在。」她真的有把人逼瘋的本事。

「我……」雪曼舉目四望,一看到站在人群後的弗雷,立刻如溺水者抓到浮木般高興:「我想跟弗雷在一起!」

肯恩殺人般的目光立刻射向弗雷,冷冷說道:「你們不回工作崗位,待在這裏等我侍候嗎?」

一瞬間,正甲板上的人員全作鳥獸散,不見一個人影,連弗雷也在瞧她一眼後便迅速離去。

「可以起來了嗎?」他冰冷的眼底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有生以來第一次,雪曼覺得孤單無助,有股想哭的衝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決定面對現實。再糟糕的事情她都面臨過,何況被揍起碼比被強暴的恐懼來得好。

半分鐘過後,她仍坐在甲板上。

「妳到底要不要起來!」他僅存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我……我腿軟了,站不起來。」真可恥,她竟然嚇得雙腿無力。

他重重地從鼻間哼氣,然後滿臉不耐煩地彎身抱起她。「妳真是個令人心煩意亂的小麻煩。」

「你可以不要理我啊,現在就把我丟回艙房裏,我保證剩下的日子絕對絕對不會再麻煩你。」她近乎哀求的說道。

他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但又迅速移開視線。她敞開的襯衫領口,隱約可見隆起的雪白肌膚,而他的方位更加清楚。肯恩不得不在心裏暗自咬牙。

他試著轉移注意力。「我實在很難相信小魔女要變乖小孩啦。」

「費珍妮又告訴你什麼了?」她原先的恐懼迅速被怒氣取代。費珍妮怎麼可以忘恩負義地在她背後說壞話!尤其是在他面前!

「沒什麼,只是以前妳在學校的「豐功偉業」。」他的眼底漾起一抹笑意。她的古靈精怪他已領教過,若說她以前就這麼頑皮愛鬧,他也不太驚訝。

「你形容得可真動聽哪。」她待會兒一定要去給費珍妮兩個黑眼圈,太可惡了!

「把青蛙放在修女的帽子梩?妳可真大膽哪。」他悶著聲笑開了嘴。

咦?他沒有鄙夷或輕視的神情?即使縱容她如弗雷,也會皺著眉搖頭,不同意她的行為。雪曼不禁迷惑地盯著他,及那抹迷人的笑容。

「怎麼,想研究我嗎?」肯恩垂眸看向她,好笑地問道。上船三天來,她的好奇心真是旺盛,大自蒸汽如何推動荷葉機運轉的實況──當然是他陪在她身邊做解說。小到研究錨纜如何拋下泊岸。當然也包括她研究男人的胸毛,而這一項已在他的禁止之列。

不知為什麼,一見到她的視線只專注在自己身上,他就覺得滿意且不自覺地想笑。

「咦?我覺得你牙齒很漂亮耶。」她像發現新大陸般攀住他脖子往上仰看他口內。「男人這麼老了,還沒有齲齒或牙齒變黃,真的不容易呢,我還以為你不愛笑是因為牙齒不能見人……」

突然間,雪曼發現自己離他的唇僅距一指之遙;菱形的薄唇,下唇略厚,紅潤的唇色竟像蘋果般令人垂涎……,天哪!男人的唇怎麼也會引起女人的垂涎?而且……是她這個沒啥經驗的生手──他的唇突然一開一合,不知說了什麼。

雪曼張嘴,正要請他再說一遍時,冷不防地,他的唇已經低下吻貼上她的。

咦?這……這是接吻嗎?雪曼訝異的盯著他好近的臉。他的皮膚不像一般海員粗糙黝黑,他的皮膚光滑而帶著古銅色,很健康的。而他的眼睫毛長而卷,難怪有人說長睫毛的人比較兇……突然睫毛一開,露出烏黑深邃的瞳眸。

「笨蛋,把眼睛閉上!」

他淩厲的目光嚇得她立刻閉上眼睛。

什麼嘛!閉上眼啥也看不到,就兩個人的唇碰來碰去,究竟有什麼意思嘛!雪曼不禁荏心中犯嘀咕。

不過,他的吻比上次梅傑斯的舒服多了,又輕又柔,而且,有一股淡淡的海洋味道……,不能用看的,雪曼只能以唇感覺,以鼻嗅聞……漸漸的,他的唇加重了力道,舌也加入親吻的行列,溫柔地在她櫻唇上輕舔逗弄。

漸漸的,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在他男性氣息濃烈的包攏下,她完全臣服於感官上純然的甜美與神奇。

接著,他開始大膽的以舌尖挑開她的雙唇伸了進去,挑逗般吸吮著她,這令她顫栗地發抖。出於本能地,她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頸項,而他早已放下她,將她緊壓在門板上。受到鼓勵般,他狂野而溫柔的舌尖不斷在她唇內四處探索,翻天覆地般留下印記,直到她全身震顫不止。

就在她癱軟在他懷裏時,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

雪曼埋首在他胸臆間喘息。滾燙的雙頰也是她不敢抬頭的主因。

她竟然毫不害羞地響應他的吻!不是討厭他的惡言惡語嗎?怎麼他的吻卻一點也不討厭,反而令她沉醉哩。

慢著!雪曼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不是要打她?那麼,在吻了她之後,他會不會也改變主意?

「呃……麥先生,你既然吻了我,應該不會打我了吧?」雪曼怯生生地抬頭問道。

正陷入沉思,一臉陰沉的肯恩恍然回神,只聽到最後一句話。

「打妳?」他放開她,皺著眉問道:「我為什麼要打妳?」

咦?這該問你自己啊,雪曼差點衝口而出,但又思及他是這艘船上權力最大的人,還是別惹惱他的好。她一向很識時務。於是她低首必恭必敬的回答:「在我落海前你說的呀,說要揍得我處於昏迷狀態,難道……」她靈光一閃:「接吻也會陷入昏迷狀態嗎?難怪我覺得頭有點暈哩。」

他臉色微赧。

「妳,妳這個笨蛋!」他氣呼呼的將她旋過身。「看看這是什麼?」

雪曼看清艙房內的東西時,不禁瞠圓了她的黑眸!

竟是一大桶淡水!而且正冒著熱煙。

「哇!淡水耶!而且熱呼呼的耶!」她奔了過去,雙手掬起水潑灑自己臉龐時忍不住驚呼。

隨即她旋過身奔近肯恩撲上,摟著他的頸項又親又叫:「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感激!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面對她熱情的在他臉上四處親吻,肯恩有一瞬間完全呆住,隨即伸手想扯開她。剛才的接吻是個意外,他根本沒有打算和她親近,他的計劃是費珍妮……但伸出的雙手在碰到她柔軟的身子時,卻情不自禁地摟抱住她。良久,莫名的情緒戰勝理智,他終於放棄心中矛盾的掙紮,告訴自己這只是暫時安撫她。數了口氣,他「不情願」的緊抱住她,但臉上關不住的滿足表情卻透露了某種訊息。

她突然埋首他頸間一動也不動。片刻,肯恩感覺到頸間一陣溼涼,心中一驚,他只手捧起她臉頰,俯首細看她面容。

「怎麼了?」他皺著眉心盯視她梨花帶淭的小臉蛋。一向厭煩面對女人的眼淚,他覺得既虛假又矯情,但此刻看著她澄澈的大眼裏串串晶瑩的淚珠,他竟會心疼。

雪曼低下頭像個孩子般以手背揉擦掉淚痕,鼻音濃重地哽咽道:「剛才在甲板上,我還以為你要把我帶到這裏來揍一頓,真把我嚇壞了。你的態度又好兇,船上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情,連弗雷也是,我那時真的好害怕……」

肯恩心頭頓時湧上一陣酸疼,也終於明白她剛才的舉動並不是討厭他而是源於害怕。這個認知讓他既喜悅又歉疚,一向不擅長甜言蜜語的他,只能輕柔地將她的螓首壓在肩頭,好半晌才吶吶低語:「我很抱歉。」

她搖著頭仰首凝睇他。「沒關係了啦,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她帶淚的唇角柔柔的綻放出一朵微笑。

這朵微笑也深深植進了肯恩的心田,在他幹涸的心田上灑下甘露。他竟又想吻她了。

倏地,剔透的水珠又盈滿眼眶。

「這次又是怎麼了?」肯恩不自覺伸出拇指,做出他從不曾做過的動作──溫柔地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晶瑩。

「想到有一大桶淡水可以洗澡,就覺得好幸福喔!」這次她是喜極而泣。

「真是又哭又笑的小傻瓜!」他彈著她的額頭搖頭輕笑。

「不是故意要嚇妳,因為只有我的房間夠大,能夠放下這只大木桶。」他走近木桶邊時將她放下。「我放了套衣服在我床上,等會兒洗好後可以替換。」

「麥先生……」

「叫我肯恩。」他低沉的嗓音命令著。

「那……你也可以叫我雪曼。」她高興的笑彎了眼應允著,早忘了之前為他連名帶姓無禮的喊她而氣得牙癢癢的。

「呃……雪曼。」他有片刻的僵硬及不自然。

「呃,肯恩,謝謝你今天為我作的一切。」她甜美的笑容裏只有真心與誠懇。

「不必客氣。」他的神情又恢復一貫的冷漠生疏。「這桶水的錢我會加在契約書梩.」

雪曼愣愣地注視他,不明白剛才溫馨的氣氛什麼倏然消失,他又變成那個令人討厭的「船長先生」。

「其實妳不必落海的,早在妳提出要求時,我就準備答應妳。」肯恩打開房門出去前,回頭朝她嘲諷一笑:「妳是個會付錢的顧客,不是嗎?」

關上房門,也同時關上心底泛濫而出的不忍。

肯恩靠在門板上,疲倦的閉上雙眼,徒勞的想抹掉臨走前她臉上受傷的表情。該死的!她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表情?他不是一向冷漠無情的嗎?甚至如她所說粗魯、自大、無禮。怎麼一桶熱水就教她改觀了呢?

但,該死的,她為什麼不像平常一樣反唇相譏,反而只是靜靜哀傷的瞧著他。這教他自覺是個淩虐小綿羊的大惡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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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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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7: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天!他到底是怎麼了?竟為了個小女孩心神不寧,喊她的中國名字不就是要提醒自己必須遠離她,他不要和任何一個中國人扯上關係,包括她這個中國女人!

突然一聲尖叫從他的艙房裏傳出。

沒有多想,他使推開門衝了進去。

「發生了什麼事?」看著一地的水漬,及她彷佛剛從水中跳出來般,全身赤裸的蜷縮在他床上的一角,肯恩立刻警覺的背對著她面向房內,一邊逡巡周圍一邊問道。

「木桶……木桶上……有……有蜘蛛。」她害怕的直打顫。

蜘蛛?!肯恩陡然松了口氣,走近木桶,輕易的解決了它。

「好啦,沒事了。」他旋過身說著,目光卻不自覺緊盯著她,她赤裸的一如出生嬰兒,牛奶般的賽雪玉膚,吸引著他的手想去碰觸──是否真如牛奶般光滑柔嫩?

「蜘蛛呢?」她恐懼地從指縫間偷瞧。自從小時候僕人無意間打死了一隻懷孕的母蜘蛛,而蜘蛛破裂的腹中湧出許多小蜘蛛後,她就極度的怕死了這種多腳生物。

「送它上天堂了,要看它的屍體嗎?」

「不要!不要!」她嚇得直搖手,顫抖喊道:「你快把它拿走,我不要看到它的死狀,你快拿走!」

空氣突然一片靜默。

雪曼倏地從膝間抬首,才發現肯恩正皺著眉蹲在床沿,細看她裸露的肌膚。

「這是怎麼回事?」他指著她從腰部以下直到腳踝處,密密麻麻的紅色小斑點。

她立刻縮回身子,羞赧得全身迅速一片潮紅,彷佛煮熟的蝦子。「你……你走開啦,怎能這麼無禮……」

「這到底是什麼?小蟲子咬的?」無視於她的抗拒,他坐上了床榻伸手碰觸。「會痛嗎?」

他炙熱的手令她不自覺顫抖,而全身一絲不掛更是令她尷尬無比,但偏偏他固執的似乎得不到答案絕不罷休。

「這……是過敏。」

「過敏?為什麼只有下半身?」

「因為那天從天堂號逃出來,下半身一直泡在海水裏,又沒有清洗掉,所以才造成過敏。」

「妳這個笨蛋,怎麼不早說呢?」他揪著眉心怒道。

「我以為過幾天就會沒事。」她啾了他一眼。「可以讓我洗澡了吧?別靠我這麼近,男女授受不親……」

「別傻了,女人的身子我見多了,妳這種青澀的小蘋果,我可沒什麼興趣。」他冷冷的站起身。

「可不是,你見的都是老女人的身材,當然對我們這種鮮嫩的身體不習慣。」一想到他曾與許多女人裸裎相見,雪曼就覺得胸口氣悶。

肯恩聞言眉頭一皺。

「別故意挑逗我,妳還沒這種本事學人搔首弄姿。」

「是啊,我不必搔首弄姿就能讓某人熱情如火的吻我……」

還未說完,肯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上雪曼,將她壓倒在床。他閃著怒火的眼眸邪惡地打量她玫瑰般色澤的乳峰。

「妳故意的挑釁,是希望我強佔妳嘛?怎麼,嘗過梅桀斯的床上功夫後上癮了嗎?」無視於她的驚喘聲,他繼續刻薄的說道:「想勾引我嗎?可惜,我一向喜歡豐滿的女人,而且,我對梅傑斯上過的女人沒興趣……」

一聲清脆的巴掌打得他臉偏向一邊。

「你下流、齷齪、無恥!最好現在下地獄去!」她脹紅的臉顯示她極度的憤怒。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不發一語。

就在她以為他會回揍她時,他迅速起身下床,頭也不回地開門離去。

雪曼坐在床榻上,瞪著砰然關上的門板久久無法回神。

第一次,她對一個男人產生許多復雜情緒。

竟包括……心痛!

呵呵,真的嗎?肯恩。

靜默片刻。

呵呵,肯恩,你好討厭喔!

呵呵!雪曼學著隔壁費珍妮的語調假笑一聲,還有兩天來千篇一律的對話。

嘖!原來麥肯恩喜歡這種無聊又毫無創意的女人,雪曼盤腿坐在床沿有點吃味地想道。

兩天來她賭氣不想出房門,就是不願見到麥肯恩,沒想到他卻常往費珍妮艙房跑。隔著一道木墻,該聽與不該聽的,全清清楚楚傳進她的耳裏,連他吻費珍妮的聲音……可惡!雪曼恨恨的捶著枕頭,他竟然吻她!那種乏善可陳的女人他也來者不拒?莫非他是「千人嘴」?只要是女人他都無所謂?雪曼愈想愈氣憤,忍不住舉起手臂拚命擦著嘴唇,恨不能擦掉他留下的痕跡。

擦了片刻,她徒勞無功的放下手,心中很明白那個吻的影響力也正是兩天來她煩躁不安的原因。

隔壁艙房又傳來熟悉的假笑聲,及低沉的說話聲。

雪曼倏地蹲下床,她決定再也不要坐在這裏折磨自己。伊娜號這麼大,她一定可以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式,「三分鐘忘掉不愉快」一向是她生活的哲學,不是嗎?

肯恩根本沒在聽費珍妮說話,他的心思正跟隨著隔壁艙房的關門聲及腳步聲,直至它在遠處消失。

突然,他像泄了氣的汽球般無力再繼續這無聊至極的遊戲。而眼前的女人正費勁賣弄著,極盡勾引之能事,快迸出胸口的豪乳不斷在他面前招搖。

他錯了。肯恩終於不得不承認,他根本不喜歡豐滿的女人。

相反的,兩天來一直讓他念念不忘,甚至因此必須跳進冰冷海水裏,藉此澆熄他不時竄起的欲望的,是那具略纖瘦、胸脯圓潤小巧,他的大手剛好可以盈盈握住,並且有著玫瑰般色澤乳峰的青澀身材。

該死!她為什麼是中國人!

早在倫巴底大街那次的初遇,他就深深為她的機智反應及靈敏口才而著迷。一星期後,他的私人調查員送來了她的相關資料,從她的父母至她在英國念書的學校,钜細靡遺。

看完所有的資料,他的興趣也同時降到冰點。隨即,她的資料被丟進抽屜的角落,而他也立刻決定將她丟至腦後。

因為,她是他最痛恨的中國人。

即使他有一半的中國血統──但他寧可不要。

沒想到他們又會再度見面,而且是在他的船上。而她依然該死的強烈吸引他,肯恩不禁惱怒的低咒。

「肯恩,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費珍妮攀著他的手臂嗲聲問。心中對他的心不在焉著惱,可是又不敢表現出來。她知道他是個難以駕馭的男人,但也是她所見過最英俊的男人。

麥肯恩這個名字在上流社會的仕女口中已相傳甚久,而他的知名外號──東方撒旦──更令許多女人興奮尖叫,她們都想將他納作情夫。

只是情夫。聽說他英俊無比、卓絕挺拔,東方的冷鬱氣質更添神秘,而且他是新崛起的商船大王,身價更是不凡。但這些仍抵不過一個貴族身分,所以他並不適合作為上流社會未婚少女的結婚對象。

這些傳聞對她而言只是更添他的魅力,令她更加好奇,而且她根本不需要一個有頭啣的丈夫,她只需要一個男人──她要的男人。

而他就是她要的男人。即使是救她的茱莉亞,她也絕不拱手相讓。

見他仍沉默不語,費珍妮撒嬌似地搖晃著他的手臂:「這樣好了,我們去甲板上散步……」在房內引誘他不成,幹脆帶他上甲板上示威。

肯恩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不是怕曬太陽又怕吹風嘛?老把他拖在房內,現在又要耍什麼詭計?雖是同年,她的心眼及心機比雪曼重多了……見鬼了!他幹嘛又無端想起她!

像是懲罰自己般,肯恩一把攬近費珍妮,俯身貼上她碩大的胸脯挑逗道:「妳確定要上甲板嗎?」

費珍妮渾身一顫,心中驚喜無比。難道他終於要佔有她了嗎?一思及傳聞中他高超的床上技巧,她就更加興奮地顫栗不已,主動貼住他,故作嬌羞態。

「肯恩,我……都聽你的……」

「是嗎?」他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但雙手開始肆無忌憚的扯下她的上衣,轉而搓揉她那對豐滿過度的乳房。

「噢……」費珍妮仰著上半身,口中淫蕩的呻吟道。

這皮膚不夠雪白細致,這胸脯形狀不是如碗狀般圓潤,這乳峰也不是玫瑰色澤……噢!見鬼了!此刻他滿腦子竟是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該死!」肯恩硬生生推開了費珍妮。

他的詛咒聲嚇醒了費珍妮,她遮住胸前,囁嚅地看著他。「肯恩?」

「對不起,我逾矩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直到踏上甲板,他仍不停詛咒自己及……那個小魔女!

該死!她一定是對他施了魔咒,否則,他怎會連這麼簡單的事──和費珍妮上床──都辦不到。

真該死!她究竟在哪裏?肯恩站在甲板上尋找她的蹤影,舉目四望,哪裏有她的影子?

難道他又違背他的命令跑到第二層船艙去了?肯恩氣急敗壞地轉身走下艙口。

這個笨蛋!究竟有沒有警覺心啊?那一層船艙有一半以上的約雇工人,他們可不像麥氏船員的守法守紀,萬一對她做了什麼……肯恩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他加快了腳步走向目的地。

他發誓,這次若找到她,一定會破不打女人的例,好好揍她一頓!

半小時後,他的怒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慮與心慌。

她根本不在這一層船艙,連弗雷也沒看到她,他相信這小子沒膽敢騙他。於是他又上去一層船艙找她,連她的房間也看過了,仍沒有她的蹤影。

她到底在哪裏?肯恩又回到甲板土時,焦急萬分的想著。於是他又從正甲板一直走到尾甲板,再繞一圈回到正甲板上。突然,他在欄桿邊看到雪曼的鞋子……她該不會又落海了吧?他緊抓著欄桿瞪向湛藍的海水。正午的烈日灼熱著他,肯恩卻發現自己渾身冰冷。失去她的恐懼正一點一點侵蝕著他……不行!他得問問看誰看到過她……。突然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他身後傳來。

肯恩迅速扭頭循聲望去,發現雪曼正坐在瞭望臺上開心的和瞭望員聊天。她光著一雙白皙美麗的蓮足在瞭望臺外晃啊晃的。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另一波劇烈的恐懼及強大的欲望同時在他體內流竄;他既擔心她跌下來,卻又同時幻想她一雙蓮足跨在他肩頭,和他激情做愛的畫面。

上帝保佑他!他絕不會和她做愛,此刻他該做的是按住她給她一頓好打,肯恩在心中大聲告訴自己。

「蘭雪曼!我限妳一分鐘之內立刻給我下來!」

他獅般的怒吼響徹整個甲板,站在雪曼身旁的瞭望員嚇得倒退好幾步,深怕船長的怒氣波及到他,但,來不及了──「查克,你也給我下來,換帕恩上去!」

原本仍晃著腳,故意想置之不理的雪曼,聞言立刻朝下一面大喊:「你想罵人就直接找我,別遷怒其他無辜者!」

臉色更加鐵青的肯恩,幾乎用盡了全力才不致衝上去掐死她。

「我說──立、刻、下、來!別讓我說第三遍!」

不願波及旁人,雪曼只好旋身跳下瞭望鬥,歉疚的看了眼瞭望員後,迅速走下回旋梯,奔向肯恩。

「是我要求查克讓我上去的,你怪我好了。」

「我會懲罰妳的,不過那是稍後的事。」他微瞇著眼危險地盯著她,接著他視線轉向查克:「你擅自讓外人進入你的工作崗位,我罰你清洗甲板三天,有問題嗎?」

查克認份的搖頭。

「妳給我閉嘴。」他兇惡的瞪她:「待會兒就是妳的處罰,妳最好別再說話。」」

「肯恩,可是……」

「你可以下去了。」他平聲對查克說。

「是。」查克轉身去拿水桶及抹布。

雪曼咬著下唇,默默地看著查克拿著工具走向甲板的一角準備清洗。這是第一次有人因她的行為而受到懲罰,她難過得不知該說什麼。

「同情妳自己吧,妳的處罰不會比他輕。」他冰冷的提醒她:「把鞋子穿上。」

他冰冷的怒氣令她的胃縮成一團。「要……要去哪裏?」

「穿上鞋子。」他對她的話置之不理。

雪曼不得已彎身穿上鞋子,站起身後,她刻意面無表情地瞪著甲板。

「下去,到我艙房去。」

雪曼迅速抬起頭,驚恐地瞪著他。她知道這次房內不會有一桶熱水在等她,難道這次他真的要……「猜對了。」他輕柔的語氣和一臉的陰沉及殺氣騰騰完全不相稱。「現在妳是要到我艙房還是在這裏?」

雪曼不由得背脊發涼。他的怒氣是她認識他以來最強烈的一次,她不禁開始後悔自己故意坐在瞭望臺上,看著他跑上跑下尋找她,還悶著聲不喊他……「如果妳是因為找不到我而生氣,那我可以……」

「住口!妳再說下去,我會讓妳三天下不了床!」該死!難道她從一開始就看見他像個白癡一樣拚命找她?肯恩臉色更黑了。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毫不憐惜地拖著她走下艙房。他怕她再一開口,他會忍不住想把她扔下船。

當他拖著她走向他的艙房時,費珍妮聽到了聲響而立刻打開門。

「肯恩,發生什麼事了?」當她看到雪曼一臉驚惶時,不禁嘲諷道:「這個小魔女又做了什麼驚天動人的事……」

「閉上妳的嘴,關上房門進去,不準出來。」

肯恩冷冷丟下話,並未多看她一眼,仍拖著雪曼直走到底──他的艙房。

一回到房間反鎖上門後,肯恩迅速脫下外套甩至一旁,用力往床上一坐,冷冷道:「過來,自己趴著。」他指著自己的膝蓋。

雪曼僵硬地站立房門中央無法移動。從小至今不曾挨打過的她,雖然知道自己要受處罰,卻沒料到是這種屈辱的方式。

她仍作困獸之鬥。「我已經十八歲了,你不能這麼打我……」

「或許妳想改用皮鞭?」他無情而冷硬地回道。

雪曼緊咬住下唇,不讓一絲恐懼出聲。心中詛咒他千遍後,終於屈服地走向他,並依言趴在他膝上。

他冷漠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直到妳願意認錯喊停,我才住手。」

她倔強地不肯吭聲,心中對他仍氣忿,不明白自己只是爬上瞭望臺而已,為什麼值得他生這麼大的氣……他的一巴掌已重重落在她的臀上,下手毫不留情。雪曼霎時痛得差點喊出聲。

這個暴君!雪曼恨得咬牙切齒,發誓絕不讓一句求饒聲逸出口中,她才不要讓他得逞,死也不要!

一掌又一掌不斷落下,他停歇的片刻,臀上燒灼般的疼痛立刻蔓延至她的神經,雪曼疼得咬破了下唇仍不出聲,而難堪、屈辱的淚水正潸潸沿著她頰邊,一滴一滴落在肯恩的床鋪上。

肯恩終於發現了床單上的溼,正要揮下的巴掌怎麼也打不下去,停在半空中好半晌,卻又不見她喊停認錯,最後他氣惱地連聲詛咒,那一掌轉而揮向床榻,發出極大的聲響。

那一聲也終於擊潰雪曼已臨界的自製,她再也受不了心靈上的創傷──他竟絲毫不留情地打她!還有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掩面痛哭了起來。

看著她抽搐抖動的肩膀,肯恩自覺像懲罰自己般心痛,他不禁伸手碰她想安慰,沒想到雪曼卻像觸電般迅速彈開,拔腿奔向門口。

肯恩一個箭步擋在門前摟抱住她,雪曼拚命掙紮, 仍掙脫不了他的箝制,她終於失控地捶打他的胸膛哭喊著:「你這個渾蛋!你怎麼可以這樣用力打我!怎麼可以……」

肯恩沒有吭聲,只是將她摟得更緊,雙臂牢牢地圈住她抖動得厲害的身子。

雪曼仍泣不成聲,不時以肩膀推開他靠近的手臂,抗拒他的撫慰。但不論她如何推開抗拒,他仍又靠上輕撫她的發梢將她按向自己,絲毫不以為忤。

最後她終於平靜地埋首在他胸膛,只剩抽抽噎噎的吸鼻聲。好一會兒,他只是俯首貼住她的發梢不動如山,時間彷佛暫停在這一刻。

良久,他才移開一點距離細看她,同時抬起她的下顎以拇指拭幹臉上的淚痕。

她揮手打掉他的手,鼻音濃重地恨聲道:「你走開啦,假好心。」

他靜靜地凝視她,沒有慣常的嘲弄,兇惡的怒氣也同樣消失,只剩下平靜的專注凝視,這令雪曼感覺不自在。她忿忿地以手背擦掉淚痕,轉頭看向別處,故意不看他。

「看著我。」他輕聲命令。

「不要。」她賭氣地閉上眼。「我恨你。」

「我知道,但妳還是要睜開眼看著我。」

她置若罔聞。

「如果妳是邀請我吻你,那我不客氣了……」

她立刻睜開雙眸瞪著他。「你這個無賴兼無恥的惡徒!我寧可吻鯊魚也不會吻你這個大壞蛋!」

他凝視她的黑眸裏閃現一抹釋然的笑意。

「知道我為什麼打妳嘛?」他直接問道。

「因為你……」

他伸出食指迅速按住她的唇。「想清楚再說。」

他眸中清楚的警告意味,讓她停頓了片刻,好一會兒才僵著聲音不情願道:「我不該因為太無聊而打擾查克工作。還有,」瞄了一眼他認真的表情,她鼓起勇氣繼續說:「我不該為了賭氣,明知你著急的找我,還故意不出聲。」

「妳只說對了一部分。不過,我真的很高興妳能坦誠的認錯。」

沒有預期的嘲諷,他的讚美真誠而直接,雪曼反而驚訝的張大了口,一下子手足無措了起來。而且突然心生一股真正的愧疚感──在這一刻以前,她根本不認為自己做錯。

肯恩似乎明白了這一點,但他並未多說。

「冰山及暗礁是船隻在海上航行時最怕撞上的物體,」他平靜的凝視著她解釋。「尤其又以冰山為最。因為它的體積難以預測,有時海面上看到的部分只是海面下的十分之一,因此若撞上冰山,後果相當難預料。大西洋上的冰山不少,所以瞭望員的工作就相對的重要,他必須做好船隻航行時的前導工作,萬一有個疏忽,貨品損失還是其次,一整艘船將近五十條人命就岌岌可危,這就是我必須嚴厲懲罰的原因,妳能明白嗎?」

雪曼羞愧萬分的點頭。

瞭望員是船隻的安全前導,這是她早就知曉的事,但因為她只顧著任性孩子氣地和他賭氣,而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也難怪他會發這麼大的怒氣。

「讓我生氣的原因不是在這。因為查克明知如此仍讓妳上去,這是他沒有善盡職守,不能完全怪妳。我氣的是妳居然又不顧危險坐在瞭望臺上,如果一個不穩,掉下來撞上的可不是柔軟的海水而是堅硬的甲板。」

「可是……」她想說自己甚至還曾坐過比瞭望臺更高的樹上呢,但這些話卻硬生生的在他的眼光下吞了回去。

「一年半前,有位船員從瞭望臺上跌了下來,摔斷了脖子,當場慘死。」他面無表情的敘述,心中仍無法忘懷乍見她坐在鬥上的恐懼心情。

好半晌,雪曼盯著他的臉說不出半句話。好一會兒才歉疚地開口:「肯恩,我……真的很抱歉……」在明白他強烈氣憤的背後是源自於極度的擔心與焦慮後,雪曼終於真心地為自己的任性道歉。

「沒關係了。」

肯恩溫柔的低沉嗓音如夏日季風般徐徐吹拂進雪曼心底,漾動那一池不曾波動的止水。她不禁怔愣地凝睇他難得乍現的溫柔面容……肯恩也情不自禁地伸出粗糙的巨掌,撫上她粉嫩的面頰輕柔摩挲著,倣佛她是個易碎品。一瞬也不瞬的眸子放射出強烈戀慕的欲望,直勾勾地從她的眼直下她的唇……彷佛水到渠成一般,兩人的唇舌自然的膠合一起,分不清是誰主動吻誰。雪曼伸出藕臂緊緊圈住他的頸項,而肯恩只手按住她後腦勺,另一隻手則牢牢圈住她的纖腰,不讓她移動分毫。

他掠奪霸道的狂吻撗掃而入,在她唇內不斷恣意追出,顯示他急切的需要與渴求。面對他火山般爆發的熾烈熱情,雪曼不僅未退縮,反而挺身相迎,誠實的接受他所給予的歡愉。

原來男人的味道可以這麼舒服好聞!雪曼不自禁沉醉在肯恩鼻間傳來的親昵氣息。

兩人吻得難分難解之際,肯恩摟腰的手不自覺下滑扶上她的臀部按向自己……「噢!」雪曼猛然痛苦地低聲呻吟。

「怎麼了?」肯恩由激情中驚醒,迅速放開她。

瞬間紅潮滿布雙頰的雪曼,羞得無法直視肯恩的關注視線。臀上傳來的刺痛提醒著眼前吻她的男人才懲罰了自己一崸,但下一刻自己卻又輕易陷進他的熱情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肯恩盯著她好幾秒。

「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他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疾走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好一會兒,腳步聲又回來了,他徐緩走了進來,手上多了罐瓶子。

「這罐藥膏可以消腫止疼,拿去。」他拉住她的手將瓶子塞進她的手心裏。

他的大手仍似先前一般暖熱,面容也同樣溫和,但,眼神變了。雪曼不解的緊盯著肯恩,他此刻的眼神冷淡而疏離,彷佛剛才那個火般熱情的男人只是個假像。

是什麼原因讓他判若兩人?

雪曼仰苜以澄澈的美眸直視他。「是什麼事讓你又戴上冷漠的面具?」

肯恩僵硬地撇過臉,視線盯住她身後的小窗,好一會兒才冷冷開口:「這就是我原來的樣子,難不成妳以為一個拙劣的吻就能改變我嗎?」

雪曼臉色頓時刷白一片。

「是呀,這麼拙劣的技巧也能讓你對我上下其手,我看你肯定是饑不擇食嘍?」她立刻反唇相譏。

「算妳說對了,東方女人一向在我的選擇之外。」他毫不在乎地直言。

她看了一眼他的東方面孔冷言:「怎麼?你的原則是不賤害自己同胞嗎?還真清高……」

「妳住口!我才不是中國人!我沒有那種卑劣的血統!」肯恩突然高聲咆哮,狀極憤恨。

雪曼呆怔數秒,然後她立刻兇悍地頂回去:「你說誰是卑劣的血統?我看你是比中國人更無恥、使盡下流手段的日本鬼子!」

她認為曾說中國人不好的東方人,絕對是覬覦中國領土很久的卑劣日本人,那肯恩鐵定是來自日本。

而肯恩鐵青的臉色及緊握的拳頭,在在顯示他的怒氣已達頂點,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雪曼見狀,更加確定他就是自己極度厭惡的日本人。一場甲午之戰洞開了中國的門戶,也因而引來其他七國強權侵略,造成中國潰敗的開端,這全是卑鄙的日本人所為!

「想揍人嗎?反正日本人一向粗暴兇殘,打女人不過是家常便飯……」

「妳滾,滾──」他陰沉的怒吼像冷鋒般襲向雪曼,背轉她的僵硬身子明白的下著逐客令。

雪曼挺了挺肩,抬起下顎傲然道:「不必你趕,我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鬼地方。」語畢,她從容地開門離開。

才踏出艙房沒幾步,身後的門便被用力的關上,發出砰然一聲大響。雪曼驚懾了片刻才回過神,挺肩的支撐力量彷佛瞬間消失,渾身無力的她靠著僅存的自尊一步步走回房間。

直到躺回床榻,關不住的酸澀淚水終於傾泄而出。不願讓隔墻外的肯恩聽見,雪曼只好埋首枕間悶聲哭泣著。

她一向不愛哭,更厭惡以淚水示弱。

所以不易輕彈眼淚的她,即使是思念父母而忍不住鼻酸,也會硬生生吞下去,不教淚水磨損自己的鬥志。

但這次,她卻怎麼也止不住不斷的心淚──彷佛是心的缺口泛流而出的水珠,不然她的心怎會愈哭愈疼痛!

她哭什麼呢?

自己不是佔了上風嗎?譏諷得他快氣瘋、差點揍人,而且她終於親自辱罵一頓最討厭的日本人了不是嗎?

那麼,她到底為何而哭?

難道是因為他鄙視怨恨的眼神?還是,他那樣溫柔熱情的吻了她之後卻又冷漠無情的嘲諷?

雪曼心中自問自答著。一遇到疑惑,她總是這麼推理,而且總能很快找到答案。

但此刻紊亂的情緒及莫名的心痛,卻教她彷若進入深奧的迷宮,任她如何摸索,也尋不著出口。

明日下午將到達美國紐約港口,也是她離開伊娜號重回安琪亞號的返鄉時刻。或許,不再見這個反復無常的傲慢男人,她清明平靜的心自有答案吧。

只是,她的淚為何落得更兇了呢?

終於見到自由女神像!

昂然屹立在紐約港外的自由女神像,頭戴太陽冠冕,身披白袍,右手高擎自由火炬,右手挾著「獨立宣言」。雙腳踏在美利堅合眾國的自由島上,莊嚴而美麗,彷佛正歡迎著渡過漫天大西洋遠道而來的他們。

站在伊娜號船首的雪曼,正遙望著這尊法國民眾為慶祝美國建國一百周年,而贈送給美國、象徵自由與民主的「自由照耀世界之神」,她內心裏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喜悅與感動。

美國曾經是英國的殖民地,在英國一連串強制徵稅及不合理的剝削後,美國人民決定「不自由,毋寧死」,群起抗爭而爆發獨立戰爭,終於在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宣佈獨立。

從聖約翰學院的圖書館裏,她涉獵了許多的知識,尤其是歷史。對號稱「日不落國」的英國及歷史悠久的中國來說,美國只能算是仍牙牙學語的BABY;但是,在自由民主的政治下,經過一世紀的建設,美國1894年的工業年產值已達九十五億美元,立刻躍居世界第一位。

相較之下,地大物博的中國卻仍是個故步自封的社會,國家的命運不是由人民自主,而是由皇帝一個人決定興衰──如果皇帝英明,全國便風調雨順、安定和樂;但若皇帝昏庸,則國家衰敗、民不聊生!今日中國若也是交由全國人民自由決定自己的命運,也許世界第一強國就不再是英國或美國,而是擁有肆仟陸佰多年歷史、面積居全世界第二大的中國。

一思及此,雪曼更加篤定自己返鄉的另一個目的──爭取中國由帝制走向民治而努力。愈來愈近的自由女神像,給予她更加旺盛的信心與勇氣。

再一個時辰即將到達美國紐約港口,也將結束這長達十多天的「伊娜號」之旅。整艘船上彌漫著喜悅與興奮,有的船員已開始眉飛色舞地暢言這一星期的停留,該如何愉悅的享受美國女人的熱情及可大口大口喝的清涼啤酒。

雪曼在一旁微笑的傾聽著。十多天來的相處,讓她喜歡上這一群海派直爽的船員,他們有別於「安琪亞」號上人員的拘謹客套,反而熱誠開朗,毫不介意她是個黑發黑眸的東方人。

也許因為他們的船長也是東方人吧,所以他們不會有一般英國人歧視其他種族,尤其是東方民族的情緒。而雪曼也看得出來,他們對肯恩相當敬重,即使被他嚴厲責罵,他們也不會回嘴或動怒,反而乖乖的聽令行事,有的船員甚至年紀比肯恩大上好多歲。

但不可諱言的,肯恩發怒的次數屈指可數,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和船員們一起工作,就像上船第一次遇見他時那樣。其實不生氣的時候,他幾乎算是個完美的男人,聰明且反應靈敏,長得又好看……搞什麼呀!她怎會讚美起這討人厭的家夥!雪曼暗自生起自己的氣來了。像他這種陰睛不定、情緒反復無常的男人,根本是差勁透了……「妳非得抗拒我的命令又靠近欄桿邊,然後再像個呆子一般掉進海裏嗎?」肯恩的聲音刻薄的在雪曼背後響起。

雪曼倏然轉身,看見一臉不耐煩的肯恩,還有挽著他手臂,一臉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費珍妮。

一股莫名的火焰在她胸中燃起,血液中狂奔的不認輸因數讓她挺起背脊,露出一抹甜笑。

「反正,為了拿到錢,你總會再像個呆子般立刻跳進海裏救我,不是嗎?」

他危險地瞥她一眼。「是嗎?或許最後我決定寧可不要錢也不做個無聊的呆子。」

「唉,我倒是忘了,你本來就是個見利忘義、冷血無情的日本人。」她瞇起眼甜笑著反擊。

肯恩一聲冷笑。「這恐怕還比不上你們中國人的自私自利呢。」

費珍妮原本邀肯恩上甲板來散步,是想趁這最後的時間邀他至紐約曼哈頓區的阿姨家拜訪,怎知卻在這兒碰上雪曼,她可不想把這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尖牙利嘴的小魔女身上。

「肯恩,何必跟她生氣嘛,她若喜歡跳海就由她去呀,反正船員這麼多,她不可能淹死的啦,我們過去那邊散心……」

「費小姐,別這麼無情嘛,怎麼說我們也曾經同校同班過,而且我還曾「自私自利」地救過妳一命哩。」雪曼盯著她緊靠在肯恩手臂的惡心模樣,心中怒氣更熾,唇上的笑容轉為嘲諷。

費珍妮慌忙瞧了眼肯恩,面無表情的他令她不禁擔心這些天來建立的關係是否會因此而被破壞,或許待會兒她的邀請也會失敗,那麼她的計劃豈不付諸流水?不行,這關係到她一生的幸福,她絕不讓小魔女來壞事。

「說什麼救我一命,要不是妳在安琪亞號上勾引梅傑斯,還故意讓他對我反感,我才會因此而被劫,這都是妳的責任,否則憑我家在英國的勢力及地位,他怎麼敢動我?」看雪曼驚詫的瞪大了眸子,費珍妮決定再補上一句更具殺傷力的話:「而且據我所知,在被劫走的那些天,妳一直都是住在船長艙房裏……」

「住口,別再說了!」

費珍妮驚訝地看著出聲制止、且一臉怒容的肯恩,不懂為什麼他發狂似地瞪著自己,他該厭惡的是雪曼,不是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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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雪曼也同樣不解的緊盯著他,他的反應該是趁機嘲諷她而不是生這麼大的氣,為她……肯恩面色更沉,他撇過頭冰冷說道:「我只負責送兩位到美國,可沒興趣聽妳們的羅曼史,尤其別拿梅傑斯來弄臟我的耳。」

「肯恩,我不是故意……」

「別再說了。」肯恩深吸口氣後打斷費珍妮的話。「我不想再聽見妳和別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驚訝,而後是喜悅,迅速布滿費珍妮的臉。

「肯恩,難道……難道你對我……」她無限嬌羞地凝望著肯恩俊逸的側臉問道。

他莫測高深的點了個頭,撇唇笑道:「到了美國之後,我想找個時間拜訪妳的親人。」

「當然好!我非常期盼你的到來。」她更大膽的貼近他,對計劃能順利完成雀躍不已。

站立一旁已快噴出火的雪曼,再也擺不出什麼笑容,她不客氣地冷哼:「麥船長,恭喜呀,釣到費家這一條大魚,我看你以後不必上船,靠費家養你就夠了。」

「謝謝,這種機會可不是每個男人都可以得到。」他垂眸閒適地回答,沒有任何不安與慍怒。唯有十分瞭解他的人才能從他眸中讀到一絲冰冷。

看他不以為意的泰然,雪曼有一瞬間的怔忡,心中某個東西似乎也在剎那間碎裂,有絲難以言喻的疼痛正自心臟地帶漸漸蔓延至她的血液骨髓……「風變大了,不打擾你們兩位。」未再多看他們一眼,雪曼繞過他倆疾步走向艙口。此刻她只想快些回房,一定是船首的海風太大,否則她不會渾身冰冷地直想昏倒,一定是這樣!

肯恩一直不曾回頭,他的視線定定地停在愈來愈清楚的自由女神像身上。不知她手中那把象徵自由約火炬是否也能解放他的心,讓他得以自由?

他低頭看了眼偎在身旁的費珍妮一眼,一抹陰冷映在他漆黑如子夜的眼底。是的,與費家的恩恩怨怨一旦解決,他的心的確能得以自由,一定可以……※※※

美國紐約港口

原定今日下午啟航前往中國的安琪亞號,特別多停留一天等候伊娜號;為的就是迎接他們的重要貴客──費珍妮,及特別致謝船長肯恩護送她回美國。

當然雪曼救出費珍妮逃出來這一段,被安琪亞號的船長要求予以隱瞞。畢竟兩位淑女待在賊船上幾天,這種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對她們的名譽都是傷害,尤其是費家更是無法承受。因此事實被改為伊娜號正好經過,目睹她們被劫,且在一個時辰內救回了她倆,於是特地護送她們與安琪亞號會合。

當然肯恩也成了安琪亞號上的大英雄,甚至在費家的特意安排下及安琪亞號為表示未善盡保護之責,而安排了一場盛大的慶功舞會,地點則在安琪亞號的宴會廳內舉辦。

雪曼意興闌珊地坐在艙房內,安蒂正幫她梳整頭發,一邊開心地報告下午從其他女僕處得來的消息。

「我聽費小姐的女僕艾喜說,伊娜號的船長麥肯恩就像傳聞中一般英俊耶,妳知道嗎?上流社會的女士對他很著迷,還封他一個外號叫「東方撒旦」,就是因他冷漠寡言……」

「東方撒旦」?還真是名副其實哩。像他這樣既冷血又無情,撒旦可能還得甘拜下風呢。雪曼想起下午傑克來收取一百英磅的護送費用,心中便忍不住一股氣!他居然真的來收錢,而且還收比安琪亞號貴兩倍的費用!

難怪他叫傑克來收錢,若是他親自來,她肯定送他幾個拳頭嘗嘗。此刻的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那張令人討厭的臉,什麼英雄嘛!她看他根本是個勢利又沽名釣譽的臭狗熊!

「小姐,妳不舒服嗎?我看妳臉色很不好耶。」安蒂發現自己說了半天,小姐根本沒在聽。

「沒……嗯……對,我是有點不舒服……」雪曼發現可以裝病不參加舞會,立刻更改說詞。

「嗄?不舒服?」安蒂立刻緊張地摸摸雪曼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咦?沒發燒啊,要不要我去找船醫來看看?」

「哎,不要了,我頭有點暈,躺一下就好了。嗯……,妳幫我去會向船長說一聲,就說我很抱歉無法參加今晚的舞會,請他見諒。」雪曼已經開始扮演虛弱無力、搖搖欲墜的痛懨懨模樣。

「可是……妳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過去?今晚麥船長會來參加舞會耶,好多女孩都要盛裝參加……」

「那家夥沒什麼好看……呃,我的意思是看了十多天,他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就像一般男人一樣啦。」雪曼揮了揮了,明白示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是嗎?可是好多人都說他長得很好看哪。」單純的安蒂仍不死心。

雪曼盯著她,終於數了口氣。

「這樣子吧,我想好好休息,今晚不需要妳服侍,妳去忙妳的事,這樣可以了嗎?」雪曼知道今晚若安蒂看不到傳聞中的東方撒旦,她小小的好奇心肯定永遠不能滿足,而會拿來煩自己,幹脆今晚放她去看個夠。

「真的可以嗎?妳一個人不要緊嗎?」安蒂既興奮又擔心的問。

「放心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我想休息了,麻煩妳去告知船長好嗎?」

「那……我真的出去嘍?」

雪曼索性將她直接推出門外。「我真的累了,別煩我。」

關上了門,她也松了口氣。

坐在梳粧鏡前望著自己,有那麼片刻,她覺得自己好陌生。這樣的場面,換作以前,她會追不及待的去參加,看人也是她的樂趣之一,當然有機會整人她更不會放過,何況今晚還有個說謊毀謗她的費珍妮。但是,一想到肯恩會來參加,而且會與費珍妮共舞,她就提不起半絲興趣,此刻她只想離他倆愈遠愈好……「叩叩」!

雪曼聽見敲門聲,不禁皺起了眉頭。不是叫安蒂別來煩她了嗎?她打開了門:「安蒂,我不是說過……」

她的聲音在看見來人後迅速打住,下一秒她想關上門,卻被對方用力擋住。

「看見舊情人,不該表示一下歡迎之意嗎?」梅傑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竄進雪曼房內後,背靠門交叉雙臂邪笑道。

「好呀,我可以送你兩巴掌以示歡迎。」雪曼緩緩退至床邊冷靜回道。她記得剛才換衣服時,曾將小刀解下隨手放在枕頭邊。

「哈哈,妳真幽默。」他的湛藍眸子裏射出一道欲望。「我看妳一直靠向床邊,莫非是想邀請我……」

「咦?我以為被我一踢之後,你大概已經不行了。」她終於摸到小刀,並將它緊握住藏在背後,以便在他近身時可以反擊。

他不以為意的放聲大笑。

「我在西班牙時試驗過了,它依舊百分之百的好用,想試一試嗎?」梅傑斯緊盯著她盤上頭發後露出的嫩白頸項,不禁心旌神蕩。他依舊強烈地想要她,才會在發現她的蹤影後一路緊追而來。

「下流!」雪曼怒啐道。「西班牙既然有女人歡迎你,你追到這裏來又是做什麼?」

「當然是來追妳的嘍。我的東方娃娃不打聲招呼就跑了,這可是教我很傷心哦。」他輕松的笑著。沒有明說當他發現她不見時,幾乎瘋狂的翻遍了西班牙的碼頭及附近酒肆旅店,直到碼頭邊裝卸貨的小男孩聲稱看見一個東方女孩出現在伊娜號上,他才加速追了過來。

「是嗎?我看追我是順便吧?抓費珍妮才是真的。」她冷靜地猜測道。

他露出一抹讚揚的微笑。

「聰明的女孩。不過妳只猜對了一半,抓費珍妮是為了交差,抓妳,則是為了我自己,這次我一定會帶走妳們兩個。」

「別費心了。」她冷冷地打斷了他。「我還是會想盡辦法逃出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是嗎?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我一向有相當濃厚的興趣。」他自信的笑著。

「原來你有這種變態的嗜好。你該找個與你志同道合的女人陪你玩,我急於返鄉與家人團聚,恐怕沒時間陪你玩捉迷藏。憑你的條件,相信不愁找不到人。」

他緩緩露出一抹異釆,自湛藍的眸中。

「我只要妳。」

她大驚,背後握刀的手更緊。「可是我不要你。」

「無所謂。只要妳陪在我身邊,讓我可以看得到妳。」他不在乎地說道。

「難道我不愛你也無所謂?」

他猛然放聲大笑。

「愛?別傻了!那種不實際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倒不如抱著妳柔軟的身子和妳做愛來得實際一點哩。」說完,他真的邁開步子走向她。

雪曼霍地亮出小刀抵在身前:「別靠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嘖嘖!」梅傑斯停在房間中央,僅距幾步之遙瞧著她。「淑女拿著刀子,這畫面真是不協調呀,我看妳還是快點放下,免得不小心割傷自己,我可會心疼哦。」

她冷笑一聲。「我看你得先心疼自己吧,說不定我一不小心會割傷了你。」雪曼知道這一層艙房的人全都去參加舞會了,刻意談話拖延了半晌,卻仍不見有人回房,看來她又必須再次自救。

他緊盯她的藍眸驟然變深。

「很好,我就是喜歡妳這種倔強的個性,鬥起來才夠味。我期盼馴服妳時的樂趣。」

「你可別玩火自焚。」她嘲諷道。

「我們走著瞧。」他含著自信走向她。

「你別過來,我不會留情的。」她握刀的手防禦性地對著她。短刀只有在貼身搏鬥時才能發揮功能,面對毫無畏懼走近她的梅傑斯,雪曼一絲把握也沒有。

「來呀,我的心臟就在這裏,來刺呀。」他大剌剌地停在她身前一步之距,指著自

己左胸大方說道。

雪曼猶豫一秒。

而這一秒已讓悔傑斯快速奪下她手上的刀,將之遠擲在地上。

「我早說過,淑女不適合用刀。」他低笑著將她壓制在墻上。

「你快放開我!」雪曼暗罵自己的一時心軟才又遭到他的箝制。「救命呀!」扯開喉嚨尖聲大喊,側偏過頭迅速閃過他俯下的唇。

「大聲喊呀,恐怕沒有人會理睬吧。」他舔一下她的耳垂邪笑著。

「是嗎?什麼時候我們的花心傑斯也需要用強硬手段逼迫女人就範?」

梅傑斯渾身一僵,倏地回頭,看見肯恩正斜倚在門口譏誚地瞧著他們。

肯恩迅速瞥視雪曼一眼,她強作鎮定但眼中掩不住的恐懼全落進他眼底,一絲憤怒湧上他胸膛。

「大英雄怎麼不留在舞臺上,反倒來看我和女人親熱?識相的話就滾遠一點,別來打擾我們。」

「誰是你的女人!下輩子等等看吧,你快放開我!」雪曼氣惱地用力推開他。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讓肯恩誤會自己和梅傑斯有什麼曖昧關係。

「瞧,她下輩子還想和我在一起呢。」他故意曲解她的話,輕佻地在她耳鬢摩挲著。

一股巨大的怒氣衝上肯恩的腎上腺,他一個箭步迅速揮出一拲,結實地擊中梅傑斯側臉,使他毫無防備地踉蹌退後好幾步。

雪曼趁勢拉住肯恩袖子,躲在他身後。

梅傑斯吐出一口血水,然後以手背抹丟唇邊的血漬,陰惻笑道:「嘖嘖!看到新歡來就甩了舊愛,女人真是善變。」

站在肯恩身後的雪曼,有恃無恐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她對著梅傑斯作了個鬼臉:「他是不是新歡我不知道,但我能確定你絕不是舊愛。這兒是美國,可不是西班牙,我看你找錯地方了。」

肯恩的身子好似震動了一下,彷佛悶笑一聲。

「麥肯恩,說好井水不犯河水的。這個女人我要定了,你最好別插手。」梅傑斯眼底掠上一抹兇狠。

肯恩一僵,也立刻感覺到身後的雪曼更加抓緊了他的衣袖。

「如果她不願意,恐怕我礙難從命。」他依然沉靜的穩立在她身前保護她。

「這是我和她的事,我說過了,不需要你操心。」梅傑斯不耐煩地說道。在這裏耽擱的時間太久了,已超過原先預定的,若參加舞會的人陸續回來,那他可麻煩了。「麥肯恩,你讓開,我要帶走她。」

「不要!我不要跟你走!」雪曼情急之下緊抱住肯恩的腰死也不放手。「我要和肯恩在一起,我不要你啦。」

梅傑斯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麥肯恩,你是故意和我作對嗎?」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這家夥從以前就常常和他過不去,之前是叛逆號的變動,現在是這個女人。

「她硬要賴上我,我也沒辦法。」他一副置身事外的語氣,但明顯的保護姿態卻不言而明。

「喂!你很沒有同情心……」雪曼不滿地叫道。

「閉上妳的嘴。像妳這種聒噪又愛惹麻煩的女人,怎會有人這麼沒眼光看上妳,我真要為他祈禱。」肯恩不耐煩地打斷她,不讓她再開口。但他一隻手卻用力的按住她的腰際,暗示她別說話。

他又滔滔不絕的繼續說道:「梅傑斯,這種女人拜託你把她帶走,伊娜號上十幾天老是死纏著我不放,搞得我煩……」

「肯恩,你好沒良心哪。」雪曼立刻換上一副嬌嗲的嗓音。要演戲?她可是最愛玩了。「人家是因為喜歡你,才會這麼不顧女人的尊嚴黏著你呀,我不管啦,我只要你,我不要跟他在一起啦。」唉喲,好惡心唷,她說得舌頭都快打結了。

梅傑斯顯然是深受打擊。沒想到他看上的女人,真面目竟是如此,他瞪著她,似乎仍難以置信。

「妳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他根本冷得像一座冰山……」從以前至今,他在女人方面可沒輸過肯恩呀。

「你胡說,他可熱情火辣得很哪。而且呀……」她溜了溜靈巧的眼珠子笑嗔:「他的胸膛沒有討厭的胸毛,平滑又幹凈哪。」他倆之間的關係已不言而喻。

梅傑斯渾身僵住,好半晌,他一跺腳咬牙罵道:「該死!居然被你捷足先登了!被你麥肯恩用過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要的!你給我記住!」

語畢,他忿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

良久,他倆面面相覷,終於爆出大笑。

「哇!你看他生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好好笑!」雪曼扶著肯恩的手臂笑道。當她不經意抬眼看向他時,不禁愣住了。

「怎麼了?」他眼底滿是開心的笑意。

雪曼近乎著迷地盯著他。「你應該多笑,你笑起來有種耀眼的魅力,連陽光都為之失色。」

「妳該不會就是這麼讚美梅傑斯,他才會如此為妳著迷吧?」他的聲音在瞬間降了溫。

雪曼瞧了他一眼,決定不計較他話中的責難。

「才不呢,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對男人說這些話。」她頓了一下,再補充一句:「你是第一個。」

「是嗎?」他眼底的笑意又回來了。

「那麼,你聽了是不是也為我著迷啦?」她突然大膽的迸出這句話,待她察覺時已來不及收回,只好趕緊低頭背轉身,藉以掩飾她的臉紅。

他沉默片刻後才緩緩低語:「妳說呢?」

「我看你恐怕還佷討厭我吧。」她轉過身輕快地說:「剛才說我聒噪又愛惹麻煩,之前又嫌我笨,連接吻技巧都很拙劣……」說著說著,不禁想起那天他陰沉的臉,她竟再出接不下去,只覺胸口一陣酸澀。

一直無言凝視她的肯恩,見此情形,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她揉進自己懷裏。「妳的吻的確很拙劣,所以必須再多加練習……」毫無預警的,他竟又吻了她。

他竟敢又吻她!

雪曼又羞又惱地推開他。「你怎麼可以……」

無視於她的抗議,肯恩再度拉回她的身子,重重印上她的唇。

他的吻依舊令她血液沸騰。天!她怎能如此沉醉在這個反復無常男人的吻裏?!不行!

理智讓她掙紮著退開,搖頭道:「我們不行……」

「閉嘴,女人。」這次他幹脆捧住她的臉,鷹隼般封住她開啟的櫻唇。他決定豁出一切,在這最後一夜恣意的把她吻個夠!

老天!她好甜!似清冽的甘泉般教他永遠嘗不夠,他竟能忍耐如此之久不碰她!肯恩像一頭餓壞了的猛獸般貪婪地在她唇齒間飽嘗著甘露,熾烈的欲望更是不斷在他血液中竄燒,直抵他股間。

而雪曼的理智早已潰不成軍,只剩下心在知覺。在肯恩烈火般熱情的洗禮後,原本的缺口似乎正漸漸癒合……他的唇火正逐漸延燒至她頸項及雪白的胸脯,他伸出手探進她衣內握住她的柔軟,果真如他想像般柔嫩且吻合他的手掌,他情不自禁低下頭想淺嘗她粉紅色澤的乳峰,是否如他夢中的味道一樣……「啊──」一聲驚喘的尖叫聲劃破寧靜的船艙,及他倆親密的氣氛。

肯恩下意識擋住半裸酥胸的雪曼面向門口,只見一團鮮紅色快速衝向雪曼,將她推倒在地。

是費珍妮!

她氣忿得幾乎發狂,指著雪曼尖聲怒喊:「妳這個賤貨!居然敢勾引我的男人!妳不要臉!下賤……」

「夠了,注意妳的措詞。」肯恩快速奔近跌坐在地上的雪曼身邊,蹲下身察看她是否有受傷,結果發現她的額際似乎撞到床角而滲出一道鮮血。肯恩見狀,臉色瞬間變冷。

費珍妮一見肯恩非但沒有來安撫她,反而轉向雪曼,更讓她火冒三丈,口不擇言:「妳這個騷蹄子,妳最好去死算了……」

「我說閉上妳的嘴,別再讓我重復一次。」肯恩陰冷的眸光似刀般鋒銳的掃向費珍妮。

費珍妮立刻嚇得噤若寒蟬,渾身顫抖。

但她之前拔尖的嗓音已驚動了艙房外三三兩兩從舞會回來的房客。

「咦?費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喔,麥先生也在啊?」隔壁房間的包打聽史密斯太太,站在開啟的房門口假意關心地問道。

隨同前來的克利伯爵夫人,立刻眼尖的看到肯恩背後的雪曼,不禁高聲驚叫:「這不是……那個東方小姐嗎?」

「哎呀,是怎麼一回事呀?」

「好象是費小姐看見了不可告人之事……」

一群探頭望向門內的好奇女人,正議論紛紛地猜測著:「該不會是麥先生移情別戀?」

「真的嗎?瞧他倆今晚形影不離的慔樣,我還以為好事近了……」

「哎呀,東方撒旦豈是如此容易被套住?」

「哇!」

肯恩還不及出言阻止,費珍妮已受不了閒言閒語而放聲大哭。這輩子她還不曾這麼丟臉過。

「賤女人!妳給我記住!」她掩面奪門而出前對雪曼怨恨喊道。

看熱鬧的人群更加竊竊私語。

肯恩不耐煩的起身,往門口一站。不到三秒,人群立刻被他冰冷的掃視嚇得一轟而散。

趕走了人群,室內頓時顯得安靜及……冷寂。

肯恩背靠著門板,漆黑的眸光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已坐在床沿的雪曼。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克制著自己走向前摟抱她的念頭。他們之間在那一吻後應該結束了。

雪曼亦無言的啾著他,兩人目光交纏時所發出的電流是如此強烈,但兩人都刻意地選擇忽視它,深恐一靠近彼此,會徹底被對方的烈焰所吞噬。

熱情過後的疏離令雪曼分外不自在,她清了清喉嚨,決定打破沉默。

「我想,這一吻只是練習吧,對你我並不具任何意義。」她低下頭撫平床單輕快地說道。「費珍妮真是太緊張了……」

他沉默不語,依舊深沉的盯著她。

雪曼停頓片刻,又繼續說:「只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很在乎你,以前我作弄她時,她也不曾這樣罵人。」她仍無意識的來回撫著床單。「如果她以為我能勾引得了你,那就是大錯特錯。從一上船開始,你就已經對她另眼相看……」

「別說了。」他煩躁的別開臉。

「我知道你是因為她才留下我的,不然你早把我踢下船了。」她仍低著頭喋喋不休。「十多天來你對她可說是溫柔親切,看見我就老是兇著一張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有多麼在乎她,她難道不懂嘛。」

「別再說了。」她哀傷的語氣令他心亂。

雪曼恍若未聞,此刻她只想發泄這十幾天來的鬱悶。

「你對我的好也只是因為我是個付錢的顧客,如此而已,既然我付出了一筆昂貴的代價,得到一個道別的吻,也沒有什麼好意外……」

「夠了!」肯恩一個箭步衝到雪曼面前,緊緊握住她的肩膀忿聲咆哮:「我叫妳別再說了!」

委屈的淚珠及一整天下來的陰鬱全數爆發,雪曼噙著淚眼高聲怒喊:「我為什麼不能說?費珍妮得到了你,而我不過是被施捨一個吻,她有什麼好吃醋……」

「妳這個小笨蛋!」不該吻她的,但是瞧見她紅紅的眼眶及鼻頭,肯恩又著惱又心疼,仍情不自禁吻住她癟著的小嘴。

沒想到他會再次吻她,雪曼驚訝的忘了合上嘴,也就被他順利的掠奪一記深吻。直到他的唇離開,她仍迷迷糊糊的半啟著櫻唇瞧著他。

「別哭了,滿臉眼淚鼻涕的,比水母還醜呢。」他一臉笑意的嘲弄道。

「對啦,我是醜八怪啦,那你沒事偷吻我這個醜八怪幹嘛!」雪曼微慍地撇過臉賭氣道。

他摩挲著下巴戲謔說道:「有人似乎不滿意我只「施捨」一個吻,所以我只好再補上一個嘍。」

雪曼立刻轉過臉,憤怒的瞪著他。「你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自大、粗魯、無禮……」

「我還是習慣看妳這副鬥志昂揚的模樣。」他敲著下顎,興味十足地說道。更正確的說,她現在的樣子才能讓他理智的與她保持距離。

「是啊,若我手上有一把劍,我肯定會劃花你那張可惡透頂的臉。」

「可惜妳沒什麼機會。」他不在意的站起身背對她。「今晚分道揚鑣後,我們不會再有機會見面。」

雪曼霎時怔愣。是啊,今日與肯恩一別後,已是天涯海角,難再相見。一股離情依依的惆悵瞬間湧入雪曼心中。望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她竟有絲不舍……直至此刻,雪曼才驚惶的發現,他不知在何時已悄悄滲入她的心、侵進她的魂,離開他竟似撕裂自己一般的疼痛難當!

不見她有反應,肯恩以為她仍氣他,心中不由一黯,幹澀笑道:「我想妳應該很高興,不必再忍受我這個自大、無禮、粗魯的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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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5 00:28: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他仍背對著她,所以並未發現她的眼眶又紅了。

安靜的空氣忽然停在兩人之間。雪曼發現自己的心意後,有滿腹的話卻便在喉口,不知如何啟齒,只能依戀的凝視他的背影。

肯恩受不了她的沉默以對,更不敢回頭,深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洶湧的情潮。就這樣吧,他堅定的告訴自己。

「我不想說再見,珍重。」他一咬牙撂下話後,便打開房門,如風般頭也不回的迅速離去。

一直到他腳步聲遠不可聞,她巨大的淚珠終於決堤而出。

他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

命運之神似乎不甘於故事就此劃下句點。

安琪亞號啟航前一小時,雪曼被請進了船長室。等待她的不只是船長,還有費家姊妹及她們的阿姨及姨丈──在曼哈頓區握有權勢的戴普森議員夫婦。

雪曼一見這般陣仗,心中已大概有個底了。

「呃……藺小姐,據說昨夜你和一名男子單獨共處一室,而且做出敗壞禮教、有辱名聲之事,是否屬實?」

雪曼還來不及回答,費珍妮立刻搶白:「不必問她!是我親眼所見,她放浪形骸的勾引男人,兩人在房間內做出不要臉的事!船長,你絕對不能留她在船上!」

要趕她下船?雪曼心中一驚,連忙轉向船長:「船長,你不可以這麼待我!我已經付了錢買了船票,你不能趕我下船……」

「妳做了這種人盡可夫的事,還有臉留下來!」費艾莉細細的聲音尖酸的在一旁響起。

「我沒有……」

費珍妮猛然一個巴掌甩下來。「妳敢說妳沒有讓他親你的嘴,還有妳的身子?賤女人!不要臉的妓女!」她歇斯底裏的狂叫著。

「珍妮,行了。」戴普森議員出聲制止侄女再鬧下去。他輕蔑的瞥了雪曼一眼後便轉向船長嚴肅聲明:「我相信你應該瞭解費家的勢力及我在美國議院的影響力。我們隨時能讓安琪亞號立刻停駛,甚至永遠不準在美國靠岸,我想你能非常明白自己的處境,而作出最好的決定。」

「你……你們太卑鄙!」雪曼倒抽一口氣,至此她才瞭解自己惹上了什麼樣的人。

「我說過我不會讓妳好過!敢跟我搶男人,哼!我讓妳任何一艘船都上不了,永遠別想回去!」費珍妮怨毒的瞪著她恨聲道。

永遠不能回去?!雪曼驚慌的抓住船長的手懇求道:「你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對不對?」

船長猶豫地看看她,再看一眼戴普森議員不容置疑的表情,終於無奈的低語:「藺小姐,對不起,我要麻煩妳收拾行李離開安琪亞號。」

雪曼渾身僵硬。她費盡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拳頭,不讓它飛上費珍妮得意洋洋的臉。

「也好,我可以趁機遊覽美國。」她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彷佛感謝他們賜給她一個大好機會。她絕不會在他們面前匍匐認輸!

而從他們驚呆的面容也看得出雪曼的反應的確令他們大吃一驚。

「沒其他事了吧?那我回去收拾行李嘍。」她輕快的揮手離開船長室。

回到艙房後,便看見安蒂在收拾行李。

「安蒂……」雪曼滿懷歉疚地望著她。這次連帶她一起拖下水,害她也必須跟著自己一塊兒吃苦。

「不準趕我走喲,我可是跟定妳了。」安蒂仍如往常般笑道。

「對不起……」雪曼甫說完,不爭氣的眼眶又紅了。

安蒂立刻握住她的手。「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這是費珍妮嫉妒妳而搞的詭計,並不是妳的錯。何況,能被那麼英俊的男人親吻,教我下船十次我也願意。」

雪曼立刻噗哧笑出聲。

「真是不害羞呀!」她真高興此刻有安蒂在。

樂觀的心性又讓雪曼恢復了自信心。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回中國的,不是有句諺語──好事多謀?或許這是上帝的考驗吧。

主僕兩人就在眾多同情的眼光下,離開了安琪亞號。

※※※

剛談妥一筆生意的肯恩,甫踏進旅館大廳便看見似乎等候已久的傑克。

「你不休假特地跑來,有事嗎?」肯恩至櫃臺拿取鑰匙後,信步走向樓梯。

直到走回房間,肯恩脫下外套後荏床沿坐下,傑克才不疾不徐的開口:「船上的一切補給全備置妥當了,還有在西班牙採購的貨品,已交給這邊的代理人處理。」

肯恩怪異的瞪了他一眼。

「這些事你一向處理得很好,上船時再向我報告就好啦,你是特地為這些事而來的嗎?」他一向要求他的船員公私分明,上船時全力以赴工作,下船後隨他們盡情狂歡,只要他們能準時且清醒的回來工作。傑克除非有急事,否則很少在休假中出現。

「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事?」肯恩緊盯著傑克──他今天的表情有點不尋常。

傑克聳了聳肩後再度開口:「後天晚上費珍妮的邀請,你會去嗎?」

肯恩瞇起眼深沉地膲著他。

「有問題嗎?」

「這次的歡迎舞會是由費珍妮的姨丈戴普森議員主持,受邀者多半是政壇及商界的知名人士,也能趁此凝聚費家在美國的勢力。」傑克依舊慢條斯理說著。

肯恩終於不耐煩。

「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他起身邊解開襯衫扣子邊走向浴室。「如果你只是來說這些小事,那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

「藺雪曼小姐及她的女僕被逐出安琪亞號。」

「什麼?!」肯恩猛然停住,旋過身,擰著眉心危險地盯著傑克:「到底是怎麼回事?」

「據說是費珍妮聯合她阿姨、姨丈運用權勢逼船長將藺小姐趕下船,而且還通令所有船隻不準載藺小姐返回中國。」

肯恩臉色一片冷凝。

「這件事從哪裏轉來?」安琪亞號三天前早已出發前往中國,若消息屬實,表示雪曼已在美國待了三天。

「我在街上遇到查克,他說弗雷三天前去為藺小姐送行,卻未見到她,才從其他人口中知道了這件事。他和幾個船員在紐約碼頭附近找了三天仍未尋獲,所以遇見我們其他船員就拜託代為注意。我想這件事應該讓你知道。」

肯恩聆聽後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肯恩?」傑克不解地看著他。剛才的反應明明是十分憤怒,此刻卻又異常平靜,雖然相交十年,他的深沉難懂仍教傑克搖頭。

「既然已經有船員在找她,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他轉身走向浴室淡淡說道。

傑克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看。

「隨你。」他反身朝門口走去。打開門臨離去前,他頗有深意的丟下一句話:「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人。」

靜立片刻,肯恩才緩步走出浴室。站在窗前,他茫然的望著曼哈頓熱鬧的街頭;此時雪曼甜笑的臉卻仍佔據他所有的視線,他眼中只看到那個愛鬧愛笑的女孩。

該死!她為什麼不來找他呢?留守船上的船員知道他的住處,可以很快通知他的。

乍聞她被趕下安琪亞號,而且在這陌生的異國待了三天,肯恩無法形容他的胃部彷佛被人重擊一拲般,突然痙攣抽搐起來,令他疼痛難當。

他實在不敢想像兩個年輕女人處在這復雜混亂的城市裏,究竟曾遇到怎樣的危險。老天!她現在究竟在哪裏?

聰明機智如她,能從梅傑斯手中逃出,是否也能在這危亂的環境裏保護自己?肯恩不禁祈禱著,希望她仍能乎安無事──在他找到她之前。

該死!她到底會在哪裏?三天來許多船員都找不到她,那她會在哪裏?

在伊娜號上時,她總會坐在船首遙望海的另一端,他知道她正在思念家鄉及父母。

紐約市哪裏可以看到海?

靈光一閃,肯恩迅速拾起外套衝出門外。

※※※

「暮色昏沉地降臨,海潮瘋狂地咆哮,我坐在海邊,眺望白波的舞蹈,我的心胸也像海濤一樣沸騰,一種深重的鄉愁攫住了我,我懷想著你,你這美麗的倩影,你到處飄浮在我的周圍,你到處將我呼喚,到處,到處,你出現在風聲裏,出現在濤聲裏,出現在我心頭的嘆息裏。」

站在自由女神冠冕上的瞭望口前,正凝視遠眺大西洋彼端的雪曼,突然想起海涅的這首詩──告白。

離開安琪亞號後,她帶著安蒂打聽了紐約港邊所有的船公司,結果正如她所料,航向中國的船隻不是延期就是停駛,沒有一家船公司在近期內能載她們返鄉。正確一點的說,應該是他們全部接到通令拒載她倆。

看來自己果真踩到費珍妮的痛處,她才會不擇手段要將她逼至絕境。

不過,山不轉路轉哪。她偷偷打聽到兩星期後有一艘貨船將駛往中國,或許她可以再像上次那般偷渡上船,屆時船已離港一段距離無法回頭時,她再懇求船長收留她們。這也是個辦法呀。

現在她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候了。所幸她身上的錢還夠,足以支付她和安蒂兩星期的生活費及住宿。

她選了個離自由女神像最近的地區住了下來,這樣她便可以天天遠眺海,感覺上似乎離家鄉好近。

但是,當她凝望蔚藍天幕下的浩翰汪洋時,浮現她心頭的不是她思念已久的家園及父母,而是冷峻無情的麥肯恩。

他就像是一縷幽魂,出現在風聲裏、濤聲裏,還有她每個嘆息聲裏,教她縈懷於心,不能相忘。

幻化多變、詭譎莫測的海洋就像他難測不定的個性。他可以如火般灼烈,卻在下一秒似冰般冷寒。譏誚的唇,卻有雙柔笑的眼,這樣的他令她迷惑惱怒,卻又克制不住地深深著迷。

看著海,對他的思念之情更深。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雪曼清楚的明白──自己已深陷進情海無法自拔。

明知他自大、粗魯、無禮、譏誚,甚至可惡透頂,她可以列出數十條他的缺點,但,他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及偶爾溫和以對時的聰敏風趣,卻令她怦然心動。

但這一切全結束了──十八歲初嘗情果,結果竟是這般苦澀。雪曼苦笑著望向哈得遜河對岸的曼哈崸。他應該在那裏吧?或許這樣的結局對他們彼此都好。

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肯恩,正微喘著氣凝視她的纖瘦身影,強烈的喜悅爆滿他整個胸腔,令他想牢牢的抱住她,深吻她甜蜜的小嘴,以確定她仍平安無事。

但,他什麼也沒做。對在自由女神像下尋找近一個時辰未果,差點以為自己判斷錯誤而欲離去的他來說,終於看見她平安的站在眼前,即使是只站在她身後靜靜凝視,他也滿足了。

對自己這樣奇妙的心情,肯恩並未進一步深思。

「咦?麥先生,你怎麼在這裏?」

安蒂驚喜的叫聲同時驚醒了沉思中的雪曼,她詫異的轉過身,正對上肯恩無言的黑眸。

乍然相見,堆積的思念如潮水般湧來,疾速的心跳更是猛烈撞擊著,雪曼只能無助地站立原地凝視他,深恐一靠近,怦然的心跳聲會洩露自己的秘密。

肯恩懶洋洋的先開口:「真不幸,我們又見面了。」

該死的!他非得用這種嘲弄的語氣對她嗎?雪曼乍見到他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壞無遺。

「我也深有同感。」她僵硬的回答。「別在這裏礙你的眼,我立刻走。」她隨即朝出口走去。

肯恩迅雷般抄起她的腰,將她摟至窗前,然後雙手撐在窗前玻璃上,旁若無人般將她圈在窗戶與他的雙臂間。

「不急,陪我看海吧。」他徐緩地在她頰邊低語。

被他反常的舉動嚇呆了的雪曼,同過神時才發覺自己正柀他親昵的姿勢包圍著。他結實的胸膛緊貼著她背部,溫熱的氣息不斷熨燙著她,而他毫無所覺般凝神眺望遠方。

「我為什麼要陪你看海……」她忿然的想掙脫他。心已陷落,她不要自己愈陷愈深。

「偶爾做個乖女孩吧。」他像對小孩子一般揉了揉她的頭發,然後大手就順勢搭在她肩上。從頭至尾,他的眼光仍凝注在遠方的遼闊海洋。

原本要出聲抗議的雪曼,卻在抬頭瞧見他的側臉時忘了一切。她萬般思念的俊顏就在眼前啊。

時而堅硬如冰,時而溫柔若水的黑眸,剛挺固執的鼻,還有一熱情起來就令人血液沸騰的柔軟薄唇,一時之間,雪曼瞧得癡迷而忘了抗拒。

「看了還滿意嗎?」他突然轉過臉興味十足地瞧著她問道。

「呃……什麼?」她彷佛做壞事被逮著了一般迅速紅透了臉,趕緊支吾其詞看向別處。

「我說,紐約的風光妳還滿意嗎?」他一臉促狹她笑看她。

雪曼立刻抬頭看他,更加染紅她的雙頰。這家夥真的很可惡,他明明知道她在看他,還故意糗她。

她著惱地回他:「不滿意,有個粗魯無禮的男人站在我身邊,再美的景色都為之生厭。」

「是嗎?」他更欺近她,凝注她的眼低語:「該不會是男人太出色,嗯,妳說過什麼來著,哦,對,像陽光般耀眼,所以妳瞧得渾然忘我,根本無心瀏覽周遭美景,是不是呀?」

彷佛心事被看穿,一下子無所遁形般,雪曼最後惱羞成怒地低吼:「沒錯!你說對了,我的確是在瞧著你,怎麼?你的臉不能讓人看嘛?怕人看就做個面具遮起來算了,就像「鐵面人」一樣,誰也瞧不著!」

她氣呼呼的連珠炮一串,讓肯恩驚愣一秒,隨即爆笑出聲。

瞧他笑得彎了腰,雪曼不悅的以食指點一點他的胸口說道:「嘿,忘了你的紳士風度嗎?居然在淑女面前笑成這樣。」

他停住了笑聲,但仍用笑眼啾著她:「反正我不是紳士,妳──好象也不是個淑女。」

「你敢侮辱我……」她忿忿地揮著拳頭警告他。

肯恩迅速包住她的雙拳,將她拉貼向自己。

「妳難道不知道,淑女是不隨便做出揮拳這種粗魯的動作?」他溫暖的氣息在她鼻間流竄,聲音愈來愈低:「還有,淑女都是從眼睫毛底下看男人,不會像妳這般大膽熱情的直視……」

「我才不……」

他已經俯下唇吞噬了她的辯白。

不管身旁究竟有多少雙好奇驚詫的眼,也不在乎他之前的種種顧忌,從他上了二十二層樓,在瞭望臺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這麼吻她,將她深深的吻進他的靈魂深處,再也不想放開……遇見了她,他的心恐怕永無自由之日……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內。

「不準去。」

「什……什麼?」

「我說──不、準、去。」

「你……為什麼不準?我又不要你同意……」

「我會告訴亞利桑那號的船長。」

空氣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

「你這個卑鄙的小人!」雪曼火冒三丈怒罵道,她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這句話。

「隨妳怎麼說。反正妳別想偷渡上亞利桑那號。」肯恩正彎著腰細看前方玻璃棺內的古埃及木乃尹像,對她的氣衝鬥牛絲毫不以為意。

「你!」雪曼簡直氣得說不出話。

這家夥實在是可惡透頂!從他約她來這博物館參觀,到他得知她的偷渡計劃後,他一直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混帳模樣,彷佛她是勉強找來的伴,館內的古玩文物都比她來得有趣,可偏偏他又霸道地阻止她的計畫,慵懶中有抹堅決。他的態度真的惹惱她了。

她面色一轉,極其危險她笑瞇著眼看他。「沒關係,你愛告狀就去告吧,反正這艘船不行,還會有其他餿船,我就不相信你有時間和我在美國耗……」

他終於臉色一變,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往館外走。

「咦?我看你對「死人」挺有興趣的,怎麼不看啦?」雪曼很高興能引起他的注意,卻又忍不住故意挑虋他。

「閉嘴。」他狠狠地瞪她一眼。

直到他拖著她走進博物館旁的中央公園一角才放開她。

「妳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腦子啊?」他一骨碌爆發隱忍的怒氣。「我說過,不是每艘貨船都像伊娜號這樣守法守紀。長達一個多月的航程裏,沒有女人的男人會對妳這種年輕女子做出什麼事,妳到底懂不懂啊?如果妳想淪為公妓,那就大膽去吧。」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冒險嗎?」她同樣忿怒地吼回去。「所有開往中國的船隻都被通令不準載我和安蒂,難道你真要我待在美國直到費家人放過我為止嗎?也許我沒有任何權勢背景,又是西方人歧視的東方人,更是你們男人眼中的弱女子,但是若以為我會坐以待斃任由費家人宰割,你就大錯特錯!只要有一絲希望,即使一點點,我也願意用任何方法、任何代價試試看,只要我能回家!」

肯恩盯著她因激動而更清亮澄澈的眸子,心中有一抹異樣的波流正緩緩漾開。此刻的她,像個女鬥士般散發著奮不顧身的炫人光採,已然姣美的面容更添耀眼奪目的驚人傃芒,足以奪去人們的呼吸及魂魄。

就是這般美麗的她,更教他放心不下。他豈能眼睜睜任她送入一群惡狼口中!

「上了那樣的船,也許妳會被蹂躪至死,根本不可能平安到家。」他冷冷地撥了她一桶水。

她堅決的冷笑。「就算死,我也寧可死在中國。」

「妳──」他猛然握住她肩頭搖晃。「妳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那種死不僅屈辱而且痛苦不堪,還連累了安蒂,甚至還羞辱了妳的父母,讓他們更難堪……」

「夠了吧你!」雪曼奮力甩開了肯恩,退後好幾步痛苦地瞪著肯恩。「如果你不願幫我,就省省那套無聊的威嚇。你能懂得從小就離家、離開父母的心境嗎?你能懂得國家衰弱,而必須在別人屋簷下委曲求全的日子嗎?我的父母又是在怎樣萬般不舍的心情下忍痛送我出國,這些你能明白嗎?八年了!這樣痛苦的思念已經長達八年了,而我不打算再繼續下去,所以請你停止這種無意義的關心。」

他臉色冷凝地盯著她,不發一語。

「別再來找我了。」沉默半晌後,雪曼終於冷靜地開口。「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既然你也無能為力,就不要再增添我無謂的困擾,而且我不想再看見你因為責任而勉強約我出來。」

他仍一言不發。

看來他也默認了她的建議。雪曼深吸一口氣後平靜說道:「今天謝謝你約我出來。我想回去了。」

「我送妳。」他平靜地說道,並未挽留。

「不必了。」

「我送妳。」他固執地重復,並率先朝中央公園的出口走去。

猶豫了數秒,雪曼還是無法抗拒和他相聚共處這段最後的時機,於是她靜靜地跟在他身後,靜靜地凝視他寬厚的背影,靜靜地在心中留影。

一路上,他們都未再交談。

※※※

曼哈頓區的一陣豪宅內,今晚正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酒會。這是戴普森議員為了侄女費氏姊妹進入美國社交圈而安排的暖身晚宴,當然也趁機鞏固自己在紐約州的勢力,同時酒會裏不乏政商界重要的人士。

肯恩也在被邀請之列。他是費珍妮極力邀請的唯一人士,她對他仍不死心。畢竟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拒絕女人的投懷送抱,費珍妮堅持認定雪曼主動勾引肯恩,因此除去雪曼這個眼中釘,她相信憑自己的家世財力,一定可以捕捉肯恩這條滑溜的魚。

所以當肯恩偕同大副傑克出席時,費珍妮欣喜若狂,差點顧不得淑女的身分狂奔至他身邊。

俟肯恩穿過重重人群走向費珍妮時,她喜悅的迎上去。

「怎麼現在才來,人家等你好久了。」她撒嬌般的挽住他的手臂,也藉此昭告一旁幾位正目不轉睛盯著肯恩瞧的美國女人。

「我這不是來了。」他淡淡回答。精銳的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的冰冷。

「不管,待會兒要陪我跳支舞。」她整個身子幾乎貼在他身上。

肯恩摟住她,低下頭邪笑著:「不只陪妳跳舞,我還可以陪妳做其他妳愛做的事……」

費珍妮一陣輕顫,她驚喜的媚眼睨他。

「你是指……」

音樂在此刻響起,肯恩未再回答,便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說道:「我們跳舞吧。」

肯恩高大健美的煥發英姿在舞池中翩然起舞,吸引了無數女人的注目。他既無英國人的蒼白古板,也不像美國人的浮躁粗魯,他優雅而沉穩的氣質,加上東方人特有的神秘味道,立刻成為全場女士的焦點。

費珍妮當然更是驕傲得抬起下顎。她已經好久沒有接受這種既羨慕又嫉妒的眼光了,她知道這是來自於擁著自己的這一位極其出色的男伴。

約六呎二吋高的肯恩,有種與生俱來的迷人特質,即使他不言不語,散發出來的沉著冷靜,仍形成一股無與倫比的魅力,在人愈多的場合,愈能彰顯他特殊的鋒芒。

她一定要得到他!費珍妮毫不害羞的貼上他的胸膛,佔有的環住他的頸項,再次明白的昭告眾人。

肯恩見狀,也同樣大膽的摟緊她的腰配合她。

舞池周圍傳來許多抽氣聲。

美國的風氣雖然較為開放,但畢竟現場仍有許多移民的英國人及保守人士。

而他倆仍旁若無人的擁舞著。

就在音樂快結束前,肯恩俯下頭親密的在她耳畔輕語:「待會兒到書房等我,我要給妳一個驚喜。」

「是什麼?」她驚喜的抬頭。

「記得嗎?我們在船上時有些事還沒做完,這一次,」他故意停頓一下,聲音更低:「我要徹底完成它。」

費珍妮輕顫一下。她忘不了那時他技巧性的愛撫,每每撥弄得她欲火高漲,忍不住求他佔有她時,他總是實時煞住車,然後要她等候適當的時機。

難道,他已決定今晚佔有她?

早在十四歲時使與馬僮發生關係的她,這些年來不曾再有男人令她有高潮的快感,她早已追不及待的想與他雲雨一番。此刻她興奮得全身輕顫。

「那……我等你。」她無限嬌羞地對他眨著眼。

「記得,別開燈。我要給妳一個永生難忘的經驗……」他誘惑地輕舔她的耳垂,明顯性暗示挑逗且誘人。

費珍妮興奮的點著頭。

音樂一結束,肯恩優雅的欠一欠身,便送她走出舞池,然後他使朝向一群商界人士走去。

費珍妮與其他女士閒聊了一會兒,內容不外乎都是打聽肯恩的身分。好不容易打發了那些好奇的女人,她朝肯恩的方向看去,他正好也在看她,還對她微微一笑。她迅速對他眨了個眼,表示她要過去書房,肯恩對她輕微的點了個頭。

待她轉過身時,肯恩眼底迅速染上一抹陰沉。

他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和其他人談話。

遠處一直靜默不語的傑克,彷佛收到了某種訊息。他朝屋內另一位高大健碩的男人頷首,那個男人立刻轉身朝某個方向尾隨而去。

※※※

迅速噴了香水在重要部位的費珍妮,在走進書房後趕緊拉起了窗簾,讓室內處於一片黑暗,然後她便坐在沙發上等待。

肯恩還真是浪漫又刺激,竟選在他們晚宴的場合,而且是書房裏和她做愛。一想到他雄健的身子將帶給她無上的魚水之歡,費珍妮迫不及待的解開了上衣的扣子,側躺著迎接他。

不一會兒,書房的門打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站立門口,像座門神般雄偉壯碩,令費珍妮興奮的伸手向他。

「快進來!我再也等不及了。」

他合上木門,大步走向費珍妮側躺的沙發。不待她再開口,便像惡狠般撲上去壓住她。

當他饑渴的含住她的乳房時,她淫蕩的嬌喘一聲。接著他毫不遲疑的動手脫掉她的衣服,不一會兒,她已全身赤裸。而她也是迫不及待的解開他的褲子,口中不斷催促著要他進入她。

他的猛力一刺,激得她狂喜大叫,放蕩的雙腿緊圈在他腰上,口中仍不斷嬌吟著……突然間,房內燈光全亮,門口站了四個目瞪口呆且震驚無比的男人。

費珍妮一看,嚇得立刻從沙發上跌下來,臉色慘白無比。她迅速瞥了眼沙發上的男人,他……不是肯恩!

「我……可以解釋……」她顫抖的開口。

首先恢復鎮定的肯恩偏過臉看著書墻冷言:「先把妳的衣服穿上吧。」

費珍妮這才發現自己仍全身一絲不掛,立刻抓過衣服蓋上。

「呃……戴普森議員,我看大概不需要我們作見證了。」白宮助理呂特蒙尷尬的背對他們說道。他和另一位商界的重量級人物辛尼克,一起受邀為肯恩的求婚作見證,此刻看來是泡湯了。

「真是對不起。」戴普森極力克制住滿腔的怒氣,抱歉的目送他倆離開。

待他們走遠後,戴普森轉身用力關上了門,對費珍妮咆哮道:「妳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妳害我去了多大的臉妳知道嗎?明天整個社交界甚至議會廳,都會知道我有個放蕩無恥的侄女,居然在仍舉行晚宴的時刻,在書房裏和別的男人搞了起來,妳教我今後如何在紐約州立足!」

然後他忿怒的指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你到底是誰?我不記得有邀請你……」

「我……我是來幫忙的僕人,我來書房找東西,結果她就叫我進來,向我求歡……」男人已穿好褲子,站立沙發邊。

「你……你說謊;是……是你強迫我!」費珍妮決定說謊。她絕不能失去肯恩,看他冷漠地望著書墻不看她,一定是氣瘋了。

「胡說!妳說謊,而且妳又不是處女,早就有經驗……」

「才不……」費珍妮臉色更加慘白。

「你看沙發上並沒有血跡,我沒有說謊。」男人一口咬定地說著。

「不!肯恩,事情並不是這樣,我以為他是你……」她顫抖的轉向肯恩解釋。

肯恩冷漠的瞥她一眼。

「我指的驚喜是求婚。我們沒有正式的約定前,我不會侵犯妳的。看來,我們之間結束了。」語畢,他轉身朝門外走去。

「不!肯恩……」她站起身欲阻止肯恩。

「妳別再丟人現眼!」戴普森真是覺得丟臉極了,恨不得她永遠消失,一切只是場惡夢。

「到底是怎麼回事?」費雪麗發現呂特蒙及辛尼克迅速離開了酒會,而且臉色怪異。而剛才與她在走廊上擦身而過的肯恩更是一臉陰鷙,她不由得加快腳步衝了過來。當她見到衣衫不整的珍妮時,不禁驚喘出聲:「珍妮妳怎麼會……」

「雪麗,這就是你們費家調教出的女兒!居然在書房梩和下人做出這種無恥的下賤事!妳叫她明天收拾好行李,立刻給我滾出美國,回英國去!」

「不!姨丈!」

「不!普森!」

戴普森火冒三丈地對著兩個女人咆哮怒吼:「誰敢再說個不字,今夜就連夜給我搬出這裏!妳也一樣!」他怒瞪費雪麗一眼,然後忿怒地拉開門後,用力的甩門離去。

躲在走廊邊的僕傭全被這場突來的變局嚇得面面相覷。

不遠的暗處同樣也躲著個男人。他在聽完後,卻緩緩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然後迅速離去。

※※※

除了亞利桑那號,其他艘船隻都必須等上一個月以上才會行駛太平洋航線至中國。如果肯恩真去告密,那她恐怕真得在美國待上一陣子了。雪曼漫步在街上不由得嘆息著。

安蒂跟在一旁,膲著主子一路上不斷嘆息,她不禁插嘴問道:「小姐……」

「妳又忘了,叫我雪曼。」她現在倒是挺習慣使用自己的本名,也喜歡所有人這麼稱呼她。

「哦,雪曼小姐──」

「不必加小姐,直呼我雪曼即可。」

「這不行啦,得有主僕之分才行。」安蒂堅持著。

雪曼瞧了會兒她認真的表情。「好吧,不然喊我雪曼姊,可以吧?」

她高興的直點頭。

「嗯,雪曼姊,我看妳一直嘆氣,是在擔心船的問題嗎?」

雪曼看了她一眼後緩緩點頭。

「雪曼姊,妳為什麼不找麥先生幫忙呢?」

「不行。」雪曼立刻一口否決掉。

「為什麼呢?」

「他跟我們毫無瓜葛,不需要去麻煩人家。」她憶起他寬厚沉穩的背影。「何況,他們明天就離開美國了。」

「可是雪曼姊,我看他明明很喜歡妳……」

「別胡說了,他可討厭我哩。」她自嘲地一笑,心底同時湧上一股酸澀。可不是嗎?討厭她到要破壞她的返鄉計劃,不讓她如願。

安蒂深深的瞧著雪曼失落的神情,她不禁睜大雙眸。

「雪曼姊,難道妳喜歡上麥先生?」

雪曼僵立片刻,好一會兒才苦笑道:「這麼明顯嗎?」

「妳真的喜歡上他!那就更應該找他幫忙啊!」

雪曼搖搖頭。「就是喜歡他才不想再增加他的困擾。」

「也許他並不認為是困擾呢。」

雪曼一愣,隨即淡淡一笑。「是嗎?」

「一定是這樣!」安蒂介面道。「那天弗雷少爺來找妳時不是提到,他和幾個船員幾乎找遍了紐約市,誰也沒想到妳會去自由女神像附近,結果卻被麥先生找到了。若不是他有心,怎會這麼巧?」

「也許真的只是巧合。」她從來不曾認為他會喜歡自己,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對她。

「那他旁若無人的吻妳,又怎麼說呢?」安蒂一想起瞭望臺上那一幕仍會臉紅心跳。一直以為「東方撒旦」應該是冷冰冰的,沒想到他竟狂烈似火,熱情得令神像冠頂差點燒了起來,站在一旁的觀眾反倒手足無措。

雪曼倏地脹紅臉。

「他對女人一向如此,不是只對我特別。」

「是嗎?我記得在安琪亞號的舞會上,他可沒對誰如此熱情,連老纏著他的費珍妮也沒有。」安蒂迅速反駁。

「別再提他的事了。」雪曼煩躁地揮了揮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我和他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以前沒有,以後更不可能。船的事我會再想辦法,妳就別擔心了。」

安蒂看了眼她黯沉的神情,決定聰明地保持沉默。

一路上他們刻意避開了船期及麥肯恩的話題,隨意聊著幾天來在紐約市的所見所聞。這個新興的國家與刻板嚴謹的英國大異其趣,許多新奇的事物令雪曼一掃近日來的憂慮而又像個孩子般興奮的與安蒂討論。

才踏進旅館門口,便看見傑克在大廳正等著她倆。

「妳們總算回來了,快去收拾行李跟我走吧。」傑克迎向她倆快速說道。

「什麼意思?」雪曼疑惑地瞧著他。

「有艘船明天一大早要開航,會經過中國,所以我特地來帶妳們上船。」他解釋道。

突如其來的喜訊,反倒讓雪曼怔愣片刻。

「雪曼姊,好棒啊!我們終於可以回中國了!」安蒂一聽,立刻高興地挽著雪曼手臂搖晃著叫道。

「等等!是什麼樣的船呢?」雪曼並未被喜悅衝昏頭,她立刻警覺地間清疑點。「我曾到碼頭邊查過,這個月內除了亞利桑那號外,沒有其他艘船要航向太平洋啊?」

傑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這艘船原本預定到新幾內亞,臨時決定加開至中國,所以肯恩立刻叫我通知妳今晚上船。」

「肯恩?」雪曼驚訝不已,居然是他……幫她!

「雪曼姊,我就說嘛,一定可以請麥先生幫忙的!」安蒂興奮叫道。

「那……肯恩人呢?我想親自向他道謝……」她想起最後一次見面的爭執及後來分手時的沉默氣氛。

「他在船上忙著明天啟航的準備……」他略帶保留的看著她。

雪曼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哦,原來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他了,替我向他說聲謝謝。」也好,再見面只有徒增傷感,這樣的分別也好。

傑克欲言又止的瞧她,最後他只是簡單說道:「我在這裏等妳們。」

※※※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雪曼驚訝又錯愕地瞪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伊娜號」上一身黑衣黑褲、帶著一臉似笑非笑的麥肯恩高喊道。

「歡迎再度光臨「伊娜號」。」他欠一欠身優雅的向她頷首。

雪曼盯著他好半晌說不出話。

倒是身旁的安蒂驚喜狂呼:「難道我們要搭乘的船是伊娜號嗎?麥先生要親自載我們回中國耶!」

雪曼難以置信地看他。「是這樣嗎?」

「別想太多。」他傲慢的撇著唇角。「我剛好接了張大單子指明要中國的瓷器及鼻煙壺,所以才「順便」載妳們,我希望妳好自為之,別再給我惹麻煩……」

語聲末歇,雪曼已不顧眾目睽睽,奮力撲上摟住他的頸項快樂地喊道:「肯恩,謝謝你!真的好謝謝你!不論你是什麼樣的理由載我們,我還是要特別謝謝你!你不會知道,我本來有多害怕會遇到什麼可怕的船長……」

他漠然的臉竄入一絲笑意。

「我不可怕嗎?」

「一點也不。」盯著他帶著暖意的眼眸,雪曼驟然發現了自己的失態,立刻羞赧地從他身上退開低語著。

他迅速摟緊她的腰肢,不讓她離開。

「是嗎?」他附耳邪笑道:「或許我欲火難耐時,會找妳幫我消消……」

他粗魯的性暗示令雪曼刷地推開他。

「你試試看哪!」她惱怒地仰首瞪他。「我可不保證你不會像梅傑斯那樣差點不能人道……」

肯恩聞言不禁擰緊眉心。

「該閹了那家夥!」居然敢動她!

雪曼揚了揚眉瞧他。「那……當你欲火難耐時,我是不是也該這麼做?」

他突然面容古怪地凝視她好一會兒。

「那麼,磨亮妳的刀吧,別讓我得逞。」他停頓一下。「萬一我欲火難耐時。」

語畢,他彷若躲瘟疫般迅速離開甲板。

雪曼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安蒂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對分明是郎有情、妺有意,卻是當局著迷啊!

哈哈!這趟返鄉之旅肯定比在安琪亞號上有趣多了。

愛情,不是該像許多小說中形容的那般甜美嘛?為什麼她嘗到的卻是苦澀?

雪曼習慣性的坐在船首甲板上獨自舔舐傷口。

一向,當她遇到任何的挫折時,會在三分鐘內學習轉換或遺忘,所以八年來她能心安的在異國生活。

但此刻坐在這兒已近一個時辰,她仍無法忘懷肯恩厭惡冰冷的神情。

他的言語已夠傷人,那樣的眼神教她痛徹心扉。

即使他不愛她,但起碼他會溫和待她,這便足以讓她快樂好久,至少他們是朋友。但現在,他的厭惡讓她無法承受。

也許她不該沒告知他就私下參加弗雷及一些船員為她舉辦的歡迎舞會,但是,他也不需要勃然動怒,在這麼多人面前極盡侮辱她,連弗雷也遭殃!

「妳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男人嗎?想發騷,就到別船去,別在我的船上打主意。」

「不管妳和弗雷之間是不是有一腿,但我警告妳,這是我的船,我不容許有人在這裏大搞男女關係。」

噢!他怎能這般無情的侮辱她!雪曼將臉埋在手中,心痛得無法自抑,他的一字一

句都狠狠的痛擊著她。

在他眼中,她竟是這種無恥隨便的女人嘛?難道,他以前吻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再也承受不住被他輕視的痛,淚水終於潰堤般嘩啦啦傾泄而出。

從沒有人能讓她哭得這般淒慘,彷佛心也被揪了起來。她怎能讓自己深陷至此?即使連此刻,她仍是無法恨他,只能恨自己……一陣腳步聲傳來。雪曼並未回頭。

「安蒂,我說過了,讓我靜一靜……」

「雪曼小姐,是我。」

她迅速擦幹淚痕,抬眼看向來人。「哦,是傑克呀。」

傑克站在她身前,就著透亮的月光,他清楚的看見她紅腫的雙眼。看來肯恩傷她頗深。

他才從肯恩的艙房裏出來。那家夥的情況同樣糟糕,彷若一頭受了傷的獅子般在房內亂竄,一向冷靜的他竟也有失控的時候。若不是情況特殊,傑克還真想大笑呢。

旁觀者清的他,早已感覺出兩人之間的強烈電波,偏偏肯恩破不了心結,往牛角尖鑽,他這個老友只好出面推一把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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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6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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