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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都市言情] 千尋 -【妙手生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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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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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6 09:21: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事情皆塵埃落定】

  衛家的生活恢復過去的步調,楚棠、楚楓繼續跟著顧先生念書,楚槿繼續忙生意。
  如今家裡有了外公、外婆,更像一家人了。
  于杉、穆顏認章玉芬為義女,因此衛忠和章玉芬喊兩人爹娘。
  童試放榜後不久,鄉試也放榜了,果然如顧先生所料,楚棠考上了舉人,但名次不高不低居中間,可他贏在年紀小,十三歲的舉人鮮少見到。
  幸而此次還錄取了一個十一歲的周平,雖然他的名次尚在楚棠後面,但十一歲成為舉人可真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因此多數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相對地楚棠受到的矚目便少了。
  直到四年後楚棠參加會試,帶著競爭的心情期待在考場上遇見周平再一較高下,可他沒見到周平身影,四處尋訪之下,楚棠才曉得周平志不在仕途,他是衛珩安排的人,之所以會參加鄉試,目的只是要搶走他的風采。
  更教人意料不到的是,他不叫周平,而是周蘋,是戶部侍郎周大人的女兒,她天生聰慧、與眾不同,那次的考試讓她向父親證明白己能力不輸男兒,並爭取到女扮男裝,參與家中經營的機會,此為後話。
  緊接在放榜之後,他們迎來了冬天。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聽說是十幾年來都沒有過的,往常的第一場雪總是薄薄地一層,還沒看夠呢,太陽一出來就融得不見蹤影。
  但今年的第一場雪整整下了一夜,厚厚的雪積了將近半尺,泛著瑩瑩藍光,踩上去嗄嗄作響、一腳一個坑兒,出門要不了半刻鐘就凍得眉毛結霜。
  暖房裡還好,但外頭的花圃情況不妙,見勢頭不對,楚槿領著下人,連夜拿備用木片、稻草,趁著雪未下大趕緊豎起柱子加蓋一層天花板,再購進大量的木炭增溫。
  在這樣的大冬天裡,想讓花開得好,能應付鋪面的每日買賣,可不是件省心的事兒,因此楚槿成日成夜地忙著,腳不停歇。
  這樣看來,楚槿的狀況似乎不算太差,但即使有厚厚的棉衣氊帽,眼尖的穆顏還是發現衛珩給楚槿帶來的影響。
  誰也想不到愛情的殺傷力這麼大、打擊這樣沉重,就算有穆顏想方設法開解,變著法子給楚槿進補,她臉上還是蠟黃蠟黃的,牙齦腫得厲害,連飯都咬不動,只能喝點湯湯水水。
  一段時日下來,她的頭髮掉、體重掉、食欲掉,全身上下掉得剩不到幾兩肉,她的眼下發青,走路輕飄飄的,好像來一陣風就可以把她給吹上天。
  衛忠想替衛珩講幾句話,還沒開口,楚槿就搶在前頭、連珠炮似的說著——
  “婚事的基本要件是門當戶對,咱們小戶人家跑去攀高樓,能不摔死?”
  “這樣最好,偶爾幻想可以舒展筋骨、愉悅心情,若長期幻想,就該找大去看看腦袋有沒有病。”
  “別俗氣,珩哥哥是恩人、是大哥,我們是很鐵的那種交情,結親不成仁義在,幹麼弄得像梁山伯與祝英台?”
  “娶公主?好啊!有個公主嫂嫂,還怕缺靠山嗎?有她牽線,嫁皇子都不難。”
  為了證明自己對衛珩已經毫不介意,她還當大家的面寫了封信給衛珩,信裡問候衛珩日子過得期不期待、愉不愉快?這麼久不見,有沒有天天幸福日日平安?敬國公府整修好後,別忘記請老朋友串串門子……信的最後她還慷慨大方地祝福他和康華公主早生貴子、婚事圓滿、琴瑟和鳴、鶼鰈情深。
  什麼好話全讓她說盡,再批評她心胸狹隘,可就真的沒有天理了。
  收到信,衛珩苦笑,她果真和他想像的一樣驕傲。
  就這樣,楚槿想著、忙著、瘦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冬天結束,迎來新的年頭。
  這個新年有穆顏加入,增加不少年節氣氛,畢竟章玉芬是江湖兒女,對於許多傳統習俗理解得不那樣充分。
  因此今年是衛家有史以來最盛重的祭祖儀式,他們的年夜飯有模有樣,每道菜都有吉祥寓意,只是餐桌上沒有衛珩和七德,場面顯得有些冷清。
  於杉特地準備一堆煙火,卻也沒燃起楚槿對過年的熱情,她怔怔地看著夜空,想起去年衛珩給的承諾。
  他說:“喜歡煙火怎不早說?明年過年我你備下。”
  結果年到了,有煙火卻沒有他。
  她的心像被人挖去一塊,偏偏那一塊負責掌控她的喜悅快樂,少了它,她的笑容變得勉強。
  年初二過後,楚槿又開始忙起來,京城各家寺廟的祭拜潮來臨。
  過去她在白馬寺前頭擺攤,只能做一家廟的生意,現在她有鋪子,能夠同時做很多家廟的生意。重點是,百姓以鮮花供佛的習慣漸漸養成,這讓鋪子的營收年年上升。
  現在,要前往寺廟祭拜的百姓,若不是在出門前繞到鋪子裡買花束,就是會事先訂好鮮花,讓鋪子裡的夥計送過去。
  今年,在淩掌櫃的操持下多了一家新鋪面,而另一家鋪面擴大兩倍,新鋪子成立,人手剛補上,還不熟練呢,因此楚槿這幾天會進鋪子裡幫忙。
  於是天未亮,於杉就駕起馬車載著楚槿進京。
  鋪子裡還不見客人,卻已經忙得熱火朝天,根據前兩年的經驗,今兒個大家會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因此鋪子後面已經把包子給蒸上,誰餓了就去抓一個來填填肚子。
  楚槿穿著夥計服飾,一進到鋪面,熟門熟路地挑、紮花,她的動作飛快,紮出來的款式眾多,經常是客人爭著要的。
  卯時未過,顧客越來越多,來來往往在外頭送花的夥計也忙得足不點地,於杉見狀,幫著拉車送貨。
  淩掌櫃今天特地坐鎮新鋪子,收錢收到手軟,還因為櫃面上幾盆款式別致的插花拉到不少長期合約。
  午時過後,上門的客人漸漸少了,可以分出人手去整理花材、打掃鋪面。
  淩掌櫃派人去訂兩個席面,晚上讓大家飽餐一頓,早點回家,準備明天再接再厲,迎接另一回合挑戰。
  申時末,花材已經整理得差不多,門口卻進來個男人,一進門便往插花櫃子前一站,問道:“還有沒有盆花?”
  這些天進門的客人大多要去拜佛,買的以花束為主,很少人會挑選盆花,因此為了年節添熱鬧訂購的盆花早在辰時之前就送出去了,鋪子裡的所剩不多。
  聽見客人詢問,楚槿直覺抬頭。
  那是已經成為恭王世子的成緒東,也是曾與楚槿定下娃娃親的男子,兩人對上眼,都怔住了。
  成緒東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臂,激動問:“你是槿妹妹對不對?槿妹妹還記不記得我,我是緒東哥哥!”
  楚槿從沒想過兩人還會見面,更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她掙扎著想抽回手臂,成緒東卻不允。
  他是喜歡楚槿的,若沒有那場滅門之禍,他會高高興興地期待著與楚槿成親的日子,他的槿妹妹聰明慧黠,性子溫和,笑起來漂亮的眼睛像是蓄滿糖水似的。
  他真的相信,如果他的妻子是槿妹妹,他們一定可以夫妻恩愛、琴瑟和鳴,而不是像如今……
  楚槿低聲道:“對不起,您認錯人了,我姓衛。”
  淩掌櫃也發現不對勁,趕緊放下算盤,湊過來試著隔開兩人,但成緒東使勁將他推開。
  淩掌櫃微怒,然而沒忘記此時正值多事之秋,他不能替爺惹事,強壓怒氣,他道:“這位爺,我們家丫頭冒犯您了嗎?我代她給您致歉。”
  成緒東緊盯著楚槿,他確定她就是槿妹妹,她長大了、變得更美麗了,通身的氣度比起他撒潑的妻子那是雲泥之別。
  “槿妹妹,你賣身給他們了嗎?別怕,交給我,我幫你贖身,我會給你個好生活,你再也不必抛頭露面。”
  楚槿著急了,她跟這人有仇嗎,刻意隱瞞的身份,他非要當眾揭開,是想害死她不成?
  這時候,門口進來一群女人,以恭王世子妃趙月娘為首,後面跟著丫頭、嬤嬤和姨娘秦麗貞。
  在歲月的搓磨下,短短幾年,秦麗貞變得又老又瘦,明明還不到二十歲,額頭已經出現幾道橫紋,手背青筋畢露,可見得日子過得艱難,她唯唯諾諾地跟在趙月娘身後,姿態不像姨娘,倒像個丫頭。
  “這是在做什麼?世子爺怎麼當街拉著姑娘不放?就算瞧上眼也不能這般不管不顧,臉皮子不要了嗎?”趙月娘刻薄道。
  她很囂張,但她有本錢囂張,不說成緒東在她娘家的幫助下得到京官職位,去年成緒東能夠順利請封世子,這筆功勞也得算在趙月娘頭上,更何況那個亂七八糟的後宅還得她幫忙撐著呢,沒有她的狠戾霸道,誰能治得了秦麗貞?
  一看見她,成緒東就像老鼠見著貓,乖乖鬆開楚槿的手。
  若是個寬厚的,見此也就歇了事,可趙月娘哪是那種人,只見她緩步走到楚槿面前,上下打量幾眼,確實姿色不差,方才聽成緒東喊她槿妹妹,莫非她長得很像楚家那個短命鬼?“世子爺喜歡也成啊,掌櫃的,這姑娘我買下了。”她拉起楚槿的手腕,輕拍兩下,說道:“跟我回恭王府吧,咱們家世子可是再溫柔不過的多情男子,往後你就跟著世子爺吃香喝鋉、過好日子唄。
  “我不是個會虧待人的主子,只不過我大度,你也得謹守本分,再怎麼說,妾就是個下人、是男人的玩物,你可別存了什麼多餘的心思,否則把自己的日子給過艱難了,可別怨我器量狹小。”
  她這番話句句帶刺,成緒東卻半句話都不敢開口,像只哈巴狗似的跟在趙月娘身後陪笑著。
  楚槿將手抽回,硬聲道。“夫人開什麼玩笑,民女有爹有娘,不是賣身奴才,來這裡不過是想學手技藝,能夠掙銀子奉養爹娘罷了,更何況我已經說了親事,怎能跟夫人走?”
  “聽聽,人家是有骨氣的,可不是那等成天想方設法,想往世子爺床上占位置的賤貨。”趙月娘說著,她瞄了秦麗貞一眼,秦麗貞縮著頭,恨不得把自己給縮進老鼠洞。
  冷笑一聲,趙月娘改看向成緒東,柔聲道:“大錦王朝是講律法的,這等強買強賣的事咱們可不能做,萬一傳揚出去,對世子爺的名聲可不好,是不?”
  成緒東背後升起一股寒意,連忙軟聲相哄,“好了好了,夫人別生氣,不過是認錯人而已:認真看看也不是那麼像,咱們快點把花給買好,康華公主還在等咱們呢,再過幾天康華公主就要大婚,多少人急著往她身邊湊,夫人要是去得晚了,怕是會遭埋怨。”
  康華公主可是要嫁給皇帝跟前的一等大紅人衛珩的,要是能巴結上,日後官位還怕不能再往上升一升。
  趙月娘不滿地瞪他一眼,說:“既然知道不能去晚,還磨蹭半天?”她隨手往櫃上鮮花一指,道:“就這盆了。”
  淩掌櫃連忙搶上前,說道:“夫人真有眼光,這是咱們東家插的。”收下銀錢,他躬著身親自把盆花送到馬車上。
  一行人離開後,楚槿望著成緒東的背影,想起衛珩說過秦麗貞、成緒東在這樁婚事上是各取所需。
  婚姻,只是各取所需的東西嗎?
  那麼康華公主是他的所需,因此成為他的選擇?
  楚槿的心越發沉重……
  明天就是衛珩和康華公主的大婚之日
  早上起床,楚槿就恍神得厲害,明明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改變,應該儘快從泥淖裡脫身,可是理智分析很快,真實呈現很難。
  她不知道遺忘一段感情需要多久的時間,也不知道光是從不甘心到甘心需要用多大的力氣來撫平。
  因為不知道,總覺得前途渺茫,不知愛情會在哪裡停頓,還是會一直一直在心底持續發酵,直到胸口裝不下了,爆炸四散。
  楚槿披著雪白的狐裘披風,走到外頭看月亮,那是衛珩尋來的皮子。
  她那時還說:“這是名媛貴婦賞花穿的,我不是去賞花,是下田種花,一進一出便是滿身大汗,哪裡用得著這個?”
  他笑了,說:“收著,早晚會用到。”
  她相信那是暗示,暗示他早晚會讓她成為貴婦,可誰曉得計畫遠遠快不過變化,命運並不完全掌握在人們手裡。
  成親後,他也會像成緒東那樣變成一個唯唯諾諾、連粗氣都不敢喘的男人嗎?康華公主只有比趙月娘更跋扈囂張的分。
  她搖頭,這種想法很糟,有見不得別人好、心量小的嫌疑,不應該的。
  尋根木樁子坐下,楚槿仰頭望天。
  才幾天,雪就不下了,春天正式來臨,樹梢竄出不少綠芽兒,再過幾天百花村裡將會換上一副新顏色。
  煎幾天,妣聽見楚棠悄悄問顧先生,什麼時候才能跟在衛太哥身邊,那是他和衛珩之間的約定,因為約定,楚棠放棄會試,耐心等待三年。
  顧先生說:“你衛大哥最近很忙,他是言而有信的人,等他忙完就會來帶你。”
  這些對話刻意避開她,就算楚棠還是個對感情懵懂的孩子,也多少猜出她那場病和衛珩有關係。
  是啊,衛珩確實很忙,忙著成親、忙著大業,忙著取信于上官謙,以便在最恰當的時機點把上官沐推上龍椅。不管五年或十年,他都會堅持到底,這種人才是做大事業的男人,能夠擁有衛珩這個盟友,是上官沐前輩子好香燒太多。
  “睡不著嗎?”
  楚槿轉頭,看見穆顏站在房門口。
  穆顏微微一笑,朝她招招手。
  “外婆。”楚槿起身,走到廊下。
  穆顏拉著楚槿在階梯上坐下,環過她的肩膀,溫聲問:“在想明天?”
  “嗯。”
  “很難放下?”這孩子的性情和她娘很像,喜歡硬撐,明明想著念著痛著,卻滿口無所謂。
  搖搖頭,楚槿沒有回答。心中卻道:放不下也得放,不是嗎?
  “那年,你娘從外頭救回一個受傷的男子,我教她男女授受不親,可她啊,每天往人家房裡去送湯送藥,又不是丫頭,何必伺候得那樣周到。”
  她知道,那個受傷的男子就是爹,這個故事她聽過很多回。“娘一見到爹,便喜歡上了?”
  “是啊,你爹氣度好、相貌堂堂,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而你娘受我拖累,怕是尋不到好前途。門不當、戶不對,那時候外婆滿心煩呐,憂得吃穿不香,只是見你娘那樣快活,總是心疼。”
  “所以放任娘自在?”
  “哪能呢?這世道對女子嚴苛,為著她好,還是得向她說說世情。”
  “然後?”楚槿起了興致。
  “你娘回答,‘倘若這輩子我只能快活這一回,娘為什麼要阻止?’這話問得我心酸難當,你娘從小跟我在家廟裡長大,穿粗布衣、吃青菜豆腐,長到五歲連金簪是什麼都沒見過,更沒有同伴朋友,只能與我說話,她確實不知道什麼收做快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奢求長久,只願痛快一回,我怎能阻止?
  “幸而你父親像你娘說的那樣好,他信守諾言,八人大轎把你娘抬進相府。在情感上頭,你娘比我更勇敢,我常想,當初如果我勇敢一點,拼著一條命逼於家將我休棄,或許我不必和你外公長年分離,或許你娘的童年就有爹有娘,可以像別的女孩一般被寵愛長大,或許你們會有幾個舅舅,在你們最辛苦的時候護著你們……”她歎口氣,說不下去。
  楚槿摟著穆顏,道:“沒關係,現在都好了,外公回來,我們全家團聚在一塊兒,小棠、小楓有長進,未來會好的。”
  “我同意,未來會好的,但是槿姊兒,外婆必須告訴你,傷口不要怕被看見,誰的人生不是坑坑疤疤,不要捂著掩著、任由它潰爛,攤開來、治好它,這不會是你人生唯一一次受傷,你必須學會不害怕。”
  楚槿垂眉,她何嘗不知道?
  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她任由清風拂面。
  吹吧、吹吧,吹幹她的傷口,吹淨她的心胸,她不想抱著哀傷過日子,她也想要開朗快樂……
  一陣強風吹來,突地,她全身緊繃。
  她快步跑到院子中央,仰頭、閉眼,好半晌她再張開眼,對穆顏說:“外婆,你先睡,我有事。”
  丟下話,她顧不著穆顏的反應,快步跑到衛忠和章玉芬房前,用力敲房門。
  衛忠打開門,瞧見她一臉驚惶,問:“小槿,怎麼了?”
  “爹,帶我去寨子,我有很重要的事!”
  衛忠喟歎,他壓住她的肩膀說:“爺不在那裡。”
  “我知道,那虎賁衛在不在?五千名精兵呢?是不是也都不在?”
  小槿為什麼這麼問?
  衛忠知道那五千精兵的存在目的,但是不對,不是現在,事情進展不會這麼快,爺的佈置尚未完成……等等,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讓他參加會議的?
  “爹,我們去看看吧。”楚槿哀求。
  如果風沒說錯,那麼衛珩根本沒打算迎娶公主,他是想在婚禮當天推翻上官謙,擁護上官沐上位。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寧可她傷心,也不願意說出真相?她不是毫無能力的女子,她可以幫助他的啊。
  理由只有一個——此行成功機率太低,送死的可能性過高。
  他想把她徹底排除在危險之外!
  難怪他要她退出虎賁衛,難怪他不准她去寨子裡,難怪爹這幾個月都不再出任務……
  “小槿,告訴我,你知道些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有很糟的預感。”
  衛忠想了想,道:“好,等我一下,我們馬上出門。”
  關起門,他手指微抖,一面換衣服,面對自己說:不會的,沒有這麼快,爺從不貿然行事……
  兩人風塵僕僕地趕到寨子,裡頭空蕩蕩的,五千精兵果然不在。
  楚槿失魂落魄,她猜對了,衛珩此行凶多吉少。
  衛忠在跳腳,問留守的人,確定自己早早就被排除在外,難怪爺要對自己托孤,他氣炸了!
  楚槿很慌亂,但她知道,不可以傻傻待在這裡等噩耗傳來,她承受不起的,她必做點事……
  她跑到院子裡,展開雙手、仰頭望天,再也管不得什麼秘密不秘密,她揚聲大問:“請你們告訴我,我可以做什麼?”
  她閉著眼睛、伸展雙臂,挺直背脊,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維持將近兩刻鐘。
  接著,她放下手,轉身對衛忠說:“集合寨子裡所有的人,我需要幫忙。”
  天亮了,迎親臥伍在敬國公府面前排成長長一列。
  舉牌的、樂手、喜娘、抬嫁妝的……浩浩蕩蕩共兩百多人,全是虎賁衛及衛珩手下精兵所扮,宮裡也安插將近百人,剩下的人則已經在密道附近集合,宮裡宮外全都佈置妥當,就等著大旗一舉,進行突襲。
  宰相盛為桐會聯合虎賁衛的官員適時施放藥物,控制百官,而楚相在世時聯絡的朝臣將會在衛珩控制大局之時拿出先帝遺詔,擁護上官沐上位。
  這樣的佈置對衛珩來說不算最好,若依他的計畫,至少還要一、兩年時間,他需要更多的兵,更龐大的支持者,他想等到上官謙眾叛親離,想等他的身子再掏空得更厲害些。
  但是康華公主和張家讓他不能再等,這兩個月的情勢變化也讓他不能等,上官謙對他的各方測試讓他嗅出危機。
  吉時未到,敬國公府大廳裡,衛珩、上官沐和幾名虎賁衛高層圍著桌子,細細討論著該如何行事。
  這時候廳門打開,衛愛快步進屋。“爺,宮衛全數出動,京畿大營也派出一萬名士兵,將宮外團團包圍。”
  衛信跟在他身後進來,道:“稟爺,楊公公找到了。”
  “他死了?”衛珩凝聲問。
  “是,眼珠子被挖出來,十指全斷,身上找不到一塊好地我。”
  “曲婉兒呢?”
  “被軟楚了,咱們的人無法聯絡上她。”
  他沒猜錯,上官謙確實對他起了疑心,這場婚禮不是試探,而是想要他的命!
  衛珩打開門,緩步走出屋子,任由風吹拂,二月春風似剪刀,刮得他臉頰隱隱生疼,他眺望遠方、凝神與風對話,片刻後再度走回廳裡。
  “大皇子被軟禁了。”他說。
  “衛大哥怎麼知道?”上官沐問。
  他沒回答上官沐的問題,卻道:“上官謙懷疑我和大皇子聯手,想要逼宮。”
  “我們行事一直很小心,怎麼……不對,和大皇子聯手?他怎麼會這樣想?”
  “皇后大概吹了不少枕頭風,加上這段時日我頻繁進出朝臣家中,便疑心上了。”
  那些朝臣是楚相在先帝駕崩時便開始聯絡的,楚相留下名冊及遺詔,讓他循著名冊一個個聯繫,因時程拉近,他必須加快動作,許是行事太匆促露了餡。
  上官謙是個眼睛容不下半顆沙子的,心有懷疑,自然是要將他逮捕入獄……現在他必須賭,賭上官謙曉不曉得今天的計畫,倘若上官謙知道,那麼連最後的五成把握他都得雙手奉上。
  他不可能帶著這麼多人陪自己死。
  思索片刻,衛珩道:“阿沐,上官謙已有佈置,想必對我他勢在必得。假設他不知道今日的計畫,我是他唯一的目標,那麼還有機會選擇,我們可以暫停計畫,你領著虎賁衛和五千精兵全身而退。”
  屆時,他只要略施小計,定能讓上官謙認定他是為大皇子做事,上官沐就能保命。
  上官沐緩聲回答,“衛大哥,我知道計畫暫停代表什麼,代表我可保住性命,虎賁衛將會交到我的手上,我有錢、有人,可以另尋機會,重新來過,可代價卻是將失去衛大哥你。我絕對不要!沒有衛大哥就沒有現在的我,我為什麼要保全自己而失去你。”
  “你忘記先帝遺詔了?”衛珩擰眉,成大事者怎能拘泥於小節?
  “衛大哥真的為沒有你的籌畫,我有足夠能力在未來兩、三年內將上上官謙趕下臺?何況我相信此事結束之後,必定會迎來一場秋後算帳,那些與衛大哥聯絡過的百官絕對會受到波及,到時又是一場浩劫。
  “而且經此一事,上官謙必定疑心更重,誰曉得什麼時候會懷疑到我頭上,怕是等不了我做足準備就會命人暗殺我,這種事他又不是沒做過。賢官被殺、忠臣被害,朝堂千瘡百孔,衛大哥認為在他治理下的大錦王朝還可以撐多久?
  “照原計劃動手吧,再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我看好五千精兵,他們可以一對三,京畿大營算什麼?宮衛算什麼?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般人。”
  聽上官沐說得振振有詞,衛珩拍拍他的肩膀,他長大了,變得懂事、沉穩了,尤其是待自己的一片心思,令他無法不感動……
  衛珩深吸口氣。“確定不後悔?開弓沒有回頭箭。”
  “確定不後悔,開了這把弓,我就沒想過要回頭。我知道不成功便成仁,但是黃泉路上見著父皇,我也不赧顏。”上官沐抬頭挺胸道。
  話音才落,便聽見外面鞭炮聲震耳欲聾。
  一聲尖細的嗓音大喊,“吉時到!”
  上官謙比衛珩想像的更迫不及待,迎親隊伍才剛進宮,他們就被宮衛團團包圍。
  衛珩上前一跪,問:“臣敢問皇上,這是何意?”
  上官謙長期服用虎狼之藥夜禦數女,身子幾乎掏空,他的臉色蒼白,唇色黯淡,但臉上仍然帶著倨傲。
  天底下只有他負人,怎能讓人負他,即使是他的親生兒子,即使是自己最倚重的朝臣,只要踩到他的底線,他就不允許他們全身而退。
  “衛卿心知肚明。”
  “臣不懂,皇上賜婚,臣依命進宮迎娶康華公主,從過去到現在,臣從未違逆過聖意,不知怎會引得皇上懷疑?”
  這時,天空飄來一片烏雲,迅速掩去當空皓日,短短片刻間烏雲越驟越多,四周越來越暗,風一陣陣吹起,讓人心生不安。
  上官謙轉頭看一眼張惶後和張尚書,張尚書會意,問道:“這段時間衛大少沒少進出朝臣家裡,試問,衛大人籠絡朝臣,目的是什麼?”
  “張大人言重了,莫非你不曉得皇上想推百官清廉制,若不聯絡幾位朝臣率先挺身當表率,誰願意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銀子?”
  聽到這裡,上官謙看著張尚書,臉上更加不滿。
  看著兩人的互動,衛珩冷笑。果然上官謙只是猜測,沒有證據便大張旗鼓圈禁大皇子,甚至調來京畿大營,行事毫無章法,只圖一個痛快,他這個皇帝快當到頭了。
  他賭贏了!上官謙並不知道今日計畫,五成勝率回籠。
  張惶後見狀況不對,忙道:“皇上,衛珩可是買通楊公公探聽宮中之事,若無造反心思,何必在後宮安插棋子?”
  安插棋子確實觸犯宮中大忌,瞬間,上官謙目光變得淩厲。
  衛珩冷笑,“皇后娘娘說我買通楊公公便是我買通的?皇上,臣心中無愧,願與楊公公對質!”
  “你明知道人死了,還說這種話?”
  衛珩倒抽口氣,故作驚訝。“臣不知道楊公公死了……但臣知道楊公公是張府的遠房親戚,當年還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過。”短短幾句話,他就在上官謙心頭埋下種子。
  果然,上官謙眼底升起懷疑,視線落在張尚書身上。
  衛珩續道:“臣還有一事,必須啟稟皇上。”
  “說!”
  “張大人不滿臣心悅玉儀公主,深怕臣與大皇子結党,成為二皇子的敵手,可他不曉得,臣忠心的永遠是坐在龍椅上那位。”
  衛珩正在拖延,京畿大營將皇宮團團圍住,他的五千精兵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密道進入宮中需要時間,密道是先帝命虎賁衛築的,上官謙並不知情。
  此話說得鏗鏘有力,上官謙心神微震,看一眼目光閃爍的張惶後,道:“衛卿別惱,既然此事是有人從中挑撥,不如你到大理寺坐坐,把事情說清楚,裡頭都是你的老長官,怕也不會為難於你,如何?”
  “今日是臣的大婚之日,若往大理寺一坐,不曉得會生出什麼謠言。”
  “放心,衛卿無造反之心,到時朕必定下旨,親自為你闢謠。”
  莫名其妙地風越來越大,獵獵風聲吹散了上官謙的聲音,吹得有人站不住腳,無來由的不安。
  上官謙正要命人逮捕衛珩,突然一陣奇風吹來,把他吹個趔趄。
  這時候,衛和向衛珩點點頭,精兵已經入宮!
  衛珩瞅準時機,一聲令工,精兵迅速擁上,宮衛剛反應過來,已有數十人被斬於刀下,倏地兵器交擊聲不斷交戰,四周一片混亂。
  衛珩撕掉喜袍,抽出藏在懷中的長劍,躲過幾撥攻擊,想搶身到上官謙跟前,不少宮衛已經上前護著上官謙往殿裡退。
  衛珩心知絕不能讓上官謙進到殿裡,他不要命地朝宮衛揮動刀劍,招招致命,七德跟在他身邊,拚殺出一條血路。
  刀起刀落,鮮血飛濺,轉眼宮衛折損近半,這時一聲呼嘯,屋頂上黑壓壓地冒出了一圈人。
  上官謙揚聲怒喊,“射,把人全給我射死,一個不留!”
  弓箭手聽令,舉弓。
  “阿沐,上官謙交給你了!”衛珩喊道。
  躲在樂手當中的上官沐搶身上前,施展輕功朝上官謙飛奔而去。
  衛珩領著七德飛身上簷,斬殺弓箭手,說時遲那時快,幾百枝前朝他們射去。
  在半空中,腳下沒有支撐,躲得了一躲不了百,眼見他們就要折在羽箭之下——一陣怪異狂風自下往上吹,將數百枝羽箭帶到天空。
  活了一輩子沒見過這樣的光景,反應遲鈍的弓箭手還來不及抽出下一枝箭,就讓衛珩等人砍下頭顱,血花四濺,殘肢斷臂齊飛。
  風越吹越狂,守在宮外的京畿大營士兵根本聽不見宮裡頭的廝殺聲,他們連站都站不穩,被吹得東倒西歪。
  很快,奪位之爭結束,上官沐勝利,所有人歡欣鼓舞之餘,也討論著剛剛的異象。
  衛珩明白是怎麼回事,心情是說不出的澎湃。
  上官謙一死,百官擁上官沐上位,遺詔出世,塵埃落定,他把朝堂交給盛為桐,自己跳上馬背,飛快奔回寨子。
  寨子裡,數張長桌擺中間,桌面上鮮花酒水凊茶擺齊,百炷凊香插在子裡,燃起一陣陣濃煙。
  穿著白衣的楚槿站在臨時搭起的高臺上,雙掌合十,仰頭、行五體投地跪拜之禮,緊閉兩眼、喃喃自語。
  汗水濕透她的衣服,她卻渾然不覺,重複著同樣的姿勢,不斷念著咒語。
  “夠了——楚槿,夠了!”衛珩跳下馬背,朝高臺跑去。
  楚槿沒聽見,嘴裡還是祝念著,用只所有的專注力祈求他平安。
  只要他平安歸返,只要他無傷無事,其他的事她通通不在乎了。
  皇帝、王朝興盛衰弱、家仇能不能報、他娶不娶公主……她通通不在乎了,只要他回來,只求他平安。
  衛珩奔到高臺下,大喊,“沒事了,我回來了,小槿,我已經回來了!”
  這次他靠得夠近,風將他的聲音帶進她耳裡,楚槿聽見了,低下頭,看到衛珩漂亮到天怒人怨的臉,不禁笑開。
  回來了,他真的平安回來了……楚槿放下心中大石,整個人一鬆懈,仿佛失去支撐般腳一軟,從高臺上掉了下來。
  衛珩心頭一緊,竄身飛起,在半空中穩穩地將她抱進懷裡。
  只是兩隻手、一個胸膛,她卻覺得有無數的安全感綿綿地將她圈住,無數的幸福絲絲地將她包裹,她知道、明白、清楚,這堵牆是她最想滯留的地方。
  “事情解決沒?”
  “已經解決了。”
  “上官沐當皇帝沒?”
  “當了。”
  “你娶公主不?”
  他失笑,這才是她最想問的問題吧。“如果砍了公主爹,公主還願意下嫁的話……”
  “你就娶?”她的眉頭皺起來。
  “我也不娶。”妻子他當然要娶最稱心合意的。
  這個答案讓她笑得開心。“我累了。”
  “嗯。”
  “我想睡覺。”
  “睡吧。”
  “我要睡很久,你會陪我嗎?”
  他不能陪她睡很久,但是……“我保證,你醒來的時候,我一定在。”
  “說話算話,我要睡了。”
  “可以,但你少問件事。”
  “什麼事?”
  “楚家的仇,報了嗎?”
  此話一出,昏昏欲睡的楚槿突地瞪大眼睛,“兇手是……公主爹?”
  “對,兇手已經伏誅,你祖父母父母楚家兩百多口人都可以瞑目了。”
  聞言,楚槿長長地吐口氣,憋在胸口多年的怨氣終於消除,她覺得好輕鬆,也真的累慘了。
  “等我睡醒,再從頭到尾告訴我,好不好?”
  “好,你安心睡,睡醒後,我一五一十告訴你。”
  把頭靠進他懷裡,他身上有濃濃的血腥味兒,但聽著他的心跳,她睡得分外安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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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繼續我們的幸福】

  春日,和風徐徐,一陣陣地吹得人心發暖。
  敬國公府裡一片祥和寧靜,衛楮領著五歲和四歲的曾孫在樹下練拳,稚嫩的呼喝聲讓坐在一旁的穆顏、於杉笑彎眉毛。
  他們是特地過來和衛楮過論楚棠的聘禮要準備些什麼,沒想到一看到曾孫,衛楮的注意力全給拉走了,哪還有心情討論聘禮。
  衛楮常說:“當年我忙著打仗,無法親自教導珩兒,搞得他只和師父親不與我親,得不償失呐。”
  這會兒機會送到他跟前,他能不搶嗎?他發誓非要教出一對不親爹、只親曾祖父的好男兒。
  楚家和敬國公府只隔一條街,連馬車都不必套,用走的就可以走過來,穆顏每次都把這段路當成是在練身子。
  穆顏的身子越來越好,她和于杉認章玉芬當義女,現在和衛忠夫妻、楚棠、楚楓一起住在楚府。
  楚棠已經二十歲了,他在前幾年參加會試、殿試,和姊夫衛珩一樣也成了探花郎,傳為美談。他如願進入翰林院,如願進了虎賁衛,他一路追著姊夫的腳步往前跑,不肯稍停。
  已經交換過庚帖,他的成親物件是戶部侍郎的女兒周蘋,也是當年和楚棠一起考上舉人,年紀卻比他輕的周平。
  對於這個嫂嫂,楚楓非常不滿意,他堅持,“是我先喜歡周蘋的。”
  這話不完全錯誤,剛開始周蘋和楚棠遇在一起只會攀比、競爭,與其說他們是朋友,不如說是競爭對手,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倒是楚楓一眼就瞧中周蘋,時常同楚槿說:“姊姊,我將來要娶蘋姊姊為妻。”沒想到最後,喜歡的女子被哥哥捷足先登,為此他和楚棠冷戰大半個月。
  楚槿為調解這對兄弟,安排他們坐在屏風後面,聽她和周蘋私下對話。
  她問周蘋,“你為什麼願意嫁給小棠?你們一見面就像鬥雞似的吵個不停,以後鎮日吵吵鬧鬧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周蘋竟回答,“若是瞧不上眼,怎會與他鬥?”
  難不成她對自己溫柔細語,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瞧不上眼?楚楓倏地像戰敗的公雞,垂了雞冠,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鬱悶好久,穆顏看不下去,這才出聲開解,“你不懂女子,女子希望被保護寵愛,因此會挑選肩膀夠寬、背夠厚、閱歷豐富,能夠為自己遮風避雨,引領自己向前行的男人,小楓,你不是不夠好,而是輸在你比蘋兒年紀小。”
  楚楓若有所思,然後他開始訓練自己,希望有副厚實肩膀,能為喜歡的女人遮風避雨。為了贏哥哥,他十二歲考上舉人,十五歲考進士,拿到狀元郎名頭。
  遊街那天,他滿眼驕傲地對周蘋說:“給你個機會,重新挑我。”
  周蘋的反應是笑得前俯後仰,說:“你再優秀也是我弟弟,我怎麼會嫁給弟弟?”唉……他果然是輸在年紀。
  之後楚楓也進入斡林院熬資歷,意外的是,他和上官沐竟然建立起好交情,成天往宮裡跑,手裡有什麼好的都要和上官沐分享,好像他和上官沐才是親兄弟。
  這讓楚槿擔心得夜不成寢,硬逼衛珩出面干預。
  衛珩不解,問:“能和皇帝當朋友,為什麼要反對?”
  多少人羡慕楚楓走運,當姊姊的怎會把它當成禍事?
  楚槿說:“雖然楚家有小棠傳後,但小楓也很重要啊,怎麼能夠被上官沐帶歪?楚家的男兒要生兒育女、繁衍家族,絕對不能染上好男風這習慣。”
  這話最後傳到上官沐耳裡,氣得他跳腳。
  上官沐一路從宮裡跳到敬國公府,指著楚槿的鼻子問:“你就是以為我好男風,才不喜歡我嗎?”
  楚槿認真回答,“不對,我是因為你愛衛珩才討厭你的。”
  誰跟她搶男人,誰就跟她有仇!
  他愛衛珩?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上官沐氣死了,怒道:“楚槿,你是我見過最笨的女人,我居然會喜歡上你,我後悔了!”
  他怒氣衝衝來、又怒氣衝衝走,留下一頭霧水的楚槿。
  她思考好久,才苦惱地找上衛珩,“上官沐說他喜歡我耶,他是不是想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想讓我們兩個都去搶他?”
  衛珩傻住。
  “你會為一個男人,和我生氣嗎?”
  衛珩覺得被打敗了,在感情方面,她魯鈍得太厲害,幸好唯一靈光的那次給了他。
  老天待他不薄啊。
  上官沐登基,追封楚玉為義國公,傳爵楚棠。
  隔年衛珩和楚槿便成親了,成親後,那些買賣上頭的事楚槿就不管了,她卯起勁來生孩子,想生出一個大家族,和過去的楚家一樣。
  於是第二年衛或出生,第二年衛櫪出生,衛櫪頭太大,楚槿傷了身子,用湯藥將養著,直到今年年初,女兒衛嫋出生。
  這一回又是三災九難的,差點保不下來。
  在那之後,衛珩讓御醫給自己開藥,咕嚕咕嚕吞了,讓楚槿再也生不出小孩。
  衛或、衛櫪兩兄弟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跟衛珩長得一模一樣,若不是個頭有差別,看起來簡直就是雙胞胎。
  屋裡安安靜靜地,楚槿一面練著大字,面聽衛嫋和床邊的茉莉對話,偶爾皺眉,偶爾露出笑意。
  這是楚槿的新本事。
  衛或出生時,她發覺自己竟然能夠聽得懂嬰兒說話,知道他尿布濕了、餓了、無聊了、心情煩悶了……然後跟養花一樣,她順著他的心意行事。
  就因為服侍得太好,楚槿得到兒子全心信賴,他不要聽不懂人話的奶娘,只想從早到?都和娘親在一起。
  能聽得懂嬰兒的天語對楚槿來說還好,能接受,可發現小女兒也能夠和花草對話,她就真的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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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6 09:22:24 |顯示全部樓層
尾聲二

  得知這消息的時候,她還在坐月子,應該要躺著坐著,不能洗澡下地的,但一聽到衛珩下朝回府,她想也不想,趿拉著鞋子就往外跑,也不管天寒料峭,一個勁兒想找到自家相公告訴他這件事。
  衛珩遠遠看見,差點沒嚇壞了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飛進屋子裡,用條被子狠狠地把她裹成粽子,再命人煮了兩大鍋姜湯,逼她喝下肚。
  這會兒衛珩進屋時看見妻子在練字,抿唇一笑。
  過去讓她練幾個字,像是要她的命似的,現在時間多了,倒是時常拿筆習字,想來修身養性這種事兒,也得是閒人才能做得來的。
  偏過頭,楚槿說:“我這字老練不好,你教教我。”
  司馬昭之心呐!
  她可不是熱愛練字,而是熱愛在他返家時練字,她喜歡被他攬在懷裡,讓他握住手,一筆一筆寫大字,喜歡在他懷裡回憶那件讓她曾經想刨地挖坑、把自己埋進去的陳年往事,想一次、甜一遍,想兩回,甜得連作夢都香。
  衛珩明知道她的心思,卻還是依言配合,不過是練字嘛,又不是生孩子,如果是後者,他就要打屁股了。
  一橫、一捺……他下筆行雲流水,她卻只忙著欣賞美男風姿。
  “螺兒在說什麼?”衛珩問。
  “她跟茉莉抱怨,為什麼她的腳長得這麼慢,她想快點自己走到屋外。”
  “哦,茉莉怎麼說?”
  “茉莉和她回病相憐,也不能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正在抱怨老天造物不公平。螺兒安慰茉莉說,天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是人人能一世順利的。”
  “年紀這麼小就有如此見解,我家螺兒將來不是簡單人物。”衛珩自豪。
  “猜猜茉莉怎麼回答?”
  “怎麼說?”
  “她說:‘對啊,就是當皇帝也不能順心遂意,明明喜歡男人,每天下朝卻只能往女人堆裡鑽,不幸啊、不幸!’”
  倒抽口氣,衛珩鬆開她的手,把她整個人轉過來,認真說:“你不可以這樣教嫋兒,童言無忌,萬一她跑到皇上面前說該怎麼辦?”
  “放心,我有跟嫋兒說過,這種傷人自尊的話千萬不能在正主兒面前說,否則有失厚道。”
  衛珩額頭浮上黑線無數,難道在人背後亂嚼舌根就厚道了?更何況,上官沐壓根就不是那樣啊!
  他歎氣,認真說:“小槿,皇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胡說,他每次看著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樣,基於女人的直覺,我百分百肯定他愛你。”
  她的直覺什麼時候准過?生小櫪的時候,她還堅持自己懷的是女兒。
  “那是崇拜,在最辛苦的那幾年,是我帶他走過來的,他視我如兄長,小棠看我的目光不也是這樣。”
  前面那幾句楚槿沒聽進耳裡,但後面那兩句……完蛋完蛋,小棠也是那樣,該死的上官沐,把她弟弟帶歪了。
  她猛地跳起來,就要往外跑。
  衛珩發現不對,勾住她的腰,把她抱回來。“你要什麼?”
  “我要去告訴小棠,絕對不能好男風,就算真的喜歡上男人,也萬萬不可以搶自家姊夫……”
  黑雲繞頂,衛珩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家妻子聽花草說話比聽丈夫說話更認真、更能抓到重點,是他的溝通有問題嗎?
  不說了,阻止她說“亂話”最好的方法是……衛珩俯下頭,封住她的嘴巴。
  對於“吃蒼蠅”的活動,楚槿樂此不疲,她圈住他的脖子,加深這個吻。
  屋子裡安靜下來,只有小嬰兒衛嫋一面吸著自己的手指,一面發出啊嗚啊嗚的怪音節。
  “以後,我也會和爹親嘴嗎?”一面說,衛嫋一面吸著自己的腳指頭,好像那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
  “不會,你會和你小孩的爹親嘴。”?莉花挺直背脊,用滿滿的自信,證明白己的話可信度很高。
  “如果皇帝也愛上我小孩的爹呢?”衛嫋疑問很多。
  大人的世界遠比想像中的更複雜,那個奇怪的皇帝愛她爹、愛她大舅、愛她小舅,她家就沒一個男的逃得過。
  “那你把皇帝換掉不就得了。”
  “換成誰呢?”
  “換成你小孩的爹啊。”
  衛嫋點點頭,非常認同這個好建議,你對我不仁,我若不對你不義,那簡直就是在虐待自己。
  果然,衛嫋做到了,在她三十歲的時候,她的老公順利當上皇帝。
  他的老公是誰?就那個好男風皇帝的大兒子啊!
  因為好男風皇帝想搶她的爹爹,她生氣了,只好搶他兒子,事實證明,女人搶男人的手腕比男人更強,所以她娘贏一次,她也贏一次。
  歲月靜好,順利平安的人生開展,楚槿知道,有這個男人,她將會一輩子幸福。
  就這樣,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過去,楚槿在七十歲那年過世,衛珩在隔年也離世。
  沒有走過奈何橋,她日夜在橋下繞繞轉轉,逢人便問:“你見過我的丈夫嗎,他叫衛珩,帥得天怒人怨,我們約好要在奈何橋下見面……”
  這樣的日子很長,長到地府所有大官小吏都曉得,有個叫做楚槿的姑娘,要找一個帥得天怒人怨的衛珩,找不到便不肯過奈何橋。
  她太堅持了,五十年、一百年……堅持不離開,她的堅持讓地府從上到下深深感動。對愛情不開竅的女子,唯一的一次開竅,就這樣深陷沉淪。
  悠悠歲月,時序輪轉,二0一七到年,她想起那個衛珩,不知道現在的他過得怎麼樣。隨著風的引領,她的魂魄再度飄到他身旁。
  看見楚槿,衛珩沒有太多的驚訝,勾起唇角,是她熟悉的、溫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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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6 09:22:36 |顯示全部樓層
尾聲三

  “想做的事已經做完了?”他問。
  “做完了。”
  她回答,眼睛卻盯著桌上的遙控器,她已經很久沒看電視了,有些心動,怎麼沒打開呢?他不是很喜歡看電視嗎?
  “沒有堊礙遺憾?”
  “沒有。”
  她的丈夫很愛他,她的孩子很成材,楚槿的一輩子是人生勝利組,她閉上眼那刻,覺得心滿意足。
  “那麼,打算繼續往前走了嗎?”
  繼續往前這話問得太有趣,她一直都在往前啊,不過她下意識點頭。
  楚槿不曉得他要做什麼,但還是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出家門、她出家門,不過他得打開門,她卻是直接穿門而行,他坐進電梯裡、她飄進電梯裡。
  她惡意地瞄一眼角落,湊近他說:“看得見嗎?那個老婆婆用愛慕的眼光看著你。她想,他看得見自己卻不害怕自己,是因為她不是鬼,又長得很美麗,若換成其他的鬼應該會害怕的。
  可惜她失望了,她沒在他臉上看見驚慌失措。
  他淡淡一笑,回答道:“我知道,她已經在那裡很久了。”
  皺起眉頭,她問:“你不怕鬼?”
  “我死後也會變成鬼,有什麼好怕。”
  “不是逞強?”
  他好笑地說:“不需要逞強。”
  “這是特殊能力嗎?”
  “算得上。”
  “我也有特殊能力,我可以和花草雨風溝通。”她顯擺得像個孩子。
  他微笑,“我知道。”
  “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還知道你聽得懂剛出生的小嬰兒說話,知道你很會賺錢,但有丈夫養之後就懶了,知道你卯足勁想生很多孩子,但你丈夫不配合……”
  他沒被鬼嚇到,她這個鬼卻被人嚇傻了。
  當!電梯響,他走出電梯,她愣住十秒鐘,才飛快飄到他身旁。
  嗶,他用遙控打開車門,坐進車裡,她直接飄啊飄,飄進他副駕駛座,他熟練地操控方向盤,把車子開出停車場。
  她迫不及待問:“你說,你還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這次回去,是為了救兩個弟弟、找出滅門血案的真凶,我知道你很努力,想為弟弟們的錦繡前程鋪路,我知道你很笨,老是把愛情誤解成安全感,幸好到最後愛上一個叫做衛珩的男人,我知道……”
  沿路上,在“我知道”間,他把她的一輩子描繪得凊凊楚楚,這份清楚像根繩子牽著她、系著他,把他們給綁在一起。
  他下車、她下車,他走進高大的建築物裡,她飄進高大的建築物裡,他進電梯、她也進電梯……她跟著他做每個動作。
  然後,他在一間病房前面停下。
  “現在,想起來了嗎?”他突如其來一句,問得她滿頭霧水。
  “想起什麼?”
  “還沒想起來?到底是誰說你很聰明,明明就笨得很厲害。”
  看著他的眉眼,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腦袋裡跳出來似的,可是用力伸手卻什麼都抓不到。
  他歎氣,“這麼聰慧的你,怎麼老是以為阿沐喜歡的是我不是你呢?”
  轟!悶雷響起,她傻在當場,他不是另一個衛珩,他就是那個衛珩?
  “我、我、你、你……”
  他被她的傻樣子弄笑,推開門,說:“小槿,你在奈何橋下無數次錯過了我,我在世間輪回十九世,世世都與孤獨為伴,現在,不要再錯過了,好嗎?”
  “你是我的珩哥哥……”
  “有疑問嗎?”
  他轉頭看向病床上的女孩,楚槿跟著轉頭,然後看見了楚槿的臉、楚槿的身子,楚槿年輕的模樣。
  手指著床上的楚槿,半天說不出話,她的心臟好不好啊?這樣嚇會不會嚇出毛病?
  “快回去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他輕聲催促。
  “我不懂,怎麼會這樣?”
  他試著解釋,“那一世,楚家滅族,你死去,我與你失之交臂,你的魂魄在人世間遊蕩徘徊,而我不斷輪回轉世,卻始終遇不見你,於是生生世世與愛情無緣。
  “然後你來了,在我身邊整整待了五年,我第一次曉得,原來不孤單的感覺這麼美妙,明知道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還是自私地不想讓你走,自私地想留你在身旁,所我假裝不知道你的存在。”
  “可後來是你讓我走的啊。”
  “因為不走,你將會魂飛魄散,那時候的你身影憶經越來越淡,幾乎要看不見了。”天曉得,他做出那個決定有多困難。
  “然後呢?”
  “我不喜歡看電視,每天每夜讓電視開著,是因為身邊有個愛看電視的靈魂,可你走了,我自然不會打開電視。但我不打開,它卻自動打開,遙控器關不掉,拔掉插頭也關不掉,我只能認命地看看它到底想幹什麼。”
  “它想幹什麼?”
  “它在上映一部很長的電視劇,內容關係著一對名叫衛珩楚槿的男女,從滅門慘案演起,衛珩查案、楚槿死而復生,百花村、上官沐……一直到他們垂垂老矣。”
  “接下來呢?”
  “我開車撞到一個女孩,她沒有父母手足,她的身份證上寫著楚槿,那一刻我豁然明白,一世一世,無數的輪回、無數的孤單,只為著等待,等待錯過的人重新回來。”
  “你可以用更有邏輯的說法來解釋嗎?”
  “對不起,我無法解釋過去,但我可以演繹未來,給我機會,我會比過去的衛珩更愛現在的楚槿。”
  說著,他把視線投向病床上的女孩。
  她像被下蠱的,在他的眼光鼓勵、他的聲音誘惑下,她一步步朝女孩走近,越走越近,然後……
  咻地,她被給吸了進去。
  衛珩淡淡一笑,坐在病床邊,耐心等待。
  一個小時後,女孩白得近乎透明的眼皮微顫,她使了點勁兒,終於打開。
  她的目光定格在衛珩的臉上,嘴邊勾起淺淺笑意,漸漸地笑容加深,笑容裡積滿了幸福愉悅。
  張開嘴,她說:“珩哥哥,我回來了。”
  衛珩激動地俯下身將她抱起,溫熱的身子融進他的胸口,迅速地驅逐了他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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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6 09:22:46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人死後會做什麼 千尋】

  我有個疑問——人死後會做什麼?

  是一直“鬼”混?還是繼續學習,好在一輩子時多一些智慧、多一點腦容量,以應付越來越複雜的世界?

  我想多數的人,都會認為鬼整天無所事事、東飄西蕩,閑到發慌就嚇唬嚇唬人類,好讓無聊的鬼生得到一點點的滋潤。當然,不能否認極大部分的鬼都是守規矩的,會乖乖過奈何橋,乖乖接受審判,乖乖等待下一個輪回。

  但我卻認為後者的可能性也不低,不管是迫於無奈還是時間已到,這些鬼魂就算死了仍然用眼睛、用耳朵、用所有感官學習,否則現代的孩子怎麼剛出生就一個比一個精明?想來是投胎前功課做得不錯。

  就是這個念頭,讓這本《妙手生花》有了雛形。

  一個成了鬼,在人間徘徊千百年的女子學會辨風聲、聽花語,理解了人類與大自然之間的聯繫,也親眼見證時代的改變與歷史的推進。

  等她重新回來、接續生命時,她再不是那個年幼無憂的閨閣千金,她用學會的新能力,在未知的生活中奮鬥,也因而讓男主角看見她、欣賞她,並且喜歡上她。

  我一直覺得,人會被另一個人喜愛,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他有足夠的條件被愛,或許個性好、能力強,或許他自珍自重自愛,或許他的待人處世讓人眼睛一亮……不管理由為何,都不會是個乏善可陳的人。

  所以渴望被愛的人們,必須先學會提升自己,讓自己忍不住愛上自己,才能為人所愛,對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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