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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吳夏娃 -【他只在床上告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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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00:04:26 |顯示全部樓層
他只在床上告白 作者:吳夏娃

誰的青春不是甜美又充滿遺憾?
像鄉間雨後迎光的小路,分不清潮濕還是溫暖。

我,陳穎,本名陳招男,不要誤會我是因為名字俗氣才改名,
是為了跟杜禦這個冰山般的男人結婚才改,是因為,我想迎接挑戰,
杜禦本來是我朋友也是我死黨樂樂的男友,眾人都說我是狐狸精,
說我背叛了14歲就說好要三個人一起到老的約定,

但我跟杜禦都很明白,我只是他無法跟樂樂繼續走下去的避風港,
所以他說:招男,我可以負責任,但我不會再愛上除了樂樂之外的人,
他這麼說的時候,一定沒想過我的心像毛巾一樣被擰痛了,

我不甘心,我單戀6年的心不甘心,因此我接下跟他結婚的挑戰,
我換了個名字便是想重新開始,我甚至使出全力改掉火爆的脾氣,
偏偏10年婚姻只換得床上的熱情,他從來沒笑得像跟樂樂在一起時,

離婚是我提的,我回到樂樂已經當了村長的那個溫暖小村落,
單戀丟棄了、脾氣不改了,只管追結婚前被自己捨棄的夢想,
卻沒想到,除了重拾友情之外,我還能“看清”愛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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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00:05:00 |顯示全部樓層
序言

    天地大廈。

    陳穎望著餐桌對面的丈夫。

    杜禦垂著眼眸,喝了一口咖啡,抬頭接觸到她的目光,仿佛才想起他的妻子還在氣頭上。

    “穎兒,你不要把媽的話放在心上,下班我會先回去一趟,你什麼都不必煩惱,交給我來解決。”

    “媽說的也沒錯,家裡人口少,多生幾個,多點孩子的笑聲,熱熱鬧鬧的總是好,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陳穎冷水澆掉杜禦的好風度,他的臉色逐漸凍結。

    “好了,到此為止,你不要再說下去。”杜禦板起臉,不想和她吵。

    “你不想帶孩子,我一個人帶總可以了吧……為什麼不可以要?”陳穎胸口堵著一股氣,很煩躁,很焦慮,感覺像是要爆炸了。

    “……你不要再說了。”杜禦整個臉沉了。

    “不說要怎麼商量?反正這次你要聽我的,讓我再生一個女兒,我會自己帶!”

    “你怎麼自己帶?小孩隨時要哄、要抱,哭了、餓了不等人,你半夜根本就爬不起來——”

    “俊英那時候的情況怎麼可以跟現在相提並論!我如果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會請保母,絕對不會吵到你!”陳穎被杜禦踩到痛腳,瞬間爆氣了。

    “你不要亂發脾氣,我們在俊英身上花多少心血和時間,你還忙不夠?況且你想生女兒就能生?不要胡鬧了。”杜禦低斥她。

    “我兒子有什麼不好?我忙得很快樂!我就是不懂全家都那麼盼望,為什麼你要反對?到底是誰胡鬧!生不到女兒我就繼續生,我們又不是養不起!”

    “你開始胡言亂語了……冷靜下來,不要再跟著家裡起哄。我去上班了。”杜禦臉色緊繃,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毫無結果的爭執上面,從餐桌起身。

    陳穎一雙眼睛瞪得很大,沖過他身邊跑進房間……等杜禦進去拿外套,她把一包紙袋扔到他身上。

    “穎兒!”杜禦不能忍受她的亂發脾氣。

    “存摺、股票、房契……所有財產都在這裡。”

    “你拿出來做什麼?”

    “我們的財產是夫妻共有,我有權利分一半,我的部分就當作我付給你的贍養費,我要兒子的扶養權——如果你不生,我們就離婚!”

    “穎兒,你太過分了!”

    他這人向來講原則,當他說“不”,就是沒得商量,結婚十年來,陳穎還不瞭解他嗎?

    但是陳穎這座悶了許久的火山,終究還是爆發。

    因為不生第二胎的問題,吵到要離婚,這是杜禦始料未及。

    但是陳穎說出口了,就算她只是一時衝動嚷出來,以她的脾氣,硬著頭皮她也會走到底。

    面對暴走的妻子,過去杜禦會讓她自己慢慢冷靜下來,過一陣子再和她溝通。

    但是這一回,陳穎和他冷戰,在家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完美妻子”全面罷工。

    杜禦終於忍無可忍,他主動開口……答應她的離婚。

    陳穎也知道杜禦的原則是銅牆鐵壁,沒有轉圜餘地,和他硬碰硬,她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向來都是這樣的。

    陳穎只是意外,面對離婚,杜禦會提出這種條件——

    “你非得離婚的話,我無話可說,不過家裡都很寵俊英,不可能會讓你帶走,弄到最後只好上法院了……官司開打,時間是拉鋸戰,拖久了,雙方撕破臉,站在俊英的立場考量,不管父母哪一方爭取到扶養權,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相信你也不樂見。

    “穎兒,如果你還是非得離婚,又要俊英,我可以成全你,不過我希望能夠把傷害降到最低,如果離婚之後你能夠答應先回快樂村去等一段時間,明年我會安排俊英轉學到杏山去念書,讓俊英留在你身邊。”

    杜禦明知她在故鄉臭名遠播,是人人喊打的狐狸精,還要她回快樂村被人白眼,他是以為她不敢答應,還是另存心思?

    陳穎仰著頭,瞪著屋頂的漏水……又多一處了。

    “哇啊,這不是小水滴,這根本是水柱了……會不會變瀑布啊?”歡樂樂從背後抱上來,整個重量掛在她身上,嘴裡嘖嘖嘖,把陳家破屋頂的漏水當奇觀,嘖嘖稱奇。

    陳穎曾經非常生氣的想過,杜禦如果是硬著來,那麼她半夜把兒子拐走也理直氣壯,偏偏他摸著她的頭勸說還抓中她的心思——她怎麼忍心讓兒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

    考慮到兒子的心情,她選擇以和平的方式處理兩人的離婚,和杜禦簽訂離婚協議書,等待來年和兒子團聚。

    離婚之前,她把父子的生活起居都安排妥當,請人幫忙煮三餐和打掃,所以比較不擔心。

    回到快樂村,已經四個多月了。

    陳家的平房是外公留下來的,陳穎返鄉才發現小庭院的老樹因為被颱風劈倒,壓破屋頂。

    多虧有歡爸和樂樂幫忙修補,總算有個安身之地,偏偏漏水……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把所有財產都給杜禦當贍養費,換取兒子的扶養權,現在要努力賺生活費,才存了一點錢……真是傷腦筋。

    “所以說招男,這個錢還是不能省,補屋頂這麼大的事本來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來。”歡樂樂還是喜歡叫她招男,老早就把陳穎這個名字當耳屎給扔了,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直接撥給專業的阿水師,不等“屋主”出聲,村長就自己出主意了——

    “喂喂喂……阿水師,我村長啦,最近忙不忙?”

    陳穎回頭瞪住她。

    村長當作沒看到,走去客廳繼續講電話,“……這樣啊,看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招男家看看……對啦,就是屋頂漏水……那等這陣子下雨過後,再麻煩你跑一趟,謝謝你……哈哈,不是沒開啦,是我的手機沒電自己關機了我沒發現……江大農找我?你在機車店啊,機車又壞啦……”

    陳穎望著大雨大雨一直下,從屋頂漏得滿地都是,等俊英明年搬過來就會用到這個房間,先整修也好。

    套一句樂樂的話說,十年還真不是匆匆過,她過去東學西學的技能派上用場了,再來找些兼職做,多賺點錢……

    “招男,還有沒有飯,我肚子餓了,幫我煎個蛋。”講完電話,歡樂樂晃回來了。

    “一個小時前才吃過,你飯桶啊!”

    遇到這個大飯桶,她還是忍不住扯開喉嚨,白費了她這十年的修身養性。

    話又說回來,這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雖然她和杜禦十年婚姻落到離婚收場,她反而拾回和樂樂的感情,彌補過去年少輕狂一時激情所犯的錯誤。

    過去十年裡,她每每想到樂樂就痛的心臟,終於……可以不再痛了。

    所以說杜禦……真的是很討厭!

    時序進入十二月,再過兩個禮拜就是耶誕節,陳家的屋頂終於不再漏水,雖然修補好了,但是……

    真的沒問題?

    月光下,仰頭一看,屋頂都還看得到拼拼湊湊出來顏色不一的磚瓦,到處東一塊、西一塊像補丁的痕跡——陳穎特地拍給兒子看,告訴兒子這是別的地方沒有,只有陳家屋頂才有的“特色”,讓兒子眼睛一亮,也跟著很開心。

    然而陳穎嘴裡所謂的“特色”,其實是在摳門屋主的預算控制下,以“堅固耐用”為前提,阿水師口吐白沫,花了許多時間把積存的餘料翻出來補上的。

    馬路旁停著一輛黑色轎車,男人站在小庭院外,仰頭看著屋頂許久,才皺著眉頭拉下目光。

    他摸摸花框小鐵門,試著輕輕一碰,兩扇小鐵門就開了,根本沒鎖……男人眉間的紋路更深了。

    男人看看表,踩著月光,走進陳家庭院,察看環境,巡視門窗,屋裡一片漆黑,每天早睡早起的屋主,還是一樣十點就上床……

    媽……樂樂阿姨老是趁你睡著爬上你的床,你有沒有發現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

    嗯……現在是溫泉季,村長很忙,還忙著約會,我猜你樂樂阿姨現在如果不是在麥叔叔家,就是正忙著在村裡團團轉……放心吧,她這陣子都沒空過來,每天只有吃早餐才看得到人。

    媽媽,你不要轉移話題,你把我們家的大門鑰匙藏在門口外面的花盆被爸爸發現時,爸爸說這動作很沒安全觀念。你以前住在家,還有我跟爸爸看著你,幫你收鑰匙,你現在一個人住,大門的鑰匙放在窗戶溝槽,連樂樂阿姨都知道你的習慣,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俊英,媽好想你,才一陣子沒見到你……你又長大了……

    媽媽,你一睡著就迷迷糊糊的,連爸爸抱你回房間,你都不知道,萬一有壞人深夜闖進去,爬上你的床怎麼辦?我實在很擔心你……

    嗯……你爸爸把你教得真好,你的口氣愈來愈像他了……

    杜俊英每天睡前都要跟媽媽視訊道晚安,而父親總是盯在一旁。

    杜禦把手指伸進窗戶底下的窗溝內,心情很複雜……他到底是希望摸到鑰匙,還是希望她已經改掉壞習慣呢?

    不管怎麼說,他覺得心理平衡了一些,他這個做丈夫的耳提面命,被她當耳邊風,而她最愛的兒子說的話,待遇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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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00:05:20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一

    唉!

    杜禦拿到鑰匙,卻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十幾年前的快樂村來來往往都是村子裡的人,環境、人口單純,老一輩貪方便,家門鑰匙隨便塞還情有可原,現在的快樂村已經發展為觀光溫泉區,正值溫泉季,到處是陌生遊客,她還毫無警覺心!

    喀……

    依然是陳家小厝。

    寒冷的夜,窗門緊閉,把月兒關鎖在窗外,屋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隱隱約約,廚房旁邊的那間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古早的大通鋪唧唧嘎嘎地響。

    通鋪上,高高隆起的棉被蓋著微微的喘息聲,吸吮聲,淡淡的茉莉香被森林裡的芬多精包圍,吞噬,慢慢打開了一道門,通回過去的時光……

    “嗯……你回來了?”今天又加班到這麼晚。

    陳穎眼睛張不開,呼吸充滿清新好聞的森林香,嘴裡嘗到杜禦的味道,他的唇,他的吻。

    杜禦的體溫包圍著她,溫暖的手在她的身上遊移,慢慢暖熱了她的身子……在寒冷的冬夜裡,背後一股涼意,陳穎忍不住往他懷裡鑽了鑽。

    “……我回來了。”

    黑漆漆的通鋪上睡著離婚婦女,離婚男人的外套、領帶擱在一旁。

    杜禦嘴角微揚,她依然維持著好睡好入眠的好習慣,睡得一塌糊塗,分不清東南西北。

    “嗯……幾點了?”陳穎摸著一副結實的胸膛,解開一排鈕扣,剝他的襯衫,解皮帶扣……

    “十一點多吧?”杜禦把一副柔軟的身子抱進懷裡,額頭貼著她,深深吸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這十年來他是太依賴她了。

    “俊英又收到情書了……耶誕節都還沒到,已經有好幾個不認識的女生寄卡片給他,樣子長得像你真吃香。”真吃味,父子都一個模樣,招蜂引蝶。

    “是嗎?”他兒子真是什麼事都跟她分享,杜禦和兒子住在一起,卻連一張卡片都沒見過。

    杜禦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滿意地發現,幾個月來的分離並沒有造成影響,陳穎潛意識裡還停在過去的生活模式,十年養成的習慣已經深入她骨子裡了。

    以往杜禦有應酬或加班無法回家吃飯時,陳穎都會把兒子的生活瑣事跟他說,讓他再忙碌也不會錯過兒子的成長。

    杜禦親著她的唇,他就喜歡她睡得又沉又香的時候,她也只有這個時候最坦率。

    “他傳照片過來,每一張卡片都寫得好肉麻,好直接,現在的小孩……”陳穎習慣了交代兒子的事情,習慣了老是被他的吻打斷。

    可是……他今天沒有酒味,怎麼吻得這麼重,抱得這麼緊?

    還有……她兒子只傳照片給她,怎麼沒有拿給她看呢?

    陳穎感覺連呼吸都被杜禦吞噬了,他今天的吻又深又重,像猛獸一樣,讓她沒來由的不安,仿佛要掉入黑洞裡抓不住自己。

    她?住他的嘴巴,轉開臉去深吸了口氣……怎麼回事?他很久沒這麼吻她了。

    杜禦拉下她的手,揉握著她冰冷的手指,心底留有一絲歎息。

    陳穎意識逐漸浮上來,想起來——

    她的寶貝兒子一天會丟好幾則訊息過來,每天都開著視訊跟她道晚安,俊英沒有把卡片拿給她看,那是因為他們母子分居兩地……因為她和杜禦已經離婚了——

    “樂樂?”

    她和杜禦離婚了,偶爾睡得太沉就會發生這種情況,把半夜爬上床的樂樂當成是下班回來的杜禦。

    歡樂樂老是爬上床就一把抱住她,像八爪章魚巴住她不放,拚命擠光她胃裡的空氣,死命把她弄醒。

    陳穎這麼不容易醒來的人被吵醒,一個大腳免不了——

    “……像嗎?”

    黑暗中,陳穎差點踹下去了,卻突然傳來杜禦的聲音……

    杜禦渾厚低沉的聲音跟樂樂清脆爽朗的聲音差了十萬八千里,怎麼會像?還有,他細碎的吻持續落在她的臉頰,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的唇,甚至她的身子都能感覺到杜禦雙手的愛撫……

    不是樂樂,那麼是——

    “我又作夢了?”這次的夢境竟然真實到她分不清楚,是因為上個禮拜才見面的關係?

    穎兒,我們儘量避免影響到俊英的正常生活,讓俊英能有健全的身心發展,以後全家每個月固定兩次郊遊聚餐,這個條件可以嗎?

    為了兒子,她當然好。

    她的父母離婚後,兩個人好聚好散,小時候她最期待的就是全家出遊的日子。

    所以雖然離婚了,她還是和杜禦拉著兒子的小手,手牽手快樂去郊遊——但是經過幾個月下來,陳穎有些後悔了。

    陳穎以為離婚是,兩人各自展開新生活,用嶄新的心情迎接美好的未來。

    但是到了杜禦這裡……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現在如果給她重新寫離婚協議書,她一定斬釘截鐵拒絕他,並且嚴厲警告他——離婚夫妻就應該分得清清楚楚,永不再見!

    “真意外,你會作春夢?”

    陳穎當然是在作夢,不然已經離婚的杜禦這個時間出現在她的房子裡,在大通鋪上光著身子和她抱在一起,發生如此跳脫現實的狀況該如何解釋?

    不過夢裡居然連一盞燈都沒有,而且夢裡的杜禦瘦了,以往厚實的胸肌變得有點單薄……上個禮拜確實看到他臉尖了點,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想到這裡,陳穎更懊惱,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他分得乾乾淨淨,卻還是對他魂牽夢縈。

    所以她就更氣杜禦,每次見面他總是讓她忘記兩人已經離婚的事實,每次總是讓她以為他們還是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出遊,她還是他的妻子。

    杜禦……真的瘦了……

    “穎兒,你還沒睡醒?”杜禦在她一雙手胡亂撫摸之下,聲線改變了,緩緩抓住她的手。

    嗯?陳穎半眯著惺忪睡眼,還沒反應過來。

    啪嚓。燈,亮了。

    杜禦翻起身開燈……

    他怎麼知道開關在那裡?陳穎眯著眼睛適應光線,目光跟隨人影移動,一時之間思緒好錯亂。

    是杜禦嗎……為什麼光著上半身?

    陳穎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

    只是幻影吧……怎麼還在?

    她用力眨眼睛,隨著人影靠近,高高仰頭看。

    牆面斑駁的小屋裡,一踩就發出響聲的大通鋪,晃閃的燈光底下有如巨人般當頭壓下來的身影,這個人……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走過慘澹的青春歲月,褪去冷郁王子年少輕狂的外衣。

    十年風風雨雨,經過社會洗禮的杜禦,已經明確掌握未來的目標和方向,心有所依,成功和穩定成就了眼前自信從容的他……

    眉目如劍,英氣逼人,完全不需要華麗的背景來烘托,內斂沉穩的氣質蘊含光華,藏不住穩健企業家的萬丈光芒——

    真是杜禦!

    他怎麼來了?

    陳穎終於完全清醒,倒抽一口冷氣,就像看見外星人出現了——眼睛瞪得奇大!

    杜禦壓著光線在她身邊坐下來,眯眼瞅著她的樣子……好久沒見她這副模樣。

    陳穎狂亂的卷髮披肩,美目瞠得又圓又亮,水潤的臉頰紅豔豔,充滿血色的嘴唇還微微腫著他吻過的痕跡,身上剩下一件薄透的背心……

    杜禦把滑落她肩膀的肩帶拉好,她穿這件背心跟沒穿一樣,根本遮不住雪白豐滿的胸部,他瞅著酥胸上的吻痕,本來只是來看看她,是他太無法克制了,等她發現又要罵他了。

    杜禦轉開臉,找她的衣服……不知道被他脫哪兒去,怕她凍著,他拉起棉被裹住她。

    “醒了沒?”看她一臉將醒未醒的模樣,杜禦伸手把掉進她嘴裡的髮絲撥開,梳攏她一頭亂髮,手指輕輕擦過她冰涼的臉頰。

    陳穎是震驚過度了,她在回想剛才……究竟哪一場是夢,哪一段是現實?

    杜禦是來做什麼!

    “樂樂不在這裡。”她喃喃地脫口而出。

    接著想起,樂樂說杜禦最近來過杏山別墅,兩人在那兒巧遇。

    陳穎曾經跟杜禦提過樂樂有交往物件。

    杜禦走出過去的傷痛,但樂樂是他的妹妹,始終是杜禦心裡最牽掛的人,所以陳穎也猜到,杜禦是故意安排樂樂去當杏山別墅的管理員,製造“巧遇”的機會,目的是想照顧這個妹妹。

    “我知道,我不是來找她。”山上的氣溫比平地低,杜禦觸到她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臉頰和脖子都是涼的,便把整個手掌覆上去溫暖她。

    又來了、又來了……我們離婚了好嗎?老是這樣!

    陳穎不感激他的體貼,一雙眼睛瞪得無比大。

    既然不是來找樂樂……他來做什麼?

    “我來找你。”

    陳穎才默默想著“不會是……”,就聽到杜禦的回答,她臉頰瞬間發燙,又惱又狼狽地揮開他的手。

    算了,被他看穿也沒什麼,反正他一直都知道她對他餘情未了,沒什麼好遮掩。

    “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我沒鎖門?”陳穎把棉被拉到脖子上,不去想他留在肌膚上惱人的余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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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二

    十四歲這一年,她遺失了自己的心。

    但是,吸引住王子目光的人,卻不是她。

    她和歡樂樂的個性南轅北轍,她無法像樂樂那樣開率直,善良樂觀,樂於助人,整天都在笑……王子會被樂樂的笑容吸引,是很自然的事。

    她也覺得,歡樂樂才是適合杜禦的人。

    只有像樂樂這樣敢耍他、鬧他,就算被甩開還是能夠纏上去的那份爽朗,才能夠給王子帶來陽光,露出笑容。

    國二開學後不久,歡樂樂就把杜禦拉進她們的團體裡了。

    接下來的國中生涯,走到哪兒都是三人行。

    國三寒假返校,放學時,歡樂樂被杜禦拉住了……

    “我喜歡你,你呢?”

    “我啊,我最崇拜的是苦學長,最喜歡的人是招男和你,嗚……寒假作業好難。杜禦,你幫我寫作業好不好?”

    “當我的女朋友好嗎?”

    “……那你會幫我寫作業嗎?”

    杜禦臉上盡是寵溺的笑容,頗拿她沒辦法地點了點頭。

    “嘿嘿……好哦。”歡樂樂難得有了羞澀的笑容。

    這一年,他們十五歲,走廊的盡頭,一對剛誕生的小情侶牽起小手,甜甜蜜蜜成為班對。

    雖然早就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為什麼她的心臟還是刺了那麼一下下?陳招男本來想等他們,最後還是一個人先走。

    “招男,你怎麼可以先走?都沒等我們!害我跟杜禦找你好久,罰你請我吃冰!”

    歡樂樂把整個校園翻遍了,拉著杜禦沖到她家。

    “你吃定我是不是?交男朋友的人請客!”

    “校規又沒有這一條……那不然,交女朋友的人請客好了,嘿嘿。”

    “唉,你最賊了……不如到我家寫作業,順便一起吃飯,你們想吃什麼?”杜禦深情的眼神,寵溺的笑容,完全把樂樂捧在手心裡。

    “哇啊,那我要吃烤乳豬。”歡樂樂直接忽略“寫作業”這件事,只是聽到吃的,已經開始流口水了。

    開學後,還是三人並肩行,一直到畢業。

    “哇啊,我的運氣真是好,竟然順利讓我蒙進學長的學校,我終於可以見到學長了,哇哈哈!”歡樂樂開心地又叫又跳,她考上她最崇拜的苦學長念的那所高中。

    而杜禦和父母有約定,高中就必須搬回家住,他考上離家不遠的學校,陳招男也和他考上同一所。

    “哼!”男朋友相當吃味。

    “嘿嘿……”歡樂樂勾著杜禦的手臂陪笑臉,偷偷向陳招男吐舌頭,眯眯眼盡是笑意。“杜禦,你跟招男同一所學校,你要幫我多照顧她,她這張臉很——”招搖。她還沒說完,就被陳招男捂住嘴巴。

    “顧好你自己就夠了。”

    “是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放假就去找你。”杜禦摸摸她的頭,滿眼是依依不捨的深情。

    杜禦看著她,又歎了口氣,把她摟入懷裡,緊緊的抱了好一會兒捨不得放開她。

    歡樂樂默默臉紅,陳招男轉開了眼,從此三人分隔兩地。

    高中的杜禦受到樂樂的影向,多了笑容,多了份爽朗的氣息,更加出色出眾。

    因為樂樂的能量,杜禦的世界充滿陽光。

    因為樂樂的笑容,潛移默化的拉開杜禦的嘴角。

    因為有樂樂,杜禦的心裡有寄託,有夢想和希望,人生已經有了方向,他的眼神不再憤懣迷惘,想著樂樂的笑容裡有著樂樂爽朗的影子。

    杜禦有王子般的貴氣,有陽光般的笑容,一入校園就引來尖叫聲,整天好多女生趴在窗口看他。

    “招男,生日快樂。樂樂特別叮嚀,一定要在今天拿給你。”杜禦拿了兩份禮物,一份是他買的。

    陳招男拿著兩份禮物,手有點抖……早上才清過抽屜的垃圾,明天又得提早過來清了。

    王子不曾留意過,他的瘋狂粉絲一大堆,他的親近給她帶來不少麻煩,除了座位經常有垃圾,她也曾經被水桶砸過,板擦丟過,走道還會有大腳伸出來,衣服莫名的被弄髒。

    陳招男最厭惡這些小動作,窗外死冷的目光四射,更讓她冒火,故意湊近杜禦身邊搞曖昧。

    “要看樂樂送的禮物?”她壓低聲音說。

    “哈,她一再交代我不准偷看,我有點怕。”杜禦想起女朋友的一臉賊笑,想看又不太想知道。

    陳招男靠在杜禦的桌邊,拆開包裝紙,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小卡,她一張張看,最後好笑的遞給杜禦看。

    歡樂樂送給她的禮物,是“杜禦跑腿使用券”編號一到十。

    “果然沒好事。”面對女朋友的淘氣,杜禦滿眼是寵溺和笑意。

    “幫我買麵包。”女王高高在上,遞出編號一小卡。

    “唉……你們根本是串通好的吧?”杜禦搖搖頭,起身去跑腿。

    從杜禦和歡樂樂交往的那一天起,對陳招男而言,杜禦已經不再是遙謠不可及的王子,杜禦已經變成她姊?淘的男朋友。

    在高中三年裡,在校園裡,杜禦只是一個同學,一個……交情較好的同學,如此而已。

    大二時,杜禦笑著向她透露,這個寒假他想帶樂樂回家,介紹給家人。

    他想在樂樂滿二十歲的生日時,幫樂樂辦一場生日宴,在宴會上向她求婚,他想和樂樂先訂婚,畢業就結婚。

    杜禦的笑空好閃耀,他大概已經迫不及待想把樂樂娶回家了。

    陳招男想著她得先幫樂樂準備禮服,搭好配件,還有化妝和發飾,讓宴會上的樂樂成為最佳女主角。

    一直以為他們這一對會順利步上紅毯,牽手走到人生盡頭,幸福甜蜜到老。

    她和樂樂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姊妹還要好,她從未想過……

    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和杜禦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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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切都摔碎了,包括他的心,他和樂樂共組家庭的美夢,摔得支離破碎。

    現在,連她和樂樂之間緊密的信任和情誼,也像地上粉碎的花瓶一樣,再也拼不回去了。

    這個寒假,對杜禦而言,本來應該是一個充滿喜悅的假期。

    這個時候,應該是杜禦帶著樂樂回家介紹給家人的時間。

    本該是一個被光與熱包圍,充滿笑聲、溫馨和樂的氛圍,卻諷刺的只剩下滿屋狼藉,滿室幽暗與冰冷,仿佛身處煉獄,毫無生機。

    深冷的夜風從窗口打破的裂縫灌講來,鬼哭神號般的風聲颼颼,撕裂的窗紗顫動著無助的悽楚,打得啪啪作響。

    陳招男只覺得好冷,她的身子熱不起來,赤裸裸地躺在淩亂的庥上,和杜禦交纏在一起……

    杜禦刺穿了她,帶來痛楚,他卻毫無所覺,攀附著她的身體,瘋狂的抽動著肉體,一次又一次的進入她的身體。

    杜禦想摧殘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他把整個房子的傢俱都砸了,所有的瓷器、玻璃都摔個粉碎,能撕的都撕裂,毀得慘不忍睹,他想毀掉的不是這些傢俱,而是他的世界。

    還記得初見他時,他冷鬱的眼神,他高不可攀像活在一個她無法到達的世界。

    這幾年因為樂樂的關係,他渾身的冰霜化了,化成一道暖陽,她都已經忘記他曾經是這麼冰冷的人。

    杜禦……杜禦……你慢一點……

    陳招男張著口,卻無法出聲。

    杜禦緊繃堅硬的肌肉底下,是他隨時可能繃斷的心弦。

    傳入她耳裡的喘息聲,一聲聲都是他內心深處的斯叫吼、啜泣、悲嗚。

    陳招男無語地承受他的宣洩,淚水從眼角淌下來,心底又酸又疼……這麼多年來,只有樂樂能夠讓杜禦的笑容深入眼底,也只有樂樂能夠讓他的心中充滿柔情和溫暖。

    杜禦深愛著樂樂,他的愛太深,所以才會傷得這麼重,這麼痛,痛到……他已經不在乎去傷害任何人。

    陳招男吞下滿到喉嚨的苦楚,他憤恨的眼神沒有靈魂沒有她,此時此刻不管是誰在他的身邊,只怕他都會一把抓住,瘋狂地撕裂毀滅,與他一起沉淪……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吧?

    直到現在,她都還在想,這是一場夢吧?

    一場隨時會醒來的噩夢。

    那麼,杜禦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這裡是杜家莊園,杜家三代同堂,趁著元旦假期,一家人聚在一塊兒。

    杜禦的叔叔不在了,嬸嬸薛芮芬和堂弟杜龍這幾年住在國外,薛芮芬剛回來。

    “才幾年時間,我看禦的轉變最大,以前在國外念書時很難從你臉上看到笑容,現在倒像是笑容不要錢似的,整天笑容滿面,你在學校也是這樣笑的話,那些女孩要怎麼靜下心來念書?”薛芮芬取笑他。

    “唉,你別提,你這一提,他又要把整個功勞都歸功到他女朋友身上,我又變成罪人了。”杜禦的母親蘇倩倩榣搖頭,故意唉聲歎氣。

    “媽,樂樂真的是個好女孩。”杜禦提到女朋友,笑容更滿了。

    “樂樂?”薛芮芬一怔,望著杜禦看。

    “嬸嬸,我的女朋友叫歡樂樂。”

    “歡…樂樂?”薛芮芬嘴角的笑容隱約抖落。

    “芮芬,你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把女朋友掛在嘴邊,成天說因為有樂樂,才把一個乖僻小孩帶上正途,說他差點走上邪魔歪道時,是樂樂的光亮照耀他,是樂樂的笑容陪伴他,是樂樂找回他的希望和光明。因為有樂樂,我們才能找回一個充滿笑容、積極爽朗又有禮貌的兒子,簡直把女朋友捧上天了。”蘇倩倩邊吃水果邊向妯娌抱怨。

    “你什麼時候把她帶回來給我看看?”杜奶奶最疼孫子,她只要孫子喜歡就發了。

    “奶奶,這個寒假我會帶她回來,樂樂她溫暖開朗,性格明亮大方,等你們見到她,也會跟我一樣喜歡她。”杜禦隨時隨地都不忘幫女朋友建立好形象,他忽然傻笑了一下說:“其實……她是我要結婚的物件。”

    “你才幾歲,談什麼結楯,先看再說。”要是換成過去,蘇倩倩聽到兒子這麼說,老早抓狂了,不過這幾年來她的兒子從一個冷漠寡言的小孩,變得貼心又有禮貌,各方面都不用她操心,這的確是為他的女朋友加了不少分數,她才把面子賣給兒子。

    “是啊,禦,你還年輕,不用急。”薛芮芬笑了笑,在心裡安慰自己不要過度聯想,應該只是同名同姓,老天爺不會開這麼大的玩笑。

    “哈……我很確定是樂樂,等你們看過以後再說……其實我是想說,家裡人口少,我跟阿龍都是獨子,如果我能夠早點成家,趁年輕多生幾個孩子,以後四代同堂,能夠早點讓家裡充滿小孩的笑聲,我也才能專心在工作上,多幫家裡的忙。”杜禦溫暖的眼裡裝滿對未來的夢想,雙眸閃閃發光,一番話全說進老人家的心裡了,不點頭都覺得可惜。

    “芮芬,你聽聽,這是一個大二學生該說的話嗎?”蘇倩倩心裡是又氣又好笑,兒子的成熟懂事讓她滿心喜悅,但他把一切功勞都歸功給他的女朋友,又讓她吃味,以後她還有兒子嗎?

    “禦,這個樂樂……她幾歲?她家裡有什麼人,住哪兒?”薛芮芬看他這麼認真,總覺得不安心,忍不住要問清楚。

    “樂樂跟我同年,我們是國中同學,她家在杏山,父親是快樂村村長,單親,家裡只有他們兩人。”

    薛芮芬言臉色大變,連忙低頭吃水果,卻已經食不知味。

    “難道是快樂村的村長……阿榮的女兒?”

    “是的,爺爺。”

    “你認識?”杜奶奶好奇地問老伴。

    “你忘了?就是幫我們管理別墅和果園的村長啊。”

    “原來如此,我都十多年沒到過那兒了。”

    “阿榮聰明,學問、人品都不在話下,早年我有意讓他到總部上班,可惜他想待在故鄉服務,要是他願意,早就是公司裡的高層人員。”杜爺笑著說:“既然是阿?的女兒,那就更好了。”

    “謝謝爺爺。”杜禦聽爺爺這麼說,笑得白牙都閃了。

    薛芮芬臉色一片死白。

    睡前,她叫住杜禦,“你明天什麼時候回學校,我想回去看看,順便搭你的車好嗎?”

    “好,看嬸嬸什麼時候出門,我都可以。”

    “嗯,那就中午過後吧……”

    薛芮芬的娘家在靠海的永夜小鎮上,距離杜家約兩個小時的車程。

    永夜小鎮附近的永德大學很有名,以前杜禦的叔叔曾經在這裡念過書,當時杜奶奶很喜歡這兒的環境,就買下臨近海崖邊的永夜小屋。

    因此杜禦考上永德以後就搬來這裡住。

    永夜小屋是兩層樓的白色建築,走浪漫典雅風格,一樓陽臺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海洋。

    薛芮芬在陽臺吹著冷風,望著海的眼裡有著許多回憶,她回過頭來,對著杜禦欲言又止……忍不住打了冷顫。

    “禦,樂樂她現在……跟你同一所學校嗎?”

    杜禦笑著搖搖頭,“我們不同校,她挑了一間離家比較近的學校念,離這兒有段距離。”


    “原來如此……你們常見面嗎?”

    杜禦又是搖頭,“高中到大學我們都不同校,放假日她又喜歡跑回家,我常被她放鴿子,有時候一個月還見不到一次面。”

    冬天的海風濕冷,薛芮芬拉緊大衣的手在抖,聽他提起樂樂時聲音充滿甜膩,讓她更不安,連忙問:“你們都還是學生,應該沒有……沒有……逾矩的行為吧?”

    杜禦一怔,似乎沒想到嬸嬸會問得這麼直接,薄臉皮微紅著搖頭。

    “禦,你還年輕,學生時代交往的對象,將來不見得會走在一起,你以後是要繼承杜家事業的人,不如趁現在多出去見見世面,而且阿龍他也很想你,你跟我回英國念幾年書回來吧?”他希望他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捲入上一代的是非。

    “嬸嬸,我在國外待到十四歲,回國才只有幾年時間,而且我父親希望我從基層學起,所以今年署假我就要開始進公司實習了。雖然我和樂樂都還年輕,不討我心裡只有樂樂,將來我也不會考慮別人。”

    “你當真……這麼愛她了?”薛芮芬一整個頭皮發麻,看他癡傻的笑容,心都痛了。

    杜禦仍然是那一臉笑容,點點頭。

    “……這樣不行。”薛芮芬握著拳頭。

    “嬸嬸,有什麼事情嗎?你沒事吧?”杜禦很少看她如此心神不寧。

    “禦,你叔叔死的時候,你跟阿龍一直陪在我身邊,你應該知道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

    “嗯……嬸嬸,你怎麼了?”杜禦看她臉色有點白,忍不住擔心她。

    “唉,要不是我這麼瞭解你……你個性嚴謹,不會隨便開口,你想帶回家的人,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心裡認定的……”薛芮芬自言自語。

    “嬸嬸,外面很冷,我們到裡面坐吧?”杜禦看她直發抖,他摟著她的肩膀進屋去。

    “嗯……”薛芮芬望著他。

    她嫁進杜家之前,跟倩倩就已經是手帕交,後來成為妯娌,感情還是一如以往。她深知蘇倩倩的個性,她絕對無法接受這豐事……否則當年就不會選擇逃避,遺忘,不肯面對現實了。

    她若知道自己的逃避演變成這種結果,她造的孽如今兒女來承受,她一定會崩潰……

    “嬸嬸,先喝杯茶。”杜禦幫她沖了一杯熱茶。

    “謝謝。”薛芮芬又是深長歎息……她扛這個秒密扛了十九年,本以為都已經討去,沒想到……當年一個錯誤,一個處理錯誤,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禦……你也知道,你媽是獨生女,出生在富有家庭,從小是被父母寵爰長大的……但是她跟你父親的感情很好。”

    杜禦點點頭。

    薛芮芬繼續說道:“你還沒出生之前,你外公曾經破產,你母親向你父親求助,但沒有得到幫助,兩人為此吵架,那次……她跑出去。”

    “我聽外婆提過,以前外公生意做得很大……發生什麼事嗎?”

    “詳細情形我沒有問過,倩倩隔天就回家了……不久發現自己懷孕,結婚三年好不容易才懷上,她一直盼著這個孩子,卻……她來找我商量,叫我幫忙。”薛芮芬以前是助產士,母親退休前是婦產科醫生,當時娘家開診所。

    杜禦看嬸嬸的表情是在說……他母親那次跑出去,做出對不起他父親的事情?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因為當時,你母親就是住在這裡待產,生下你和……樂樂。”

    杜禦望著薛芮芬,當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當時……情倩懷的是雙胞胎,所以她捨不得把孩子拿掉,想賭賭運氣……卻只賭到一半好運,她生下的龍鳳胎,竟然是兩個不同父親……你和樂樂是同母異父的雙胞胎,樂樂是你妹妹。”

    “嬸嬸……她在說什麼?”

    “禦,孩子是我送走的,所以我很確定樂樂是你?妹……倩倩托我找一戶能夠疼愛孩子的好人家時,我想起我曾經在杏山迷路,被村長夫妻好心收留,在他們家住了幾天。這對夫妻親切善良,在村子裡人緣很好,很喜歡小孩,不過村長太太無法生育。我跟她聊天時,知道她很渴望有個孩子,甚至考慮過收養……我相信他們會疼愛這個孩子,所以我把孩子放在村長家外頭,親眼看著一個婦人從村長家出來,把小孩抱進村長家,我才離開的。”

    她到底在說什麼!

    “……我把孩子送到杏山的快樂村,後來偷偷回去看才得知村長太太出意外過世的消息。當時村長還是收養那個孩子,取名叫樂樂。你叔叔過世之前,我偷偷去看過她幾次,村長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照顧得很好,我才放心……”

    “你別再說了!”杜禦已經臉色死白。

    “禦,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但這是事實……你不能眼樂樂在一起。”必須告訴他這麼殘酷的事實,她也很痛苦。

    視窗外的風把浪潮聲吹進來,伴隨著一股濕冷死寂的空氣,把杜禦死白的瞼色凍得更加難看。

    “倩倩並不知道我把孩子送到杏山,她相信我會給孩子做好安排,所以……她不想知道那個孩子在哪裡,叫什麼名字,過什麼生活……她說那個孩子是她的錯誤,只有你才是她跟你父親愛的結晶,她當自己只生下你。”薛芮芬握住杜禦僵硬冰冷的手,對他很憂心。

    杜禦以為他在聽天方夜譚,這太荒謬至極——樂樂是他妹妹?

    他準備要結婚的對象,他全心所愛的女孩……是他妹妹?

    杜禦想大笑,當它是個笑話……但他卻想起樂樂是養女,樂樂常把她八歲離家出走的事情掛在嘴邊……

    “禦……我也想不到你跟樂樂會是這種方式相遇……但是你要相信,你們之間會互相吸引,那純粹是雙胞胎之間的感情,畢竟你們曾經同在母親的肚子中,對彼此之間的感覺一定是比一般兄妹來得深,再過幾年你就會明白,你對樂樂只是手足之情……”

    杜禦甩開她的手,海風呼呼吹來,卻吹不散薛芮芬留在耳畔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耳中,一字一句有如一把刀不斷刺過來,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過度的震驚,奪走他的聲音,難以言喻的恐懼排山倒海而來——

    “禦,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不要碰我,我想靜一靜。”久久,杜禦才擠出聲音。

    因為,他還是無法相信。

    高中三年,她和杜禦同班,經常被誤會在搞暖昧。

    大學,她和杜禦志向不同,選擇不同科系,沒想到還是上同一所學校。

    而樂樂,有她自己的選擇,在不同學校。

    上大學以後,樂樂說她愈來愈像高嶺一枝花,擔心她被孤立排擠,常常叮囑杜禦要多關照她。

    杜禦很聽女朋友的話,有事沒事就晃過來找她。樂樂不知道,這個眼裡只有女朋友,魅力橫掃整個校園的王子,正是導致她高中、大學四年多來一個朋友都交不到的原因。

    她也無所謂,反正交朋友既麻煩又浪費時間,還不如利用閒暇多做些其他事。

    托杜禦的福,加上樂樂不在身邊,她一個東逛西晃,學東學西,不知不覺,也讓她拿了幾張專業證照。

    連杜禦都拿怪異的眼光看她,他說天底下找不到幾個人像她,這個年紀就把收集證照當有趣。

    杜禦說話算保守了,其實她也很清楚沒有樂樂在身邊鬧她,自己完全就是一個傲慢又不合群,和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如果她能夠像樂樂那樣明亮開賏,笑容充滿渲染力,無對誰都前敞開心胸,像逗人的開心果,總是能夠融入任何團體,活躍氣氛,輕易就能使人卸下心防,打心底注入暖陽……如果她有樂樂一半的溫暖,這會兒,是不是就能夠分擔他的傷痛了?

    窗外的天色灰濛濛,天還沒亮,滿室灰暗,狼藉,濕冷。

    空氣中有一股濕鹹的潮水味,摻雜著杜禦的味道,和她的味道。

    窗紗啪啪啪地飄飄打打,那聲音好刺耳……她略略一皺眉。

    赤裸的肩頭露在棉被外頭,被一股冷風吹拂著,她忍不住瑟縮,卻又不敢動。

    杜禦趴在床上,卷去大半的被子,一隻手橫壓在她身上。

    陳招男無法闔眼,她甚至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不驚動杜禦,就這麼看著他的臉……

    太接近了。

    上高中後這四年多來和杜禦太靠近,她連永夜小屋都常來,那天聽說他請病假沒來上課,才過來看看……

    陳招男抖著冰冷的手,抹去他眼角的淚痕,不知道他現在是醒著、還是睡著了?杜禦雙手都是砸碎傢俱時弄出來的傷痕,臉頰也被玻璃碎片劃傷了。

    她很輕的擦拭他臉頰上的血……

    他忽然張開眼,黑眸瞅著她。

    陳招男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望著他……等待他閉上眼,或移開目光,這是他這幾天來常做的,但是他現在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血跡……幹了,很難擦掉。”她打開喉嚨,沙啞的聲音有點緊張。

    啪啪啪……

    整個房裡只有冷風颼颼吹打窗紗的聲音,杜禦依然只是張著眸……眼底空洞無神,看著她,又不是在看她。

    陳招男滾燙的耳朵慢慢又冷下來。

    不管他有沒有聽到,她還是跟他說:“你嬸嬸帶了些吃的過來,她很擔心你,她說你再這樣下去的話,她不能再瞞下去了……”

    接近清晨了,天色又比剛才亮了一些。

    杜禦伸手觸摸她的臉,手指撫摸她的嘴唇,她的下巴,慢慢滑過她的脖子,滑向她赤裸的肩膀,緩緩抓著她冰涼受凍的肩頭,從床上爬起來……

    陳招男望著他,看著他的嘴唇覆上去……

    “杜禦……”

    他吻去她的聲音,撫摸她的身子,壓在她身上,緩緩進入她的身體,抽動他的身體。

    啪啪啪……啪啪啪……

    海風吹得狂,從破碎的玻璃窗口傳來一聲又一聲刺耳的拍打聲,連窗幔都飛了起來——

    陳招男緊緊咬住下唇,攀著他冰涼的肩膀,承受他滿身滿心的沉重。

    杜禦望著她,只看見一張模糊的臉,傷痕累累的心裡,全是那些……曾經在杏山別墅裡與樂樂相知相識,共用的歡樂,共有的笑聲所編織起的甜蜜記憶……如今卻成為折磨他的夢魘,成為等在黑夜裡吞噬他的鬼!

    他愛上的人是和他一同出生的妹妹,滿滿的希望成空,他給出去的愛該如何收回來?他該怎麼做才能忘掉這份痛苦,該怎麼樣才能抹去這份記憶……

    抹去——愛上妹妹的不堪!

    “杜禦……慢……你慢一點……”

    不,不能,他必須快一點,快一點忘記樂樂,快點忘桌所有的一切,不然他又要……又即將……掉入地獄,墜入黑暗的深淵!

    不快一點,他會輸,輸給他內心的魔鬼,他會被拖入地獄……

    分分秒秒,他都在想,他乾脆舉旗投隆,乾脆認輸,放棄他整個人生,沉睡在冰冷的黑暗裡,好過在絕望中掙扎!

    他想認輸,他想放棄,一死百了,都好過一輩子背負痛苦折磨——

    “好吧……你想怎樣就怎樣……”

    那就不要管他!

    “但是你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你嬸嬸擔心你,你還有家人、朋友愛著你,還有……還有……我。”

    在他的身體底下,這個無奈又虛軟的聲音,是誰?

    ……她是誰?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樂樂,誰都無所謂……只要不是傷害到樂樂,是誰都無所謂。

    都無所謂……

    他捧起一張模糊的臉,狠狠的咬破她的嘴唇,她也該嘗一嘗他的疼痛……

    這一點點血絲,這一點點痛,算得了什麼?

    根本就取代不了他滿身滿心傷痕累累的痛楚!

    “杜禦……杜禦……”

    聽著呼喊他的聲音,他的心臟快爆裂開來,只因他留著杜家的血,他就被風光光的抱回杜家,而和他一同出生的??,和他同一個母親的妹?,卻見不得光成為棄兒,當了別人家的養女!

    拋棄樂樂的人,拋棄自己的女兒——竟是他的母親!

    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這個世界,所有的人,全都下地獄!

    除了樂樂……

    全部都跟他一起下地獄!

    杜禦抓著她,噴發他的怒氣,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盡,才緩緩倒在她的身上。

    他的身體底下,是一副柔軟的身軀,體溫有些低,偶爾發著冷顫,卻不曾阻止過他,不曾掙扎,總是默默承受著他,一次又一次逆來順受著他……

    她不疼嗎?為什麼不叫?

    他好痛,又疼又痛,恨不得毀掉她,他一定把她弄得又疼又痛,為什麼她不叫……她是誰?

    一個問號冒出來,像一顆水滴滴落湖面,淺淺的在水面蕩開來,波紋一散就不見了,整個心湖裡只有一個人……

    這麼多年來,他眼裡只有一個人,只有樂樂……

    “這麼多年來,你眼裡只有一個人,只有樂樂…”

    誰……

    “你會這麼痛,痛到撕裂肺,那是當然……你想哭就哭,想喊就喊,相毀掉全世界都好,我陪你……”

    這個虛軟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卻又很陌生不是這麼虛軟的語調,他聽過的聲音,應該要更犀利強悍……是誰的聲音?

    “……你有聽到我說話嗎……還是沒聽到吧……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希望你心裡有好過點……”

    好過?他怎麼會好過?他想死,他根本就不想活了,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拉住他,為什麼還要緊抱他不放!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喜歡你……”

    ……關我什麼事?

    “那年在杏山別墅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吸引,從此再也移不開眼……從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唯一讓我心動的人只有你……不過,樂樂更重要,所以……反正,你要相信自己,我陳招男愛上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倒下去……會過去的,會的。”

    會過去……真的會過去嗎?

    這個聲音,她說她是……陳招男?

    在他的心臟痛到快爆炸時,緊緊抱住他的人是……陳招男?

    在黑夜裡,在惡魔來襲時,把他拖離地獄的是……陳招男?

    把她自己給了他,而他的心無動於衷,狠狠摧毀的人是——

    “招……男?”

    天方露白,一抹微光透進來,床上赤裸的兩人交疊著。

    杜禦的眼球晃動,聲音嘶啞,眼裡慢慢裝進了她。

    “你……想嚇死人嗎?”他終於看見她,終於叫回他的失魂落魄,陳招男嘴有抖著淺得看不見的苦澀和故作輕鬆。

    真的……是……陳招男?

    杜禦驚見她脖子、肩膀處的點點吻痕,嘴唇還留著血……

    他剛才咬破的……是她?

    杜禦撫模她的嘴角,她的臉……慢慢……手指緊握成拳,重重一拳捶打在床上。他仿佛就像是從一頭狂暴的野獸恢復成人,恢復人性,深埋在她肩膀的喘息聲沉重又後悔,滿滿的自責……

    “的確,你如果還是個人,就該知道自己做了禽獸不如的事。”

    杜禦全身僵硬,緩緩抬起眼,她有臉說——

    “嗯,是我先碰你,我主動抱你,才會變成這樣,所以也不能全怪你……”

    瞪視她的不滿才消停……

    “因為我同情你的處境,愛上不該愛的人,確實滿淒慘的……你再怎麼瞪,也不會改變事實……你餓不餓?我餓了,想去吃點東西,你挺重的,我沒法起身。”陳招男不要他的自責,更不要他的感激,她只希望他走過這一關,重新站起來。

    杜禦又悶又怒,她簡直莫名其妙……他瞅著她脖子上的吻痕,心情複雜,卻不再那麼沉重,緩緩翻起身。

    陳招男這時才發現他的身體多少還有擋風作用的。

    當他抽身離開,她好不容易才暖起來的身子又暴露在空氣中,讓她冷不防一陣顫抖,默默抓過被子裹住自己。

    她轉頭看他,他坐在床上背對著她,整個人籠罩在陰鬱之中……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移動發軟的雙腿,下了床,拾起衣服穿上,手又冰又凍,幾次扣不攏扣子。

    “……冰箱有些菜,我去弄熱,你準備好就下來吃。”陳招男忍住牙齒打顫,渾身發抖,試了幾次,才找到她清冷的聲音。

    杜禦終於清醒了,這幾日來首次面對神智清醒的他,她才發覺這是多麼難堪、窘迫的一刻。

    她碰他,是因為他臉上爬滿了淚,她只是幫他擦掉眼淚……

    她抱他,是因為要阻止他把整個屋子都砸了……

    她只要……他沒事就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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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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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00:06: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早晨的陽光升起,海面閃閃發亮,迷人的光芒逼得人睜不開眼。

    “……不要,我不需要醫生……我靜一靜就可以……嗯,她沒走……我知道了……好。”杜禦眯著眼睛望著窗外的光芒,強打起精神,和薛芮芬講完申話。

    手機裡有新訊息,是樂樂……

    杜禦低頭看著手機,看著看著,眼神又空了。

    這個寒假,歡樂樂跑到深山裡去當志工,似乎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忙碌,很快樂……

    抱歉哦,這裡收訊不好,電話常常斷,等過年我回去就可以見面了,等我。

    等她過年回來……

    “……該怎麼和她說?”心臟已經痛到麻痹,不知道該怎麼再痛了。

    陳招男在房裡收拾一片狼藉,手指被玻璃碎片劃破一道傷口,血珠冒出來,她抽面紙擦掉,瞥他一眼,繼續凊理地板。

    杜禦還是一樣,深刻的五官有如雕像冰冷,沒有溫度,只要有樂樂的訊息,他就又陷入痛苦的深淵裡,整個人渙散失神。

    匡啷……

    聽到掃玻璃碎片的聲音,杜禦才轉頭,看見她……才想起她。

    “我們……是不是應該談談?”

    杜禦努力把心神拉回來,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世界,強迫自己看見陳招男,看見他對她做的事,他提醒自己不能對她不聞不問,他得和她談談……

    想到這裡,杜禦心情忽又一沉,嘴角撇起一抹嘲弄。

    很可笑不是?他恨不得拋棄全世界,骨子裡卻還守著這個世界的規矩,這個可笑可恨的世界,毀得他一點未來都沒有,他還在乎什麼責任?

    陳招男抬起頭時,只見他陰鬱著一張憤恨的臉,已經又封閉了自我,把她丟到腦後去了。

    她瞥向他身後那扇窗戶,海風呼呼地穿過沒有玻璃的視窗,不先處理的話,入夜會冷死。

    陳招男先把地板收拾好,拿著垃圾下樓,在樓下找到紙箱和膠帶,回到房間來。人呢?

    看不見杜禦的人,她一陣緊張,走出陽臺才看到他……

    杜禦坐在那兒,望著遠處的海,動也不動。

    大概又在想該怎麼面對樂樂了吧?

    她也不知道他該怎麼面對變成自己妹?的樂樂……現在對杜禦而言,再見樂樂,只剩下苦澀、黑暗和絕望。他們的未來,會變成如何?

    對杜禦而言,殘酷的現實,把過去幾年充實的生活變得悲慘又可笑,恐怕他再也找不到他的未來在哪裡了。

    陽光緩緩的移動著,從視窗移出去,又慢慢照進來。

    杜禦的頭頂上,一會兒雲飄過,一會兒一片蔚藍。

    不知不覺,天空染紅,天色逐漸暗下來……

    陳招男看著他,看他在陽臺坐了一整天,發著呆,失落得像一縷遊魂。

    杜禦終於接受自己掉入地獄的事實。

    人生,不會再有低谷了,因為已經到了最底層……杜禦不再掙扎,不再發狂,不再摔東西,他已經認清現實。

    現實就是,他能砸掉永夜小屋,毀掉他和樂樂共同誕生的地方,也無法抹去他和樂樂是同母異父的孿生兄妹的殘酷真相。

    “吃飯了。”

    陳招男打開房裡的燈,走出陽臺叫他。

    寒假已經過去一大半,杜禦還是一副行屍走肉,每天都坐在陽臺發呆。

    “杜禦?”

    “……什麼事?”

    陳招男輕晃他,他才有動靜。

    “吃飯了。”

    聽到吃飯,杜禦才站起身,和她下樓。

    “快過年了,你有什麼打算?”陳招男幫他添飯,幫他夾菜,滿桌子的菜都是薛芮芬帶來的。她有很多證照,有美容、美髮、服裝設計、會計等等,就是沒有烘焙相關,她連米都不會煮,只負責弄熱。

    杜禦不太願意看見薛芮芬,所以她每次都是來把冰箱塞滿,然後坐一會兒,拜託陳招男看著他,才歎著氣離開。

    “你不用管我。”毫無溫度的聲音,千篇一律的答覆。

    “我懶得管你,我是要問你,如果你要回家過年,這裡可以借我住嗎?我外公過世後,父母都再婚,各自有家庭,我不想去打擾。”

    “隨便你。”

    “……嗯。”早上他在電話裡跟家人說,這個過年已經約好和朋友一起過,陳招男知道他還無法回去面對他母親,打算整個寒假都待在這裡,所以她也找個藉口留下來。

    但是,她又能幫他多少?

    頂多是照看他的三餐,偶爾搭幾句話和他聊天,平常她就不是會主動開口炒熱氣氛的人,加上杜禦這副遊魂狀態,永夜小屋從早到?都冷冰冰……她只希望這個冬天趕快過去。

    陳招男住在他隔壁的客房,洗完澡會過來看他一下。

    不過她敲門,裡面通常都是靜悄悄沒有反應,她打開門——

    深冷寒夜裡,杜禦開著窗戶,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睡衣,坐在視窗發呆。

    一股冷風刺骨,整個房間冷颼颼的,把她剛打開的秘細孔都凍起了雞皮疙瘩。

    陳招男趕緊把窗戶關上,先拿毛毯裡住他,看見他……又來了。

    他的情緒還很不穩定,經常弄傷自己,那兩隻拳頭應該是在浴室裡捶牆造成,就是不知道他臉上的傷怎麼來?

    “……我幫你上藥。”

    醫藥箱裡的藥都快被他用光了,陳招男扳過他的臉,用棉棒沾食鹽水清洗他臉頰的傷口。

    “……招男?”杜禦目光落在她臉上,眼底悶著怒和痛楚。

    “嗯。”她望他一眼,垂下眼瞼,藏住她對自己的氣惱……這個時候,如果是樂樂,一定會不停鬧他,逗他開心,安慰他,不會讓他一個人這麼難過。

    陳招男好氣自己的笨拙,她幫不了他的忙,修補不了他的心,也無法阻止他一再傷害自己,只能望著他的傷口哽咽。

    “我想過了……樂樂沒有必要承受跟我一樣的傷痛……我不想讓她知道真相,她繼續當歡家的女兒,什麼都不知道……會比較幸福吧?”他啞聲說道。

    他的聲音,只有提到樂樂時才有溫度……聽他滿滿的苦澀,她的頭更低。

    “……嗯。”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心底再怎麼酸痛,也沒有杜禦來得沉重。

    “嗯,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幸好和樂樂分隔兩地念書,樂樂抽不出時間見面,他減少聯絡,慢慢疏遠,再提分手,樂樂也可以接受……這樣就好了。

    只要他和樂樂永不再見,只要他一個人挺過去了,真相石沉大海,家裡就風平浪靜,繼續和樂的日子。

    杜禦雙目赤紅,緊緊握起拳頭,恨不能就此死去——

    “樂樂快回來了,約好過年見面……必須,跟樂樂見面……絕……不能讓她發現……”

    陳招男眯眼,一個吃疼,杜禦緊抓著她的手腕,差點把她的骨頭掐碎了……這股痛,是杜禦心底的痛。

    “那有什麼好煩惱的,就跟樂樂說你被家人拖出國去玩,反正說什麼她都信,我來跟她說。”

    杜禦沒有說話,抓著她的手緩緩鬆開……那就是同意了。

    陳招男眼眶灼熱,望著手腕上杜禦的指痕……雖然留在她的手腕,但是一道道的瘀痕,全是杜禦滿身累累的傷痕。

    “但是你可以別充當拳王了嗎?自以為很能打……浴室牆上的血跡你又不清理,幹了很難擦。”老是把拳頭打破。

    陳招男喉嚨一陣酸,蹲在他跟前拉過他的手上藥,才幫他上好藥,準備收拾藥箱,又瞥見他睡衣上染了血。

    “身上也有傷?”

    她抬頭看他毫無反應,又走神了……她也不想再說了,打開他睡衣上的扣子,果然胸口也劃破一道傷。

    陳招男沉重的歎氣,繼續上藥。

    杜禦察覺她的動作,目光看向她……她是誰?

    ……對了,她是陳招男。

    這個女孩,是陳招男,眼睫毛卷長濃密,深邃雙眼皮,黑白分明的瞳孔炯亮有神,一雙眼睛半眯著都比樂樂還要大,精緻的鼻樑也比樂樂挺直,輪廊比樂樂圓潤了些,唇角抿著一抹犀利,不像樂樂隨時隨地都彎著笑容……

    樂樂……

    不行,他不可以再想起樂樂——

    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夠把樂樂從整個心時挖空?

    要怎麼做,才能不再想起樂樂?

    杜禦把陳招男垂落的髮絲撥回耳後,拉起她的手……她柔順的長髮微微涼,身上沒有樂樂充滿陽光的味道……但是他不可以再想樂樂,不可以!

    陳招男看著拉起她的那只手,心底又一個咚的聲音……但是,還能怎麼辦?

    杜禦摸著她閉起的眼睛……雙手捧起她的臉,低頭覆上她的嘴唇,從淺淺的吻,慢慢轉為深入……他必須忘掉樂樂,徹底把樂樂從腦袋裡面挖空才行。

    陳招男聽見海浪的聲音,但是她知道打開眼睛也看不見窗外的海,因為在他身後的外頭是一片黑暗——

    黑夜又來到。

    杜禦的黑夜,暗得不見底。

    陳招男閉著眼睛,感覺杜禦好像認為只要把她吞噬就能遺忘一切,不停吸吮她的唇,吻得她無法呼吸,他像是要抓著她一起沉淪,緊緊抓著她的手臂,扣住她……

    “招男……可以嗎?”

    陳招男的嘴唇已經被他吻腫了,張開眼接觸到一雙空洞的眼神,空得看不見靈魂。

    曾經的杜禦,她想找回來。

    “……嗯。”她應了一聲,冰涼的脖子傳來他溫熱的指溫,他的手穿過她的髮絲,扣住她的後頸。

    起碼,杜禦已經叫得出她的名字,知道他抱的人是誰,她對他還是有些幫助的……

    是吧?

    杜禦看著她——

    這麼多年來,你眼裡只有一個人,只有樂樂……你會這麼痛,痛到撕心裂肺,那是當然……

    你想哭就哭,想喊就喊,想毀掉全世界都好,我陪你……

    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希望你心裡有好過點……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喜歡你……那年在杏山別野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吸引,從此再也移不開眼……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唯一讓我心動的人只有你……不過,樂樂更重要,所以……反正,你要相信自己,我陳招男愛上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倒下去……會過去的,會的。

    他好氣,氣她的堅強,氣自己的懦弱!

    他沒有她的堅強,他無法活得好好的,他過不去……她根本什麼也不懂!

    她愛他?即使他卑鄙又惡劣?

    杜禦褪下她的衣服,她白?纖細充滿少女韻味的身子在冷空氣中瑟縮,細柔的肌膚是冰涼的,她的臉頰卻異常的發燙……

    即使他利用她的感情欺負她、傷害她,她仍然會愛他?

    他冰冷的心,只有風雪,沒有暖陽。

    只要不是樂樂,誰都可以傷害……即使是陳招男。

    只要不在黑夜裡再看見樂樂,他抱誰都可以……即使是陳招男。

    只要有片刻的解脫,讓他脫離夢魘,他已經顧不得會傷害到她……陳招男。

    “……真的可以?”

    “……嗯。”

    杜禦抱起她,把她抱到床上。

    你想哭就哭,想喊就喊,想毀掉全世界都好,我陪你……

    你要相信自己,我陳招男愛上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倒下去,會過去的,會的。

    不,過不去,他根本過不去——不要說得這麼輕鬆!

    他撫摸著她冰涼的身子,柔軟的觸感,拉開她的腿,讓她為自己張開……

    “……招男?”

    “……嗯。”

    為什麼……她還是要點頭?

    杜禦早就看見了,每當他進入她時,她緊閉雙眸,僵硬的臉色,讓他看見自己的粗暴和殘酷。

    為什麼她不想要,還是點頭?

    可是怎麼辦?明知把她弄得很痛,明知她不想要,他的卻生不出一絲憐憫來。她不出聲,她不肯喊,不肯投降,不肯放棄他,一再一再惹怒他內心的惡魔!他想撕裂她的身體,摧毀她的堅強,看她哭泣——

    誰叫她……不讓他一個人縮在自己的殼裡,硬要擠進來!

    誰叫……他瘋狂砸毀他的世界時,她要衝上來抱住他!

    誰准她……他哭得聲嘶力竭時,她拚命吻去他的眼淚。

    她硬要闖進煉獄裡,是她自己要的……

    “……杜禦?”他突然停住不動了,陳招男緩緩打開眼睛,對上杜禦那雙晃動著掙扎的黑眸。

    為什麼還能張著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瞅著他看?

    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禦緩緩遮住她的眼睛,這雙眼神太強悍,太刺眼,連他內心的惡魔都會灼傷…

    相信自己……會過去的,會的。

    他俯身覆蓋她的唇,他不想聽,不想看,什麼都不想……

    她的眼睛被杜禦的手蓋住了,從他的掌心傳來熱氣,然後陳招男發覺……他的吻不再那麼冰冷擄掠,而有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她的心也跟著扯疼了……曾經的杜禦,有回來一點了嗎?

    所以才對她感到愧疚,有了歉意。

    他的心情,她都明白,她從國中就開始看著他了,他的眼睛從來只追隨樂樂,她又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情?

    他掏心掏肺的愛著樂樂,這份深情卻必須要掏空,她又怎會不知道夜深人靜時,他一個人獨處的折磨。

    他已經破?的心,是用意志在撐,而她,除了陪著他,她不知道如何幫助他。

    陳招男緩緩摟緊他的背……只希望陪他走過這一關。

    杜禦把自己深埋在她的身體裡,放縱自己瘋狂的要她,忘掉時間,不去想明天,不去想他面對樂樂的那一天——他是否有辦法承受?

    他吸吮她的唇,一次又一次的衝撞,但……是因為冬天的關係?還是因為他的粗暴?在他的身體底下,她的身子總是那麼冷。

    ……那麼冷,為什麼還不逃?

    ……為什麼,甘願陪著他?

    他想逃避,想要聽到她哭她喊,他想要看到她的脆弱,因為他不甘心——他其實是不願意面對輸掉的自己——輸給一個女生。

    他多希望,他也有她的堅強,有她咬牙承受下來的能力。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麼——她到底為什麼?

    杜禦帶著氣憤不停衝撞她的堅強,最後只宣洩了一股怒氣,趴在她的身上,在一抹淡香裡整個鬆懈下來……

    轉眼,黑夜過去了。

    醒來,天外微光,飄來陣陣?莉香……伸手觸摸,他才發覺凊淡的香氣原來是來自……她的身子。

    她,是陳招男。

    三月,是春天的季節。

    字校圍牆外開滿桃花,一片紅,一片粉,花瓣飛得亂亂紛紛,看得人眼花撩亂,產生幻覺。

    陳招男走出校門,以為她看見樂樂了,但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學校上課,不可能出現在永德——

    “哇啊!你們學校真是美啊!不枉費我翹掉下午的課跑來。”歡樂樂背著大背包,頭仰得高高的,跟著天空和海在轉。

    樂樂……

    真的是樂樂……

    “哈哈哈!嚇到你了吧?我特地搭大老遠的車來陪你們過週末,晚上我住你那裡哦。”歡樂樂跑到她面前,把臉湊到她嚇傻的臉前,滿意的大笑。

    “樂樂……”來了,真的來了……但是杜禦好不容易才脫離行屍走肉,他好不容易才勉強打起精神來上課。

    “招男啊,等杜禦出來我們先去填個肚子好不好?我剛剛在車上一直看坐在旁邊的老阿伯吃豬腳便當,我口水都流光了,好想叫他分我一口。”歡樂樂搭著她的肩,眯眯笑眼彎彎。

    等杜禦出來看見樂樂……

    ——不能等杜禦出來見到樂樂!

    “我懷孕了,是杜禦的孩子,大概是寒假那時候有的。”

    陳招男很痛快的一刀砍下——她滿腦袋塞的都是杜禦的痛苦和傷口,漲得她無法思考,只想快刀斬亂麻。

    “是哦……怪不得杜卸一直都不跟我聯絡,原來他跟你偷情,等我吃飽再給小孩取名字。杜禦真慢,這附近在什麼好吃的?有粉圓嗎?”歡樂樂舔著嘴巴,轉頭四處望,滿眼新鮮地地尋找小吃店。

    “他不會再跟你聯絡,他現在已經跟我同居……這是昨天在醫院拿到的,剛滿八周,你看。”陳招男從寬大的提袋裡面拿出一張胎兒超音波,她以為她一整個動作很俐落,卻不知道自己的手抖得照片掉了,是樂樂手伸得快。

    “哇啊……原來胎兒在肚子裡是長這樣啊,真恐怖……哇啊,還有媽媽手冊,你可真有一套,哪弄來——媽啊!陳招男……寫你的名字——你瞞著我偷交男朋友!你真懷孕了?”

    歡樂樂翻她的大提袋本來是想看看有沒有吃的,她卻到媽媽手冊,驚嚇指數破表。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這個孩子是杜禦的!我跟杜禦在一起了!”樂樂再不走,杜禦就要出來了,陳招男急得大叫。

    “招男啊……你不要用這麼認真的表情開玩笑,你這樣真的很嚇人,你摸摸我的心臟跳得好快。”歡樂樂拉起她的手貼到胸口上,她真的嚇到了。

    陳招男怔了怔,摸到樂樂的跳聲……但是,已經來不及……

    “我有杜禦的孩子了,他必須負責任,他必須要娶我,所以你不要再跟他見面,你回去……快點走!”她抽回手,指尖一片冰冷,她終於發現自己正拿著把刀在亂砍,砍了自己,砍了樂樂,砍得頭破血流,砍得——她好想把自己埋了!

    “招男……你在發什麼神經?你不想想唬弄我,我才不會上當,從剛才就一直覺得你很不對勁,搞得我也緊張起來……你臉色很白,沒事吧?”歡樂樂張手在她面前擺了擺。

    “她說的都是真的,招男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樂樂,對不起。”

    杜禦的聲音……

    歡樂樂垂下手,看著陳招男身後。

    陳招男全身僵硬,背後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看見樂樂白的臉色,她的心臟像被淩遲……好痛!

    歡樂樂瞪著杜禦看好久……難以接受,難以置信的瞪視轉向她。

    痛……好痛……到樂樂的笑臉不見了,陳招男才知道有多痛——

    啪!

    歡樂樂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打得又重又辣,打得……陳招男松了一口氣,才剛松一口氣,她卻沒站穩——這瞬間她傻住了!

    “還好嗎?”在她跌倒瞬間,杜禦拉住她的手臂,穩住她的身子。

    不好。她嚇出一身冷汗來,她怕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動到胎氣,她是準備要拿掉孩子,但她竟……要保住這個孩子?

    陳招男從驚嚇中回神,直覺仰頭看向杜禦的臉。

    “嗯。”她沒有告訴杜禦她去醫院,也不準備讓他知道她懷了孩子,現在卻——等等,他在做什麼?

    杜禦當著樂樂的面,一手撫揉她熱辣的臉頰,一手把她摟入懷裡,輕輕抱了一下,好像……他真的很愛她。

    但只有陳招男一個人看到……杜禦眸色裡的冰冷和怒意。

    杜禦,非常生氣!

    陳招男心底一沉……她到底,在做什麼?

    “太不要臉了……”

    “狐狸精……”

    一陣冷風來,吹涼她熱辣的臉頰。

    陳招男動也沒動……看著樂樂跑了,看著杜禦追上去,看著周圍紅紅粉粉花瓣紛落,一雙雙圍觀路人的冷眼,就像在打落水狗一樣,指責她、不屑她。

    陳招男無法動彈,她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

    不是樂樂打她一巴掌,是她狠狠甩了樂樂一個耳光,是她打翻了樂樂的世界……她打翻樂樂的世界!

    陳招男的心鼓動著疼痛,全身緊繃著疼痛,她痛得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杜禦?圖停住的時間,她讓它重新走了,走往新的一頁……已經無可追悔,她再多的痛,都追不回來了。

    陳招男望著遠去的身影,杜禦和歡樂樂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曾經並肩走在一起的他們,再也回不去往日的歡樂時光。

    無月的夜晚,窗外海浪滔滔,聲音……少。

    明明樂樂和杜禦交往時,她覺得他們是很美好的一對,兩個人是那麼適合,她是抱著誠心祝福他們的……卻為什麼……她的心會失衡?

    她和樂樂從小一起長大,樂樂是她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親到如同親人。

    卻為什麼……她竟偏袒杜禦?

    見到樂樂的當下,她滿眼都是杜禦獨自背負沉重的秘密,杜禦獨自承受痛苦的身影,如完全沒有顧慮到樂樂的心情……

    狐狸精!

    太不要臉了!

    是啊……她做了這種事。

    罵得真好,罵得對極了。

    陳招男也覺得她很想揍自己一頓,樂樂瞪她的眼,她赤紅的眼,在腦海裡止不住,在眼前一再模糊……

    杜禦送樂樂回家了,還好有杜禦送樂樂回家……

    陳招男發著抖,坐在客廳,緊握著發抖的拳頭,淚水爬滿面。

    屋裡黑漆一片,她的手機響起,才震醒了她。

    她打開燈,接電話……是薛芮芬打來問杜禦的情況。

    她交代了一下,掛上電話想起……杜禦應該快回來了,她趕忙抹掉眼淚,回房去洗了一把臉。

    走下樓來,剛好杜禦從車庫進來,和她對上眼。

    他的眼神,又冰又冷。

    “她還好嗎?”陳招男在他冰冷的眼眸底下,反而站得直挺挺,毫不畏縮。

    “會好嗎?我跟樂樂的事情我會處理,你捲進來做什麼?”杜禦聲音低啞,壓抑,看見她一臉冷漠,對比樂樂的滿臉淚水,讓他脾氣上來。

    “你有帶她去吃飯嗎?她只要吃飽就沒事了。”

    杜禦眯眼,無法置信他聽到什麼——

    “樂樂一天到晚招男長、招男短,她把你看得那麼重,你卻說得這麼輕鬆?你到底在想什麼!”

    “……反正你有送她到家就好了,家裡有歡爸在,歡爸會安慰她,她不會有事。”

    杜禦真是徹底被她惹毛了——

    “我一直避著樂樂就是想減少傷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出什麼事來?你讓樂樂認為她一次遭到兩個人的背叛,還是她最重要的人!你說出那些話之前都沒先想過她會有多痛?樂樂對你推心置腹,你竟然如此冷酷無情!”

    她冷酷無情嗎?

    陳招男眼睛睜得愈來愈大,肩膀前來前挺……杜禦眼裡從來都只有樂樂,他維護樂樂,不能見樂樂受到一點傷害。

    是啊,如果她還是過去的陳招男,她會比杜禦更火大,比他更粗暴,她會一巴掌直接甩過來——不許任何人傷害樂樂!

    所以,杜禦說得沒錯,她是冷酷無情。

    “不然呢?要像你這樣,一直拖著?你以為慢慢地疏遠樂樂,拖久了感情自然變淡,用時間來沖淡她對你的感情,再來提分手,就是最好的辦法?樂樂她是死腦筋,你不跟她說清楚,她一顆心永遠都會向著你,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我已經做了!”

    是啊,她已經做了,就是因為她冷酷無情,所以她可以快刀斬亂麻!

    因為她冷酷無情,在看見樂樂的當下,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來,滿眼染紅的仿佛都是他拳頭上的血,是她親手砍掉好姊?之間的感情——都因為沒發現自己的心已經失衡偏向他,她竟然已經愛他愛到失去理性,她該死的已經做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

    砰!

    杜禦是冰,是霜,是水,但他從來就不是火。

    陳招男也知道,他這把火,是她點燃的,她把他氣到怒火沖天,回房間摔上了門。陳招男緊據著拳頭站在客廳,全身緊緊的繃住,站得好直,直到杜禦離開,直到她身體僵硬冰冷,她才抖著雙腿,癱軟在沙發上。

    ……只要樂樂有平安回去就好。

    杜禦說得沒有錯,她不該讓樂樂以為友情和愛情同時背棄她,她讓樂樂很受傷,她錯得非常離譜。

    她已經做錯了——想再多也沒有用!

    陳招男深深吸了口氣,決定明天打包行李,搬回宿舍去。

    至於杜禦……她現在整個腦海裡揮不掉杜禦……那雙冰冷得穿透她的眼神。

    到現在,她都還覺得冷。

    所以杜禦……

    這個混帳——去死好了!

    反正她就是冷酷無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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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7-27 00:06: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沙沙……

    砰……

    鏗鏘……

    狂亂的海浪聲,混雜著隱隱約約的碰撞聲,仿佛從好遠的地方來……

    陳招男這幾天沒睡好,她的睡意又重又沉,即使有聽到聲響,她也不想起來,棉被拉到頭頂上,蒙頭翻身繼續賣睡。

    “砰——”

    巨大的聲音,一聲打下來,敲醒她的腦袋,她猛然驚醒,聽聲音是在……

    “匡啷……”

    ——隔壁!

    陳招男沖下床,跑進杜禦的房間,打開門——

    不久前,才請工人來補好的窗戶,又打破了。

    連同窗口擺放的小花——那是她趁著假日種的,搬了幾盆放在他房間想讓他心情好一點,早上還綻放著各種顏色的花朵,如今也全打碎,滿地的濕土、花瓣、陶碎片,還有……

    血跡斑斑!

    “杜禦!”陳招男沖進來抱住他,阻止他。

    她看他還有精神責駡她,以為他已經沒事。結果,她錯了。

    她不是他,她還是無法感同身受,無法體會他內心的傷痛……

    他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痛苦,必須包容他母親的錯誤,必須粉飾太平,維持一家和樂。

    他已經很辛苦,還得強迫自己接受現實……強迫自己接受不堪的事實,面對樂樂,對杜禦來說是多麼殘酷的打擊……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滿手鮮血,滴滴答答流不停,陳招男抓著他的手還是止不住,她的強心臟、她的膽子都嚇破了……

    “杜禦……你別這樣……都是我惹的……我的錯,你別生氣。”她虛軟的聲音低低的乞求他。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根本就不懂……都是因為你的衝動,你不顧後果,害樂樂哭,我什麼也不能做,只好配合你的謊言,看著她哭!我不能安慰她。”

    “杜禦……杜禦,你別動……”陳招男好害怕,她她怕他失血過多而死,她嚇得眼淚狂掉。看他緊握的菶頭用力,血流得更快,她顫抖地想扳開他的,“你手裡抓什麼……杜禦,你把手張開……”

    “你走開!”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瘋了去傷害樂樂,我都已經後悔得要死,你還做這種事——”

    杜禦臉色更沉,揮開她的手。

    “不要……你別生氣,我不該惹你生氣……我不再說了,你把手張開……我求你好不好……快點把手張開……杜禦!我求你了……”

    這個聲音……

    焦急哀求的聲音……

    杜禦想起來,是日夜陪著他,陪他一起煎熬,一起痛苦,一直在幫助他的人……他轉頭看見陳招男,跟著她的視線,看見自己滿手鮮血,和滿地的花盆碎片。

    “那是風吹的,我只是要收拾……不是要做傻事,你怕什麼?”他試著找回理智,試著冷靜下來。

    “……好……我來收拾。你放手,我來收……”陳招男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扳開,終於看到他手掌心刺入骨血、割裂他的碎片,她痛著心臟抖著手,仔細的清理出來。

    “……一切……都結束了……不能怪你,我們之間的錯誤是因我而起,你有什麼錯?錯在我不該把你捲進來,是我的錯誤,我又怎麼能怪你……是我的錯。”

    杜禦滿手的血,卻取代不了滿心的痛,每個閉上眼的夜?,全部都是揮不走的回憶,每個回憶都變成傷痛,痛得他無法闔眼。

    陳招男眼底浮上一層薄霧,他的自責刺著她的心臟,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只好專注處理他的傷口。

    “你流了很多血,我想還是去醫院一趟……”

    “你去睡吧。”杜禦揮開她的手,回到床邊,抽幾張面紙按住傷口。

    “這樣無法止血,我叫車……”她話還沒說完,又被杜禦揮開了。

    “不要管我。”

    “你的手要治療……”

    “死不了。”他握著傷口爬上床。

    看他不肯去醫院,陳招男只好把醫藥箱拿過來,跟著爬上床,拉起他的手……

    “不要碰我。”他渾身充滿距離感,聲音很冷。

    “你的手不能不處理……杜禦!”看他抓在手裡的一團面紙又染紅,卻只有她一個人在著急,他根本不顧自己的死活,她氣在心裡,卻只能放緩動作,緩緩碰觸他的手……

    “不要管我!你應該擔心的人是樂樂。”杜禦揮開她的手,拒絕她的關心。

    痛……好痛。陳招男的心臟莫名的一陣刺痛。

    “你說得沒錯,我應該擔心的人是樂樂。”

    “我跟樂樂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不應該這麼衝動。”

    “嗯,你說得對,我太衝動了……手給我吧?”他說什麼是什麼,必須先處理他的傷口。

    “你真傻……你因為我傷害樂樂,一點都不值得……樂樂把你看得重要多了。”

    痛……好痛……

    “我知道。”她知道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的手還在冒血,痛的卻是她的……她管不往自己的,能怎麼辦?

    “……現在,可以把手給我了嗎?”

    杜禦似乎很惱火,坐起身,忍不住瞪她。

    他在氣什麼?

    是氣她聽不懂他的話?她不是都有附和了。

    還是氣她毫無悔意?她不是都道歉了。

    陳招男被他瞪著,只好試著開口,“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衝動,以後……再也不會了。”反正不會有以後了。

    陳招男輕觸他的手,不管他在想什麼,她只希望他趕取處理傷口。

    杜禦眼底抹過無奈,完全拿她沒辦法……她滿眼的焦急,只盯著他的傷口,他只好把手交給她。

    他沉默地看著她包紮,她低垂的臉龐毫無表情,沒有任何話想跟他說的模樣……轉眼在她平坦的腹部,看了許久……

    “今晚風大,別睡在這裡。”她把他的手包紮好,瞥一眼砸破的窗子和滿地碎片,提醒他。

    “無所謂。”杜禦轉開臉。

    陳招男回頭看他……還在生氣?

    “我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怎樣?”她不能讓他繼續睡在這裡。

    “何必?我不想聽違心之言,你也不必勉強自己。”杜禦拉起被子,翻過身。

    陳招男瞪著他的背——到底要怎樣?

    一陣惱,看他過身去就動也不動,陳招男深吸口氣,緊緊握著兩隻拳頭……

    “我是說真的,我不應該……對你說得那麼過分……你是對的,我應該尊重你的處理方式,不應該介入……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讓你善後……對不起……你還有不滿就說吧……我聽你的。”反正後會無期,聽他的也只到今天為止。

    整個房間裡靜悄悄,只剩下風聲,陳招男瞪著他的背,差一點窒息死,才終於聽到他的聲音。

    “你以後要控制自己的脾氣,不要這麼衝動,還有你的口氣,我希望你改一改,不要這麼強硬。”杜禦把他的不滿說出來。

    陳招男怔怔的,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來真的?

    他是不是失血過多,開始發燒了,一整個胡言亂語……他是她爸,還是她媽?他有什麼立場“希望她改一改”——有沒有搞錯!

    陳招男本來想明天就走,可又想到她一走,沒有人幫他換藥,他自己一定不肯處理,任由發炎。

    她懊惱地瞪著他的背……反正再忍他幾天,等他傷勢好轉,心情穩定下來,她就可以走人,就隨便了。

    “嗯,我改。”她確實要改,都因為她衝動的胡亂詛咒他,她才會這麼內疚,她以後再也不會叫他去死了……對不起。

    杜禦起身,端坐在床上,看著她。

    又怎麼了?

    陳招男得看著他走出這個房間才能安心,但是他卻和她眼對眼,就這麼看著。

    到底在龜毛什麼?

    陳招男等得有點不耐煩,看見他皺眉頭,眯起眼睛,她才意識到……自己把眼睛瞪得太大也惹到他。

    她的眼睛就是大又亮,怎樣?

    雖然說怎樣……

    嗯……我改。

    陳招男半眯著眼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兇悍。

    杜禦好像還是不滿意,兩道劍眉緊攏著。

    他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明明到昨天為止都還很有風度……突然轉變態度,不停挑她毛病,他究竟想怎樣?

    陳招男狐疑又莫名其妙,她大可以不理他的——半眯的眼睛一轉開就瞥見他的手傷,刺到她的心臟。

    ……不能怪你,我們之間的錯誤是因我而起……我不該把你捲進來,是我的錯誤……是我的錯。

    她深吸一口氣,想著樂樂的笑,努力拉起嘴角。

    “到隔壁睡吧?”

    陳招男僵硬著很難看的笑容,看著杜禦眉頭還是緊皺著,沉默地起身走出房間。

    等到他走出去,她已經到不能呼吸,狼狽地吐出一大口氣,爬下床把地上危險的碎片清理乾淨,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間。

    準備睡覺,走到床邊,卻看見杜禦已向在床上,她一愣……

    她剛才是怎麼說?

    她叫他到隔壁去睡,她指的是隔壁另一個房間,那間空著……不過還要鋪床,搬枕被。

    ……算了,她已經嚇破膽,沒力氣了。

    她把燈關掉,就著夜燈,從另一側爬上床。

    頭一沾枕,她馬上就睡翻過去。

    陳招男其實很不安,不知道樂樂現在怎樣……

    她拿著電話,躊躇了一陣,終於還是硬著頭皮打給樂樂最景仰的苦學長。

    如果有苦學長幫樂樂打氣,對樂樂一定有幫助。

    樂樂真的很有眼光,學長人真好,他也沒有多問就答應了。

    陳招男松了一口氣……原來拜託人,好像也不是這麼難。

    她拿著電話,又翻出幾個號碼,樂樂本來就喜歡熱鬧,多些人給樂樂打氣,她才能更快好起來。

    她打給以前的同學,同村的朋友,還有樂樂的室友……等等。

    不過,不是有句話說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校門口那一幕,很快地傳遍整個校園,傳回快樂村,現在人人都知道她搶了樂樂的男朋友,人人都著罵她這個狐狸精,一連幾通電話,她都被罵得很慘。

    ……果然,是學長比較另類。

    接下來,每天到學校都很精采,處處可以聽到——

    陳招男是騷貨、狐狸精,竟然自己爬上杜禦的床!

    聽說杜禦的女朋友是她的好朋友,這種事她也做得出來!

    這麼賤,不會有好下場↓

    耳語隨著風聲飄,不知道杜禦有沒有聽到?

    反正他不聲不響,她也日子照過。

    半個月過去,聽學長說樂樂心情好多了,陳招男總算才放心。

    因為掛心樂樂,同時忙著其他事情,結果一直忘記杜禦房裡打破的窗子還沒修。

    陳招男包著一頭濕發從浴室出來,怔怔望著坐在床上看書的杜禦。

    好像這個房間也變成他的房間了,他每天都過來這裡睡。

    “你房裡那扇窗戶,明天得叫人來修理。”她拿起吹風機。

    “……嗯。”

    吹風機隆隆的,熱風吹著頭髮,她從鏡子裡望著杜禦,他又皺眉頭了,又有什麼事情不高興?

    陳招男把頭髮吹幹,濕毛巾拿進浴室裡,刷了牙出來,房裡只剩下一盞夜燈,杜禦已經躺下。

    摸黑,什麼事情也不能做,她只好爬上床。

    她才躺下,被子底下就有動靜,一隻手爬過來,橫在她身上。

    杜禦經常趴著睡,這段時間,陳招男已經慢慢習慣……習慣杜禦的撫摸,習慣杜禦的碰觸,習慣杜禦的吻,習慣杜禦一條手臂的重量。

    陳招男把他的手往上移一點,壓著她的肚子,她睡不安穩。

    “嗯……”杜禦輕哼了聲,胸口像被堵住了,一口氣鬱結難平,心緒狂躁難安,直到凊淡的?莉香味飄過來,伸手觸摸到柔軟的身子,他才慢慢平靜下來……他的手被拉到胸部下緣,手指觸碰到渾圓,他往下移一點,整個手掌覆蓋在平坦的腹部。

    陳招男身子微微緊繃,緩緩翻過身去,側著身子背對他,把他的手推離一點。

    沉默,寂靜,他的手擱在她還纖細的腰身,不再有任何動作。

    陳招男只要一躺下,就很容易入睡,一下子眼皮重了起來,正要睡著時……

    “結婚吧。”

    身後,傳來杜禦低沉乾淨的聲音。

    陳招男眼皮蹦開來,嚇了一跳……眼睛對上的,是她從衣櫃裡拖出來的行李箱,已經放了好幾天。

    最近是有些焦慮的,因為她一直在等,等杜禦的心情穩定下來,她才可以放心離開。

    她已經申請休學在找工作,必須趁肚子大起來之前趕快安頓好。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跟我結婚?”女王很不高興,口氣冷傲。

    杜禦皺起眉頭。從國中到大學,認識這麼多年,他當然也曉得她心高氣傲、我行我素的性子,她可以不在乎被他毀了清白,還懷了他的孩子,但她難道真以為他會惡劣到不負責任?

    “反正……我不想再談感情,以後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跟誰結婚都沒有差別。我們之間的錯誤是我造成的,我本來就應該負起責任照顧你和孩子。”杜禦的口氣裡忍著一股被激怒的惱火。

    “我不要,你不必考慮孩子,我自己會養。”陳招男絕不會為了孩子嫁給他,她的自尊心不允許。

    她並不介意當未婚媽媽,但是她介意讓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娶她,像他這樣自暴自棄,打算放棄人生才和她結婚,她才看不上。

    “不可能不考慮,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拋棄我的孩子。”杜禦沙啞的聲音,疼惜的,疼痛的,是被他母親拋棄的樂樂,所以他絕對不會做出拋棄自己親生骨肉這種事情來。

    夜燈下,光線昏暗,他的神色看起來更加陰暗,陳招男轉頭看著他,想到自己曾經有過拿掉孩子的念頭,突然一股心虛和疼痛……

    她想起來,杜禦最近老是把手放在她的腹部,原來……腰際那股沉甸甸的重量,他不肯放開的手,代表的是……他要這個孩子。

    當下,她內心一陣酸軟,杜禦想要這個孩子,這是不是同時也說明,杜禦有可能因為這個孩子,重新找到生活的力量?那她……

    “我才二十歲,我不想因為孩子就這麼早結婚。”陳招男趕緊揮掉腦袋裡一閃而逝的念頭。

    原來杜禦是扛算和她結婚,這陣子才處處挑她毛病。

    他看她這麼不順眼,她還滿腦袋想著他就已經夠窩囊了,嫁他豈不是還要矮上一大截,成天被他欺負著玩?不行,她要快刀斬亂麻!

    他不再談感情,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他已經把醜話說在前頭,她如果還一頭栽下去,那她就真的是無可救的大白癡!

    這個自大狂,想跟她結婚,也不顧傷她的自尊,把她的尊嚴踩在腳底下,說出這種話來,她才不要!

    他以為他是誰?

    “……你愛我不是嗎?”杜禦聲音低低的,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讓陳招男的臉瞬間紅到爆炸的事實……那又如何?又不是愛他就他不嫁,他以為他是誰啊!

    “我雖然無法回應你的感情,不過我可以承諾我不會背叛婚姻,這一輩子我都會照顧你和孩子,給你們安穩的生活。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交給我扶養。”乾淨的聲音很有風度不帶霸氣,交給她自由選擇,但霸在她腰間的手又彰顯著他的決心,他要扶養這個孩子。

    ——這就是杜禦。

    這個世界就有一種人,讓人咬牙切齒的恨他,又滿心的想著他,無法不愛他……

    陳招男又想起那個一直停留在她內心深處的男孩,在杏山別墅初見面,有著冷郁眼神的少年。

    他以為他是誰……他是那個第一眼就奪走她的呼吸,掌握她的心跳,形影充滿她整個腦海的杜禦。

    他以為他是誰……高一入校,從鄉野進入繁華,她有新生的忐忑不安和強烈的格格不入,但因為有他在,他始終陪在一旁,帶著她到處走、到處晃,貼心的照顧著她這個處地人,讓她順利的步上校園生活。

    他以為他是誰……高中三年,沒有樂樂在身旁,卻有他每天向她遞笑容,陪她上圖書館,陪她買東西,陪她聊天,讓她度過一個快樂的高中生活。

    他以為他是誰……大一她手扭傷,痛到發燒,沒有人發現,只有他,他強拉她去看醫生,帶她回小屋照顧,盯著她吃藥,一直陪著她。

    感情的增長,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慢慢累積下來,曾經的友誼,正是讓她的愛情一發不可收拾,氾濫成災的罪魁禍首。

    所以,她才會愛他愛到犯傻的地步,為了他傷害樂樂。

    ……昨天,搬出永夜小屋就好了。

    但她就是無法放心,眼看他強撐著自己,在人群裡裝作若無其事,回到家裡獨處,又陷入落寞之中……她真的怕他在夜裡又傷害自己。

    她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她一直都知道……杜禦在半夜裡吻醒她,他強烈的需索,渴望填補的是他必須掏空的一顆心,他還在和自己內裡的惡魔奮戰中。

    在黑夜裡,被他擁抱時,她觸手摸到的他,是滿身的冷汗,是他內心的無助和脆弱。

    結果,她的行李箱拖出來,就一直擱在那,無法離開他。

    ……你愛我不是嗎?

    這句話當真刺激到她了,陳招男真的是整個耳朵滾燙起來,氣惱又不甘心,“我知道了,就試試看……結婚吧。”

    因為不甘心,所以她改變主意,決定和這個不愛她的男人結婚。

    大概……也是有同情、有友情,還有讓她氣結的愛情,總歸這麼多年一路走下來,她已經無法在這個時候放下他。

    因為無法放下他,無法離開他,她索性為她的愛勇敢闖一次。

    既然她為了他,連樂樂都可以推開,她倒想看看自己還能為這個男人燃燒到什麼地步。

    既然他這麼愛挑毛病,看她不順眼,她就把這個大白目當作她努力蛻變的動力,有一天她要成功變身,化成美麗的蝴蝶,閃得他睜不開眼!

    她一定要成為杜禦生命中的火光,讓杜禦心服口服,回過頭來看她!

    她要撬開杜禦的心扉——

    ……你愛我不是嗎?

    那是在非常情況之下,是在他也不道該怎麼辦時,一個不小心吐露出來的,以為他沒在聽,原來他聽進去了,聽了也就算了,過了他就應該當作沒聽到!

    他明明有這個風度,他卻故意——他竟然把她的真心這麼輕易地拿出來說!

    ——你愛我不是嗎?

    總有一天,她會打破杜禦不再愛上任何人的誓言,當著他的面,把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他!

    杜禦在暗夜中皺起眉頭。

    ……就試試看?

    現在討論的是結婚,不是打仗。

    她的口氣什麼時候才能改?

    杜禦想糾正她,她突然靠過來……?莉淡香撲鼻而來,貼在身側。

    又過了會兒,她的手摸上他的臉,輕輕揉他眉間的深紋,把他緊鎖的不悅緩緩撫平……杜禦眼皮漸漸重。

    陳招男看著他睡著,她卻再也睡不著。

    樂樂來的時候,剛好是在她去完醫院的隔天,她沒有多想就把孩子拿來利用,滿腦袋只有杜禦的痛,情急之下胡亂嚷出那些話……

    我有杜禦的孩子了,他必須負責任,他必須要娶我,所以你不要再跟他見面,你回去……快點走!

    杜禦聽到這些話了。她親口說出來的話……變成結局。

    昨天她還在想,再等幾年,等孩子大一點,事過境遷後,她想帶著孩子搬回快樂村去住……到那個時候,樂樂氣也消了,看在他們孤兒寡母的分上,樂樂會原諒她,一切都將能圓滿落幕。

    現在……再也回不去了。

    招男——

    招男啊——

    再也聽不到樂樂口口聲聲喊她的聲音。

    再也……只能往前看了。

    “我要改名。”

    杜禦娶她只是因為孩子,所有婚禮、婚事的細節,他都沒有意見,一律交給她決定。

    陳招男其實也沒心情辦婚禮,況且不是真心的婚禮沒有意義,所以交給她決定,她就決定直接結登記了事,連婚紗都不用拍。

    “……改什麼?”兩人走進戶政事務所,杜禦正在填寫資料,寫到她的名字那一欄停下來,轉頭問她,瞥見她正彎身撿垃圾。

    “陳穎。”陳招男直起身子,口氣從容自信毫無猶豫,看著辦事人員,當下問道:“可以一起辦嗎?”

    看在戶政事務所人員的眼裡,無論從各種角度看起來都是是無懈可擊,關於她要改名這件事,她看起來都是經過反覆思考,深思熟慮後,找到適合的名字才做下的決定。

    辦事人員點點頭,拿單子給她寫。

    杜禦瞥她一眼,眸色隱隱不悅,在結婚證書寫上“陳穎”……

    她隨手撚起別人揉成一團掉在地上的紙,扔進垃圾桶。

    杜禦不高興的是,他剛好瞥見上面有個“穎”字。

    一時衝動,一時興起的念頭,從陳招男改名為陳穎。

    杜禦和陳穎,在四月一號這天結婚,日子是陳穎挑的。

    杜禦渾渾噩噩的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等他回神才發現,兩人的結婚日居然是愚人節。

    當下,杜禦的眉頭皺得又緊又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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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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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00:06: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五年後。

    杜禦畢業後進入“神農集團”工作,一家三口搬到公司附近的天地大廈,假日才回杜家莊園。

    白天的莊園徜徉在藍天綠地裡,遠眺山水美景,古堡花園的建築,曾經壯闊莊嚴得讓陳穎敬畏。

    入夜後,高牆圍起的杜家莊園,把人聲、車聲遠遠阻絕開來,安靜得……她偶爾會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雖然是假日,不過杜禦今天有工作,一早送她和小孩回杜家就出門了。

    夜很深,一家人都睡了,杜禦還沒回來。

    陳穎在前庭散步,順便等他。

    在這個家裡,沒有人不知道杜禦以前喜歡的人是快樂村村長的女兒……

    永德校門那一幕,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被編出一套故事來。

    杜禦和歡樂樂從國中就開始交往,狐狸精陳招男不顧姊?情誼,想盡力法接近杜禦,高中、大學都和他擠進同一所學校,企圖搶好姊?的男友。

    杜禦沒認出狐狸精的真面目,真心交朋友,沒想到大二那年寒假,狐狸精陳招男買酒把杜禦灌醉,爬上杜禦的床了。

    狐狸精陳招男宣稱有了杜禦的孩子,強逼歡樂樂和杜禦分手,強迫杜禦結婚,硬生生拆散一對有情人。

    杜禦因此暴瘦,整個人性情大變,從一個暖心的校園王子變成冷情冷漠的憂鬱王子,為了孩子他還是負起責任結婚,讓狐狸精陳招男得逞。

    狐狸精陳招男臭名遠播,只好跑去改名,現在叫陳穎了。

    可憐的杜禦娶了陳穎,也不知道兒子是不是他的?

    流言傳來傳去,傳進杜家長輩的耳裡時,杜禦和她剛辦完登記,整個杜家炸開來,沒有人願意接受一個處心積慮的媳婦,小孩生下來之前,她連杜家大門都沒見過。

    因為她的關係,杜禦有家歸不得,直到孩子滿周歲,在嬸嬸的搭橋之下,她才被杜家人承認。

    現在她兒子四歲多,幾乎是杜禦小時候的翻版,所以被家裡的長輩當成寶貝寵,她兒子取名杜俊英,小名就叫小寶。

    陳穎看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等得實在很想睡,但一個人待在房裡她又睡不著。

    夏天的夜?,她在占地遼闊的杜家莊園吹著涼風,在草皮坐了一會兒,又躺下來望著點點星光,想起杏山的滿天繁星來。

    這個時候如果是在快樂村,風是更涼爽的,空氣裡飄著清新的味道,銀河披掛,滿載星光,繁星透亮,那是再多的寶石也無可比擬的光芒,是無可取代的——

    不……還是有可取代的。

    陳穎望著他,杜禦一雙深邃如夜光之王的眼眸闖視線裡,撞掉了杏山的滿天繁星。

    “我回來了。”杜禦一身西裝筆挺,深色皮鞋踩在草皮上,幾乎觸到她的頭頂,彎腰伸手給她。

    “……你回來了。”陳穎勾著唇角,笑容溫婉,把手交給他。

    杜禦把她拉起來,抓著她冰涼的手,發現她又在外頭待了很久。

    “你又撞車了?”他握緊她的手往屋裡走,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著,依然還是那一副溫溫冷冷,意料中的口氣。

    陳穎柔順的視線垂在一雙“牽手”上,耳朵主動跳過她不想聽的話,跳過一次,還想跳第二次……卻聞到一股比平常還重的酒味,讓她的腳步都顫了一下。

    “神農集團”從制酒起家,後來也從國外代理品牌進口,專門做酒的生意,旗下有制酒廠、品牌門市、觀光工廠等等,陸續朝多元發展進行,而杜禦目前主要負責酒的市場開發這一塊,平常他沒喝,身上多少都沾有酒氣,不過今天他有喝,而且看起來是多喝了兩杯。

    “……嗯。”應了一聲,乖順賢良好妻子的形象裂了那麼一點點,默默甩了甩手。

    她想掙脫被杜禦緊握的手,卻直接被無視,被他拖著走。

    “第幾次了?”寬敞的大廳靜悄悄,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十九次。”反正每次回來,整個家裡的長輩都圍著她兒子玩,她也沒什麼事情做,就去報名學開車了。

    哪知見鬼的,她連汽車駕照都沒掌到手,就在駕訓班撞車撞了十次,撞到駕訓班的教練臉色鐵青,撞到每次她從駕訓班出來都黑著一張臉,讓接送她的司機老張都不敢跟她說話。

    “我看看,沒有受傷吧?”杜禦拖著她步上階梯,就著樓梯的燈光轉頭看她,從她的臉到腳看了一遍,看她整個人好好的,看來只有車有事。

    “嗯。老張答應我不會跟你說的,是誰跟你通風報信?”陳穎有些惱,她怎會不知道她撞車已經撞到變成笑話,她還懷疑有人開地下賭盤,賭她哪一天不會撞車。

    “不是老張。”杜禦一向都很保護他的眼線。

    “……我考那麼多證照,都是一次就過,你知道的。”陳穎力求完美的人生,一再毀在駕訓班裡,撞到她的自信都沒了,還得搬出她的證照來贖回她的自尊心,知道她多討厭被人提起撞車這件事,他還一直問。

    “我知道。”杜禦牽著她的手走上二樓。

    夫妻兩人的房間靠近後陽臺,還得穿過一條長廊。

    “你只是平衡感不好。我聽岳母說,這是家族遺傳,你們家很多人不會騎腳踏車和機車,你小時候看樂樂有腳踏車很神氣,吵著要外公買,買是買了……腳一離地你就發抖,把手一偏就摔跤,跌了幾十次還是不死,不相信大家都會只有你不會,自己牽著車子出去偷練,那次摔進喜鵲溪,差點掉了命。”

    聽杜禦體貼的口氣,好像是在幫她挽回面子,想為她老是撞車找個理由。

    但是……

    杜禦,汽車有四個輪子,跟平衡感是能扯上什麼關係?風馬牛不相及你也提,你能扯這麼遠,連我小時候的丟臉事情都搬出來講,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媽連這種事都跟你提……”陳穎的底氣被他世泄了,完美妻子又裂了一角,她咬咬唇,抽了一下手……還是抽不出來。

    “落水時很恐怖吧?”杜禦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內心戲似的,手依然牽著她。落水時……整個人被泥沙、石頭、暴漲的水流沖刷——

    “那麼久的事我不記得了。”陳穎指尖一陣冰冷,跳開話題,停住腳步問他,“你餓不餓?我去準備宵夜。”

    “我不餓。”杜禦瞥一眼視窗一片漆黑,這裡是他的家,這條長廊他從小走到大,摸黑也能走。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拖著她走,和她閒聊,“你還要考嗎?”

    “……附近駕訓班都退我的報名費,這是最後一間了。”除了念她以外,平常杜禦是不會繞在這些瑣碎上頭轉的,他今天真的喝多了。

    陳穎一路仔細觀察他,他白俊的臉有些紅,看起來是還不到喝醉的地步,只是他每次喝多的時候就話多,而且專挑她不喜歡的話題,挑戰她完美妻子的極限。

    陳穎心頭又跳了一下,盯著他緊握的手看……

    “這麼說來,已經沒有人肯收你了?要放棄嗎?”杜禦推開房門,鬆開她的手。

    “還沒,如果沒有駕訓班可以學,我就自己練車。”陳穎在他鬆手後偷偷吐了口氣,走進更衣室去幫他拿衣服。

    “俊英呢?”杜禦往椅子坐,望著整齊鋪平的床鋪看。

    平常一家三口,都睡在一張床上。

    “媽帶過去了,今晚在媽那睡。”陳穎把他的衣服遞給他,讓他去洗澡,已經超過她的睡覺時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如果在家裡,她早就已經在床上躺平了。

    她今天真的很累,明天還要起大早弄早餐,她得趕緊睡——陳穎才轉身,一隻手就被扣住了。

    “……幫我脫。”西裝外套披在椅背,杜禦從椅子起身,頭低低地抵著她的頭,兩手圈住她的腰身。

    好像聽到兒子不在,看著她的眼神突然醉了。

    陳穎後悔自己鬆懈得太快。

    他靠得太近了,而且額頭好重……呼吸裡都是他的酒味,熏得她難受。

    為了當一個完美好妻子,平常她都很主動靠過來幫忙,但是他喝酒,她就不喜歡做這件事。

    她完美妻子的形象已經葬送在一般人都辦得到的“拿駕照”上,在家裡被當成笑話看,丟他的臉,她的自尊實在不允許她在這個時候又丟棄賢慧妻子的美名暴走。

    杜禦眯著微醺的眼眸,看著她幫他鬆開領帶。

    “你自己練車……你想跟誰借車?”他撫摸她的臉,手指輕輕刮過她白玉無瑕的臉頰,輕攏她波浪卷的長髮,垂眼看著一雙濃密的眼睫毛顫動得愈來愈厲害……

    “我有跟老張提了一下,本來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臉都發白了……我再想想。”陳穎解下領帶勾在手上,再伸向他的襯衫鈕扣,手腳很慢,拖拖拉拉的,就指望杜禦不耐煩來接手。

    可惜,杜禦的耐性一向遠遠超越她,他就靠著她的額頭,玩著她的臉,若無其事的……和她耗著。

    陳穎解開他第一顆扣子,臉頰在他的手指底下又燙又熱,趕緊把他整排扣子都解開,等到她額頭上的重量解除,她趕緊閃——

    但杜禦一條手臂橫在她面前。

    陳穎這時候覺得當完美妻子好累,都怪她平常把他伺候成大爺了。

    她默默把他的袖扣解開,等著另一隻手過來,她繼續解。

    完美妻子認命的把大爺的襯衫脫下來,若無其事的拿著衣服、領帶——趕緊逃!

    “皮帶。”

    不會自己脫嗎?

    陳穎看他剛才沒出聲,任由她把衣服扯了老半天,以為可以逃過一劫……差點就成功逃進更衣室了,她不情不願地又折回來。

    酒味依然濃重……她拉起皮帶,手有些抖,不會連褲子都要她脫吧?她要翻臉了。“老公,我明天借你的車用好嗎?”

    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陳招男,她不會像過去那樣和他硬碰硬,要是這招再不管用,她開始考慮暫時不當完美妻子了。

    杜禦馬上就撇開臉,拉開她的手自己來。

    早就該自己來了。陳穎唇角上揚,整理他脫下來的衣物,拿起他的西裝外套拍了拍,轉過身——

    她完美妻子的面具還來不及脫,嘴裡,已經充滿他的酒氣……

    剛結婚時,杜禦被家裡斷絕金援,嬸嬸要幫忙,杜禦也不肯,那時候比較辛苦,杜禦白天上課,夜裡打工,而她那時已經休學,找了一份白天的工作,夫妻兩人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子拚命賺錢。

    接著小寶出生,把他們這對新手父母搞得手忙腳亂,兩人輪流帶孩子、工作,杜禦比較辛苦,他還要念書。

    苦熬過一段日子,杜家看在寶貝孫子的分上願意接納她,杜禦也大學畢業了,他們搬到公司附近租房子。

    杜禦開始上班以後,出差、應酬都會向她交代去向,假日有工作時也會先把她和孩子送回莊園。

    她開始當全職主婦兼財務大臣,負責管理杜禦每個月的薪水,杜禦只看公司的報表,從來不看家裡的帳簿。

    杜禦對她娘家的人很好,過年過節的拜訪送禮,不定期的關心問候都做得比她好,讓丈母娘提起他這個女婿就笑呵呵,連女兒的糗事都搬出來講。

    杜禦有時間也會帶她和小寶出去散心,她喜歡給他和兒子拍照,他們的家庭相簿已經有好幾本。

    結婚時杜禦承諾不會背叛他們的婚姻,他會照顧她和孩子,給他們安穩的生活,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而她嫁給他時,她是懷著雄心壯志,要做他的完美妻子。她從婚前只會煮泡面,到婚後學會各國料理,做各種點心,平常包辦父子兩人的三餐,還能幫杜禦開個小聚會,招待他的朋友和同事。

    她一直都很努力做一個賢內助,幫他打造溫馨溫暖的家,讓杜禦無後之憂,安心在外頭工作。

    結婚前兩年,杜禦對她還有很多不滿,常常叨念她,說她個性都沒改,老是先斬後奏,橫衝直撞,態度強硬,口氣很差……等等,她當了專職主婦後,開始去上禮儀、語言表達等課程,學空姐的笑容、溝通技巧,又買很多書籍來看,每天朝完美妻子的方向邁進。

    現在,她已經不再橫衝直撞,先斬後奏,她還能夠閃著一口白牙,對他笑成一朵花,在家把他服侍得像皇帝一樣,讓他龍心大悅……雖然常常都在底線邊緣徘徊,想著要不要跟他翻臉,不過她都忍下來了。

    自從改掉名字以後,她改掉一大堆杜禦嘴裡的“壞毛病”,現在說她以夫為天,也不為過了。

    所以,她已經是脫變成功的蝴蝶,完全讓杜禦無可挑剔了……雖然內心還是常常在暴走,但反正杜禦又看不到。

    總結來說,兩人的婚姻生活到目前為止,嗯,還算平和吧。

    所以……她是否應該要滿足,不應該強求更多?

    她經常會想起——

    他曾經的笑容。

    他曾經的深情。

    他曾經的溫柔。

    他曾經是一道暖陽。

    不過這些曾經,都是給樂樂的。

    自從他的生命中不再有樂樂,只有一個叫陳穎的妻子以後,外人看他愈來愈成熟穩重,羡慕她嫁了一個好丈夫,但她這個內人看他卻怎麼愈看愈沉重?

    這些年來天天睡在一張床上,偶爾杜禦還是會在深夜裡把她吻醒,她總還是會探到他臉上的冷汗,又想起他那一句話——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啪。

    聽到電燈開關的聲音,微弱的光線在瞬間轉亮,刺到眼皮,她才慢慢回神……

    陳穎迷糊地想著,杜禦什麼時候關的燈?她都不知道。

    每次都這樣,他死拖活拖也要把她拖回房時,就知道他又想做愛,夫妻都當那麼多年了,她怎會不知道?

    每次一喝酒就要把她全身的骨頭都拆解過一遍,把她整得死去活來……她緩緩打開眼睛,猛然全身僵硬!

    “你真的不記得掉進溪裡的事了?”杜禦拉起枕頭,手掌貼在她光滑的裸背上抱著她半坐起身。

    在一副精實赤裸的胸肌上,耳朵貼著心臟的位置,只聽到杜禦平穩的心跳聲。

    “……嗯。”心臟,瞬間暴動。

    杜禦今天的心情異常的好,在外面遇到什麼好事?

    但是陳穎情卻很差,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像只青蛙很不雅的掛在杜禦身上,她又羞又惱又怒,很想嗆他——你可以少喝兩抔嗎?

    “你想過你為什麼每次都撞車嗎?”

    “不是每一次……有時候只是輕碰一下。”陳穎臉頰滾燙,四肢僵硬,不知道該怎麼動……可能杜禦很習慣這個姿勢,是因為他哄兒子睡的時候,常讓兒子趴在他的胸膛上。

    “輕碰,照後鏡就掉了?”他輕揉她發紅的耳垂,來回撫摸著她背部光滑的肌膚。

    “……那是不小手滑。”

    可能杜禦早已看光她的身子,不覺得這樣抱著她聊天有什麼。

    可能結婚五年多的夫妻,對這種赤條條的接觸早應該習為常。

    所以,她這種時候如果動作太大,反而顯得她大驚小怪?

    “不小心手滑,還是因為手心冒冷汗,抓不住方向盤?”

    “嗯……”

    然而平常一張床上總是躺著三個人,她也不會沒事光著身子,而且光線那麼亮,她怎可能這麼直起身子,把胸部挺在他面前,那還不如——把她埋了吧!

    “所以我才說,你老是把方向盤偏掉,是跟小時候摔那一次有關。”

    “嗯……”

    雖然是八月炎熱的天氣,不過室內開著冷氣,她如果喊一聲冷,拉過被子卷在身上,再從他身上爬下來,會不會自然一點?

    但是冷氣不強,杜禦的身體是熱的,燙著她的臉也很熱,可能他摸在她背上的那只手還貼著一層薄汗,這種說詞很牽強,連她這關都過不了。

    “你腳離地,手會抖,一抖就抓不穩把手,掉進溪裡,因為你曾經握不住方向差點淹死,在心裡留下陰影,於是讓你不自覺抓方向盤就產生沒來由的恐懼感,手心冒冷汗,控制不住方向,才會撞車。”

    “嗯……”

    陳穎腦袋裡千回百轉,趴在杜禦身上的四肢愈來愈僵硬,臉頰愈來愈紅,天啊,來個人直接把她殺了吧!

    陳穎已經開始想把自己埋了時,杜禦好像順手摸到她那件連身長裙,從她的頭頂套下……

    “穎兒,你摔那一次是因為你平沖感不好,跟方向盤沒有關係,所以你下次開車時就記得腳踏車是重心不穩才會倒,汽車不需要用到平衡感,所以你很安全……要記得。”

    “好。”陳穎兩隻手穿過無袖背心,長裙一拉到底,心裡暗暗鬆口氣,繼續往她從容優雅完美妻子的路線走下去,杜禦說什麼她都要說好。

    杜禦輕攏她的長髮,問她:“家裡呢?今天有什麼事?”

    “都很好……還是那兩件事。”陳穎想了想,還是說了。

    杜禦本來嘴角勾著一抹笑,突然笑容就隱去了。

    “嗯。”眉頭一扯,他離開床去洗澡。

    陳穎不喜歡酒味,重新鋪床單,把床鋪整理好,等他出來,換她進去把身上濕濕黏黏的酒味沖掉。

    她打開蓮蓬頭,用冷水沖掉他留在她身上的酒味,卻沖不掉他那冷漠的一聲——

    嗯。

    還是那兩件事。

    還是那兩件事他不允,每次提起來,他整張臉就拉下來,家裡的長輩都不敢跟他提了,壓力就全落在她一人身上。

    只要杜禦不在場,婆婆總會歎口氣,惋惜地又來一遍——

    我兒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本來要娶那個村長的女兒時,他當時多陽光啊,當著全家人的面說他要為杜家開枝散葉,趁年輕有體力多生幾個孩子,以後四代同堂,讓這個家裡充滿小孩的笑聲。

    唉,早知道那時候啊……

    陳穎關掉水,擦乾身子,換了一套睡衣,從浴室出來。

    房裡的燈關掉了,只留一盞夜燈,杜禦已經睡了。

    他睡眠淺,不像她那好睡,所以兒子還小時,半夜被吵醒爬起來哄小孩的都是他。

    陳穎輕輕把浴室的門帶上,輕手輕腳的從另一側爬上床,背對他躺下。

    雖然她是不得人心的媳婦,不過她的小寶是萬人迷,他那一笑傾城的魅力在整個杜家長輩眼裡可是萬丈光芒,閃得一眾老人睜眼都想看到他,頻頻催促他們搬回莊園……

    但是杜禦說從家裡到公司最快也要半個鐘頭,尖峰時段塞車還要開一個多小時,現在住的地方離公司近,回家只要五分鐘,連中午都可以回家吃飯,他認為這樣很方便,他不想搬。

    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

    每次回來,大家總是時不時的往她纖細的腰身瞄上兩眼。

    家裡的長輩都指望她的肚皮有動靜,甚至暗示她,只要她能多生幾個孩子,讓小寶變大寶,接著二寶、三寶、四寶陸續出生,她這個遭人嫌棄的媳婦地位自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成為杜家的寶貝媳婦。

    如果她成為杜家的寶貝媳婦可以幫杜禦多拿一些分數,不再怪他娶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媳婦,她當然樂意去做,不過也要杜禦肯配合。

    最近她也覺得,小寶能多個弟弟妹妹陪伴,比較不孤單,而且如果能生個女兒,她會把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也是很令人期待。

    但是杜禦已經直接說他們有俊英一個就夠了,剩下的留給杜龍去生,她的女兒夢也就此成為泡影。

    曾經杜禦是想要四代同堂,全家住在一起的。

    曾經杜禦是盼著多生幾個孩子,讓杜家莊園充滿孩子的笑聲。

    他的曾經,是因為他當時要娶的是他愛的女孩。

    如今娶的人是陳穎,夢想不再有……

    我不想再談感情,以後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他真是,說到做到。

    而她呢……

    她曾經懷著雄壯志要打破他的誓言,她曾經暗自立誓要還給他那句——

    愛我不是嗎?

    她的曾經,努力了五年,最近開始感覺到……

    她真是……年輕不懂事。

    天地大廈。

    如果說杜家莊園是雲端上的夢幻城堡,那麼現在他們一家三口住的地方對陳穎來說,應該是稱為……

    樂園吧。

    雖然沒有杜家莊園的壯闊和藍天綠水,連個私人的小庭院都沒有,只有公共庭院、公共設施。

    這裡也沒有永夜小屋的獨棟透天、浪漫海景,打開窗子只有城市的烏煙瘴氣。

    雖然被杜家莊園狠狠甩在角落,連永夜小屋的邊也沾不上,但天地大夏七樓有她親手挑的傢俱,從裝潢到佈置都花了她一番心血,是她的樂園,她的小天地。

    每次從杜家莊園回到家來,她緊繃的神經就放鬆了。

    “小寶——我的小寶——媽媽好愛、好愛你。”一回到家來,她就抱著兒子滾在沙發上,抱著兒子親個不停。

    在杜家莊園裡,一群長輩輪流玩她的兒子,都輪不到她,她望著兒子流兩天口水了。

    “呵呵……媽媽,我好癢。”四歲多的小手抱著母親的脖子,兩隻小腿也纏在媽媽的腰上,笑得好樂。

    任何人問杜俊英,他最喜歡的人是誰,他一定毫不遲疑回答是媽媽!

    那爸爸呢?

    剛學會走路的杜俊英最喜歡爸爸,因為夜裡的媽媽是叫不醒的,只有爸爸會幫他泡牛奶、換尿布。

    到了兩歲的杜俊英還是很喜歡爸爸,因為出門的時候,都是爸爸抱他。

    到了三歲的杜俊英同時喜歡爸爸和媽媽,因為媽媽會幫他做衣服,睡前幫他念故事書,還經常做他喜歡吃的東西,而爸爸回來都會帶玩具給他,讓他在身上滾來滾去,還會抱著他睡。

    到了現在,四多的杜俊英,最愛的人是媽媽,爸爸……有點討厭了。

    “俊英,你今?要回房間去睡,不准再撒嬌。”

    因為爸爸說,他已經快五崗,他是男孩子,他要學習獨立,不能跟爸爸媽媽睡在一張床上了。

    “媽……我不要……我要跟你睡……”杜俊英把臉埋在媽媽柔軟的胸部裡嗚咽著。雖然和媽媽一起佈置他的房間,牆上有他喜歡的長頸鹿、企鵝和小熊,天花板上還有大太陽,床上有大布偶熊陪他,但沒有媽媽的香味,媽媽柔軟的胸部,和媽媽的親親,燈一關掉,好黑、好黑,他好怕鬼來抓他。

    “小寶……”

    陳穎望著杜禦那張黑臉,他要扮嚴父,她也不能拆他的台,但小寶很怕黑,而且過兩個月才滿五歲,不如等他滿五歲再讓他一個人睡……如何?

    陳穎一向以夫為尊的,她眼神望著他,得讓他同意,她才能出聲哄孩子。

    “俊英,你是要回房自己睡,還是回莊園跟爺爺、奶奶睡,你自己選。”

    讓小孩自己睡,已經講半年了,小孩子要學會長大,杜禦不希望她老是寵著孩子,一再讓著孩子。

    “我不要……我要跟媽媽睡……為什麼爸爸就可以跟媽媽睡……你想一個人霸佔媽媽……我不要……”他不要離開媽媽,所以杜俊英開始過厭爸爸了。

    杜禦皺起眉頭,臉色更冷了。

    “小寶,你今天玩得這麼髒,我們先去洗澡。”陳穎趁兒子把嚴父惹火前,趕抱起兒子溜進浴室。

    “我回來時,如果還看到你賴著媽媽睡,你明天就自己收拾行李回莊園。”杜禦?上有飯局,先把母子倆送□家,順便換了一套衣服,在浴室門口警告兒子。

    “嗚,媽……”小孩本來泡在水裡玩得很開心,一聽到爸爸的話開始哇哇大哭。

    “小寶乖哦,聽爸爸的話,媽媽先送爸爸出門,你先洗澡,乖……”陳穎勾著杜禦的手,一路送他到門口,幫他拿鞋、外套,還送上賢妻的完美笑容和叮嚀,“酒別喝太多,早點回來。”

    “你別太寵他。”杜禦繃著臉不高興,是因為她的動作太明顯——為了保護兒子巴不得趕緊把他扔出門。

    “我知道了。”五年來培養的默契,現在只要杜禦皺一個眉頭,她就知道自己又犯到他的戒律了。

    陳穎揚起嘴角,讓自己笑得好像一朵花,再把他的領帶整理好,順便把他眉心的深紋撫平,讓這上家最大的家長心平氣和的出門。

    杜禦握住她的手,“穎兒……”

    媽——媽媽——》

    “來了!”陳穎朝裡頭喊了一聲,回頭望著杜禦,“還有事?”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笑望著他,這一次笑容是真的,但眼底裡只剩下母愛的光輝,沒有了天大地大的丈夫。

    杜禦眉頭又皺了,放開她的手,嚴肅的警告她,“我們只有一個孩子,整個家裡都寵他,起碼父母不能再寵,小孩的教育從小就得開始,俊英是男孩子,你要讓他學著獨立,別讓他一天到晚黏著你。”

    ……小寶還不滿五歲啊。

    陳穎無言地揮揮手,把嚴父送出門,一轉身,堆滿慈母笑容,立刻就把杜禦的話甩在腦後,回浴室去和兒子玩。

    “小寶,媽媽來了——”

    還是天地大廈,七樓。

    夜深,窗外偶有車聲,整個家靜悄悄,客廳留了一盞小燈,房間漆黑一片,打開燈一看,床上冷冷清清,只剩一個枕頭,一條折疊整齊的棉被。

    這個家的男主人臉色黑了黑,轉往隔辟的兒童房,打開門一看……

    夜燈下,母子倆抱在一趕睡在單人床上,睡得好香。

    杜禦走進房裡,站在兒子的床前,整張臉色複雜又難看。

    出門之前他已經說——不准再賴著媽媽睡,否則就得收拾行李回莊園去。

    所以呢?只好換媽媽賴著兒子睡?

    杜禦深眉聚攏著,俯身把一大一小纏在一起的手腳分開,輕晃妻子的肩膀,毫不意外,搖也搖不醒……

    她是每天得睡滿八個小時的人,昨?被他弄得那麼?才睡,本以為她爬不來了,她卻還是起大早去張羅早餐,忙進忙出,根本沒睡到多少!

    他把被子拉到兒子身上蓋好,兩手伸進妻子的後背和腿彎,把她抱起來。

    “嗯……”陳穎頭一晃,臉埋進他懷裡,呼吸很沉。

    杜禦把妻子抱回房裡,折回去拿枕頭,攤開被子,打開冷氣,把她安頓好,才去洗澡。

    不知道跟生俊英有沒有關係,孩子出生以後,有段時間她很嗜睡,一天可以睡上十幾個小時。

    杜禦在浴室裡把頭髮吹幹才出來,從架子上拿起書本,坐在床上翻看。

    身邊的她,靠著他的體溫,摸上他的身體……

    “在這,媽媽在……乖……”她是完全睡死了,沒感覺懷抱裡的兒子瞬間成長茁壯,臉貼著杜禦的身側,手輕輕拍著他。

    杜禦已經習慣了,把她的身子拉上來點,她馬上就主動環抱他,一手貼著他的胸膛,找到自己想要的姿勢,像只貓兒乖乖在他的懷裡呼睡。

    杜禦摟著她柔軟的身子,神色平和,翻著書頁。

    “嗯……你回來了……”過了會兒,她的手摸著他的胸瞠,摸到他睡衣上的鈕扣,無意識地解開來。

    杜禦瞅著她,在她額頭親了一下,輕輕應一聲,“我回來了。”

    “嗯……”陳穎開始幫他解扣子,傍?杜禦出門時穿的是她買的深藍色襯衫,她當時買這件襯衫就覺得顏色很適合他,果然把他白?的膚色襯托得更加俊朗,改天她也要幫兒子做一件,讓這對出色的父子穿一樣的衣服出門,畫面一定很吸睛。

    杜禦看她睡得很迷糊,把他整排睡衣的扣子全解開了,嘴角有淺淺的笑意,想起兒子很不甘心的哭喊——

    為什麼爸爸就可以跟媽媽睡……你想一個人霸佔媽媽……我不要……

    他深眸裡有歎息,他生了一個聰明的兒子,比母親精明多了。

    “皮帶……皮帶……”在哪?陳穎伸手在他的下半身摸來摸去。

    “我來,你睡吧。”杜禦趕緊抓住她的手,低沉聲音沙啞了。

    “嗯……那我先睡了,晚安。”陳穎迷迷糊糊的翻過身去,舒舒服服地躺平繼續睡,從頭到尾都沒清醒過。

    杜禦一手拿著書,邊摸著她的臉、她捲曲的長髮翻看著書……但翻不到幾頁,他放下書本,在她身邊躺下來。

    他拉起她的手環在他的腰上,她又主動的鑽入他懷裡,抱緊了他。

    “小寶……媽媽好愛你……”陳穎聞到一股沐浴香,他們父子用一樣的森林香味,她最愛抱著好聞的兒子,親著兒子玩,她的小寶有白白俊朗的臉皮,有深邃如星的眼瞳,有……

    她初見他時的形影,連皺眉都和他一個模樣,她對著他說不出口的話,只好對著他的小翻版說,“永遠……愛你。”

    杜禦把她的長髮從臉頰撥開,親吻她呢喃愛語的唇。

    在兒子面前,她完全融入在慈母的角色裡,玩得不亦樂乎,逼得他得開始扮嚴父。

    唉……杜禦輕掐她的臉頰,如果她能對孩子拿出一點本性來就好了,偏偏她對孩子特別軟,一碰上兒子的事情,就軟成一灘水。

    “小寶……啾啾……啵啵啵……”陳穎抱著兒子又親又吻,就只有對子能夠這麼坦率熱情。

    杜禦當了兒子的替身,被她親得滿臉口水,摟著她的腰一緊,眸色轉深。

    昨晚已經把她惹得又羞又怒,今天又弄醒她的話,明天肯定便宜了他兒子,換成他得一個人睡。

    杜禦緩緩鬆開她,拉開一點距離,撫摸她熟睡的臉龐。

    剛結婚時,他總是想用心裡的模型框她,所以一直看她不順眼,不停要她改改性子,挑她的毛病。

    漸漸地,他發現她在改變,慢慢地……口氣好了,甜美的笑了,在他面前變得像溫馴的小綿羊,乖得讓他驚膽跳,他懷疑她是否生病,只好默默看著她。

    有一天他在兒童書櫃裡抽出幾本詭異的書名,有《銀座媽媽桑的說話術》、《如何讓男人流淚》、《不會撒嬌的女人沒人愛》……等等,她愛翻看的大部分都是專業技能的書籍,現在連興趣都改變?

    他開始擔心她可能關在家裡帶孩子悶出病來,翻看她的書,看見她在每一本書裡夾著書簽,她在書簽背後寫了字,他這時候才發現……她果然是強悍到天下無敵。

    對她而言,這些書還是分類在“專業技能”。

    因為和他結婚,成為他的妻子,她把這些書當成“教科書”,用來改變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名完美的妻子,在書簽背後寫下好幾則“完美妻子勵志格言”。

    她沒有生病,也沒有改變,她只是誓言要讓自己完美到他無可挑剔,無話可說,她要脫變成美麗的蝴蝶閃瞎他的眼,讓他心服口服,甘拜下風才做的改變。

    唉……

    她這個認真的個性,到底該說她天真,還是傻呢?

    其實,早在她為他強出頭,切斷和樂樂的交情時,他已經知道她把他看得很重了。

    婚後,她這個完美妻子又讓他有了更深刻的領悟,原來在她的內心裡,她是把他看成一片天那麼重要。

    可惜她這個完美妻子目前僅只于“扮演”的階段,離脫胎換骨還很遙遠,而且他懷疑是否會有那一天?

    杜禦勾起嘴角,湊到她唇吻了一下……看她昨?的表情可真豐富,心裡不知道又如何氣他,少說有把他罵上千百遍了吧?

    杜禦輕撫她的臉,眯起深眸,當年如果沒有她在身邊,他根本不可能一個人走過來。

    這些年有她的支撐和陪伴,他才能夠的走到現在。

    現在他只要有她和他們的兒子,這樣就夠了,希望他們一家三口持續目前的生活,長長久久不變就夠了。

    “嗯……禦?”又喝多了?陳穎想醒又醒不過來,感覺自己好像被八爪章魚緊緊吸附住,他的舌頭還在她嘴裡攪來攪去,她快不能呼吸了。

    杜禦扯起眉頭,“沒事,你睡吧。”

    不知不覺抱住她,就把她吻醒過來了。

    他把她的衣服拉好,用被子把她的身子包得妥妥當當,才繼續抱著她。

    “嗯……”陳穎半睡半醒著,睜不開眼,掙扎了好半天,才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來。

    杜禦看著她把手摸到他臉上,揉一揉他的眉心、額際,斷斷續續地揉著。

    幾年的朝夕相處,養出許多習慣來,他已經習慣這雙深情的手的撫慰……

    她已經為他付出夠多了,他只要她當他的妻子、他兒子的母親,不需要更多。她只要像目前這樣,看著他這片天,仰望著他,在這個家裡繼續玩她完美妻子的遊戲,這樣就夠……

    鈴——鈴——鈴——

    電話鈴聲打斷杜禦的思緒,刺耳的在房間裡響起。

    “……嗯……”家裡的電話鈴聲很響亮,是陳穎怕自己忙碌或睡得太死時聽不到電話聲設定的,她眼皮打不開,伸手摸回床頭。

    “喂?”杜禦握住她的手,一手接起申話。

    幾點了……陳穎努力撐開眼皮,瞥一眼鬧鐘上的時間,十二點多是……深夜?

    誰會在深夜打電話來?心臟跳了一下,她一下子醒過來,爬起來望著杜禦刷白的臉色,心也跟著一沉……

    “我馬上過去。”杜禦掛上電話,很快翻身下床。

    “怎麼了?”

    “爸昏倒了,人在醫院。你留在家,我過去……”杜禦話還沒說完,他的妻子已下床沖進更衣室拿來一套衣服給他換。

    “你到醫院打電話給我。”陳穎摸摸他的臉,輕握他的手才放開,“你有喝酒嗎?要不要幫你叫車?”

    杜禦深深地瞅著她,多看了她好幾眼,才緩緩搖頭。

    “爸每年都有做健康檢查,血壓高了些,不過都有按時服藥,應該沒事的……我等你電話。”陳穎幫他拿車鑰,送他出門。

    “……嗯。”

    杜禦又多看了她一眼,他希望目前這樣就好了。

    但是,他想停在一家三口的計畫……還是趕不上人生路上的變化。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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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7-27 00:07: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時間,過了多久呢?

    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不,說不定只有半個小時,但她感覺已經過去半個世紀這麼久。

    陳靠著椅背,抱著膝蓋,赤足縮在一張小小的木椅上,工作臺擺著縫紉機,要送給鄰居的餐墊做到一半,她卻手軟腳軟,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往地板看去。

    只好不去看不去想,想想別的,轉移思緒……

    杜禦的父親中風倒下,已經三年了。

    深夜裡那一通電話,讓一個家庭的生活步調全都亂掉。

    杜禦的父親是因為工作勞累倒下,當時“神農集團”正準備投入全國連鎖生鮮超市的市場,在各地方布點,計畫還在進行中,需要有人接手。

    杜家經過開會決定案子由杜禦負責,已經退休的爺爺回到公司坐鎮。

    爺爺想提早把公司交給杜禦,希望杜禦能夠儘快上手。

    杜禦擔心連爺爺也累倒,努力挑起重擔,每天忙到沒時間回家,只花一年的時間就讓爺爺放心交棒了。

    這段時間陳穎也沒閑著,她把天地大廈的公寓解約,找來搬家公司,帶著兒子搬回莊園,幫著婆婆照顧麼公,幫著杜禦照顧家裡,還照顧兒子,每天忙早忙?。

    陳穎沒有跟杜禦商量就搬家,杜禦事後知道雖然沒說什麼,不過看她的神色很複雜。

    陳穎當然知道他又不高興她自作主張,但這個時候也只好選擇視而不見。

    去年,公公的身體慢慢好轉,經過一段時間複健,已經能行走,現在恢復健康了,只是醫生交代他要靜養,不能操勞。

    雨過天晴,家裡終於恢復平靜。

    陳穎才剛松一口氣,婆婆卻在這個時候投下震撼彈……

    小寶今年要上小學,婆婆的主張是小孩不能輸在起跑點上,從小就要接受最好的教育,她告訴陳穎,她已經在安排,準備要把小寶送到英國杜禦以前念的學校。

    蘇倩倩希望陳穎趁這個機會趕緊再和杜禦多生幾個孩子。

    意思就是說,她要和小寶分開了……婆婆的話一丟下來,她就炸開了。

    她從不奢望她的小寶成為人上人,想想自己在山上呼吸新鮮空氣的日子多快樂,別說她不會把小寶送出國,她反而想讓小寶到山上去奔跑,抓他喜歡的甲蟲,玩得滿身濕巴,到野溪裡戲水,這才是他這個年紀該做的事!

    陳疑希望婆婆不要有外國的月亮比較圓這種落伍的觀念,她不會讓小寶這麼小就離開父母身邊!

    她……忍不住就對著婆婆衝口而出了。

    在蘇倩倩眼中,她這個深山裡來的媳婦,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大,不知進取、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媳婦,竟然想把她的寶貝金孫當草養,甚至連婆婆都敢批評!

    她這個惡媳婦是徹底把婆婆惹毛了,所有的難聽話都搬出來把她轟炸了一遍。

    杜家莊園的屋頂炸翻了,但陳穎還是不讓步。

    平常任何事她都可以讓著婆婆——雖然她是丟棄樂樂的人,這點總讓她吞不下這口氣,但她一直都還是尊重她是杜禦的母親。

    但是小寶那麼小,國字都沒認識幾個,連自己的國家都還不認識,就要他離鄉背井——最重要是離開她的身邊——去國外念書,她身為小寶的母親,堅決反對。

    世界很寬廣,多多到處走動,認識這個地球是好事,但那可以等小寶長大,用他自己的腳去行走,她不希望小孩這麼小就跟父母分開,她只想給小寶一個成年以後,依然能夠讓他回味無窮的快樂童年,培養他健康的身心。

    婆媳各有理由,吵得不可開交,家人只好把杜禦叫回來處理,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

    然後,杜禦回來了,他說……

    莊園離公司遠,他工作又忙碌,常常抽不出時間陪老婆孩子,三更半夜回到家也只能看到兒子的睡顏,他還是希望住家能離公司近一點,這樣他較能夠家庭與工作兼顧。

    現在父親的身體復原,阿龍也快學成歸國,以後家裡有嬸嬸和阿龍在,他和妻兒也可以放心搬回天地大廈。

    杜禦的祖父和父親都是過來人,加上這三年來杜禦為公司出不少力,順利完成全國連鎖招市的布點,他想兼顧家庭是好事,他們當然贊成。

    奶奶也點點頭,年輕人有自己的世界,而且杜禦還是會經常帶妻兒回來看她。

    只有婆媳倆一整個傻眼……

    婆婆差點氣昏過去。

    媳婦無言以對。

    陳穎想,這時候她和婆婆是站到同一陣線上了,兩人一致無法理解——怎麼討論小寶出國念書好,還是留在國內念書好,到了杜禦這裡,卻演變成搬家問題?

    陳穎私下和他商量,希望他再考慮看看。

    杜禦沒有答應,所以一家三口最後還是搬回天地大廈。

    回到天地大廈,陳穎更傻眼……

    還是十樓,還是當年的格局和裝潢,甚至她留下的佈置、她的工作室都還在——三年前她背著杜禦跟房東解約,結果杜禦背著她把房子買下來了。

    這三年來他居然能夠一聲不吭!

    她突地發現,一晃眼三年又過去,她和杜禦書結婚八年了。

    經過八年,她還是不瞭解杜禦。

    他們是夫妻,買房子這麼大的事情,不應該先讓她知道嗎?

    她……能不生氣嗎?

    陳穎垂著眼眸,眼角餘光又掃到那些在地板上蠕動的“異形”,渾身一顫,全身都不舒服……那些軟趴趴沒有骨頭,白白光滑蠕動的可怖東西,乖乖待在盒子裡時她不看也就沒事了,但現在全爬出來,還爬進她手縫的拖鞋裡,讓她一股噁心感不停湧上來。


    “穎兒?”

    陳穎聽見聲音,抬眼看杜禦,眼眸一亮像是見到救星,但杜禦一腳踏進來,她急著大喊——

    “不要動!”

    杜禦剛從公司回來,經過工作室門口,看她坐在椅子上縮成一團,一張臉皺在一塊,擔心她有什麼事才要進來看看。

    她一喊,他停住腳步。

    陳穎朝地板掃一眼,忙轉開視線。

    杜禦低頭看……原來是兒子養的蠶打翻了,正在地板上爬得精神奕奕,她是怕他大步流星一腳踩死她兒子的寶貝。

    從莊園搬回天地大廈已經半個多月,白天一家三口生活正常,小寶還交了一個好朋友。

    住在六樓的李家夫妻有一個兒子,只比小寶大兩歲,兩個孩子很合得來,經常膩在一塊兒玩,前幾天李家小哥哥養的蠶寶寶生了很多小寶寶,分給杜俊英一大盒,他高高興興地帶回家養,一整天當寶貝看著,出門還要放到媽媽的工作室,讓媽媽忙照顧。

    “自找苦吃了吧?”

    以前樂樂曾說過,陳招男一次可以打死十隻蟑螂,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陳招男色大變的昆蟲是那種軟趴趴、身子光滑會蠕動的條狀物,其中身子白透的蠶寶寶占她的恐懼排行榜第一名,所以杜禦不准兒子養。

    不過最近以夫為尊的完美妻子在叛逆,搬回來半個多月都睡在兒子房裡不說,連“嚴父”的話也當耳邊風,寵著兒子,答應讓兒子養。

    “俊英呢?”

    “到樓下去玩……你撿好了沒?”陳穎不敢看,想等杜禦收拾殘局,哪知回頭一看,杜禦根本站在那裡動也沒動!

    “我們說好了,爛攤子自己收拾。”

    陳穎一臉愁雲慘霧瞪著他……這個嚴父在兒子面前建立了絕對的誠信和威嚴,他說他不贊成養蠶,如果他們母子堅持要養,就要自己負責照顧,他絕對不幫忙——原來這也包括絕對不幫慈母善後?

    “真可憐,你寶貝兒子回來之前,你只能這麼幹坐著了。”杜禦避開腳下一條一條的白點,停在縫紉機前,和她隔著一步距離。

    “我記得你今天有品酒餐會,喝了多少?”陳穎聽他幸災樂禍的口氣,懷疑他拿酒當開水喝,渾身的惡劣細胞都跑出來。

    “只喝一點。”見到她眼裡閃逝一抹難以察覺的畏縮,杜禦扯起眉頭,轉開了眼。

    “我有點頭痛,回來休息……你呢?要讓我抱你出去,還是繼續窩在這裡?”

    “你先抓回盒子裡,萬一爬得滿屋子都是很麻煩。”陳穎有點惱。

    杜禦從來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他轉頭就走——

    “等等!”陳穎急忙拉住他。

    “你要怎樣?”杜禦回頭看她拉著他的衣角……就是不動。

    “……抱我。”陳穎遲疑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從嘴裡擠出兩個字,真想一頭撞死。

    “抱你?大白天就提出這種要求,我該答應你嗎?”

    杜禦把她拉起來,摸到她冰冷顫抖的手時,頓時惱火地瞪著她。

    知道她怕蠶,卻不知道她能怕到全身癱軟,還得借他的力量才能的攀到他身上。

    都已經嚇成這樣,她還不喊不叫,悶聲不吭也不求救,他沒回來她怎麼辦!

    “你真的只喝一點?”陳疑臉頰薄紅,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心臟就開始亂跳了。

    “你期待我多喝兩杯?”杜禦兩手環抱她纖細的腰身,摸到她渾身都濕透,差點一腳踩死兒子的寶貝!

    陳穎當作沒聽到,整個身子軟趴趴靠在他身上,想起這陣子都沒碰觸到對方,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接觸到他的體溫了。

    “你如果不想我踩死你兒子的寶貝,就把腳環上來,我沒辦法看著地上走。”杜禦聲音有著火氣。

    “小寶又不在,你的原則,難道不能轉彎?”陳穎也是忍不住的羞和惱,還真怕他腳下不留情,只好乖乖的兩腿環著他的腰身。

    她抱著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緊緊閉著眼睛不敢往地板上看……她的嘴唇是不是親到他的脖子了?

    杜禦摟著她的手緊了一下……

    “要像你這樣處處依著他,兩個人一起寵他?”

    一句話,就讓陳穎閉嘴。

    有嚴父在,她才能輕鬆當個慈母,杜禦如果加入寵兒子的行列,她其實也會頭疼。

    她抱著杜禦的脖子,窩在他頸窩,慢慢放鬆下來……幸好有他回來,不然被兒子看到她嚇成這樣,她的小寶會難過的哭出來。

    杜禦摟著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莉香氣,才慢慢把她放下來。

    ……出來了?

    陳穎顫著睫毛張開眼睛,入眼是客廳的桂畫,她吐了口氣——重新活過來。

    “能站嗎?”他環著她,指腹隔著薄薄的衣衫貼著她纖細的腰身。

    “……嗯。”他的聲音低沉乾淨,帶著磁性,貼在她的耳邊,敲到她的心臟,她好像被電了一下般,輕輕一顫……神經忽然緊繃了起來。

    從杜禦身上飄來淡淡的橙酒香,他的手掌燙著她的肌膚,環抱在她腰際那雙手好像沒有打算放下來。

    太白天的,他該不會真的想要……

    “好些了嗎?”杜禦問她。

    陳穎揪著眉心抬起目光,這才見——自己兩隻手還緊緊勾著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

    原來,杜禦只是在等她恢復狀況。

    “沒事了。”陳穎一陣惱,簡直想剁掉自己的手。

    “俊英回來,叫他抓乾淨,數量數清楚。”杜禦把工作室的門關上,扯著眉頭走進房裡。

    陳穎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窗外天光和牆上的時鐘……滿腦袋問號飛。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都還不到四點。

    所以,她才尾隨進來看看,沒有其他意思……瞥見他脫衣服,她又聽到自己的跳聲,默默轉開臉。

    “剛才已經跟你說了,我頭痛,回來睡一下。”杜禦了外衣爬上床。

    “還好嗎?”她伸手探他的體溫,還好沒有發燒,是昨天沒睡好?

    杜禦很認床,只要出差在外面就睡不好,每次回來就頭痛……不過他昨天沒有出差啊?

    陳穎坐在床沿,幫他按摩……每次他頭疼,她就幫他揉,揉了這麼多年,都知道他在哪個地方了。

    “不賭氣了嗎?”杜禦過了會兒開口。

    陳穎低頭看他一眼,看他閉著眼悶悶的樣子。

    “誰賭氣了?”到底是誰在賭氣?不想想自己瞞著她做了什麼事,她回來到現在有說過一句嗎?哼。

    “我一直都告訴你有事情要跟我商量,結果你還是一句話不說就搬家,你現在能體會我的心情了吧?”杜禦張開眼,想看她的反應,瞧見她先是一頭霧水,然後慢慢想起來,一瞬間眼睛瞪得好大,眼底有心虛,有不甘心,最後惱羞成怒,死不認帳。

    “……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誰會記得。”

    “真的不記得?”杜禦很有耐心跟她耗。

    “當時的情況跟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你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不要找藉口。”

    “那時候情況那麼混亂,你那麼忙,我判斷應該讓你專心工作…我沒有錯。”

    杜禦歎了口氣,“家裡有需要,你帶著俊英回去住,我當然很感激你,不過你如果先找我商量,我會希望你先帶俊英回去住一陣子就好,看情況再做打算。很多事情可以緩緩,不必急著下決定。”

    “我們都已經搬回去那麼久……就算我有錯好了,可是你為什麼還要搬出來?你是怕我跟媽吵架,讓你夾在中間為難?我真的不能讓小寶離開我身邊,唯獨這件事,我沒辦法妥協。我知道我口氣差,我一時沒忍下來,但是家人之間難免都會有磨擦,你何必動作這麼大……”

    陳穎是很後悔跟婆婆吵架,她也知道杜禦想得比較遠,她早就知道了……

    因為她脾氣不好,容易暴走,所以她讓杜禦很費心,很傷腦筋,他老早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所以他寧可住在外面,也不肯搬回去!

    如果她有樂樂那樣爽朗的性格,她能做到像樂樂那樣讓人打心底的疼愛就好了。

    如果是樂樂,她一定不會跟婆婆吵架,她還能讓婆婆在開懷大笑中打消送小寶出國的念頭,壓根就不會生出這麼多麻煩來。

    這就是杜禦心底的遺憾,他無法娶到一個像樂樂那樣可以讓他放心交托整個家庭的好老婆,只好搬到外面來。

    陳穎心裡是有氣,她氣的是,他只因為她一次沒忍下來,就直接判她死刑,把她從家裡抓出來,都看不到她三年的努力!

    “唉……”杜禦實在是頭很痛,他爬起來,把她拉進懷裡抱著,拍了拍她的背,“我不會讓俊英離開我們身邊,你應該更相信我,根本不必跟媽吵這個架。所以我一再強調,有事情先跟我商量,我會處理。”

    “……我不喜歡這樣。”一點小事她都無法解決,事事都要交給他處理,那就是她最討厭的地方,她討厭自己變成他的累贅,讓他的生活更累。

    杜禦內心裡又是一聲長歎,希望她能更依賴他……但這種話說出來,她一定聽不進去。

    “爸的病已經好了,我本來就扛算在俊英開學之前搬回來,讓他讀附近的小學。”

    陳穎張口,差點就衝口而出,責問他為什麼都不跟她說!還好她及時打住,不然他又有藉口重新再把地念一遍。

    “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沒事先跟你商量?”杜禦拉開距離,看著她的臉,老早等著她了。

    他果真老早就盤算好了,故意要演一場“君子報仇,一年不?”的戲碼,給她一個震撼教育。

    真會記仇。

    “我又沒說什麼。”看他眯著眼,皺著眉頭,一看就知道他的頭又痛了,她伸手輕輕揉著他頭疼的地方。

    “嗯,你以後別擅自搬家,畢竟……這裡才是我們的家。”杜禦閉起眼睛,摟著她的腰,靠在她身上。

    “……哦。”都沒跟她商量,就自己把這裡買下來。

    以為他每個月都把薪水交給她了,原來他還藏私房錢……

    然而“都沒沒跟她商量”這句話,她死也不會說出口。

    杜禦胸口悶悶癢癢,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從她的聲音就聽得出來……她八成又在心裡罵他了。

    “你要知道,一個能夠放鬆的地方才能稱為家。”她壓根就沒聽懂他的話,他只好說一次。

    “……嗯。”她也知道,莊園那裡有他的家人,還有他是熟悉的環境,能夠讓他完全的放鬆,所以他才會夢想要四代同堂,所以她才帶著兒子搬回去。

    結果反而害他一天到?繃著神經在擔心婆媳問題,最後如他所料的爆發。

    反正她就是個讓人神經緊繃,無法放鬆的女人……她早就知道了,他何必再強調?

    杜禦聽到她乾澀的聲音,實在是……她可不可以多往自己的身上想呢?這個傻瓜。

    “穎兒,你是我的妻子,你能夠放鬆下來的地方,我才會把它稱為家,所以這裡才是我們的家……這也需要我說嗎?”杜禦複雜的口氣滿是心疼又無奈。

    這個意思是說,杜禦買下這裡是為了她,為她著想……嗎?

    陳穎滿臉驚駭瞪著他,臉色迅速燒紅……杜禦怎麼會知道只有這裡能讓她放鬆?她住在莊園時還是表現得很悠閒自在,像自己家裡一樣,明明就沒有差別,他究竟怎麼看出來的?

    又瞪著一雙不甘心的大眼睛了。

    杜禦看見她瞠目,眼淚忽然像斷線珍珠般崩落。

    她哭了,沒有嚇到他,反而是她自己被滾落的眼淚嚇得趕緊撇開頭,不想讓他看見。

    “唉,我們結婚多少年了,我還看不出來?”杜禦歎了口氣,把她的轉過來,抹掉她滾燙的眼淚。

    “我……住哪那兒都無所謂,你根本是想太多了,而且故意挑在我和媽吵架的時間點,這樣不明不白地搬出來……”陳穎一著惱,滿臉羞,漲紅著臉撇過頭去。

    她是氣自己一激動又亂說話,她明明一把火熱,燒著滿滿的感動,說出口的卻像是挑刺一樣難聽,實在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頭痛,先讓我睡會兒。”杜禦輕撫她的臉,心疼地拍拍她的背,他有個渾身傲氣,但是臉皮很薄,心腸很軟,又很容易害羞的妻子,他早就知道了。

    “嗯,你睡吧,幾點要起——”陳穎準備要起身,卻被杜禦拉住了手。

    杜禦把她垂落臉龐的長髮塞到耳後,摸著她燙紅的耳根子,緩緩抱住她,把她拖上床。

    “你不是要睡會兒?”陳穎當真摸不清他,身子莫名地僵了一下。

    “嗯……讓我睡一會兒。”杜禦拉起被子蓋住她,靠著她的額頭,閉起眼睛。

    他這回當真動了火氣,才剛搬回來,她就鑽進兒子的房裡,一睡大半個月還不肯回來。

    每天早上瞧她那張神清氣爽的臉,他就來氣,居然忍不住也和她賭氣了……唉!

    “杜禦,我還有工作……”

    “嗯……”杜禦緊摟她柔軟的身子,被?莉香味包圍,他逐漸放鬆。

    陳穎望著他,臉頰默默的持續發紅……杜禦睡眠很淺,怕吵到他,她動也不敢動。

    你是我的妻子,這裡是我們的家。

    杜禦低沉的聲音乾淨又好聽,聲聲敲進她的心坎裡。

    穎兒,你能夠放鬆下來的地方,我才會把它稱為家。

    陳穎眼眶燙熱,一顆心都快融化了。

    杜禦這麼為她著想……她該怎麼辦才好?

    穎兒,你是我的妻子……

    陳穎對著結婚八年的丈夫,聽到自己的跳聲,跳著很令人害羞的心動。

    她看著他的嘴唇好半天……緩緩咬了一下唇。

    “嗯……”陳穎聽到自己哼了聲,那聲音——讓她的臉像著火般的紅。

    她想幹什麼?她想吻杜禦……嗎……

    陳穎深深抽了一口氣,驚喘——她瘋了!

    這眨間,一個聲音敲進來……

    不賭氣了嗎?

    誰賭氣了?

    她整張臉驚天動地的變了色,發現自己真的瘋了!

    搬回來這段時間,她心裡悶悶生著杜禦的氣,她在心裡責怪杜禦才是和她賭氣的那個人——但是杜禦做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做……

    杜禦一直不希望她跟兒子黏太緊,以往回到家都會把她抱回房間。

    但是這半個多月,他只是……什麼也沒做。

    他只是什麼也沒做,讓她每天早上張開眼睛還在兒子的床上……

    他什麼也沒做。

    而她就是在怪杜禦什麼沒做——她直的是瘋了、瘋了、瘋了!

    陳穎終於想起,結婚這麼多年來,只要杜禦在家都不曾跟她分房睡,每次都是她跑到兒子房裡睡,不過醒來都在兩人床上,在他的懷裡。

    睜開眼睛看見他這件事,原來不是像吃飯喝水那樣稀鬆平常,而是杜禦把她慣壞了……

    你真的只喝一點?

    你期待我多喝兩杯?

    她的思緒……可以別在這麼尷尬的時間點跳轉到這裡來嗎?

    她是渴望每天早上在他的懷裡醒過來,享受他的體溫、他的臂彎,還有他的吻,但她不喜歡他喝酒……

    他每次喝多,就要啃她。

    他老是喜歡壓著她慢慢啃,那種感覺一點都不舒服,偏偏他還非得把她全身都啃過一遍才肯放過,她每次都尷尬得要死,和他做愛時她只希望他快點結束。

    陳穎對著杜禦沉穩的呼吸……那股熱氣一直對著她的嘴巴吹,吹得她的嘴唇好癢,她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不小心舔到杜禦的嘴唇……

    陳穎想起杜禦每次吻她時總是先輕輕地吻她,然後……這樣……再這樣……

    陳穎眼裡一片迷濛,聚精會神地眯著眼睛——她,在做什麼?

    發現自己居然在偷吻杜禦,陳穎腦袋瞬間炸開了!

    她愣了好久,才很緩、很慢地翻過身去,用手?著滾燙的臉,深深吸了口氣——好熱、好熱……

    她已經夠熱了,突然,背後咚地一聲,杜禦又靠過來……

    陳穎動都不敢動,卻在這個時候,貼著她的背熟睡的男人朝她摟抱過來,一隻手就剛好覆蓋在發脹的胸部上……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口,差點驚叫出聲!

    陳穎無法瞧見,她身後的男人高揚的嘴角下不去,全身的惡劣細跑都跑出來,為了補償自己大半個月來的孤枕難眠,正享受著欺負妻子的樂趣。

    杜禦抱著妻子,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終於,回到一家三口的生活。

    還是天地大夏,七樓。

    杜俊英從六樓跑上來,正要洗手吃晚餐,卻被爸爸叫去媽媽的工作室把蠶寶寶關回自己的窩。

    爸爸好凶,黑著一張臉叫他把數量數清楚,一隻都不准留在媽媽的工作室,還得把地板掃乾淨,才准吃飯。

    “媽,我肚子餓……”

    陳穎在廚房裡,一聲都不敢吭。

    杜俊英只好忍著肚皮打鼓的聲音,去工作室把滿地爬的蠶寶寶收回盒子裡,拿掃把掃地,哀怨地當完“灰王子”,終於可以吃飯了。

    耶!今天是他愛吃的炸——

    “媽媽……我們不是要吃炸豬排嗎?”說好的?上要做他喜歡吃的炸豬排呢,媽?杜俊英在爸爸面前不敢耍脾氣,眼睛巴眨、巴眨望著媽媽,小嘴微微嘟著。

    “啊,我們明天吃,好不好?”慈母不敢說她陪嚴父睡了一覺醒來,把寶貝兒子的炸豬排忘了。

    “哦,那漢堡呢?”還有他喜歡的漢堡也沒做。

    “嗯……對不起,明天中午一起做。”慈母望著寶貝兒子滿臉歉意,夾了一塊魚肉給他。

    “媽,那是爸爸愛吃的……你今天做的都是爸爸愛吃的菜,沒有我的。”杜俊英眼角很垂的看著桌上的蒸魚和幾道青菜,連湯都是爸爸愛喝的苦瓜排骨湯。

    “媽媽明天做你愛吃的,對不起哦。”陳穎被兒子說穿滿桌子的菜都是為杜禦做,差點想找地洞鑽……好像做得太明顯了。

    杜俊英望著爸爸嘴角的笑容,和媽媽的反應,突然來了危機意識。

    “媽,我們今天晚上要把昨天沒看完的書一起看完再睡哦。”每天?上抱著媽媽一起看書,一起睡,最近他過得好幸福。

    “嗯,好。”慈母望著寶貝兒子甜甜的笑容,跟著點頭笑開來。

    “俊英,晚上自己睡,都幾歲了,還賴著你媽。”杜禦出聲打斷,看她又被兒子的笑容勾走,皺起眉頭。

    “……我睡在自己的房間裡啊。”杜俊英一張俊白的小臉蛋好無辜,可憐兮兮地望著媽看。

    “你還要寵到什麼時候?”嚴父轉而瞪視慈母。

    “小寶……”慈母只好對著兒子一臉歉意。

    “他都要入小學了,你也該口了。”嚴父連稱呼都要管。

    “……嗯。”慈母順從的點頭。

    杜俊英緩緩張大嘴口,看著媽媽一張臉好紅,低著頭不敢看爸爸,和過去的反應完全不同。

    以前爸爸說話,媽媽都是笑得像一朵花,嘴巴上說好而已,根本沒把爸爸的話放在心上,他都知道的。

    “俊英,爸爸說得對,你要上小學了,等你洗完澡,媽陪你念書……一個小時,好不好?”

    媽媽今天怎麼回事?爸爸說什麼是什麼……

    “……哦。”

    杜俊英滿臉失落,望著爸爸臉上好滿意的表情……嗚,爸爸又把媽霸佔了。

    “媽媽,李哥哥說他將來長大,要找一個像媽媽這麼溫柔美麗的大美人當老婆,我也是哦,我最愛媽媽了。”杜英趕緊向媽媽灌迷湯。

    “我的兒子嘴真甜,媽媽明天做霜淇淋給你們吃。”

    “媽媽,能不能做別的?李哥哥的小姑姑要來這裡念大學,今天搬來跟他們住,下午抱著一桶霜淇淋,一直往我嘴巴塞,我吃怕了。”

    “明天看看你想吃什麼,媽再幫你做……不過真稀奇,你居然肯讓李家的小姑姑喂你?”她的帥兒子不是那麼容易被餵食的,這位小姑姑好大的魅力啊,讓陳穎也好奇了。

    “唔……因為她說我長得像她的初戀情人,整個下午一直盯著我看,笑得傻乎乎的,看起來怪可憐的。”

    “哦。”陳穎忍住笑聲,差點笑出來,她的兒子一板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果然是杜禦的翻版。

    “那個小姑姑真的很愛笑,跟我說話時也是一直笑,她跟我說‘人間處處有溫情’,她就是那個人處處有的溫情,為什麼呢?因為她的名字叫李溫情,嘻……她這個人還滿有趣的,她還流著口水問我有沒有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哥哥呢。”

    李溫情?聽到這個名字,杜禦停了一下筷子,默默想起一雙笑眯的眼睛,那雙眼眸裡有著一抹熟悉的光芒,像極了一個人……

    “看來你很喜歡李家的小姑姑。”沒有注意到丈夫的反應,陳穎只看到兒子提起李家的小姑姑時眼裡生揮,做媽的開始吃味了。

    “媽,李哥哥說你跟其他女生都不一樣,女生都像他小姑姑一樣聒噪,一張嘴講不停,他還是最喜歡你,我也一樣哦。”杜俊英趕緊笑容甜甜的跟媽說。

    “我的兒子最乖了。”陳穎喜歡兒子的笑容,這個笑容和當年那個與樂樂戀愛的杜禦一個模樣。

    她一直很遺憾,在杜禦臉上再也看不到這個爽朗的笑容。

    陳穎把魚肉挑了刺,放進丈夫的碗裡,不見兒子伸長了卻撲了空。

    杜禦瞥一眼兒子嘟得老高的嘴巴,嘴角隱隱噙著看不見的笑容。

    穎兒,你是我的妻子,你能夠放鬆下來的地方,我才會把它稱為家,所以這裡才是我們的家。

    你是我的妻子,這裡是我們的家。

    杜禦的話,在陳穎的內心裡默默醞釀,慢慢發酵,快速的壯大,壯大,再壯大——終於,讓“完美妻子”滿懷雄心壯志,決定進階到完美嬌妻,好好取悅丈夫,讓杜禦滿意,心悅誠服,神魂顛倒,下不了床,讓杜禦打心底對她豎起大拇指,但是……

    現在是幾點?

    “……看著我。”

    杜禦今天有應酬,有說會晚點回來,所以她想說今天和兒子睡的。

    他喝酒了……

    陳穎手才碰到床頭上的鬧鐘,都還沒看到時間,就被杜禦拉下來,整個身體都被他壓住,覆蓋得密密空實,都是酒氣。

    她現在不會討厭杜禦把渾身的酒味帶上床,也不會不喜歡他嘴裡那股酒氣,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她是完美嬌妻……

    她屏住氣息把臉轉向他,半眯著眼睛看著他。

    杜禦每次喝到微醺時,白?的臉會呈現淡淡的粉紅色,唇色會比平常還紅,平時已經很突出的五官簡直藏不住美色,這時候冷?的神情會慢慢出現……類似妖冶,魅力四射,強力放電,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元素全都跑出來。

    偏偏他很沒自覺,在這種時候又老是愛拿他那雙輕度近視的眼睛勾著她看。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喝太多視力搖晃,他總是把她看好久、好久,害她被一雙電死人的深眸電得全身劈啪響,內心不停想驚叫,想哀號……她都懷疑自己會因為興奮過度,死在他一雙電眼下,所以,她不喜歡他喝酒。

    “穎兒……我想愛你……好嗎?”

    都已經把她弄醒,就擺明他想做愛,還需要問她好不好……

    只是,最近天天在“愛”,她本來想說“今天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好。”完美嬌妻雖然睡死在兒子房裡被挖回來,聽到丈夫想要,她還是主動把手爬上丈夫的脖子。

    雖然說好,但在杜禦吻下來時,陳穎還是忍不住輕輕一顫。

    唔……她其實還是不喜歡他用滿嘴的酒味吸吮她。

    她也不喜歡被他的酒味包圍,被一副人體熨斗燙平在床上。

    不過……她還是把杜禦樓緊。

    因為,她非常、非常愛杜禦。

    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起生活這麼多年,彼此最邋遢的一面都看過了,如今,她還看得到杜禦頭上那頂王子的皇冠在閃閃發亮,被他看一眼,她就心頭小鹿亂撞,連她討厭的性事都甘願配合他……這麼說來,她不是把他當王子而已,根本已經讓他升格當國王在伺候了。

    結婚八年多,她對這個男人的愛已經漲得滿滿的,滿到都溢出來了……

    最近,她作夢都會笑。

    陳穎被他滿嘴的酒氣薰得腦子混亂,微微轉開臉想喘口氣,但他火熱的唇舌就追上來吞噬她。

    平常他的吻帶一點涼薄,跟他的聲音一樣溫溫冷冷的,不太有熱度,也從來不會纏著不放。

    他是有酒癖的人吧?喝多了,就喜歡折磨人的怪癖。

    也只有酒後,他才會不停和她的唇舌交纏,狂野又狂放的像要把她吞入腹裡,這種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會被吃得屍骨無存,她真的懷疑,他這樣把她吃下去,過幾天他就會連骨頭都把她吞了。

    杜禦褪去她連身的絲質長裙,他溫熱的手總是先覆蓋她冰涼的肩頭,給她溫暖,再摸向她的胸口,揉撫她的柔軟……這幾年來托他的福,她的胸部經長大不少了,他可以別一直揉嗎?

    陳穎臉發燙,緊緊閉著眼睛,緊咬著嘴唇,感覺他的手、他的唇在她身上肆虐……

    “穎兒……別咬著唇。”

    “……嗯。”她緩緩打開嘴巴,一會兒又咬住了……

    該怎麼說呢?

    她很不喜歡讓酒精催化之下的杜禦碰她,因為這時候的杜禦冰冰火火的,一會兒慢條斯理的摸她,一會兒又突然瘋狂的嘴她,她不愛他碰的地方他偏愛下手,專挑她不愛的事情做,把她整得整個人都瘋了,好幾回又羞又窘的驚叫都差點逸出喉嚨。

    她不咬住唇,一定會破口大駡,毀了她完美嬌妻的好形象,讓杜禦誤會她不想讓他碰。

    “你真燙……熱嗎?”杜禦撫摸她燙熱的臉。

    那還用問……你也被啃看看。

    “……有點。”她很勉強從激烈的心跳中擠出一點聲音。

    “那你到上面來。”

    陳穎猛然睜大眼睛,瞪得眼睛差點凸出來,卻已經被杜禦抱起了身子。

    她的心臟還受得了嗎?

    算了,起碼上面的空氣比較好,少一點酒氣。

    陳穎被迫坐在他的身上只好自我安慰,才稍稍抬頭吸到一口新鮮空氣,他一隻大掌壓著她的後腦杓,又把她的身子壓下來,貼上他的唇……她又被他的酒氣給薰了。

    頭昏腦脹……她還是努力跟上杜禦的腳步,模仿他的昒,模仿他的愛撫,到最後她終於跟不上杜禦的腳步,任杜禦啃她、摸她,她被酒氣包圍到意識不清了,隱約聽到杜禦的聲音。

    “穎兒……好了嗎?”

    “好……”好什麼,她其實也不知道,反正說好就對了。

    杜禦抱起她的身子,然後緩緩的……陳穎感覺到他充滿了她,她差點……又叫出聲。

    她漲紅了臉,滾燙的臉頰愈來愈紅,她必須攀著杜禦的肩膀,抱住他的脖子,貼著他才能穩住自己。

    “穎兒,不要咬嘴唇。”

    陳穎試著放開嘴唇,但是馬上又咬住。

    不要了……她不管,她沒聽到。

    陳穎緊緊咬住嘴唇,其實……她很想知道,杜禦抱著她時,在想什麼呢?

    以前抱她,是為了填補被掏空的心。

    現在他要她,只是男人的生理需求,或者……對她有一點感情了呢?她每次這麼想時,就會想到他那一句——

    我不想再談感情。

    她想要看清他抱著她時的神情,想要親眼確認,他是否有一點愛她了,但是每次被他抱,她強壓著幾乎溢出喉嚨的跳聲都來不及了,根本無法看見杜禦的表情。

    “穎兒……”

    隱隱約約,她聽到杜禦的聲音隨著一股熱氣灌入耳裡,但她再也無法聽真切,反正又是叫她不要咬著嘴唇,問她的感覺之類的一些讓她羞死的話……

    然後今天,她還是腦袋一片空白在杜禦懷裡昏死過去。

    好不甘心……她什麼時候才能讓杜禦神魂顛倒下不了床?

    “唉……”

    杜禦緩緩歎了口氣,親吻她的臉,抱著她一會兒,才把她放到床上。

    兩個枕頭靠在一起,杜禦看著她的睡顏,輕輕碰觸她濃密又卷翹的眼睫毛……她有一雙非常有氣勢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炯炯發亮,以前總是直勾勾的和人眼對眼看,和她不熟的人,常常以為她在瞪人,被她有如包公的凜然眼神嚇到,不敢和她說話。

    當時,她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沒有人敢招惹她。

    從國中到大學,他們相處過很長的時間,但在那段時間裡,他從來不曾去瞭解她。

    他們因為樂樂才拉近關係,同時也因為樂樂隔著一段距離。

    她外表很亮,很抑眼,女生不喜歡她,男生也不敢靠近她,因為她又凶又冷,非常難相處,如果不是樂樂的緣故,他也不會接近她。

    那年……她說她從國中就喜歡他,說實在話,無跡可循,她一直都是這樣,從不讓人碰觸到她的內心世界,如果不是發生事情才讓他聽到她的真心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她喜歡他。

    婚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只顧著拚命修補自己空洞的心,總以為她強悍又堅強,心像鐵打的一樣,沒有人傷得了她,包括他。

    她的強悍堅強,讓他甚至想不起來她懷俊英時大腹便便的模樣,她已經自己一個人跑去醫院生孩子,他還是接到醫院的電話通知才曉得她快生了。

    杜禦心疼地撫摸她的臉……

    都是因為他的緣故,在那段痛苦的時間裡,仗著她的體諒包容,無數次的撕裂她,無視她沉默的承受他,毫無節制的衝撞她,一次次的傷害都在她內心留下陰影,等他發現時已經來不及……她已經對做愛產生恐懼。

    直到現在,她的身體還是無法放鬆,他必須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讓她接受他。

    這個傻瓜,她總是把自己偽裝得很強悍,其實她怕痛又膽小,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人,小時候摔過那一次,到現在連方向盤都不敢握,給她做心理建設,也只有少撞幾次車……偏偏她不懂得什麼叫放棄。

    這個傻瓜,一顆心向著他,只顧著愛他,那麼排斥和他做愛,還一心一意的想取悅他。

    她真是個傻瓜……全心全意的為他,哪怕必須咬牙苦撐,哪怕傷到自己,她也不會吭一聲。

    這麼傻……他只是給她一個家,這麼理所當然的事,卻把她感動到想把心掏都出來,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杜禦輕吻她的唇,摟緊了他的女人。

    這幾年來真是辛苦她了。

    這幾年來他已經盡力在克制,儘量少要她,但在她的“取悅”之後,他天天都在跟自己的欲望拔河,每次都輸,連今天也是,他本來只是想把她抱回房睡,她卻把他的鈕扣打開來,輕輕哼出了聲。

    嗯……好……

    禦……好……

    老公……好……

    好……愛你……

    偏偏,這個傻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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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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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00:07: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兩年後。

    還是天地大廈,七樓。

    如果有人問杜禦,“你滿意現在的生活嗎?”

    相信他會笑著點頭說:“我很滿意。”

    十年前他站在絕望的邊緣,痛苦無邊無際,看不到未來在哪裡,當時的他何曾想過他還能擁抱幸福?

    現在,成為“神農集團”的總裁,身邊還有賢慧的嬌妻和乖巧的兒子,他事業順利,家庭圓滿,心滿意足。

    這兩年杜家一帆風順,神農集團在杜禦的帶領下,版圖擴展順利,事業蒸蒸日上,家裡的長輩們身體健康,杜龍也進公司幫忙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家裡人丁單薄。

    杜禦結婚都十年了,到現在只生一個兒子。

    講到杜龍更糟糕,還是別提了。

    年初時,奶奶忍不住又問杜禦……什麼時候再生?

    陳穎坐在一旁,也偷偷豎起耳朵,想聽聽老公怎麼說,卻只聽杜禦說了……什麼?不了,生小孩影響生活品質?

    俊英出生時,家裡沒人支持,一對新手父母搞得昏天暗地,後來回到杜家,杜御用這個理由,大夥兒只能摸摸鼻子認了,想說過幾年再說。

    ——現在俊英都小學二年級了,你還拿這種理由搪塞!

    全家都在瞪眼,連身為老婆的陳穎都汗顏。

    這個時候杜龍就笑了,笑聲很爽朗,他是一片好心想“搭救”堂哥,搭著杜禦的肩膀說:“哥,你都結婚這麼多年了,蜜月期早就過去,怕什麼?大家都知道你日理萬機,白天在公司已經那麼操,你又不是超人……很正常、很正常。”

    杜禦只是塞個蘋果給他,沒有搭話。

    陳穎只是想到結婚那麼多年了,沒有度過蜜月,也沒有所謂的蜜月期,所以……她默默吃蘋果。

    杜家的媳婦這麼一沉默……全家都跟著沉默,頓時氣氛一片死寂,連杜龍都笑不出來了。

    嗯……原來如此。

    說到底,這懷孕生子還是女人家的事,現在只能靠……陳穎多多努力了。

    於是……

    杜家媳婦變得很受寵,才剛考上駕照沒多久,過年爺爺就送了一輛車當紅包大禮,後座還裝滿爺爺的愛,瓶瓶罐罐全部是爺爺收藏的神奇藥酒,諸如活血補腎、舒盤活骨、健腰壯陽之類,特別囑咐陳穎每晚要倒來跟杜禦一起喝。

    接著,三月陪奶奶出門,手腕多了翡翠玉環,回家又提了一包珍貴的中藥材。

    四月的第一天,公公就派人送禮物來,說是慶祝她和杜禦的結婚紀念日,給兩人換了一張舒適昂貴的大床。

    五月和婆婆吃下午茶,在百貨公司挑了好幾套衣服給她……全部是會讓她血液逆流、臉色漲紅,布料很節省的情趣內衣、透明睡衣之類。

    六月鳳凰花開,杜俊英的期末孝結束,就被接回莊園過暑假了。

    然後婆婆直接跟媳婦挑明說,結婚久了,有些男人白天是一尾活龍,到了晚上就變成一條蟲,所以生活需要有變化,男人才會有“性趣”,叫她要主動些,多幫幫杜禦,生孩子要趁年輕,杜家就靠她……

    陳穎面色有些白,她這才知道原來杜禦還沒變成一條蟲,是因為她跟杜禦結婚還不夠久?

    陳穎很無言,面對家裡的殷殷企盼,說她不曾感受到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那是騙人的。

    不過,讓她想要改變現狀,決定挑戰杜禦的“原則”,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她自己。

    是她想要往前進了,所以,她下了賭注……

    “你喝酒了?”

    杜禦今天比較晚,回到家裡已經深夜。

    “一小杯。”

    陳穎不愛酒味,卻嫁給了酒商,偶爾在外面得陪著喝,但是在家裡她從來不喝。

    “嗯……”杜禦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她這一小杯“看”得出來酒精濃度相當高,所以才敢穿上這麼大膽的睡衣……他懷疑她真的有心理準備。

    “老公……我們來……”藉著酒膽,陳穎把手勾上杜禦的脖子,眼神很迷濛,貼上他的嘴唇。

    杜禦眯著眼睛,神色雖然很複雜,眼神難掩激賞和鼓勵,無論他的老婆又想做什麼傻事,他這個丈夫都挺她到底。

    “禦……”陳穎的嬌聲吐在他嘴裡,把杜禦撲倒在床上,用他吻她的方式,狂熱的索吻,細白的手指爬在他的胸口上,一把撕開他的襯衫,熱情又奔放——

    茉莉香氣撲鼻,讓他想起那一年,她顫抖著身子,在他身體下呢喃的告白……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喜歡你……那年在杏山別墅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吸引,從此再也移不開眼……從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唯一讓我心動的人只有你……不過,樂樂更重要……

    “禦……好嗎……”

    這個傻妻子都開口了,他當然說好……

    “好,穎兒……”

    杏山別墅。

    “好……”

    正月寒冬,伸手不見五指的視窗外又濕又冷,冷風呼呼吹著。

    “穎兒……”

    別墅的二樓,靠近前院的主臥室裡一盞夜燈,幽暗的光線隱隱約約隨著大床上一雙人影閃動。


    “好……穎兒……”

    床上的男人抱著懷裡的人兒,嘴裡聲聲喚著老婆的名,叫喚的聲音甜膩又饑渴,因為他的妻子正在誘惑他,她是那麼熱情的敞開她自己,他是又驚又喜,再也難以控制,他的妻子終於——

    “嗚……爸爸……我不是媽媽,放開我……爸爸……”

    嗯?

    “……俊英?”杜禦聲音沙啞,喉嚨乾渴,眯著眼睛想看凊楚……

    為什麼是兒子,不是他的妻子?

    穎……穎兒呢,穎兒在哪?

    杜禦撫著額頭,頭疼欲裂,對著兒子哀怨的眼思索了一會兒,慢慢清醒,頓時皺眉,惱羞成怒,“你不睡在自己床上,跑到我房間做什麼?”

    主臥室的大床上,棉被底下一大一小的身影不是一對夫妻,而是一對父子。

    “嗚……爸爸,山上的風聲好可怕,我不敢一個人睡。”

    山上……對了,這裡是杏山別墅。

    杜禦臉色難看,瞪著膽小的兒子想起——

    穎兒,他的妻子……半年前,已經和他離婚了。

    就在那一夜,穎兒想勾引他那一夜,他們吵了一架……

    天地大廈中庭園的鳳凰花被一夜雨打落了,地上紅成一片,仿佛一條紅地毯。

    一大清早,六樓那個女孩手捧鳳凰花在玩,一個人又笑又跳,爽朗清脆的笑容令人羡慕,悅耳的聲傳來,令人心曠神怡,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

    陳穎望著餐桌對面的丈夫。

    杜禦垂著眼眸,喝了一口咖啡,抬頭接觸到她的目光,仿佛才想起他的妻子還在氣頭上。

    “穎兒,你不要把媽的話放在心上,下班我會先回去一趟,你什麼都不必煩惱,交給我來解決。”

    “媽說的也沒錯,家裡人口少,多生幾個,多點孩子的笑聲,熱熱鬧鬧的總是好,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陳穎冷水澆掉杜禦的好風度,他的臉色逐漸凍結。

    “好了,到此為止,你不要再說下去。”杜禦板起臉,不想和她吵。

    “你不想帶孩子,我一個人帶總可以了吧……為什麼不可以要?”陳穎胸口堵著一股氣,很煩躁,很焦慮,感覺像是要爆炸了。

    “……你不要再說了。”杜禦整個臉沉了。

    “不說要怎麼商量?反正這次你要聽我的,讓我再生一個女兒,我會自己帶!”

    “你怎麼自己帶?小孩隨時要哄、要抱,哭了、餓了不等人,你半夜根本就爬不起來——”

    “俊英那時候的情況怎麼可以跟現在相提並論!我如果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會請保母,絕對不會吵到你!”陳穎被杜禦踩到痛腳,瞬間爆氣了。

    “你不要亂發脾氣,我們在俊英身上花多少心血和時間,你還忙不夠?況且你想生女兒就能生?不要胡鬧了。”杜禦低斥她。

    “我兒子有什麼不好?我忙得很快樂!我就是不懂全家都那麼盼望,為什麼你要反對?到底是誰胡鬧!生不到女兒我就繼續生,我們又不是養不起!”

    “你開始胡言亂語了……冷靜下來,不要再跟著家裡起哄。我去上班了。”杜禦臉色緊繃,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毫無結果的爭執上面,從餐桌起身。

    陳穎一雙眼睛瞪得很大,沖過他身邊跑進房間……等杜禦進去拿外套,她把一包紙袋扔到他身上。

    “穎兒!”杜禦不能忍受她的亂發脾氣。

    “存摺、股票、房契……所有財產都在這裡。”

    “你拿出來做什麼?”

    “我們的財產是夫妻共有,我有權利分一半,我的部分就當作我付給你的贍養費,我要兒子的扶養權——如果你不生,我們就離婚!”

    “穎兒,你太過分了!”

    他這人向來講原則,當他說“不”,就是沒得商量,結婚十年來,陳穎還不瞭解他嗎?

    但是陳穎這座悶了許久的火山,終究還是爆發。

    因為不生第二胎的問題,吵到要離婚,這是杜禦始料未及。

    但是陳穎說出口了,就算她只是一時衝動嚷出來,以她的脾氣,硬著頭皮她也會走到底。

    面對暴走的妻子,過去杜禦會讓她自己慢慢冷靜下來,過一陣子再和她溝通。

    但是這一回,陳穎和他冷戰,在家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完美妻子”全面罷工。

    杜禦終於忍無可忍,他主動開口……答應她的離婚。

    陳穎也知道杜禦的原則是銅牆鐵壁,沒有轉圜餘地,和他硬碰硬,她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向來都是這樣的。

    陳穎只是意外,面對離婚,杜禦會提出這種條件——

    “你非得離婚的話,我無話可說,不過家裡都很寵俊英,不可能會讓你帶走,弄到最後只好上法院了……官司開打,時間是拉鋸戰,拖久了,雙方撕破臉,站在俊英的立場考量,不管父母哪一方爭取到扶養權,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相信你也不樂見。

    “穎兒,如果你還是非得離婚,又要俊英,我可以成全你,不過我希望能夠把傷害降到最低,如果離婚之後你能夠答應先回快樂村去等一段時間,明年我會安排俊英轉學到杏山去念書,讓俊英留在你身邊。”

    杜禦明知她在故鄉臭名遠播,是人人喊打的狐狸精,還要她回快樂村被人白眼,他是以為她不敢答應,還是另存心思?

    陳穎仰著頭,瞪著屋頂的漏水……又多一處了。

    “哇啊,這不是小水滴,這根本是水柱了……會不會變瀑布啊?”歡樂樂從背後抱上來,整個重量掛在她身上,嘴裡嘖嘖嘖,把陳家破屋頂的漏水當奇觀,嘖嘖稱奇。

    陳穎曾經非常生氣的想過,杜禦如果是硬著來,那麼她半夜把兒子拐走也理直氣壯,偏偏他摸著她的頭勸說還抓中她的心思——她怎麼忍心讓兒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

    考慮到兒子的心情,她選擇以和平的方式處理兩人的離婚,和杜禦簽訂離婚協議書,等待來年和兒子團聚。

    離婚之前,她把父子的生活起居都安排妥當,請人幫忙煮三餐和打掃,所以比較不擔心。

    回到快樂村,已經四個多月了。

    陳家的平房是外公留下來的,陳穎返鄉才發現小庭院的老樹因為被颱風劈倒,壓破屋頂。

    多虧有歡爸和樂樂幫忙修補,總算有個安身之地,偏偏漏水……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把所有財產都給杜禦當贍養費,換取兒子的扶養權,現在要努力賺生活費,才存了一點錢……真是傷腦筋。

    “所以說招男,這個錢還是不能省,補屋頂這麼大的事本來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來。”歡樂樂還是喜歡叫她招男,老早就把陳穎這個名字當耳屎給扔了,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直接撥給專業的阿水師,不等“屋主”出聲,村長就自己出主意了——

    “喂喂喂……阿水師,我村長啦,最近忙不忙?”

    陳穎回頭瞪住她。

    村長當作沒看到,走去客廳繼續講電話,“……這樣啊,看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招男家看看……對啦,就是屋頂漏水……那等這陣子下雨過後,再麻煩你跑一趟,謝謝你……哈哈,不是沒開啦,是我的手機沒電自己關機了我沒發現……江大農找我?你在機車店啊,機車又壞啦……”
   
    陳穎望著大雨大雨一直下,從屋頂漏得滿地都是,等俊英明年搬過來就會用到這個房間,先整修也好。

    套一句樂樂的話說,十年還真不是匆匆過,她過去東學西學的技能派上用場了,再來找些兼職做,多賺點錢……

    “招男,還有沒有飯,我肚子餓了,幫我煎個蛋。”講完電話,歡樂樂晃回來了。

    “一個小時前才吃過,你飯桶啊!”

    遇到這個大飯桶,她還是忍不住扯開喉嚨,白費了她這十年的修身養性。

    話又說回來,這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雖然她和杜禦十年婚姻落到離婚收場,她反而拾回和樂樂的感情,彌補過去年少輕狂一時激情所犯的錯誤。

    過去十年裡,她每每想到樂樂就痛的心臟,終於……可以不再痛了。

    所以說杜禦……真的是很討厭!

    時序進入十二月,再過兩個禮拜就是耶誕節,陳家的屋頂終於不再漏水,雖然修補好了,但是……

    真的沒問題?

    月光下,仰頭一看,屋頂都還看得到拼拼湊湊出來顏色不一的磚瓦,到處東一塊、西一塊像補丁的痕跡——陳穎特地拍給兒子看,告訴兒子這是別的地方沒有,只有陳家屋頂才有的“特色”,讓兒子眼睛一亮,也跟著很開心。

    然而陳穎嘴裡所謂的“特色”,其實是在摳門屋主的預算控制下,以“堅固耐用”為前提,阿水師口吐白沫,花了許多時間把積存的餘料翻出來補上的。

    馬路旁停著一輛黑色轎車,男人站在小庭院外,仰頭看著屋頂許久,才皺著眉頭拉下目光。

    他摸摸花框小鐵門,試著輕輕一碰,兩扇小鐵門就開了,根本沒鎖……男人眉間的紋路更深了。

    男人看看表,踩著月光,走進陳家庭院,察看環境,巡視門窗,屋裡一片漆黑,每天早睡早起的屋主,還是一樣十點就上床……

    媽……樂樂阿姨老是趁你睡著爬上你的床,你有沒有發現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

    嗯……現在是溫泉季,村長很忙,還忙著約會,我猜你樂樂阿姨現在如果不是在麥叔叔家,就是正忙著在村裡團團轉……放心吧,她這陣子都沒空過來,每天只有吃早餐才看得到人。

    媽媽,你不要轉移話題,你把我們家的大門鑰匙藏在門口外面的花盆被爸爸發現時,爸爸說這動作很沒安全觀念。你以前住在家,還有我跟爸爸看著你,幫你收鑰匙,你現在一個人住,大門的鑰匙放在窗戶溝槽,連樂樂阿姨都知道你的習慣,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俊英,媽好想你,才一陣子沒見到你……你又長大了……

    媽媽,你一睡著就迷迷糊糊的,連爸爸抱你回房間,你都不知道,萬一有壞人深夜闖進去,爬上你的床怎麼辦?我實在很擔心你……

    嗯……你爸爸把你教得真好,你的口氣愈來愈像他了……

    杜俊英每天睡前都要跟媽媽視訊道晚安,而父親總是盯在一旁。

    杜禦把手指伸進窗戶底下的窗溝內,心情很複雜……他到底是希望摸到鑰匙,還是希望她已經改掉壞習慣呢?

    不管怎麼說,他覺得心理平衡了一些,他這個做丈夫的耳提面命,被她當耳邊風,而她最愛的兒子說的話,待遇平等——

    唉!

    杜禦拿到鑰匙,卻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十幾年前的快樂村來來往往都是村子裡的人,環境、人口單純,老一輩貪方便,家門鑰匙隨便塞還情有可原,現在的快樂村已經發展為觀光溫泉區,正值溫泉季,到處是陌生遊客,她還毫無警覺心!

    喀……

    依然是陳家小厝。

    寒冷的夜,窗門緊閉,把月兒關鎖在窗外,屋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隱隱約約,廚房旁邊的那間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古早的大通鋪唧唧嘎嘎地響。

    通鋪上,高高隆起的棉被蓋著微微的喘息聲,吸吮聲,淡淡的茉莉香被森林裡的芬多精包圍,吞噬,慢慢打開了一道門,通回過去的時光……

    “嗯……你回來了?”今天又加班到這麼晚。

    陳穎眼睛張不開,呼吸充滿清新好聞的森林香,嘴裡嘗到杜禦的味道,他的唇,他的吻。

    杜禦的體溫包圍著她,溫暖的手在她的身上遊移,慢慢暖熱了她的身子……在寒冷的冬夜裡,背後一股涼意,陳穎忍不住往他懷裡鑽了鑽。

    “……我回來了。”

    黑漆漆的通鋪上睡著離婚婦女,離婚男人的外套、領帶擱在一旁。

    杜禦嘴角微揚,她依然維持著好睡好入眠的好習慣,睡得一塌糊塗,分不清東南西北。

    “嗯……幾點了?”陳穎摸著一副結實的胸膛,解開一排鈕扣,剝他的襯衫,解皮帶扣……

    “十一點多吧?”杜禦把一副柔軟的身子抱進懷裡,額頭貼著她,深深吸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這十年來他是太依賴她了。

    “俊英又收到情書了……耶誕節都還沒到,已經有好幾個不認識的女生寄卡片給他,樣子長得像你真吃香。”真吃味,父子都一個模樣,招蜂引蝶。

    “是嗎?”他兒子真是什麼事都跟她分享,杜禦和兒子住在一起,卻連一張卡片都沒見過。

    杜禦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滿意地發現,幾個月來的分離並沒有造成影響,陳穎潛意識裡還停在過去的生活模式,十年養成的習慣已經深入她骨子裡了。

    以往杜禦有應酬或加班無法回家吃飯時,陳穎都會把兒子的生活瑣事跟他說,讓他再忙碌也不會錯過兒子的成長。

    杜禦親著她的唇,他就喜歡她睡得又沉又香的時候,她也只有這個時候最坦率。

    “他傳照片過來,每一張卡片都寫得好肉麻,好直接,現在的小孩……”陳穎習慣了交代兒子的事情,習慣了老是被他的吻打斷。

    可是……他今天沒有酒味,怎麼吻得這麼重,抱得這麼緊?

    還有……她兒子只傳照片給她,怎麼沒有拿給她看呢?

    陳穎感覺連呼吸都被杜禦吞噬了,他今天的吻又深又重,像猛獸一樣,讓她沒來由的不安,仿佛要掉入黑洞裡抓不住自己。

    她捂住他的嘴巴,轉開臉去深吸了口氣……怎麼回事?他很久沒這麼吻她了。

    杜禦拉下她的手,揉握著她冰冷的手指,心底留有一絲歎息。

    陳穎意識逐漸浮上來,想起來——

    她的寶貝兒子一天會丟好幾則訊息過來,每天都開著視訊跟她道晚安,俊英沒有把卡片拿給她看,那是因為他們母子分居兩地……因為她和杜禦已經離婚了——

    “樂樂?”

    她和杜禦離婚了,偶爾睡得太沉就會發生這種情況,把半夜爬上床的樂樂當成是下班回來的杜禦。

    歡樂樂老是爬上床就一把抱住她,像八爪章魚巴住她不放,拚命擠光她胃裡的空氣,死命把她弄醒。

    陳穎這麼不容易醒來的人被吵醒,一個大腳免不了——

    “……像嗎?”

    黑暗中,陳穎差點踹下去了,卻突然傳來杜禦的聲音……

    杜禦渾厚低沉的聲音跟樂樂清脆爽朗的聲音差了十萬八千里,怎麼會像?還有,他細碎的吻持續落在她的臉頰,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的唇,甚至她的身子都能感覺到杜禦雙手的愛撫……
   

    不是樂樂,那麼是——

    “我又作夢了?”這次的夢境竟然真實到她分不清楚,是因為上個禮拜才見面的關係?

    穎兒,我們儘量避免影響到俊英的正常生活,讓俊英能有健全的身心發展,以後全家每個月固定兩次郊遊聚餐,這個條件可以嗎?

    為了兒子,她當然好。

    她的父母離婚後,兩個人好聚好散,小時候她最期待的就是全家出遊的日子。

    所以雖然離婚了,她還是和杜禦拉著兒子的小手,手牽手快樂去郊遊——但是經過幾個月下來,陳穎有些後悔了。

    陳穎以為離婚是,兩人各自展開新生活,用嶄新的心情迎接美好的未來。

    但是到了杜禦這裡……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現在如果給她重新寫離婚協議書,她一定斬釘截鐵拒絕他,並且嚴厲警告他——離婚夫妻就應該分得清清楚楚,永不再見!

    “真意外,你會作春夢?”

    陳穎當然是在作夢,不然已經離婚的杜禦這個時間出現在她的房子裡,在大通鋪上光著身子和她抱在一起,發生如此跳脫現實的狀況該如何解釋?

    不過夢裡居然連一盞燈都沒有,而且夢裡的杜禦瘦了,以往厚實的胸肌變得有點單薄……上個禮拜確實看到他臉尖了點,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想到這裡,陳穎更懊惱,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他分得乾乾淨淨,卻還是對他魂牽夢縈。

    所以她就更氣杜禦,每次見面他總是讓她忘記兩人已經離婚的事實,每次總是讓她以為他們還是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出遊,她還是他的妻子。

    杜禦……真的瘦了……

    “穎兒,你還沒睡醒?”杜禦在她一雙手胡亂撫摸之下,聲線改變了,緩緩抓住她的手。

    嗯?陳穎半眯著惺忪睡眼,還沒反應過來。

    啪嚓。燈,亮了。

    杜禦翻起身開燈……

    他怎麼知道開關在那裡?陳穎眯著眼睛適應光線,目光跟隨人影移動,一時之間思緒好錯亂。

    是杜禦嗎……為什麼光著上半身?

    陳穎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

    只是幻影吧……怎麼還在?

    她用力眨眼睛,隨著人影靠近,高高仰頭看。

    牆面斑駁的小屋裡,一踩就發出響聲的大通鋪,晃閃的燈光底下有如巨人般當頭壓下來的身影,這個人……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走過慘澹的青春歲月,褪去冷郁王子年少輕狂的外衣。

    十年風風雨雨,經過社會洗禮的杜禦,已經明確掌握未來的目標和方向,心有所依,成功和穩定成就了眼前自信從容的他……

    眉目如劍,英氣逼人,完全不需要華麗的背景來烘托,內斂沉穩的氣質蘊含光華,藏不住穩健企業家的萬丈光芒——

    真是杜禦!

    他怎麼來了?

    陳穎終於完全清醒,倒抽一口冷氣,就像看見外星人出現了——眼睛瞪得奇大!

    杜禦壓著光線在她身邊坐下來,眯眼瞅著她的樣子……好久沒見她這副模樣。

    陳穎狂亂的卷髮披肩,美目瞠得又圓又亮,水潤的臉頰紅豔豔,充滿血色的嘴唇還微微腫著他吻過的痕跡,身上剩下一件薄透的背心……

    杜禦把滑落她肩膀的肩帶拉好,她穿這件背心跟沒穿一樣,根本遮不住雪白豐滿的胸部,他瞅著酥胸上的吻痕,本來只是來看看她,是他太無法克制了,等她發現又要罵他了。

    杜禦轉開臉,找她的衣服……不知道被他脫哪兒去,怕她凍著,他拉起棉被裹住她。

    “醒了沒?”看她一臉將醒未醒的模樣,杜禦伸手把掉進她嘴裡的髮絲撥開,梳攏她一頭亂髮,手指輕輕擦過她冰涼的臉頰。

    陳穎是震驚過度了,她在回想剛才……究竟哪一場是夢,哪一段是現實?

    杜禦是來做什麼!

    “樂樂不在這裡。”她喃喃地脫口而出。

    接著想起,樂樂說杜禦最近來過杏山別墅,兩人在那兒巧遇。

    陳穎曾經跟杜禦提過樂樂有交往物件。

    杜禦走出過去的傷痛,但樂樂是他的妹妹,始終是杜禦心裡最牽掛的人,所以陳穎也猜到,杜禦是故意安排樂樂去當杏山別墅的管理員,製造“巧遇”的機會,目的是想照顧這個妹妹。

    “我知道,我不是來找她。”山上的氣溫比平地低,杜禦觸到她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臉頰和脖子都是涼的,便把整個手掌覆上去溫暖她。

    又來了、又來了……我們離婚了好嗎?老是這樣!

    陳穎不感激他的體貼,一雙眼睛瞪得無比大。

    既然不是來找樂樂……他來做什麼?

    “我來找你。”

    陳穎才默默想著“不會是……”,就聽到杜禦的回答,她臉頰瞬間發燙,又惱又狼狽地揮開他的手。

    算了,被他看穿也沒什麼,反正他一直都知道她對他餘情未了,沒什麼好遮掩。

    “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我沒鎖門?”陳穎把棉被拉到脖子上,不去想他留在肌膚上惱人的余溫。

    杜禦看了她一會兒,皺眉頭起身下通鋪,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他放到化妝臺上——

    啪!重重拍了一聲。

    陳穎探頭看見她的大門鑰匙——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了。

    “別把鑰匙放在外面,誰進來你都不知道。睡得迷迷糊糊誰都能拉上床!”清冷的聲音隱忍著火氣,前一句話還有稍微吞忍,後一句話根本是直接訓斥她。

    她還真想問他,他現在這麼閑,她晚上和兒子視訊他都在家,公司還好嗎?而且把兒子教得跟他一樣愛念,還故意闖進來又想給她震撼教育!陳穎瞬間爆氣。

    她忍下這口氣沒有飆罵他,是看在杜禦自己也很愛兒子,肯把扶養權讓給她的分上。

    她想到他得承受家裡的集體轟炸,壓力非常大,心裡不好受,不然——杜禦!我已經跟你離婚了,你還要管這麼多、這麼寬,還把“前妻”視為是你的責任,你住海邊嗎?

    陳穎沉默地瞪著杜禦正在穿襯衫的背影……

    她真的睡到迷迷糊糊,把杜禦拉上床?

    她又把杜禦的衣服給脫了?

    陳穎轉開臉,用力轉開思緒,不讓自己再去猜想剛才發生什麼事……

    杜禦身上淺水藍條紋襯衫,是去年耶誕節她親手做的親子裝,她兒子也有一件,黑色外套則是新年買的,不過他應該搭另外那件灰色外套比較配……陳穎緊緊管住自己的嘴巴,她已經不是他的妻子。

    “你有什麼事不能透過你的秘書聯絡,非得你親自跑一趟?”現在,陳穎已經連他的電話號碼都刪了,手機裡只剩下他的秘書胡剛的電話,她就是用行動證明要和他劃清界線的決心。

    杜禦回頭看她一眼,臉色很冷,很不悅。

    “把皮帶給我。”

    “你喝多少?我不是你老婆了。”陳穎這時候倒是很慶倖,自己已經脫離婚姻的枷鎖,擺脫完美嬌妻的義務。

    想想,她不用再伺候這位大爺,不用再忍受他滿嘴的酒氣,被他薰到滿腦子發脹,心情真是好。

    陳穎正把她的好心情表現在臉上時,看見杜禦沉著臉色走過來——

    陳穎回到故鄉幾個月的時間裡,已經慢慢做回過去的自己,她可不再是過去那個以丈夫為天的妻子,離婚婦女沒在怕他!


    她抬起下巴,用“離婚婦女”這塊燙金盾牌迎視他逼人的視線。

    但是杜禦……他想幹什麼?他爬上來做什麼?不要以為她餘情未了,他就可以為所欲為!

    陳穎嘴唇還腫脹著他的余溫,緊繃著身子,費盡全力壓下狂跳的心臟,怒瞪他,“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杜禦完全沒把“離婚婦女”這塊盾牌當一回事,一把扯開她裹在身上的棉被,深眸看了幾眼,摸向她的大腿……

    “不要!我已經——”

    杜禦皺著眉頭,從她大腿底下抽出皮帶來。

    陳穎張著嘴巴,窘到下巴差點掉下來了……她坐在他的皮帶上,她怎麼不知道?他知道也不早說。

    “你不要什麼?”杜禦真的是非常明知故問。

    陳穎緩緩閉緊嘴巴,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就算她連他的皮帶都抽掉,她也要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看來不用太擔心你了。”杜禦一手抓著她強悍的拳頭,眯著深邃的眼眸瞅著她薄紅的臉皮,嘴角隱隱揚起。

    “多管閒事。”陳穎抽回手,最氣他這一點,對“前妻”還管東管西,他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停止照顧她!

    杜禦瞥見她的睡衣壓在棉被底下,順手抽出來,從她頭頂套上去。

    陳穎臉黑了,伸手穿進袖子裡,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被脫掉過……男人真是下半身動物,尤其是杜禦——都已經離婚了,還吃她豆腐,當她還是過去那個年輕不懂事的陳招男嗎?

    但陳穎不敢嗆他,因為心虛,因為對他餘情未了,她不知道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時,做了多少“虧心事”?

    “杜禦,我再強調一次,我們已經離婚,你不要再把我當成你的妻子、你的家人!我不需要你來擔心,你不要再到我家來——”陳穎差點咬到舌頭,看到杜禦遞過來的紙盒,上面的卡片寫著“給最愛的媽媽”。

    “俊英想在耶誕節前送給你,我到附近辦事情順便繞過來一趟……他本來想在耶誕節給你驚喜,但是你跟他說那天有工作,月底的郊遊也因為你有兼職要延後。你到底兼幾份工作?”杜禦臉色很難看。

    “……謝謝。”陳穎直接略過她不想聽的話,不想解釋,她其實是想把時間留給他們父子、留給疼愛孫子的爺爺、奶奶們,因為等明年兒子搬到杏山來,他們就不能時常看到俊英了。

    陳穎兩手捧過兒子給的聖誕禮物,眼也柔,心也柔,整個人軟成一灘水,一張前妻刺蝟臉瞬間就雪融了。

    “穎兒,我希望你能夠輕鬆悠閒,寬心生活,我不是讓你來這裡過苦日子,我不希望你忙到沒有時間休息!我讓你帶存摺出來,是讓你拿來花用,不是讓你存錢……你有在聽嗎?”

    杜禦當然沒有收她的“贍養費”,還強迫她必須拿著存摺才准從家裡離開,但是她始終不肯動用那些錢,連補屋頂也不肯拿去花用,不接受他的任何支援,現在一份工作不夠,還做起兼職來,終於讓他冒火了。

    “嗯。”慈母滿臉光輝,抱著兒子的禮物還捨不得拆開,才打開信封,就沉浸在兒子寫來的卡片裡,逐字逐句的琢磨,回味,一邊看著,一邊笑著,根本就沒有在聽杜禦說話。

    唉……杜禦深深歎了一口氣,他也明白這十年來她當杜家媳婦承受很多壓力,已經到了爆炸邊緣,她需要透一口氣。

    所以,會選擇走上離婚這一步,他是有打算的。

    杜禦想給她幾年自由時間,等到俊英小學畢業,再和她重新開始,但其實還是希望她別讓他等太久。

    “……你想做什麼?”

    陳穎緊繃的聲音,隨著呼吸,吐進杜禦的嘴裡,打斷杜禦的思緒……他回神的瞬間,就皺起了眉頭。

    他做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包括離婚也是為了修正過去的錯誤,為了家庭更美滿而做的選擇。

    但是,俊英才念三年級,明年轉到快樂小學,還有三年多才畢業,他真的能等這麼久——不碰她嗎?

    “……我們離婚了。”陳穎手裡緊抓著兒子的明信片,瞪著杜禦低下來貼近她的嘴唇。

    杜禦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忍住親吻她的欲望,緩緩直起身子。

    陳穎其實不怪他,因為不只杜禦,她也是,他們都還是難以改變過去的習慣……就像,她一直忍著……不碰他襯衫那顆沒扣上的鈕扣。

    過去,聽說隔壁棟有住戶被闖空門,杜禦很不放心他們孤兒寡母看家,每次出差總是用憂慮愁煩的眼神多看她好幾眼,最後摸摸她的臉,嘴唇靠過來吻吻她,再用兒子聽不見的聲音碎念她,一再叮嚀以後,才板著臉出門。

    畢竟,在一個屋簷下賴著彼此共同生活了十年,三千多個日子養成的習慣要改變,他們都還需要努力。

    “我走了,你出來鎖門吧。”杜禦眉頭深鎖,轉身打開房門。

    “我想讓俊英學期開始就轉過來,會比較好適應……你方便嗎?”陳穎踏下床鋪,跟在他身後,想到他還得承受家裡反對的聲浪,聲音不免有些軟。

    杜禦回頭看她一眼,點了點頭,看她的唇角頓時勾起笑花,笑得美豔動人,笑得……殘忍。

    “杜禦,你一個人來?”陳穎站在門口,看不見外面有車燈,忍不住問他。

    “如果是呢?”杜禦停住腳步,深眸凝視她,眼底隱隱灼熱了起來。

    “現在太晚了,不要一個人開山路回去,你先回別墅睡一晚,等天亮再走。”陳穎提醒他,卻看杜禦走回來……做什麼?

    杜禦把她推進屋裡,把門拉上——

    砰!

    “鎖好門。”

    他知道還必須給她時間,他知道,他會等,他會堅持到俊英從快樂小學畢業——反正他的兒子很聰明,只是需要鞭策,要跳級念不會有問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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