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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橙意 -【(上錯花轎嫁隻狼之)東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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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7:30 |顯示全部樓層
橙意 -【上錯花轎嫁隻狼之】東廠妻

符子燕的英勇事蹟──
1.假扮小太監混入東廠,一探可怕大魔頭的底。
2.為朋友義氣相助、偷天換日,嫁給大魔頭為妻。
3.人人懼怕的魔頭夫君,只有她才敢給他臉色看……

金暉皇朝的東廠掌印太監文承熙權勢滔天,人稱東廠督主,
傳聞他冷血無情、殘暴不仁,卻將成為她好友的夫婿,
她扮成小太監混進東廠想一探究竟,哪知一下子就出師不利,
先是被他驚為天人的年輕俊美嚇到失神,
他喜怒無常又古怪的行事作風更令她害羞又心驚,
不但要她「上床」替他捏肩搥背、讓她不用對他行跪禮,
又動手親自為她跪到瘀青的膝蓋上藥,還品評她的腿?!
事後她好不容易逃離他,無奈又得做回女兒身頂替好友嫁給他,
幸好婚後他除了偶爾整她、吃她的豆腐,對她其實還不賴,
就連她冒牌貨的身分被情敵揭穿,他竟說自己早就知情護著她,
害她明知他「不可以」,還是忍不住為這邪魅的魔頭動了心,
只是他夜夜要抱著她睡就罷了,為什麼總要用「東西」頂她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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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7:50 |顯示全部樓層
快樂,由自己決定 橙小意】

  各位讀者朋友們好,時間過得好快,想不到橙小意出版作品已經快一年,轉眼間今年也快要結束了。雖然很努力,但是下半年卻沒有太多書寶寶和大家見面,真是抱歉!希望大家不會因此忘記橙小意,也請大家多多支持橙小意的作品。

  天氣越來越涼了,聽說今年冬天會很冷,橙小意趕緊把櫃子裡厚厚的衣服都拿出來,準備度過這個寒冬,(最討厭冬天了)大家也要注意保暖別生病了,最好也像橙小意一樣先進補一下,增加身體的抵抗力,這樣就比較不怕體虛而生病了!

  (你確定自己體虛?)哈哈,不過補過頭就不太好了,可是會跟橙小意一樣發胖了唷。

  所以說,橙小意還是喜歡溫暖的春天和夏天,雖然今年夏天去台南玩時差點熱暈,但我還是覺得南部的太陽最棒了!真喜歡充滿人情味的台南,之後有機會,我還要去吃讀者朋友們推薦的台南布丁,一定很好吃!(口水直流)最近看了一部好看的戲劇,劇中的女主角做事非常努力,卻老是得不到上司的認同,在愛情上也跌了一跤,可說是非常的慘,讓橙小意看了心有戚戚焉。不過,劇中女主角努力不放棄,以及遇到挫折也能用正面態度面對的精神,實在是值得橙小意學習。

  人生總有不如意和不順遂的時候,但是擦乾淚水就要振作起來,不是嗎?

  最近聽到一個阿姨婚姻不幸福,卻還是樂觀開朗的生活,不怨天也不尤人,最重要的是好在阿姨的孩子們都很孝順,讓我真替那位阿姨感到欣慰,畢竟人生沒有跨不過去的坎,唯有真正去面對,問題才能解決,生活也會變得更美好。

  這次的故事主題很有趣,男主角是橙小意很喜歡的類型,難以捉摸又腹黑的形象配上故事裡古靈精怪的女主角,希望讀者朋友們會喜歡。

  這是橙小意的第三本古代稿,喜歡看古代故事的讀者朋友請記得要複習,或是找找橙小意前兩本古代故事來看看喔!

  最後,請各位讀者們好好欣賞這個新故事,也希望橙小意能創作更多書寶寶和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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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8: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金暉皇朝三十二年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來人啊——」

  天方魚肚白,一聲嚇得人魂飛魄散的尖叫劃破了京城的靜謐,幾個時辰過後,尉相府世子於昨晚被人割去頂上人頭的嚇人消息立即傳遍了整座京城。

  有人說,昨晚三更天時曾見身穿黃色飛魚服、腰間佩著繡春刀的錦衣衛夜闖尉相府;也有人說,咋晚曾見到心高氣慠、行事囂張的尉相府世子跪在地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饒;亦有人說,曾經見到東廠督主的左右手毫不避嫌地步出尉相府,他們腰間繫著玄鐵鑄造的東廠腰牌,顯然是受了督主的指派而來。

  無論真相如何,尉相府世子一死,京中無人膽敢議論,人人封口自危,生怕惹禍上身,下一個被割下人頭的就是自己。

  不多時,京中各王公貴族紛紛備齊了祝賀大禮,讓一輛輛馬車載著全往宮裡的東殿送去。

  事出必有因,皇朝中人心裡有數,清楚明白尉相府世子之死,必定是因為他自己那張口無遮攔的嘴,而實情也果然是如此。

  前天夜裡,尉相府世子在花樓尋歡作樂時,一時酒氣沖腦竟然拿東廠督主準備成親一事當笑話消遣,當時在場的只有兩名歌妓,一聽他取笑東廠督主皆嚇白了臉,一句話都不敢搭腔。時隔不過一日,尉相府世子便慘死府中,身首異處,死狀可怕嚇人。

  於是,金暉皇朝中威震八方、權傾朝野的東廠威名,又一次傳遍了皇朝上下。

  當初東廠之所以設立,乃是為了協助帝王監督政務,而錦衣衛那時則是早已行之多年,其存在目的主要是掌控朝中各大臣的動向,以防有臣子逆亂叛變,形同皇帝的耳目,地位超然。兩個機構各司其職,在宮中都擁有一定的勢力,但是隨著東廠督主受到皇帝的寵信,逐漸演變成錦衣衛也聽令於東廠,地位轉而在東廠之下。

  與此同時,皇宮內苑的某座宮殿裡一處賞花亭中,兩名穿著黃色官袍的錦衣衛單膝跪地,靜靜等候座上男子的吩咐。

  男子面如冠玉,劍眉星目,年紀頗輕卻英氣逼人,一頭比墨還黑的髮整齊綰起,以一頂織錦黑色官帽固定,兩側垂著朱紅結穗,並飾以圓形小玉石。

  有別於宮中清一色素黑的太監袍子,他身上穿著一襲紅色外罩紫綢紗、高貴華美的麒麟袍,那可是皇帝親口御賜,意義非凡。而他手裡端著一杯雪蓮茶,那也是只有宮中貴族才能飲用的珍稀上等茶,光是半斤便要價千兩。

  他的手邊堆著一疊奏摺,筆墨已經備妥,正等他進行「批紅」——所謂批紅,便是朝中各大臣將自己施政的成果與上諫之言以奏摺呈上,皇帝親自批閱後再行註解,然而近年來皇帝身子虛弱,平日光是上朝議政就已耗去大量元氣,因此這事早已交由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來辦。但是,就在東廠易主後,這一事就又移交到東廠的掌印太監,也就是東廠首領,被人尊稱為「督主」的文承熙手上。

  他統管號令讓人聞風喪膽的東廠和數千名錦衣衛,金暉皇朝中恐怕無人不識這號人物,莫說是平民百姓,就連大臣貴族們也不敢得罪他。

  身為皇帝最信任的親信,文承熙年僅二十三歲,處事手段卻比先前歷任的督主都來得殘酷無情。宮外的人大多不識他的真面貌,但關於他性子冷血、手段殘忍的風聲早已傳遍整個皇朝,而不曾見過他的人也因此多認為他是個歲數極大、城府深沉的老人,殊不知他根本年輕又俊美。

  「督主吩咐的事情,屬下全都辦妥了。」跪在地上的錦衣衛恭敬地抬起頭,畏怯的覷著眼前俊美無儔的男子。

  東廠體系龐大,內員繁多,平日多在皇宮近郊的一座隱密行宮辦案,然而當今皇帝體恤文承熙必須日日進宮協助理政,因此特賞他一處偏殿,方便他在宮中走動歇息,久而久之,這座偏殿不僅充滿了東廠的人,也自有一套行事規矩,宮中之人便私下將這座只有太監出入、嚴禁宮女靠近的偏殿稱之為「東殿」。

  文承熙淡淡開口,「尉相府世子的人頭可已落地?」

  雖是太監,可文承熙身型挺拔,嗓音也不像其他太監那樣如同女人似的怪腔怪調,相反地,他的嗓音與一般男人無異,甚至更低沉醇厚。

  「屬下已親眼見到世子身首異處。」錦衣衛不敢怠慢,立刻答道。

  「很好。下面還有兩件事讓你們去辦。」文承熙說著執起狼毫筆,沾了沾硃砂紅墨,抽出一本奏摺開始低頭批鬩。

  「督主儘管吩咐。」

  「派人盯住董家與虞家,任何風吹草動都要讓我知道。」

  錦衣衛聞言一愣。董家與虞家?不正是此次皇上賜婚給督主的兩家?

  原來前些日子正逢皇帝大壽,壽宴上一時龍心大悅,竟然主動提起要替東廠督主賜婚。太監娶宮女一般稱為「對食」,歷來各代皆有例子,說起來並不奇怪,但令人震驚的是皇帝並非將宮女賜給文承熙,而是要他自己擇妻,就算是貴族朝官之女亦可賜婚。

  即便皇帝是一時喝醉才會說出這種荒唐的話,但君無戲言,所以壽宴過後,皇帝當真降了旨,賜婚於文承熙,而文承熙也欣然接受,且一次擇了兩家的嫡女,便是董家與虞家。

  董家是開國功勳的後代子孫,而虞家則是地位尊貴的郡王府,皇帝一聽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當場便下旨賜婚,那時簡直嚇壞了在場所有人。

  「督主是擔心董虞兩家會抗旨?」另一名錦衣衛大著膽子,好奇的問上一句。

  握著狼毫筆的手忽然一頓,文承熙將臉從奏摺中抬起,目光森冷地看向那名多話的錦衣衛。「你可知道皇宮中最不需要的,是怎樣的人?」

  平日殺起人來毫不手軟的錦衣衛,在對上文承熙懾人的雙眼時,雙腿竟也忍不住發起抖來。「督主息怒,是屬下多嘴,屬下該死。」他跪地求饒,額上已經被汗水浸濕。

  「既然知道自己該死,那又何必活著?」文承熙勾唇一笑,笑意卻沒有染上眼底,只是冷冷盯著他。

  「督主饒命!督主——」錦衣衛尾音還未落下,一道白光倏地閃過眼前,原本佩在他腰上的繡春刀已經從他頸間劃過,他喘著氣,雙手扶住頸子,接著直挺挺的倒下來,抽搐掙扎了半晌才斷氣身亡。

  始終跪在旁邊的先前那名錦衣衛,此時後背早已濕了一片,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這刀法之俐落乾淨與出刀速度之快,就算是宮中公認身手第一的錦衣衛指揮使恐怕也要自嘆弗如。

  「看見了?這就是多嘴的下場。」無視於倒臥在血泊中的屍身,文承熙手不沾血,繼續伏案批紅。

  「屬下看見了,往後絕不多嘴。」活下來的錦衣衛恐懼地將頭壓得更低。

  「照我的吩咐交代下去,派人牢牢盯住董家與虞家,不得有誤。」

  「屬下謹遵督主的命令,絕不會讓督主失望。」錦衣衛再三叩首後,才戰戰兢兢的退下。

  他一走,旋即有數名紅衣太監上前,將賞花亭中的屍身收拾乾淨。

  「小六子。」文承熙邊批著奏摺邊開口。

  「督主請吩咐。」總是隨侍在側的小太監立刻靠過來。

  「茶涼了,換一杯。」文承熙慢悠悠地說。

  「小的該死,沒發現茶涼了,小的這就去幫督主重新沏過。」小六子自己掌了兩下嘴,趕緊換下那杯冷掉的雪蓮茶。

  文承熙抬起臉,望向亭外滿池出落娉婷的荷花,眼神清冷。

  東廠督主要娶妻,這大概是金暉皇朝開國以來最離奇的事,他更沒想過自己在決定隱藏真實身分入主東廠後還能娶妻,皇帝想彌補他的心思,未免也太過明顯。

  思及此,文承熙俊顏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這個督主的位置,他可是坐得越來越順,錦衣衛聽令於他,大臣貴族們懼怕他,皇子妃嬪不敢對他不敬,就連太子都要敬他三分。現在的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皇帝,沒人可以動他一根寒毛。

  這樣的日子他過得舒心愜意,只是偶爾靜下來時,心中卻有些說不出的空洞。

  是倦了嗎?文承熙凝望著滿池盛開的荷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皇帝大壽一過,欲替東廠掌印太監賜婚的聖旨一下,朝中內外有人喜有人憂。

  為此事感到歡喜的人,自然是希望能攀上這門親事,藉由文承熙在宮中的權勢趁勢坐大自己。而憂心的人則是生怕敵對大臣的女兒被挑中,往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怕是一整個家族的人都跟著榮升,成為朝中一方不利於己的大勢力。

  偏偏,眾人皆知如今隨口一句話就能左右皇帝君心的人,朝中除了文承熙再無第二人,因此如果想鞏固自己的地位,勢必得結上這門親,當文承熙選中董虞兩家嫡長女的消息一出,大勢也就差不多底定了。

  這也是為什麼朝中大臣紛紛送禮至東殿,又湧入董虞兩家祝賀的原因,就是怕稍有怠慢日後會惹禍上身。

  同郡王府一樣,上董家祝賀的人很多,門檻都快被踩爛了,賀禮更是堆得多如一座小山,都快淹沒了董家,但前院是歡笑祝賀聲不斷,後院卻傳出陣陣哭聲。

  通往後院的長廊上,一道年輕嬌小的人影快步走著,一聽見後院傳來的哭聲,她腳步不禁又加快。

  符子燕一臉焦急的推開房門,快步走向董喻芳。「喻芳,我聽我娘說皇上幫你賜婚了,這件事是真的嗎?」

  一看見親如姊妹的手帕交,坐在床上連頭髮都沒梳、也還沒更衣的董喻芳頓時哭得更淒慘。「子燕,我該怎麼辦?」她痛哭的問,「皇上竟然要把我嫁給一個太監……」

  符子燕在床沿坐下,握緊好友的手心疼不已,眼眶也跟著泛紅了。

  董家祖上是開國功勳,受祖蔭庇佑,董家後代也多是朝中要臣,而身為名門嫡女,董喻芳自小便深受親族寵愛,符子燕卻是與她大不相同。

  雖是侯府千金,但符子燕是妾室所生,娘親又不得侯爺歡心,因此她這個庶女在府中並不受重視,時常被兄弟姊妹冷落欺負,兩人會成為手帕交,說起來也是頗教人意外。

  「喻芳,你先別哭,我都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捨不得見到好姊妹哭得這麼慘,符子燕抽出帕子幫她擦拭眼淚。

  「前些日子皇上大壽,宮裡宴請滿朝百官一同為皇上祝賀,皇上可能是喝醉了,竟說要幫東廠督主娶妻,還讓他自行挑選,結果他一次挑了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郡王府的虞詩芮。」

  虞詩芮?那可是郡王府上最受寵的嫡女,這個東廠督主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即便沒見過這個令人聞之喪膽的東廠督主,符子燕卻已下意識將他想成是陰陽怪氣又色迷迷的老太監,不禁在心中將此人臭罵一通。

  「你爹都不生氣嗎?總不會是真要把你嫁給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太監吧?」符子燕一臉難以置信,不敢想像這麼可怕的事會發生在好友身上。

  「我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生氣……」董喻芳抽抽噎噎的說。

  「把女兒嫁給一個老太監,這像話嗎?有什麼好高興的?」符子燕握緊粉拳,憤慨的站起身氣衝衝道:「我去找你爹理論!」

  自小在侯府裡遭受冷眼對待,符子燕名義上雖是侯府千金,卻一點也不像那些嬌滴滴、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名門閨秀。平日在府中,她與下人打成一片,也深知人間疾苦,雖然知道自己地位不比那些受寵的兄弟姊妹,倒也不會因此自憐自怨。

  興許是因娘親本來就是心性豁達之人,從小受到娘親的教導,她的性子也開朗活鈸,為了能在侯府裡生存,她可是吃苦耐勞又堅強。

  「子燕,你別去。」董喻芳被她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拉回來。

  「為什麼?」符子燕生氣又納悶。

  「難道你不曉得那個文承熙是什麼樣的人?聽我爹說,他一句話就能改變皇上的心意,皇上對他信賴有加,事事都仰賴他,就連批摺子的事都交給了他,聽說連太子看到他都得禮讓三分。」

  董喻芳邊說邊打了一個冷顫,涕淚縱橫的臉上此時充滿恐懼。

  「再說,我爹正愁一直不能被皇上重用,沒有加官晉爵的機會,現在有了這個大好靠山,當然是樂不可支,巴不得快點將我嫁過去,他才有機會攏絡文承熙,讓文承熙在皇上面前幫他說好話。」

  「我當然知道文承熙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符子燕解釋道:「可就因為這樣,我更要找你爹理論,他怎麼能狠心眼睜睜看著你嫁給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太監……」話還未說完,她的嘴巴忽然被好友用手緊緊搗住。

  董喻芳害怕的東張西望,發著抖壓低聲量道:「你小聲點,萬一被錦衣衛聽見,你可要遭殃了。」

  皇宮中上千名身手不凡的錦衣衛神出鬼沒,沒人曉得他們會在何時何地出現,更可怕的是哪怕躲在隱密之處說皇上或文承熙的不是,那些話照樣能一字不漏的傳到他們耳裡。

  「你記不記得前兩日,尉相府世子身首異處那件事?」董喻芳小聲的問。

  符子燕點點頭,神情卻不像她那樣害怕。

  「他就是嘲笑文承熙娶妻的事,才會被錦衣衛殺掉。無緣無故死了兒子,尉宰相也不敢吭聲,更不敢向皇上討公道。」

  「這人真是太壞了!怎能因為別人說他幾句壞話就隨便動手殺人」符子燕一聽,非但沒心生恐懼,反而氣憤的數落。

  「子燕,你別瞎說了,我可不要往後都見不到你。」董喻芳又摀住她的嘴,就怕她再說出對文承熙大不敬的話。

  「那你怎麼辦?」符子燕憂心忡忡的望著好姊妹,重感情、講義氣的她可是比新娘子還著急。

  「我也不知道。再過一個月,我就要被嫁進東廠,光想到我就害怕……」董喻芳說著又開始哽咽,一籌莫展又恐懼,「那是多可怕的地方哪!裡頭都是些陰陽怪氣的太監,殺人不眨眼又陰險狡詐。而且,那文承熙也是個太監,我往後不就得守一輩子活寡?大家都說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東廠魔頭,萬一我惹他不開心,我不就完了?」因為太絕望,她終於大吐苦水,也忘了要顧忌錦衣衛了。

  見好友傷心得直掉眼淚,符子燕心中雖急卻也不知從何安慰起,只能陪著她一起流淚。

  天色已經黑了大半,回府的路上,符子燕兩眼紅腫、悶悶不樂的低頭走著,一個不留神便與迎面走來的男子撞個正著。

  「哎喲喂呀!是哪個不長眼的?」男子怪腔怪調的揉著肩膀,抱怨的神情比姑娘家還嫵媚,頓時抖落了符子燕一身的疙瘩。

  這便是太監嗎?明明是男兒身,卻因為少了……那話兒,就成了這副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模樣?像喻芳這麼好的姑娘怎能嫁給這種人被糟踢?那個據說殺人不吃目艮的大魔頭文承熙,也像此人一樣嗎?

  「哪裡來的丫頭這麼不懂規矩,連撞著了本公公也不趕緊賠罪?」男子啐了一聲,走起路來不像尋常男人那樣昂首闊步,反倒扭腰擺臀有些像女人。

  符子燕見了,忍不住又在心中替好友難過一番,正想離開,卻聽見三三兩兩的路人交頭接耳,熱絡的討論起來。

  「那不是王公公嗎?他怎麼又出宮了?」一名大嬸指著走遠的便衣太監,同身旁幾個大娘問道。

  「肯定是又要招人入宮當太監了。」其中一個大娘不屑的道。

  「宮中這麼多太監還不夠用嗎?」

  「東廠這麼大,要幹的活這麼多,太監再多也不夠用。」

  「唉,這年頭連當官都沒出息,還不如進宮當太監,更有可能享受榮華富貴。」

  所以,方才那個王公公是出宮招太監的?如果她可以混進東廠,不就能弄清楚文承熙的真面目?如此一來,說不定就能幫助喻芳了。這個荒唐大膽的念頭一眨眼便在符子燕腦中成形。

  「大嬸,你可知道剛才那個王公公會在哪裡招太監?」符子燕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那位大嬸的面前,激動地抓住她的胳膊。

  大嬸一頭霎水的看著她,「你一個姑娘家,問這個做什麼?」

  符子燕腦中靈機一動道:「我有個朋友,因為家裡窮沒辦法養活爹娘,所以想進宮當太監,只是一直苦無門路。」

  「喔,那去找王公公就對了。」大嬸指了個方向給她,「通常王公公出了宮,辦好該辦的事情便會到賭坊轉轉,你讓你那個朋友上賭坊找人準沒錯。」

  「好,謝謝大嬸。」符子燕興奮的道謝。  

        太好了!幸好平時為了能順利溜出府,她經常穿上男裝假扮下人,相信等會王公公要是見到換了男裝的她,肯定認不出她是女兒身。

  只要有機會混進東廠,她一定會幫喻芳探清楚,關於文承熙的傳聞是否屬實!

*             *             *

  皇宮內苑深處的東殿,一整片鋪上琉璃瓦的偏殿全都隸屬於東廠,佔地之廣幾乎快與偌大的後宮相比,而能在這裡走動的太監,入選條件也與宮中一般的太監大不相同。

  為了避免被他人安插眼線或細作,文承熙便將提拔可用人才進入東廠的事交由王公公負責,讓王公公親自出宮篩選太監。這些被選中的人通常又被細分成兩種,一種是受過嚴格的武術訓練,專門負責保護督主;另一種則是飽讀詩書能夠識字習帖,偶爾還必須陪督主一起下棋。

  為了這個大好機會,符子燕可是塞了不少銀兩給一名入選的小太監,努力勸退對方再改由自己女扮男裝頂替入宮,現在她果然成功混進東廠了。

  「這幾年啊,懂得幾個大字的太監不多,你們這些算是聰明人,要懂得替自己爭取。這東廠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踏進來,往後只要好好伺候督主,有什麼好處絕對少不了你們。」王公公走在前頭,一面教導跟在後方的新進太監。

  一般而言,讀書人大多好面子又講究門風,就算家中貧窮、走投無路也不願進宮當太監,畢竟這可是關乎到無法傳宗接代的大事,誰也不肯輕易嘗試,因此東廠最缺的,便是識字的太監,王公公頻繁出宮招攬,為的也就是能找到學識淵博又願意入宮當太監的人才。

  「小符子。」一走進東殿寬闊到嚇人的大廳,王公公忽然想起什麼,轉過頭朝走在多人最後方的瘦小身影喊道。

  此時符子燕穿著寬大的黑色袍子,更顯身形瘦弱,走在一行人當中很容易就被忽略。聽見王公公這一喊,她愣了下咽了口唾沬,才挺起已用布條裡緊的胸脯,正色的抬起臉。

  「王公公有什麼吩咐?」為了隱瞞身分,她稍微把嗓音壓低,還特地將眉毛畫粗、下巴點上一顆痣,相信等日後她離開了這裡,絕對不會有人認得出她。

  「你走在後頭幹什麼?過來我這裡。」王公公對她招招手。

  「是。」符子燕忍下心裡的一陣噁心,把頭壓得低低的靠過去。

  王公公將東廠裡頭的文人太監都一塊喊來,向大家介紹符子燕,笑盈盈的道:「小符子可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不僅飽讀詩書,就連琴棋書畫也樣樣都懂,手腳又麻利,動靜皆宜,姑娘家都沒他來得好用。」

  因為我就是姑娘家啊。符子燕心虛的低下頭想。

  「先前東廠裡沒人可陪督主一塊切磋琴藝,督主正為此事而不悅,往後有了小符子,督主雅興一來就不怕沒人作陪了。」

  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居然也會彈琴?聽見王公公的話,符子燕納悶不已。

  就在此時,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從裡邊走出來,眾人一見到他,除了符子燕和新進的太監以外,全都齊齊彎身行禮。最令符子燕感到驚訝的,是連年紀較長的王公公都對小太監恭敬有加。

  「督主正在休息,你們在這裡吵鬧什麼?」小太監雖然年紀頗輕,但是氣質沉穩,說起話來很有威嚴。

  「小六子,這是我新帶進宮的太監。」王公公一把將符子燕推出去。「他叫小符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做事也夠機靈。」

  聞言,小六子用著嚴苛的目光,仔細端詳起符子燕。

  他不會是看出什麼了吧?符子燕被盯得全身發毛,後背悄悄汗濕了大半。

  「王公公不懂琴棋書畫,又怎能判斷人才的好壞?還是得讓督主親自鑑定過才能算數。」

  「小六子說的對。」被潑了滿臉冷水,王公公也沒生氣還陪笑附和。

  符子燕暗中觀察著,看來這個小太監在東廠裡應該有著一定的地位。

  「小符子給公公請安。」她畢恭畢敬的向小六子行禮。

  「隨我來吧。」小六子態度冷淡,似乎不吃她這一套。

  「機靈點,別丟我的臉。」王公公不放心的再三叮嚀。

  「小符子不會的,請王公公放心。」符子燕充滿自信的說。既然這麼多人都認不出她是女兒身,相信那個老眼昏花的文承熙肯定也瞧不出來。她沾沾自喜的想著,跟著小六子出了大廳繞過大得像迷宮的院子,還有美得像仙境的花園,來到一座貴氣的寢房前。

  「督主有令,讓新來的太監學著怎麼伺候。你在這兒等著,一會兒督主若是有任何吩咐,你隨時聽候差遣。」小六子面無表情的吩咐完,也不等她回答就轉身離開。

  符子燕惴惴不安的留下,睜大雙眼看著那扇金漆大門,一想到那個傳說中令人聞之喪膽的東廠大魔頭就睡在這扇門後方,她的脈榑不禁加快跳動。

  「小六子。」

  忽地,一道低沉的男子聲音從門後傳出,異常的溫醇悅耳,符子燕曾聽過嫡姊彈奏一把上好古琴,那琴聲渾厚溫潤卻還不及這人的聲音半分。

  這就是大魔頭文承熙的聲音?她一時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了。

  「站在外頭的是什麼人?」這第二聲詢問,語氣明顯多了一絲不悅。

  「稟、稟告督主,我是新來的太監,名叫小符子,督主有什麼吩咐儘管交代。」她心中一緊,趕緊壓低嗓音回道。

  「進來。」

  進到他房裡?符子燕偷偷倒抽一大口冷氣。長這麼大,她還從來沒進過男子的房間,更別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沒聽見我說的?」等不到人,門內又傳來更不悅的質問。

  「是,小符子這就進去。」符子燕將恐懼咽回肚裡,全身僵硬的走上前,伸出發抖的雙手摸上冰冷的金色大門。

  「快點進來。」門內的催促更不耐煩了。

  符子燕屏住氣息,心跳如擂鼓,用力推開那扇金漆大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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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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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8: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金碧輝煌,奢侈華貴。這是符子燕對房中景緻的第一印象。她咽了口唾沫,躡手躡腳的走在冰冷的黑石地板上,來到盡頭的床鋪前。

  深紫色的紗帳全都放下,遮去了床內的景物,除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什麼也看不清楚。想到文承熙就躺在那裡,符子燕冷不防打了個寒顫,直到這一刻才覺得自己假扮太監溫入東廠的舉動好像太魯莽了。

  「過來幫我捶背。」紗帳內傳來冷冷的命令,打斷了她的思緒。

  「遵命。」符子燕忍住想逃走的衝動,強逼自己上前,抬高發抖的手撥開紗帳,一個寬厚挺拔的男人背影首先映入眼簾。教她吃驚的是,披散在他背上的那一頭長髮竟然黑亮得如同墨色,找不到一根白絲。

  這人……就是大魔頭文承熙?

  回神後,符子燕趕忙單膝跪在床沿,舉起沉重的粉拳一下又一下捶著文承熙的後背,越捶,她心中的驚詫就越深。

  雖然是隔著衣袍,但她能感覺得出來他的背部強壯又堅硬,絕對不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該有的體魄。而且,他的聲音和那些太監都不同,沒有怪腔怪調更不像女人,反而比一般男子更來得有威嚴,也悅耳得讓人為之一醉。

  「小符子,你家裡是不是很窮?」臉朝床鋪內側的文承熙,懶懶地掀唇問。

  「啥?」

  「你的力氣比姑娘還小,若不是沒吃飽,就是沒幹過粗活。」

  明明是他的背又厚又硬,怎麼能怪她力氣小?符子燕不服氣的噘起小嘴,咬緊編貝般的皓齒開始加重捶背的力氣。

  「督主,這樣的力道可以嗎?」她捶得臉紅脖子粗,很快兩隻粉拳都紅了。

  「你說呢?」

  聽他這口氣,肯定是不滿意了。符子燕咬緊牙根繼續使勁的捶,把他的背當作殺父仇人似的拚命捶打,一刻也不敢停歇。

  這是哪裡來的小太監,居然連捶背的力氣都使不上來?那個只懂得阿諛奉承的王大富,又是上哪找來的這種庸才?被捶得全身不舒爽的文承熙皺起眉頭,不悅的睜開原本半斂的黑眸,毫無預警的翻了個身。

  沒料到他會突然轉過身,符子燕張著小嘴,眸子瞠得又大又圓,兩隻粉拳就這樣僵舉在半空中。看著面前那張微慍的俊顏,她狠狠怔住,腦中一片空白。  

  這……這就是文承熙這怎麼可能……

  他長得好俊美,劍眉入鬢,眼眸好似天上星辰熠熠生輝,年輕陽剛的臉龐配上英挺的鼻子,還有一張比女人都漂亮的嘴唇,這張臉說是天上謫仙她也相信,真的是太好看了!這麼美麗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冷血殘酷的東廠大魔頭?

  符子燕看得兩眼發直,表情傻愣,半晌說不出話。

  同一時刻,文承熙也用清冷的眼神端詳著這個新入宮的小太監。

  「他」的膚色非常白皙,眼睛大而水靈,小巧的鼻子再搭上一張秀氣的菱形小嘴,怎麼看都不像男子,分明就是個女子……

  這個王大富越來越不像話,竟然連她是女兒身都瞧不出來,就這樣糊裡糊塗的放人入宮!不過,東廠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豈會有人不知,她假扮太監混進來難道就不怕人頭落地?

  文承熙勾起唇角,眼中流露一股玩味,直勾勾的盯著傻掉的符子燕。

  「你說你叫小符子?」興致被挑起,他也不再追究她捶背不力的事,反而懶洋洋的將她由上到下仔細打量一遍。

  「是的,我是小符子。」被那樣美麗的黑眸盯住,符子燕的心忽然難以控制的迅速怦跳,差點就讓自己的唾沫噎著。

  他真的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了,一和他對上眼她就再難移開目光。

  「多大歲數了?」換成是往常,一般人若是敢這樣直瞅著文承熙不放,他早下令讓人刨去其眼珠了,哪容得她如此放肆。但是今日他並沒有這樣做,因為他對這個女子起了一探究竟的興致。

  難道她真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東廠,卻沒人發現她是女兒身?他倒要看看她是哪家的女子,竟然這麼膽大妄為?

  「回督主的話,小符子今年十五歲,因為家貧又無以維生,這才就跟著王公公一起入宮。」符子燕回神後忙不迭地道。

  十五歲?年紀還小,看起來也不像是一般平民百姓養出來的女兒,談吐雖說算不上高雅,但又頗懂禮節,氣質並不粗鄙俗氣。

  這就更令他好奇了,如果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又為何要干出假扮太監入宮這種荒唐事?她混進東廠是為了什麼目的?

  文承熙微瞇起眼,原本慵懶的眸光瞬間變得深沉懾人。

  符子燕瞧見了,不由得縮了下身子,這個動作卻引來文承熙的視線留駐。原來寬大的太監袍穿在她身上明顯不合身,也難怪外頭那些人沒瞧出她是女人。

  「督主可還有什麼吩咐?」迎視著他的目光,符子燕有些膽怯,雙臂不禁輕抱住自己。

  眼前的男人雖然俊美無雙,可是眼神卻銳利得像把劍,彷彿要把她整個人剖開從裡到外仔細審視一遍。這種感覺可怕極了,好像她不是人,只是塊隨時可以宰割的肉塊——這才是傳說中大魔頭的真面目吧?

  「你可知道,王大富為什麼會帶你入宮?」文承熙支起身子側躺著,寬大的紅色錦袍敞開,露出一片胸膛,肌理結實,膚色如玉光潤。

  「王公公說,因為我飽讀詩書,懂得彈琴下棋,所以才帶我入宮的。」

  「飽讀詩書?懂得彈琴下棋?」文承熙勾唇一笑。

  不知是不是符子燕眼花,他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點嘲諷,他應該沒看出她的身分吧?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她千萬別自亂陣腳,要是他真看出來,早就拆穿她了,哪可能還跟她說這麼多。

  「上來床鋪幫我揉背。」文承熙趴下頎長的身軀,下巴枕在兩隻手臂上,慵懶的閉起漂亮的黑眸。

  符子燕一怔,臉頰悄悄稃上兩朵紅雲,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不會吧?揉個背還需要上床鋪?這個大魔頭平時也是這樣折騰底下的人,還是因為知道她是新人,才故意這樣整治她?

  「別老是讓我命令兩遍。」感覺到她的猶豫,文承熙驀然掀開眼瞼,冷冷睞她一眼。

  符子燕身子一抖,趕緊脫掉鞋爬上寬敞得不像話的床鋪。

  瞧她這副羞澀得手足無措的模樣,文承熙就猜出她肯定是尚未出閣的閨女,眼角餘光也不忘觀察她困窘的神情。

  不知怎地,看到她那副敢怒不敢言、一會兒心虛一會兒鬆口氣的生動表情,這幾天來一直壓在他胸口那股說不上來的空虛,似乎逐漸散去了。

  他狹長的黑眸斂起,嘴角勾出一抹笑痕,決定暫時先將這個有趣的「小太監」留在身邊,讓她好好解他的悶。

  這日用過晚膳後,符子燕站在東殿的大廳前仰高了頸子,秀氣的眉毛蹙緊,目光直直盯住高掛在門口最上方,那塊題著「百世流芳」的匾額。

  東廠是多少人聞之畏懼的地方呀,哪來的百世流芳?這塊匾額真是令人看了心中五味雜陳。

  「小符子,你一直站在那裡看什麼?」一名同是新入宮的年輕太監見狀,不禁納悶問道。

  「沒事。」符子燕忙將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收起,乾笑兩聲。

  「你可好了,才剛入宮沒幾日,督主就對你喜歡得緊,往後有什麼好處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另一名較受冷落的太監語氣酸不溜丟的道。

  聽出對方話裡的妒意,符子燕大眼一轉,笑盈盈的道:「我只不過是碰巧走運,一時受到督主關愛,可我生性笨拙,做事也不及諸位大哥憐俐,往後要是哪裡做得不好,還得靠各位大哥教導呢。有什麼事能讓小符子代勞的,各位大哥也別客氣,儘管吩咐。」

  見她語氣懇切,神情真摯不矯情,那名太監頓時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小符子真是懂事,難怪督主會喜歡你。」其餘的太監們也都被她這般謙恭的態度拉攏,對她的嫉妒敵意自然就少了。

  長廊上,一抹頎長的人影將方才大廳內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盡收耳底。

  「督主?」

  跟隨文承熙最久的小六子,不解主子為何突然停下腳步隱身在暗處,結果一上前就見到主子臉上竟揚著興味盎然的笑,他不免驚詫不已。他見過各種面貌的主子,但可從來沒見過主子笑得這麼愉悅。

  莫非……是因為那個新來的小符子?

  「吩咐下去,把京城中所有姓符且年屆十五還沒出閣的女子名字和畫像都呈上來。」

  聞言,小六子又是一驚,不過他旋即回過神。「督主放心,小的即刻去辦。」

  文承熙聽著大廳裡小符子與其它太監的交談,懸在唇邊的那抹笑越揚越高。

  想不到她膽量夠大,腦袋也不是空擺著好看,不僅人機靈,嘴巴還夠甜,懂得怎麼從浪尖上退下來,化解別人對她的妒意。

  才十五歲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好是本國女子適合婚嫁的年圮——片刻後,一名太監眼尖,覷見佇立在長廊暗處的文承熙,急忙上前跪安。

  「小順子給督主請安。」其它人見狀,也都齊齊跪下。

  符子燕暗暗咬唇,慢了旁人一會兒才跪下身子。

  雖然她在侯府不受重視,可到底還是庶出的小姐,除了面對年事已高的長輩,下跪的機會還真不多。來到被世人視為活地獄的東廠後,她動輒得跪,一連跪了數天,她的膝蓋早已一片瘀青,疼得夜裡都不得安寢。

  她暗自叫苦,雙手輕揉著膝蓋,沒發現文承熙深若泓譚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

  「小符子。」文承熙忽然一喚。

  「是,小的在。」符子燕驚了下忙不迭地應聲,這個魔頭又想做什麼了?

  文承熙笑了笑道:「等會兒來我房裡,陪我下棋。」

  這聲命令一落下,所有人又羨又妒的目光全都往符子燕身上聚集。

  符子燕眉頭一蹙。這個魔頭是哪裡不對勁?新進太監這麼多,偏偏他誰也不選,無論是揉肩捶背還是下棋彈琴,樣樣都非她不可,害她每晚累得頭一沾枕便睡到不省人事。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化解其它人對她的不滿,這個魔頭偏不讓她好過,故意在眾人面前「欽點」她,讓大家對她又眼紅嫉妒起來,這還要不要讓她好好過日子呀?

  她只想低調的過完這些天也不行嗎?

  壓下心中的怒火,符子燕牙一咬硬是拼出個笑容,裝出歡天喜地的模樣伏首謝恩道:「小符子遵命。」 

  逗弄她的滋味太有趣了!文承熙抿唇輕笑,如今他已完全打消拆穿她身分的念頭,他想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姑娘能夠撐到什麼時候。

  夜裡,符子燕沐浴過後,懷著憤慨又忐忑的心情進了文承熙的寢房。

  「督主,小符子來了。」一見到符子燕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走進房內,隨侍在主子身側的小六子隨即轉身,低下腰向文承熙稟報。

  斜坐在鋪了白色狐毛的太師椅上,文承熙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托著書卷,姿態慵懶。

  這只是一個隨意散漫的坐姿,卻如此撩人,明明前一刻還對這魔頭恨得牙癢癢,下一刻,符子燕已看得兩眼發怔。

  老天爺可真會開玩笑,偏給一個魔頭長了副絕色面貌,太不公平了。

  「來了?」文承熙的眸光從書卷上抬起,未顯任何情緒,但光是這麼輕輕一掃,就已讓人寒毛直堅。

  符子燕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身子。「督主遣小符子過來,有什麼吩咐?」

  文承熙側過臉,眼角餘光淡淡一瞥,支開小六子。「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來。」

  小六子詫異卻沒有吱聲,立刻退出寢房,還不忘將大門掩上,霎時,冷清偌大的寢房只剩下兩個人一站一坐的對望。

  符子燕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緊張得直吞口水,脂粉未施的素顏在文承熙那雙黑眸直勾勾的盯視下悄悄泛開紅霞。

  啊——她為何要這麼緊張?就算文承熙長得再怎麼好看,有多麼俊美如仙,他終究還是一個太監啊!況且此刻在他眼中,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還是個如他一般同是身上少了樣「東西」的太監,她是在亂想什麼?

  思及此,符子燕紛亂的心神才稍微平定下來。

  但沒想到下一刻,文承熙的話又害她嚇得差點失了魂。

  「把鞋襪脫了。」斜坐在太師椅上的「天仙妖孽」,面不改色地說道。

  「啥?!」不會吧?莫非這個魔頭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

  她過去只聽說過宮中偶有太監與宮女私通的醜事,可卻還沒聽說過太監跟太監……難道說能當上魔頭的人,真的這麼古怪?

  不過,倘若他真的喜歡男子,那麼日後喻芳嫁進東廠,應該就能安然無恙的待著,免受他的欺負了吧?

  見她嚇白一張小臉,文承熙臉上的笑意倒是更深了。

  「方才見你跪得一臉痛苦,是不是不習慣宮中的禮節?」雖然表面不露半點痕跡,但剛才看見她吃疼的表情,他胸口竟沒來由的感到很窒悶,不喜見到她難受的樣子。

  「小符子知錯,督主息怒。」符子燕渾身一震,趕緊跪了下來,力道之大令膝蓋叩出好大一個聲響。

  「起來,我沒讓你跪。」那聲響引得文承熙的雙眼一瞇,聲調驀然一沉。

  「督主對小符子有什麼不滿儘管處罰,小符子不敢有任何怨言。」符子燕當然不敢真的起身,膝蓋仍緊緊壓在地磚上,痛得眉眼都要皺在一起了。

  見到她強忍痛楚又逆來順受地賠不是,文承熙莫名感覺一陣心煩。

  「沒聽見我要你起來嗎?小符子,你好大的膽子,老是讓我把話說上兩遍,你就這麼不怕死?」

  看到他那雙黑眸目光如炬,迸出一股殺氣,符子燕不敢再拒絕,趕緊站直身子,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往後見到我,准你不用跪。」文承熙特赦般的對她說。

  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又多了頂特權?其它人見了不知又要怎麼猜忌排擠她了。

  符子燕急道:「這怎麼行……」

  「敢在我面前討價還價的,只有你一個。」看她不願接受,文承熙將書卷往几案上一放,起身走至她面前。

  頎長高大的男子身軀毫無預警的靠近,令符子燕心口一室,腦袋一片空白,雙腿一時之間更動彈不得。

  現在文承熙就與她相距不到半步,她只消一抬首便會撞上他的下巴,然而大魔頭在前她怎敢造次,當然是垂下螓首低低喘氣,只敢以眼角偷偷覷著他。

  他長得可真高,比她見過的男子都要來得高姚挺拔,再加上替他捶了這麼多天的背,又揉了不下數百次的肩,她非常清楚那袍子底下的身軀有多麼壯結精實……

  想到這裡,她的小臉立刻燥熱得發燙,垂下眼瞼不敢再看他。

  「你很聰明。」文承熙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不得不抬眸,與他四目相接。

  「督主過獎了。」符子燕聲音微顫,他靠得這麼近究竟想做什麼?此時的她可是一名太監啊!

  「小符子,你知道東廠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文承熙美麗的黑眸定定望入她的眼,像是要攝走她的神魂。

  符子燕拚命忍下不該有的嬌羞,勉強鎮定的回道:「小符子懂得不多,不敢在督主面前大放厥詞。」

  「所以我才說你聰明。」他一笑。「不妄言,不出頭,不爭不吵,凡事順應而為,遇上紛爭時懂得放下身段退一步,不逞一時之快,這麼伶俐又懂得臨機應變,也難怪王大富會帶你入宮。」

  聽聞此言,符子燕心中一驚,原來就在她暗地裡偷偷查探他的同時,這個魔頭也在留心她的一舉一動。

  下一刻,文承熙忽然伸手一攬,轉身將她壓坐在鋪有狐毛的太師椅上。

  「督主?」符子燕被他這個舉動嚇得僵住了。

  接著,只見文承熙蹲下身,徑自動手脫去她的鞋襪,更將她的袍子撩高、捲高裡褲,讓她露出一雙白皙纖細的腿。

  符子燕已經嚇呆了,想伸手阻止他又沒那個勇氣,倘若她出聲喝止導致暴露了身分,下場肯定是成為一具冰冷的屍身。

  「小符子,你的肌膚可是比女人還要細嫩呀。」熙伸出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瘀青的膝蓋,然後又滑過膝窩,按上她嫩白的小腿肚。

  眼下符子燕已經無暇在意自己的名節了,她整張臉頓時刷白,支吾了許久才說得出話一「呃……督主有所不知,正因為我總是被人恥笑沒有男子威嚴,才會乾脆入宮當太監。」

  文承熙挑眉一笑,這麼牽強的藉口虧她說得出來。

  「這般細皮嫩肉又這麼不禁跪,往後怎麼服侍我?」他故意將話說得萬分曖昧,惹人渾身燥熱。

  「督、督主,小符子雖然生得像女人,但是說到底仍是男兒身。」符子燕皮笑肉不笑的道,額上已經浮出一層薄汗。

  「小符子,你知不知道通常在我面前說謊的人,下場都是如何?」

  聽見此話,符子燕後背的衣衫一下子就被冷汗浸濕了。

  他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他真的發現她的身分了?!

  文承熙劍眉一揚,慢悠悠地笑道:「不過我相信你這麼聰明,肯定不會讓自己落到那種下場。」

  「督主教訓的是。」符子燕緊緊憋住一口氣,瞧見他的手指還在她膝蓋與小腿上留連,她連笑容都快拼不出來了。

  為了喻芳,她可是連自己的清白都要賠上了……

  沒一會,文承熙站起身,從一隻鑲金邊的烏木匣子中取出一個青色小瓷罐。

  符子燕詫異地看著他,只見他以手指取出一丸白色軟泥,直接塗抹在她的膝上。很快的,她布滿瘀青的膝蓋就感一陣冰涼,很是舒暢,疼痛更是消除了不少。

  「往後在東廠的日子還長著,別這麼早就把膝蓋跪廢了。」文承熙邊盯囑,邊移動手指在她的膝上輕揉。

  符子燕睜大雙眼看著他,難以相信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會幫她上藥,而且神情一點也不酷殘,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了……

  此時,寢房外傳來一陣緊湊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督主,前兩日派出去的錦衣衛已將您要的人抓回,正在刑堂等著您。」小六子的稟告聲傳了進來。

  瞥見文承熙眸光一凜、臉色一沉,前一刻的溫柔彷彿只是她眼花錯看,一股寒意直從符子燕心底湧上來。

  「小符子,今晚你不必幫我捶背了。」文承熙直起身,將藥罐擱在桌上。

  太好了,她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符子燕正想露出欣喜的笑容時,旋即就聽見文承熙命令道:「你留下來守門。」

  「我守門?!」她驚叫一聲,差點就從椅子上跳起來。

        已步至門邊的文承熙轉過身,看著她挑眉問道:「怎麼,你不樂意幫我守門?」

  見狀,符子燕又縮回太師椅裡,垂下眼瞼不敢看他那雙寒光迸射的黑眸。「小符子不敢……」她可沒這麼大的膽量敢忤逆大魔頭的命令。

  文承熙這才勾起唇一笑,在她一雙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目送下推門離去。

  「這個文承熙究竟有什麼毛病?接二連三找我麻煩又要我替他守門,分明是對我有成見!」

  人一走,門一掩上,符子燕趕緊手忙腳亂地拉好袍子裡的綢褲再套回鞋襪,一張悄顏已經紅如晚霞。再這樣下去,她還沒探清楚這個魔頭的底,自身的名節可能會先不保。

  事情到此為止吧,她不能繼續在東廠待下去了,反正這趟冒著性命之危混進東廠的舉動,至少讓她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文承熙這個魔頭行事作風果然是喜怒無常,讓人猜也猜不透,所以,倘若日後喻芳真的嫁進來,該怎麼伺候這個「魔頭丈夫」呢?

  這樣不行,她還是得快點找機會離開這裡,回去警告喻芳嫁來以後少惹文承熙,以免受這個魔頭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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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8: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整整一宿,東廠專設的刑堂不斷傳出凄厲的哀號。

  一名被折磨得近乎不成人形的男子伏趴在地上,渾身沾滿鮮血,儘管意識已經不清楚,嘴裡還是斷斷續續地發出呻吟。

  「還不快點從實招來?太子究竟派你上尉相府做什麼?」負責問訊的錦衣衛邊問,邊將手中那條帶剌的長鞭甩向男子。

  頓時,血腥味濃重的刑堂裡又傳出一陣驚人的嘶喊聲。

  男子渾身上下皮開肉綻,粗嘎的嗓子吼叫著,「文承熙……你這個該被千刀萬剛的死太監!即便你把我殺了,我也不會招出一字半句」

  文承熙斜靠著長案而坐,只手托著下頷,就算是一夜未眠,他俊美的容顏依然瞧不出一絲疲憊,幽湛的黑眸始終炯炯有神,猶如這座不見天日、黑暗陰森的刑堂中唯一的光亮。

  「你以為激怒我,就能死得痛快,一了百了?」溫醇悅耳的聲音在刑堂中回蕩,卻只是更教人不寒而慄。「看來,你跟你家主子都太低估我的能耐了。」文承熙冷笑道,望著模樣慘不忍睹的男子,對一地怵目驚心的腥紅鮮血視若無睹。

  「你這個魔頭!有種你立刻殺了我!」他那冰冷的目光令男子打了個冷顫,發出氣憤的嘶吼聲。

  文承熙別開眼,失去了耐性,臉上毫無情緒地下令,「將他泡進鹽水,再拎出來曬在院子裡。」

  「遵命。」話語一落,兩名身手矯健的錦衣衛就上前欲將男子拖出刑堂。

  饒是再膽大的人,聽見自己接下來即將受到生不如死的對待,肯定也會嚇得渾身發軟,更何況男子已經被拷打得半死不活,在聽見這聲命令後,他不禁全身發抖地大吼,「文承熙,你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惡人!」

  端起桌案上的雪蓮茶,文承熙慢悠悠地道:「進了東廠大門,你我都已身在十八層地獄。有那點力氣大吼大叫,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要怎麼活著走出這裡。」

  「文承熙,你不得好死——」

  「眼前不得好死的人是你,不會是我。」文承熙淡淡打斷男子的詛咒。

  兩名錦衣衛見狀加快腳步將男子拖出刑堂,就怕動作太慢觸怒了督主。

  「督主。」小六子站在刑堂門口出聲行了禮,不敢貿然進入。

  「什麼事?」文承熙大手掀開茶蓋,一股濃郁特殊的茶香立即將刑堂中瀰漫的血腥味沖淡了些。

  「王公公沒有督主的吩咐,天亮時又私自出宮了。」小六子恭敬的稟告。

  「我已經特許他可以自由出宮,不礙事。」

  「還有一件事……」說到這,小六子突然支吾起來。

  「說。」

  「啟稟督主,方才督主要小的通知小符子讓他先回自己房裡歇息,可是小的剛剛去了督主的寢房,並未見到小符子。」

  喝茶的動作倏然停住,文承熙面色一沉,黑眸轉冷,渾身散發出教人顫慄的殺氣。

  「東殿裡外都找過了嗎?」他這一句話又輕又緩,卻已讓刑堂中所有人都打從心底發寒。

  小六子跪了下來,道:「都找過了,還是沒看見人……小的斗膽猜測,小符子恐怕是跟著王公公一塊出宮了。」

  話才剛說完,便聽見刑堂內傳出一聲冷笑。
 
 「我只有特許王大富可以自由出宮,其它人沒我的命令,何以能擅自出宮?」

  文承熙說著,順手將茶蓋往地上一摔,俊顏不怒反笑。

  刑堂裡的錦衣衛全都跪了一地,所有人屏著呼吸不敢喘氣。

  「督主請息怒,小的一時不察才會犯下此等大錯。督主儘管責罰小六子,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小六子自行請罪的說。

  文承熙瞇起黑眸。宮中裡外、東廠上下眾人都要聽他發號施令,這個小符子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扮成太監混進東廠挑起他的興致後,竟又私自離開?!

  他的心早被橈得奇癢難耐,怎麼可能就這樣放了她!

  「上回我要人去查的那件事,辦得如何了?」文承熙話鋒忽地一轉。

  小六子沒有遲疑,不假思索地回道:「京城中所有符姓人家未出閣女子的畫像還有身家底細都已經備妥,就等督主吩咐。」

  「呈上來。」文承熙命令道。

  「遵命。」

  不久,一堆畫卷與一本藍皮本子便將檀木長案擺得滿滿的,文承熙只手撐在額側,一手翻閱起騰滿密密麻麻字跡的本子。小六子站在桌案旁,攤開畫卷供主子片刻過後,一張娟麗清秀的女子容貌自畫卷上躍入文承熙眼底,他翻著紙張的手頓了頓,眸中浮上幾分興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畫上的嬌顏。

  就是她了,那雙水靈的眸子他一定不會認錯。想不到她穿起女裝會是這副模樣,比起扮成小太監要順眼多了。

  沒有察覺自己眸光變得激切,文承熙忍不住勾起唇,笑意更深。瞅著畫中人好一會,他才低下頭閱覽她的底細。

  符子燕,符侯爺的庶出女兒,今年芳齡十五,由於娘親在府中不受寵,連帶她這個侯府庶出的千金也不受重視——「符子燕……」文承熙低聲念出她的名字,心湖跟著泛起若有似無的鏈漪。

  「督主,是否要派人將此女帶回東廠?」極懂得察言觀色的小六子問道。

  「不必,派人盯住她就好,每一日都要回來向我稟報她的一舉一動。」

  「是,小的這就吩咐下去。」

  望著畫卷中淺笑嫣然的女子,文承熙的眼底染上一抹連他自己也不知的濃烈。

*             *             *

  「子燕,你這些天都上哪兒去了?可快把娘急死了。」

  侯府大宅院裡,一名美麗的婦人緊緊拽住符子燕的手,激動不已的責怪。

  符子燕神色透著心虛,連忙哄道:「娘,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在董府待著,陪喻芳解悶啊。」

  娘親雖樂天知命可惜有點軟弱怕事,丟了女兒想必也不敢吭聲,加上說話又沒份量,絕不可能帶人上董府尋人,她就是算準了這點才敢撒這種謊。

  也幸虧她夠機靈,趁著王公公想出宮上賭坊時找了個藉口,讓對方一併帶上她,等一出宮到了京中的賭坊,王公公眼裡就只有白花花的銀兩以及賭局輸贏,沒多餘心思看好她,她便神不知鬼不覺的趁亂開溜,讓「小符子」無聲無息的就此「消失無蹤」。

  「你這孩子,怎麼老是讓娘擔心。」侯府三姨娘鄭氏緊挽著女兒,在院子裡的石凳落坐。「你沒給董小姐惹什麼事吧?」

  「娘不是老誇我機靈嗎?我怎麼可能會隨便惹麻煩。」

  「現在的董府,可不是往昔的董府了。」鄭氏壓低聲音道,「往後董小姐就是文承熙的妻子,可不能隨便得罪。」

  「娘,你不覺得奇怪嗎?太監怎麼能娶妻?這不是誤了喻芳下半輩子的幸福嗎?」

  「子燕,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鄭氏嚇得花容失色,急忙摀住女兒的嘴。京中各個地方可皆有東廠的爪牙躲在暗處監看呢。

  「我是替喻芳感到難過。」符子燕不服氣地拉下娘親的手,替好友打抱不平。

  「你還說!」鄭氏難得強硬的斥道。

  「好啦,娘別生氣,我不說就是了。」符子燕抿了唇,不情願地道。  

  「唉,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前兩日我聽侯爺提起,要準備給你作媒。」

  「我?」符子燕詫異的指著自己。

  「靖安公府上的二公子,你應該也見過,侯爺有意讓你嫁給他。」鄭氏一臉欣慰的喜道。坦白說,若不是侯爺頗受皇帝重用,靖安公與侯爺又彼此交好,私下以兄弟相稱並早有意透過聯姻結盟,女兒是難有這個好機會嫁入高門的。

  靖安公的二公子?不正是和喻芳兄長同窗、與喻芳打小認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的齊石堅?

  那可不行啊!別說她對齊石堅一點仰慕之意也沒有,他可是喻芳的意中人,雖然不知道他對喻芳有無情意,但若日後自己真的嫁給他,豈不就壞了好友的姻緣?

  符子燕煩惱得眉心都皺在一起了。

  想了想,她突然驚跳起來,匆匆道:「娘,我的帕子落在董府了,我去董府一趟,很快便回。」

  「唉……」鄭氏晚了一步,沒能阻止她,只能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嘆氣。「這個丫頭也真是的,都要嫁人了還這麼不莊重。這副風風火火的樣子要是被未來的夫君看見,肯定會被嫌棄。」

  董府大門的守衛一放行,符子燕便熟門熟路地走進女眷所居的後院,可還未走近董喻芳的閨房,兩道激動的交談聲已從未閨上的窗子傳出來。

  「不行,我絕不接受這樣的安排!芳兒,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嫁給那個太監,守一輩子的活寡!」

  符子燕一怔,旋即認出那聲音的主人,是靖安公府的二公子齊石堅。

  「齊大哥,你別這麼大聲,萬一被別人聽見了,你的性命堪慮啊!」下一刻,董喻芳哽咽的聲音響起,心急地阻止齊石堅出言不敬。

  此刻董喻芳身邊的丫鬟婆子早已被遣走,門外只留一名心腹丫鬟守門,那丫鬟十分忠心,也不敢偷聽主子談話,站得離門邊有一小段距離,因此也沒察覺符子燕正佇足在轉角處聽著。

  可憐的喻芳,原來她和意中人齊石堅是郎有情、妹有意,本來兩人可以締結良緣創造一段佳話的,都是因為文承熙這個程咬金半路殺出,誤了他們一輩子的幸福!

  想到兩人如此相愛卻要被拆散,符子燕不禁在心中將那個大魔頭罵得狗血琳頭。

  「芳兒,跟我離開京城,不管到哪裡都好,即便會被文承熙的爪牙緝拿、要冒著性命危險躲藏過日子,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嫁給文承熙。」不多時,屋內又傳來齊石堅憤慨的低吼聲。

  符子燕聞言心中一緊,光是想到往後的日子好友得與齊石堅四處躲避錦衣衛的追捕,她就不由得替他們兩人擔心。

  「不,齊大哥,我不能這樣做。」董喻芳雖然哭泣著,口氣卻是相當堅定,「子燕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們情同親姊妹,如果我真的和你一起離開京城,到時候子燕該如何是好?你這一毀婚,牽連的不只是我們兩人,我不能讓子燕變成京中眾人的笑話,更不能這麼自私讓親人因為我們而受牽連,甚至是被皇上治罪。」

  「那難道你真要嫁給文承熙那個大魔頭?」齊石堅痛心疾首的問。

  「這就是我的命,我能怎麼樣?」董喻芳苦笑,「齊大哥,你是個好人,也是個有抱負、有志節、品格高尚的男子。子燕是個好姑娘,她值得你這樣的人好好對待她。」

  「芳兒,此生此世我非你不娶,絕無可能再接受其它女子。」

  「齊大哥……」

  「你們都別爭了,我有一個法子可以解決這個難題。」

  齊石堅與董喻芳聞聲同時一怔,轉頭看向推門走入房內的符子燕。

  「子燕?你來了怎麼也不出個聲?」董喻芳困宭的低下頭,拉起衣袖拭去臉上的淚水。

  「你偷聽我們說話?」齊石堅則是不悅的瞠著她,口氣不大好。

  「我不是有意的。」符子燕也不惱,好聲好氣的解釋道:「我是特地過來告訴喻芳一些事,才不小心撞見你們在房裡說話。」

  董喻芳有些侷促不安,刻意站得離齊石堅遠了點,心急地道:「子燕,你別誤會,我和齊大哥……」

  「喻芳,你別再瞞我了,方才你和齊大哥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符子燕打斷她未完的話。

  「子燕,我和齊大哥真的沒什麼……」董喻芳急得又快哭出來,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壞了好姊妹的姻緣。

  在她眼中,齊大哥確實是一個良人,哪個女子能嫁給他都是極大的福氣,既然此生她與他註定無緣,讓好姊妹代替她嫁給這樣一個好夫婧,她也餘願足矣。

  符子燕上前緊緊攥住董喻芳的手,水靈的眸子閃著明亮的光芒。「我有個法子可以讓這件事結局皆大歡喜,就是不知你和齊公子願不願意陪我冒險一次?」

  「冒險?」董喻芳與齊石堅甚有默契的互望一眼。

  符子燕神情篤定地用力點頭,眼中充滿決心,要她眼見好姊妹嫁入東廠、被迫與意中人分開,而她自己卻嫁給姊妹的意中人,這種殘忍的事情,就是殺了她,她也辦不到。

  齊石堅並未立刻笞應,而是冷靜地問:「你有什麼法子?」

  符子燕笑了笑,胸有成竹的回道:「只要你們願意相信我,你和喻芳一定可以順利成親。」

  為了喻芳,也為了齊石堅這個未來的皇朝棟樑,她再怎樣都不能見這兩人受到文承熙這個大魔頭的迫害,唯今之計,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

*             *             *

  東殿裡,派出去監看的錦衣衛正向文承熙稟告符子燕今日的一舉一動,並將符子燕獻給董喻芳與齊石堅的解圍妙計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詳實轉述一遍。

  文承熙唇角勾著笑弧,手執狼毫筆,一邊批閱案上堆棧成山的奏摺,一邊聽著錦衣衛的呈報,手邊「批紅」的動作不曾停下。

  「所以,符子燕此刻已經假扮成董喻芳,在董府裝病不出?」文承熙的語氣難得帶有平和的笑意。

  負責回報的錦衣衛先是一愣,隨即回道:「是的。兩人串通好了,說是一同染了病,還說服了符子燕的母親鄭氏幫忙掩護,讓董喻芳待在符家待嫁,而符子燕則是待在董府,準備頂替董喻芳。」

  這種偷天換日的伎倆,真虧得她想得出來。文承熙一笑道:「侯府的人當真信了?」

  「督主,此女想瞞天過海,代替董喻芳嫁入東廠,可說是膽大包天、可惡至極,是否需要派人教訓一番?」錦衣衛小心翼翼的探問主子。

  修長的手翻開下一本奏摺,文承熙臉上不見一絲怒意,唇上的笑意也不減,「繼續派人盯住她,每日回報,不得有誤。」

  「屬下遵命。」

  「另外,派人去通知董府和虞府,讓他們做好準備,我要將婚期提前,三天後便要將董喻芳和虞詩芮接入皇宮。」

  「督主放心,屬下這就去辦。」雖然對主子這個決定感到相當詫異,錦衣衛仍不敢多問,只能聽令行事。

  三天後,東廠有喜臨門,兩頂華美的花轎遵循金暉皇族才有的迎親禮儀,分成兩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前往郡王府與董府迎接新娘子。

  東廠掌印太監娶妻,這是皇朝有史以來頭一遭,且不僅由皇上親自降旨賜婚,一次還娶回兩個,因此在路上百姓眼中看來,也是覺得荒唐至極。

  這日的東殿一反平日的冷肅氣息,雕琢華貴的各處殿堂全都張燈結釆,太監們也換下往常的裝束,穿上衣襟袖口皆繡有喜字的棗紅色袍子。東廠迎親不但是從未有過之事,更由於文承熙擅自更改婚期將大婚之日提前,所以底下的太監們只能抓緊短短的時間賣力佈置新房。

  兩名新娘子同時進門,名份上不分高低,是罕見的平妻。然而若是論起家世地位,虞詩芮是郡王府千金,身分自然高上一等,被安排住在東邊新騰出來的素馨閣,至於董喻芳,則是居於西邊的千荷閣。

  另外,為了喜迎東廠夫人入宮,內務府那邊還特地分撥了一批宮女來,讓她們往後負責伺候兩位夫人,畢竟東殿裡清一色都是太監,按規矩又不能讓夫人們隨意帶著陪嫁丫鬟入宮,為了體恤兩位夫人皇上才特地下旨首開先例,讓宮女進到東殿伺候兩人。

  此時,素馨閣裡一片喜氣,宮女們扶著虞詩芮入新房,小心謹慎地伺候著。 

        「奴婢名叫琪兒,是日後負責素馨閣大小事的女官,虞夫人往後若有什麼吩咐儘管差遣琪兒去辦,琪兒必當盡心伺候虞夫人。」領頭的宮女極是有禮的討好道。

  再怎麼說,虞詩芮可是郡王府受嬌寵的嫡長女,親族多是朝中高官要臣,家世不凡,聰明點的人都知道該向著她,往後在東廠才能有好日子過。

  虞詩芮抬手掀開紅蓋頭一角,露出半張清麗婉約的容顏。

  「你說,你叫琪兒是嗎?」她抿起紅唇笑得溫柔,眼神卻有著與笑容不相符合的犀利。

  琪兒一愣,趕緊放低身子恭敬的行禮。還以為郡王府千金容貌美麗柔婉,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斯文有禮,應該是個好伺候的主子,看來,所有人都低估了她。

  「虞夫人有任何事,儘管吩咐奴婢。」琪兒低著頭道。

  「很好,你們往後好好伺候本夫人,要是稍有什麼差池,那就別怪本夫人不客氣。」虞詩芮輕笑一聲,眼神別有深意地睨了房內的宮女一圈。

  「琪兒會盯住底下的人,讓她們對虞夫人效忠盡心。」琪兒馬上回道。

  虞詩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話鋒一轉有些不耐地道:「時辰也差不多了,督主人呢?」

  話音一落,房中的宮女面面相覷,沒人出聲答覆她的問題。

  虞詩芮臉色一沉,不悅的責罵,「說話呀!你們一個個都成了啞巴嗎?」

  琪兒趕緊彎身賠罪。「虞夫人請恕罪,督主他人在西邊的千荷閣。」

  虞詩芮一聽,面色益發難看。「那他什麼時候會過來這兒?」

  「回夫人的話,剛才聽小六子說,督主今夜……不打算過來了。」

  虞詩芮聞言陡然大怒,一把扯下紅蓋頭往地上扔。

  當初知道皇上親自賜婚時,她氣得差點想不開,爹娘卻極力遊說,告訴她嫁給文承熙有多少好處,不僅能從此富貴不愁、榮華加身,親族也能跟著一起受到皇室重用,她聽了才放棄尋死的念頭,壓下憤怒與悲痛認清現實,想著嫁入東廠後要努力巴結文承熙這個大魔頭。

  結果想不到一個女人最寶貴的新婚之夜,文承熙竟然將她扔在新房要她獨守空閨,她堂堂的郡王千金居然受到這般羞辱,這事要是傳出東廠,日後她的顏面該往哪兒擺?

  虞詩芮氣結不已,將頭上的鳳冠扯下狠狠摔到地上,眼中恨意滿盈。

  「董喻芳,你膽敢搶走本該屬於我的榮寵,我就要你往後在東廠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還難過!」

  與此同時,東殿另一邊的千荷閣同樣佈置得處處喜慶,但負責伺候董喻芳的宮女已在不久前全被撒出房外候著。

  龍鳳雙燭立在案桌上,兩杯合巹酒也已備妥,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子坐在床邊,一雙小手緊緊絞扭著,手心浸滿冷汗。

  今日在眾人眼中看見的,是董府嫡長女風光嫁入東廠,可實際上此刻坐在新房中的人,其實是侯府庶女符子燕。

  滿懷忐忑地一路坐著花轎被接入皇宮,又送進東殿,折騰了一天,符子燕的心情可說是五味雜陳。

  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這裡,想不到不過短短數日,她就又回到人人聞之色變的東殿,而且這一回,她不再是假扮成太監,是扮成董府千金,代替好友嫁給東廠大魔頭。

  她知道,這個法子根本是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冒險,萬一東窗事發,文承熙震怒之下追究起來,不只她們兩人的性命會不保,恐怕連親人都會受到牽連。可是如果不這麼做,喻芳和齊石堅這對有情人又不知要遭遇怎樣的磨難。

  身為最要好的知心姊妹,她不可能對喻芳見死不救,而她想得出的唯一法子,便是兩人互換身分,由她嫁人東廠,如此一來,喻芳便能順利嫁給齊石堅。

  雖然才伺候這個魔頭數日,但是她多少已了解他的心性,掌攬大權的他性格高慠,日後即便真相被揭穿,可那時喻芳已是齊家人,而他也絕不可能委屈自己,娶一個已非清白之身的女子。

  嘎吱一聲,房門由外往內被推開,隨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符子燕心口一緊,收起心思挺直了腰,嚴陣以待。

  文承熙他……應該認不出她換回女裝的模樣吧?

  「督主,小六子就在外頭,有任何事督主儘管吩咐。」

  門重新闔上之前,她聽見小六子畢恭畢敬的說,看來進房的人真的是文承熙。

  一想到進來的人就是大魔頭,紅蓋頭之下的悄臉緊張得繃起,身子也微微打顫。

  腳步聲越來越近,符子燕閉起水靈的雙眸,兩手絞得好緊,接著她瞧見一道黑影掠過蓋頭下,下一刻蓋頭便被倏地掀開,她呼吸一室,揚眸便對上那張俊美的容顏。

  胸口怦然劇烈地跳動著,她怔忡望向文承熙臉上勾魂的那抹笑,不由得臊紅了雙頰,惶恐的情緒竟神奇的少了一些。

  然而他目光如炬,不置一詞地凝睇她,那估量的眼神令她如坐針氈,越來越不安。

  他……不會認出她就是小符子了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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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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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8: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新房外,大紅燈籠高高掛;新房內,一對紅燭照亮滿室,也照出文承熙眼中饒富興味的笑意。

  眼前的人兒就是讓他一直惦記的小符子……不,或許該說是侯府的庶女——符子燕。

  看著這段日子將他撓得心癢難耐、一度逃離他手掌心如今又自投羅網的她,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愉悅。

  想當初他派出的探子回報,說符侯爺為了拉攏靖安公,有意將符子燕下嫁給靖安公的齊二公子時,他心中大為光火,還想著若是這樁親事當真成了,迎娶當日他定會派人去劫親,光憑她能解他心中煩悶的這一點,他就不可能讓她成為其它男人的女人。

  凡是他看上的,無論是東西還是活生生的人,都不可能再落入他人之手,而從她扮成太監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她就註定只能是他的人了。

  文承熙拉回心神,目光定在眼前的新娘子身上。

  她頭頂著鑲滿珠翠的鳳冠,身著宮中繡娘巧手縫製的大紅嫁衣,清秀的臉蛋抹上胭脂香粉,小小的菱唇抿著,看得他心中一動。

  今晚的她,稱不上美若天仙,但卻十分順他的眼也合他的意,望著她的秀顏,他難得的微微失神。

  「督、督主。」見他兩眼灼灼的凝望自己久久不出聲,符子燕膽顫心驚。莫非他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分,知道她就是「小符子」?!

  老天爺千萬要保佑啊,別讓他認出她就是小符子,否則眾人一切的努力便會付諸流水,前功盡棄了。

  然而文承熙城府深沉,一眼就看透她心中的擔憂,不由得莞爾。

  她這麼怕被他認出來?那好,他就暫且別拆穿她,讓她放鬆戒備。

  「聽聞董千金知書達禮、溫柔可人,如今一見,那些傳聞倒也不假。」

  他真的將她當成喻芳了?太好了!看來他認不得換回女裝的她。

  符子燕開心得差點跳起來,臉上綻開一朵笑花,將文承熙的目光吸引過去。

  「是督主不嫌棄。能嫁給督主,是我三世修來的福氣。」符子燕努力學著好姊妹平日溫柔得體的模樣,就怕將董家千金的好名聲給砸了。

  想起她假扮成太監那副唯命是從的模樣,對比眼前溫順的女子嬌態,還有偶爾不經意流露出的狡猾神情,每個不同面貌的她,都令文承熙感到有趣極了,只不過,這場「狸貓換太子」的代嫁戲碼,卻也壞了他原本的佈局。

  這回由皇帝親自賜婚的喜事,其實全都出自於他的計謀,為了調查某件內情不單純的案子,因此他才想出此策,讓皇帝在壽宴上假裝趁著幾分醉意,賜下這個荒唐的聖旨。

  本著君無戲言的鐵則,既是皇帝要賜婚,這樣一來,在世人心中本來就是目中無人、狂妄自負猶如魔頭的他,再挑中虞詩芮和董喻芳兩女為妻,也就無人會對此事起疑心了。

  偏偏,如今符子燕壞了他巧心佈下的這個局,而且還是在他默許之下發生……

  看來他得再重新計策才行了。

  他自己也想不到,原本的精心安排竟然會由他親自改動,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女子,只能說這個符子燕實在太有趣,讓他不知不覺就上了心,甚至一再縱容她的大膽妄為……  

  思緒一轉,文承熙的目光又回到今夜的新娘子身上,她一副小心翼翼、含羞帶怯低著頭不敢望向他的模樣,惹出他滿腔笑意。

  她不只膽子大,有著懂得怎麼保住自己的小聰明,人也很機靈,還能一再的假冒身分獲取別人的信任,連他東廠戒備森嚴的東殿也敢闖進來,勇氣實在不小。而他會對她上心,便是因為她這幾個特點。

  他笑了笑道:「嫁給我這個東廠太監,你心中都不覺得委屈?」

  若是尋常的姑娘知道自己要守一輩子活寡,恐怕已經哭瞎雙眼。只有她,為了好友掏心掏肺還願意代替好友嫁進眾人懼怕不已的東廠,難不成為了義氣,她連自己的幸福都可以不顧?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

  「一點也不委屈,可以被督主選中,成為督主的夫人,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覺得委屈。」

  話才落下,她的下巴冷不防被挑起,眼神隨即對上文承熙那雙美麗深邃的黑眸。

  好美的一雙眼睛!縱使他是人人口中可怕的大魔頭,可不管看了幾次,符子燕的內心還是不由得如此讚歎。

  思及此,她的心口驀地用力鼓動一下,面頰染上淡淡的紅暈。

  「在我面前不准說假話。」文承熙將俊顏欺近,黑眸半睨,一瞬也不瞬地凝視她。

  「我沒有說假話,能夠嫁給督主,我是真心感到開心。」

  符子燕確實沒說謊,能夠代替好友喻芳嫁給大魔頭,她由衷感到髙興。喻芳個性軟弱,肯定無法應付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要是真嫁過來了定要吃苦。

  反觀她從小在侯府不受待見,懂得察言觀色以自保,又曾假扮小符子伺候過大魔頭,懂得他幾分心思與情緒,由她代嫁是再合適不過了。

  「成為我的人之後,你的心中不能再有別人。」文承熙這是在探她的話,想知道她心中是否有其它男子。

  符子燕悄顏漲紅,羞宭的低聲道:「回督主的話,我的心底從來沒有別人。」

  聞言,文承熙銳利的眼神軟下,臉上勾起滿意的笑。

  「啊!」身子無預警地被打橫抱起,符子燕驚呼一聲,一張紅艷的臉蛋更多了倉皇。雖然早已曉得他一點也不像那些太監弱不禁風又陰陽怪氣,但這樣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她還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對他的感覺變得更加複雜。

  「怕嗎?」文承熙唇角勾著笑,將她抱上經過細心佈置的大紅喜床。

  「有一點。」她老實的回道,眼睫垂掩下來,兩頰紅暈使她更顯嬌羞可人,樣子惹人憐愛。

  文承熙心中一動,不由得放輕了力道,將她放在身旁的空位上,替她摘去沉重的鳳冠,開始解著她身上的嫁衣。

  察覺他的意圖,符子燕渾身一僵,臉頰紅如火燒,支支吾吾地道:「督主……我們還沒喝合巹酒。」

  見她全身僵硬,臉蛋臊紅,他抿著笑故意朝她臉上吹一口氣,嚇得她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我累了,就省略那些繁文縟節吧。」他的臉頰輕碰著她,呼出的熱氣拂過她的耳,大手一路解開她的外衣,還若有似無地撫過她的胸。

  她縮起身子,宭得滿頭大汗。「這樣不好吧……」

  「往後我們就是夫妻,喝不喝那杯酒又有什麼關係?」他一手撐著頰側身躺下,一手在她美麗的頸部輕撫。

  符子燕用力咽了口唾沫,感覺被那隻大手撫過的肌膚像被蠟油滴上,又熱又燙。而且他那是什麼眼神?該不會真打算跟她洞房吧?

  不,不可能,就算他容貌俊美,說話也比尋常男子具氣概與烕嚴,還是無法改變他是個太監,身上少了樣「東西」這件事。

  「你的身子好燙,是不是房裡太悶?」文承熙就喜歡逗她,看她緊張不安的可愛模樣。「那我幫你把衣裳全脫了,才不會這麼難受。」

  符子燕一驚,嚇得花容失色,抓緊中衣搖晃螓首。「不用了!我一點也不熱。」

  文承熙笑了,「你是怕我對你做出什麼事嗎?」

  符子燕紅著臉,不敢吭聲。

  「我們已是夫妻,你從頭到腳就連每一根頭髮都是我的,我想對你做什麼都可以。」文承熙邊說,邊欺近她的嬌容,噙笑的薄唇吻上她染了紅霞的肌膚。「你討厭我這樣對你?」他看似打趣地問道,心中卻是真的在意她是否會討厭他的碰觸。

  「不、不討厭。」符子燕曝嚅地回答,害臊得直想躲進被子裡。

  「這樣也不討厭?」他在她唇上淺啄一下,又問。

  只見她瞪大眸子,整個人像是傻了。「不……討厭。」她僵著身子,小聲地說。

  這個姑娘可真會逞強。文承熙笑了笑,心中溢上一股憐愛,想捉弄她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大手撫了撫她的頰,又替她取下髮後的瑪瑙玉釵,他心情極好地看著自己娶入門的妻子。

  自他當上東廠掌印太監的那一刻起,他就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娶妻生子。

  宮裡有太多看不見的殺斅,他的地位越高、權力越大,想除掉他的人也就越多,若不是因為「那人」的關係,他也不會成為東廠督主,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

  如今,他的存在對許多人來說是眼中釘、肉中刺,自是有更多人想對付他,若非「那人」對他懷有濃濃的愧疚,擔心他後繼無人,也不會笞應演出這場「皇上為東廠太監賜婚」的荒唐事。

  雖然最初這場太監娶妻的戲碼,只是為了方便他查清某些事,是符子燕的出現才讓他改變心意,對於娶妻生子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看著此刻躺在他身旁的悄姑娘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羞視不已,娉婷有致的身段是溫香軟玉,想到她往後便是他的妻子,讓他的心頭隱隱發軟。

  有了她,往後在東廠的日子,他應該不會再那樣弧單倦乏了吧?

  文承熙和衣躺下,手勁輕柔地將符子燕摟入懷裡。「放心睡吧,我這個『太監』還能對你做出什麼事?」他話中不無自嘲之意,但這句話不過是用來安撫她,讓她不那樣懼怕。

  這世上只有兩人知道他不是真太監,一是前任東廠督主,二便是「那人」。目前還不能確知符子燕對他的心意為何,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他還不能讓她知道他的真實身分。

  他斂下泛著幽光的黑眸,面色不禁有幾分陰沉,可在符子燕眼中看來,卻誤認為他是為了自己的太監身分沒法與她圓房而發惱。

  想到他不會真對自己胡來,她暗暗鬆一口氣,心中卻也不免有些悵然。她日後便要在這可怕的東殿裡生活一輩子,守一輩子的活寡了……

  「我不會虧待你的。」像是讀透她此刻的心思,文承熙收緊摟在她腰上的手臂,許諾一般的說道。

  原先正為這個親密的姿勢而害羞到不知所措的符子燕,一聽頓時怔了怔,胸口不由得一暖,想不到這個魔頭平時殘忍無情,對待妻子卻是這般溫柔。

  不過,在他眼中她是董喻芳,不是符子燕,換言之他喜愛的人,應該是知書達禮的董家千金,而不是侯府不受疼寵的庶女……

  一想到這裡,符子燕眼神一暗,又怕被他瞧見,只好趕緊閉眼裝睡。

  文承熙以為她是真的倦了,摸摸她的髮抱著她闔目養神,一整夜下來嘴角始終上揚,心中有說不出的舒坦快意。

*             *             *

  天方魚肚白,徹夜難眠的虞詩芮便沉不住氣了,她換上一襲最能襯出她美貌、做工精細的橘紅衣裙來到千荷閣。

  閣外有守衛與小六子候著,幾名粉衫宮女也整齊劃一的在門外,眾人一見到虞詩芮到來,紛紛轉身行禮。

  「虞夫人來此,可是有什麼吩咐?」小六子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她進千荷閣,巧妙地擋住她的去路。

  虞詩芮自認身分高人一等,對這些「沒了根」的太監是打從心底感到厭惡,不過俗話說得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況且這個小六子是文承熙身邊的親信,她也不好得罪。

  因此,她收起眼底的嫌惡,漾開溫柔婉約的笑容,溫聲軟語的道:「你是小六子吧?我聽宮女說你是東廠的管事太監,往後我在服侍督主上若有什麼不妥之處,還要請你多多指點。」

  要想討好文承熙,必定得先拉攏他身邊的人,日後對付董喻芳才會更有勝算。

  虞詩芮心中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

  小六子豈會不懂她的心思,不過只忠於主子的他,可沒這麼好拉攏。「虞夫人言重了,小六子人微言輕,哪有資格和那個能耐指點夫人。」

  碰了個軟釘子,從小養尊處優的虞詩芮心中不禁發惱,但臉上卻沒有流露半分,依然揚著溫婉的微笑。

  不領情是嗎?那也無妨,等到往後文承熙專寵她一人時,便輪到他來求她!

  她藏起心中的怨憤笑道:「咋夜督主留宿千荷閣,我還沒機會向督主請安,心中很是不安,才特地過來求見督主。」

  「督主尚未晨起,恐怕夫人是白跑一趟了。」小六子面無表情的回道。

  虞詩芮眉一蹙,忍下心中的不快又道:「那能否請小六子通報一聲,讓我先行進去等候督主。」

  小六子不假思索地回絕,「請夫人恕罪,小六子恐怕不能笞應夫人的請求。」

  屢次被拒,面上無光的虞詩芮終於笑臉一沉,準備發難,「你……」

  「外頭是什麼事,這麼吵?」

  這聲溫醇如酒的嗓音宛若上好琴箏所發出的樂聲,驀地令虞詩芮耳根發燙,心頭怦然作響。她循聲望去,看見千荷閣的大門被推開,一張令人屏息的俊顏出現在門後。

  她微微一怔,從他身上所穿的華貴袍子推測出此人應該就是當今皇朝中權勢最大的文承熙,可他天仙般的俊悄面容以及年輕挺拔的身軀,又讓她不敢妄下定論。

  「督主。」小六子這一聲恭敬的叫喚,解開了虞詩芮心中的疑惑。

  文承熙同時揚起黑眸,斜睨著一臉詫異的虞詩芮,不意外在她眼中見到一抹驚艷與仰慕。

  虞詩芮確實驚詫不已,她原以為皇朝中最有權勢的東廠頭目是個髮蒼蒼、視茫茫的老人,沒想到竟是這般英俊挺拔的美男子。即便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但光憑他那過人的俊美以及渾身散發出的魅人氣息,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面頰也染上了紅暈。

  太監又如何?能夠嫁給如此俊美又掌攬皇朝大權的男子,守一輩子活寡也值了。

  虞詩芮暗暗在心中立誓,她定要好好討文承熙的歡心、博得他的寵愛,這樣一來郡王府有了他這股勢力幫助,要壯大和剷除異己一點也不困難。

  「妾身詩芮給督主請安,打擾了督主歇息,督主應該不會責罰妾身吧?」虞詩芮看著面前的男人,嬌滴滴地道。

  文承熙瞇起眼,神情冷峻地打量她。

  比起符子燕的清秀可人,虞詩芮長得極美,臉蛋粉雕玉琢,身段玲瓏有致,面上掛著溫柔婉約的淺笑,看起來頗識大體,見過世面又知所進退。

  但是,他可是東廠之主,地位等同於皇朝的地下皇帝,不知審訊過多少叛臣賊子,又豈會看不出藏在她溫柔笑容之下的那份歹毒野心?

  鬩人無數的他,光憑一眼便知虞詩芮不是心地純良的女子。日後肯定會對符子燕不利,這麼一想,他心中便不禁對此女心生一股厭惡之感。

  他別開眼,冷漠的道:「日後沒什麼事別過來千荷閣,聽見沒有?」

  聞言,虞詩芮笑顏一僵,雙手暗暗捏緊。這董喻芳有什麼好,竟然得到督主這樣的寵愛,還不願她來千荷閣?!

  「督主誤會了,妾身過來這裡只是想向督主請安,順便跟芳妹妹打個招呼。」

  「請安能免則免,至於招呼,也不必這樣費事,各安其所即可。」文承熙對虞詩芮有著諸多提防,當然不樂見她主動接近千荷閣。

  他也曉得咋夜他留在千荷閣過夜,定是讓虞詩芮覺得自己備受冷落,因而對符子燕心生怨氣,所以一大早過來一方面是想探探他的底,一方面則是想趁早挽回頹勢,不讓符子燕日後的地位壓在她頭上。

  察覺文承熙態度冷漠,虞詩芮心中一急,趕緊解釋,「妾身初來乍到,對這裡的許多規矩還不是很熟悉……」

  「啊!」房內驀然傳出一聲嬌呼,打斷了她的話。

  文承熙立刻轉身走回千荷閣,看也不看虞詩芮一眼,令她尷尬地杵在原地,面上更是無光。

  太明顯了,文承熙的心擺明了全繫在董喻芳身上!

  經過咋夜的被冷落,虞詩芮對董喻芳已有極深的不滿,如今再見到俊美無儔的文承熙對董喻芳在意有加、甚為保護,她對此女的妒意又加深一層。想她出身是何等高貴,怎麼可能輸給另一個女人?

  虞詩芮眼冒怒火,瞠著千荷閣那扇大門,她和董喻芳的梁子是結定了。她一定會用盡各種法子,除掉這個阻礙她博取文承熙疼寵的絆腳石!

  房內,符子燕跌坐在地上,一手輕揉著臀,表情吃疼地呻吟。

  都怪那個大魔頭,一整晚摟著她,害她睡得不安穩,渾身僵硬不敢亂動。再加上他下了床也沒說一聲,她重獲自由一個翻身便從榻上摔下來,當場疼得瞌睡蟲全跑光。

  此時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伸了過來將她抱起,她一驚,揚眸便對上文承熙似笑非笑的俊顏,面頰不爭氣地泛起紅霞。

  「一會兒沒看著你,便要出亂子。」他斜睨著懷中滿面紅潮的她說。

  「我只是睡不慣這兒的床。」符子燕悶聲說,接連被他抱上床榻兩次,她該感到受寵若驚嗎?

  「既然這樣,那我讓人去董府,將你睡慣的那張床送進宮裡。」文承熙狂妄的說道。

  符子燕聞言大驚,連忙狂搖螓首,「這可使不得!早晚會睡慣的,督主千萬別為了我這番大費周章。」

  「如今你是東廠夫人,地位尊貴,大費周章又如何?」

  「東廠夫人……可不只我一位。」說到這她就不自覺地噘起嘴。他可真是貪心呀,一次娶了兩個妻子享盡齊人之福,天底下有哪個當太監能像他這樣快活?

  文承熙挑起一道劍眉,目光頗為玩味地看著一臉不快的悄人兒。

  「你在吃醋?」這麼看來,這個為義氣奮不顧身的大膽姑娘,也不全然是為了助友脫困才會代嫁的,是嗎?

  他發現自己挺喜歡看她吃醋的模樣,不僅口氣酸不溜丟,柳眉也蹙得好緊,其實還挺可愛的。

  「我、我沒有。」符子燕心一跳,臉紅得像是快滴出血,結結巴巴地否認。

  「是嗎?」文承熙笑了笑,眼底卻稃現一絲怒意,因她極力撇清的態度而感到不悅。

  可惜符子燕後知後覺,仍不知死活地道:「督主英明有才俊,本來就配有三妻四妾,我怎麼可能會這麼不識大體的同另一位姊姊吃醋。」

  「就算我夜夜留宿在素馨閣,你也不吃醋?」文承熙臉上依然帶著笑,眼中的怒火卻是越來越烈。

  「當然不會。」生怕破壞好友知書達禮的好名聲,符子燕緊遵著為人妻子心胸應寬大、不隨便爭風吃醋的女誡道。

  「就算我專寵虞詩芮,你也不會心生妒意?」文承熙笑得眼尾上揚、黑眸微瞇,換作是東廠裡的太監們,見到他這表情早已嚇得跪地求饒。

  深諳他性子的人都曉得,他高興時微笑,發怒時臉上同樣掛著笑,永遠教人猜不透他真實的情緒,唯有仔細觀察他的眼神與口吻,方能窺出一點端倪。

  好比此刻他黑眸微瞇,笑容異常燦爛,口吻也特別輕柔,但這哪裡是真的在笑,根本是發怒的前兆了!

  由於先前有過貼身伺候文承熙的經驗,符子燕這會總算瞧出他眼中的怒意,心裡慌張極了,卻不明白他的怒氣是因何而起。

  如今她可是扮檳著喻芳的角色,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要謹慎再三,才不會壞了喻芳的名聲。

  「你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看她還反應不過來,文承熙這下是真的怒了,連笑容都斂了起來。

  符子燕傻怔住,這才遲鈍的發現,原來大魔頭是希望她吃醋啊?

  失策,大大失策!她還以為他喜歡乖巧不吵鬧安份守己的女子,原來這根本不是他要的。

  但這就令她更不解了,倘若他看中的不是喻芳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那當初又為什麼要欽點喻芳成為他的東廠夫人?

  瞅著滿面怒火的俊顏,一時之間感到無所適從的符子燕只能苦笑,「督主莫氣,我只是不希望督主以為我是個肚量狹小的妻子。」

  「我准你肚量狹小。」  

        「可是,我也不希望督主認為,我是個善妒的女子。」

  「我准你善妒。」

  還來?!他當初究竟是憑什麼選中喻芳當他的夫人的?真是令人好生納悶呀!

  「不過,我更不希望督主專寵我一人,冷落了虞姊姊。」嘿,這樣說總沒錯了吧?既然他又擇了虞詩芮當平妻,肯定也是喜愛虞詩芮,絕不可能只專寵她一人。

  可不知出於何故,只要一想到他摟著虞詩芮、兩人同床共枕的景象,她的胸口就忽然一緊,似乎快要不能呼吸……這就是吃醋嗎?

  不,不對呀,她為什麼要吃這個魔頭的醋?他最好天天都和虞詩芮在一塊別來招惹她,這樣不是更好?符子燕頭昏腦脹的想著。

  只見文承熙黑眸一閃,神情狂妄的道:「我就只專寵你一人。」

  聽聞此話,符子燕不禁赧紅了俏顏。

  文承熙深邃如兩泓深譚的黑眸定定地勾睨著她,大手撫上她染滿紅霄的姿容。

  「往後,你就是我專寵的東廠夫人,不許你不嫉妒,不許你肚量寬大,你的眼中和心底,都只能有我。」

  符子燕如同受了蠱惑般傻傻地點頭,望著他俊顏欺近,大手攛緊她的後頸,吻上她嫣紅的小嘴。

  兩顆心,就此糾纏在一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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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9:0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該來的還是會來。

  按照禮俗,新婚第二日新郎必須陪著新嫁娘回門拜見岳父母,此時靖安公府那邊自然已曉得符子燕與董喻芳兩人互換了身分,眾人再怎麼震驚但木已成舟,也只好接受現而當初符子燕與董喻芳早已約定好,由齊石堅與董喻芳說服董符兩家,讓長輩們幫忙掩護。至於符子燕這邊,則自會儘力拖延,甚至想出個好藉口,讓文承熙打消陪同她回門的念頭。

  偏偏剛才,就在她陷入文承熙的一片柔情裡時,文承熙卻突然冒出一句「今天似乎是個重要的日子」,說完還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令她心裡一驚,才想起今日要回門。

  她心中正忐忑,思索著該用什麼藉口阻止他陪她回門,沒想到他卻什麼話也沒說隨即離去。

  就在她鬆了一口氣後,沒多久,小六子便前來傳話。

  「董夫人,請您移步花園,督主已在賞花亭等候您。」

  符子燕緊張的問:「督主是否有吩咐出宮之事?」

  小六子神情古怪的瞅了她一眼道:「督主行事一向桉照他的心情喜好,不過依小的來看,督主今日似乎沒有出宮的興致。」

  這席話自然是搪塞之詞。文承熙早已知情符子燕是代嫁之身,又不急著戳破這個謊言,自然會避開拆穿她身分的回門之行。

  符子燕聞言暗喜,一顆高提的心總算可以擺回原處。幸好這個文承熙喜怒無常,行事又任憑心情,想不到反而助她逃過此劫。

  「督主還等著夫人,請夫人隨小的走一趟。」小六子恭敬的出聲催促。

  「有勞帶路了。」符子燕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收起竊喜的笑容,朝小六子點頭微笑,殊不知她以為逃過一劫的這場巧合,全是出自某人縝密的安排。

  園子裡的荷花正值盛開,景緻美不勝收,翩翩彩蝶受花香吸引,在一朵朵荷花上盤旋飛舞,恍然是一幅人間美景。

  雖然比起帝王所居的宮殿,東殿並不算大,但是裡頭同樣雕樑畫棟,吃穿用度也都是最上等,完全不遜於帝王。

  符子燕坐在亭子裡,隔著雕花木欄身後便是這片美麗的景色,她手中執著一朵花苞碩大的淡紫荷花,微揚的嘴角卻已經開始泛僵。

  她必須小心翼翼地呼吸,目不斜視的直望前方,更得時時提醒自己別在那雙勾人黑眸過於專注的凝視下,讓面頰泛開嬌羞的紅暈,儘管這非常困難。

  因為這時,文承熙正一手托腮一手執著畫筆在絹紙上揮灑,眸子也不時自紙上抬起,眼神如炬地盯著她。

  今日一早,她才因他的吻而意亂情迷,現在又見他如此瀟灑的模樣,一顆心早已不聽使喚的深受他吸引,可是不行的,她只是代嫁之身,不能愛上他,何況他的「身分」又如此特殊。

  略顯乏力地維持臉上微笑的弧度,符子燕小小聲地囁嚅,「督主……可以別畫我了嗎?」

  「當然不行。」亭中傳來一聲慵懶的回應。

  「你、你就不能只畫荷花嗎?」要她一整個上午維持著不變的姿勢兀自儍笑呆坐在這裡,簡直是快憋死她了。「我長得又不是什麼花容月貌,哪裡比得上這一池子的荷花。」

  「在我看來,你比這些荷花都美。」

  雖是漫不經心的口吻,但話一出自那張俊顏,還是教人情不自禁地臉兒羞紅,心跳紊亂。符子燕才叮嚀自己別受到他的影響,無奈就是管不住一顆心,總因著他的一舉一動而悸動。

  她到底也只是個不識情滋味的年輕姑娘,聽見他這句讚美,還是忍不住羞紅了秀麗的小臉。

  不,不對不對!她怎能因為這句無關痛癢的讚美就這麼輕易的把心倒向他?

  成親後這兩日以來,他對她雖談不上有多壞,卻老喜歡要她做些莫名其妙、讓人害羞的事。就好像當初他夜夜要小符子到他房裡幫他捶肩捏背,還老是要她爬上他的床鋪幫他揉腰捏腿一樣。眼下他這些舉止不也是和那時相同?莫非他真的認出她了?

  「別亂動。」

  心情忐忑間,她聽見文承熙淡淡的命令。

  「督主,我的手好酸,嘴角也僵了,我們能不能歇一下?你畫這麼久,應該也累了……」

  「我不累。」他立刻回絕了她的建議,嘴邊揚著一抹笑,瞟一眼她敢怒不敢言的惱樣。

  他就喜歡找盡各種花招閒來無事逗逗她,戳破她努力裝出來的賢慧溫柔,因為真實的她有趣也可愛多了。

  可惡,這個大魔頭究竟是不是在整她?瞧見文承熙臉上的笑容,符子燕咬咬唇,只敢在心中抱怨。

  「督主,請用雪蓮茶。」小六子端上一壺沏好的熱茶,特意擱在長案邊角,就怕一個不留神會灑到絹紙上。

  原本一片雪白的紙張,如今已繪上滿紙的荷花,當中一個手持一朵紫蓮、淺笑盈盈的美人也勾勒得栩栩如生,比先前錦衣衛奉上的人像畫還要來得更逼真。

  跟在文承熙身邊這麼多年,這還是小六子頭一次見到主子描畫人像。

  再說以主子的性子,一向饒恕不了他人的欺騙,一經查獲便立即嚴加懲治,通常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妄想瞞天過海的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可這一回主子非但沒有派人拿下符子燕,反而睜隻眼閉隻眼放任她代替董喻芳嫁進來,光憑這一點便足以印證符子燕在主子心中,肯定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可以成為東廠督主筆下所畫的第一人,犯了罪該萬死的天大過錯還能活得好好的,每日在東殿過得舒舒服服並被滴水不漏的保護著,符子燕可以說是備受主子的寵愛了。

  不過,以目前的情形看來,這個膽子極大的姑娘好像並不曉得自己有多麼受到東廠督主的疼愛呢。

  小六子退下之前,不禁多覷了笑容僵掉的符子燕一眼,嘴角揚了揚暗自偷笑。

  符子燕的眼角餘光察覺了小六子這抹竊笑,以為他是在笑她這副傻樣,面頰頓時紅若桃花,在心中將文承熙痛快地罵了好幾遍。

  只是罵歸罵,大魔頭照樣畫他的,她還能拿他怎麼樣呢?

  符子燕無奈地接受現狀,為了讓自己好過些,她決定轉移心神,別專注在維持姿勢這件苦差事上,也許就不會這麼難受。

  「督主,我可以說話嗎?」

  「准。」

  嘿,幸好,總算這個魔頭還有一點人性在。什麼都不怕就怕悶和無聊的符子燕,只要能說話便來勁了,她只想著快點打壞他作畫的心情,免得自己繼續傻坐在這裡活受罪。

  「你是什麼時候學會作畫的?」

  「記不得了。」文承熙換了一支畫筆,繼續悠哉地畫著。

  「我聽小六子說過,督主不只會畫畫,還精通各種樂器,而且飽讀詩書,我就好奇了,督主是怎麼學到這些事的?」

  對他的事起了好奇心,是否代表著她對他也開始上心了?文承熙抿唇勾笑,手裡描畫的步調隨著心情大好稍微快了些。  
  「是前任的督主教會我的。」既然已認定她此生是他的人,有些事也沒必要再隱瞞,她早晚都該知道。

  「前任的督主?」她詫異的睜大眸子。「這麼說來,你從小的時候便一直待在東廠?」

  「怎麼,很驚訝嗎?」他口氣不鹹不淡地反問。

  「是有一點。」她老實的話,沒有特意隱藏心中想法。

  「前任督主是個能文能武的奇才,他很早便入宮當太監,宮外也沒有留下子嗣,所以視我如己出,將一身絕學都傳授給我。」

  「原來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不過,他為什麼會年紀小小就入了東廠?也是因為家境不好的關係嗎?這些話她能問嗎?會不會觸怒他?

  彷彿猜透她的心思,文承熙接著主動說:「我一生下來就被扔在東廠,據前任督主所說,我的生母是個與人私通的宮女,在一些人的幫助下,她偷偷生下我,不過卻仍被人發現,慘遭極刑處死。一個跟她素有交情的太監沒有聽從指示將尚在襁褓中的我殺死,而是將我偷偷抱入東廠,交由前任督主養育。」

  符子燕怔怔地聽著,沒想過性子殘酷無情的他竟然有著這樣令人鼻酸的過去。

  更教人心疼的是,他說出這些話時口氣淡然,神情波瀾不興,猶如置身事外,但這樣的平靜想必是吃盡辛苦換來的。

  「所以,你懂的一切,都是前任東廠督主教會你的?」胸口泛著絲絲的疼痛,她不自覺得捏緊了手中的荷花,眼底浮上一層水氣。

  「不只這樣,他還將督主的位置傳給了我。」黑眸一抬便對上她盈滿憐憫的目光,文承熙笑了笑,想不到他的夫人這麼好拉攏。

  「啊?」符子燕疑惑的眨著眼。「我以為督主的位置是由皇上決定的。」

  「按理說是如此。」文承熙俊顏浮現一絲冷笑,令人渾身發涼。「不過當今皇上身子衰弱,連上早朝都很吃力,哪裡還有多餘心思管這些?東廠督主的位置主理內政、外治逆賊,比起無能的皇帝更要來得有用。」

  她聞言駭然,「你瘋了不成?!怎能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他罵的可是堂堂九五之尊,話要是傳到皇上耳裡,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停下筆,含笑抬眸。「怎麼,你怕了?」

  「當然怕!」

  「是怕我被砍頭,還是怕被牽連?」

  「是你被砍頭又不是我,我為什麼會被牽連?」

  「這麼說來,你是擔心我被皇上砍頭?」

  聽出他話中隱含的曖昧,符子燕不禁紅了臉。唉,這個魔頭還真懂得佔她便宜!

  「我才不是擔心你,你少自作多情。」她羞赧的嬌嗔,嘴裡雖是這麼說,卻沒發現自己心裡早已越來越在意他。

  「既然你不擔心,那我就可以盡情地數落皇帝的不是了。」他挑起眉說。

  「欸,這裡是皇宮,你怎麼可以說皇上的不是?你當真不想活了?」她因他的話著急地蹙起眉心,就怕他又對皇上出言不敬。宮裡人多嘴雜,難保他說了什麼有人到皇上面前告狀,到那時,即便皇上再怎麼重用賞識他,也絕不會輕易饒恕他的。

  「你不是不擔心我的死活嗎?」她神情越著急,他心情便越好。「既然這樣,又何必在乎這些,我說了再多皇帝的壞話又如何?」

  符子燕聞言氣結。這人怎麼這樣!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個兒不愛惜,竟然還拿來要挾她,真是莫名其妙!

  「總之,不准你再說那些大不敬的話。」反正橫豎都說不過他,到最後她只能又羞又惱的命令道。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他一臉好笑的斜睨她。

  「就憑……我是你的妻子,你當然要聽我的。」她深吸口氣挺起胸膛,一派正經地說。

  「你似乎忘了我是什麼身分。」看著她大膽與自己頂嘴的模樣,文承熙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的心情已經很久沒這樣好過了,跟她在一起總可以勾起他滿腹的興味,不再覺得周遭一切令人煩膩。只要有她在,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別有樂趣,甚至只是靜靜地與她相對而坐,他的心也能感到平靜安寧。

  「我可沒忘。」她腦筋一轉,機靈的笑了。「有外人在時,你是不可冒犯的東廠督主,可是這會這裡沒有外人,只有你我兩人,這時的你,可就不是東廠督主了。」

  「喔?」俊顏浮現一絲玩味的笑容,他幽深的眸光凝定在她神釆飛揚的俏臉上。「這時的我不是東廠督主,那會是什麼?」

  「你只是我的夫君。」她笑盈盈的說,為這反過來佔他便宜的感覺竊喜。

  「只是你的夫君?」瞧著她沾沾自喜的神情,他不免莞爾。

  「是呀,當我們兩人私下相處時,你只是我的夫君,而我是你的夫人,彼此之間不分尊卑,你不能以督主的身分嚇唬我。」嘿,她真聰明,想出這個法子來制他,否則老是被他這個魔頭吃得死死的那還得了!

  「這可有趣,想不到我娶進門的夫人是這麼膽大包天,還敢反過來要求我?!」

  他挑眉看向她。

  「夫君說錯了,這不是要求,這是夫婦之道。」她笑瞇眼的說。

  「夫婦之道是嗎?」他也笑了,眸光轉回手邊的絹畫。

  在那一頭,她笑容燦爛的望著他,畫中的她,同樣笑意盈滿嬌容,只是眉眼間多了抹愛慕之情。

  他滿意一笑,擱下畫筆,起身走向兀自笑得開心的符子燕。

  「好一個夫婦之道,我就准了你。」長指勾起她的下巴,不一會,兩朵紅色霞雲浮上她的面頰。他定睛凝視著她,兩泓深譚似的黑眸猶如要將她整個人捲入其中。

  符子燕被瞅得全身發臊,不由得囁嚅,「督主……」

  勾著下巴的長指點上她的紅菱小嘴,他將俊顏欺近她,若有似無地朝她臉上輕吹一口氣。「我已經准了你的夫婦之道,你不該喊我督主,該喊我夫君才是。」

  「夫君……」啊,真是羞人!方才這樣喊他不過是為了挫挫他的銳氣,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將肉麻當有趣,還真的要她這樣喊。

  「夫人真乖,我這個當夫君的該怎麼獎賞你?」

  「獎賞?」

  語音方落,他低下頭,吻上她訝然微張的小嘴。

  她臉一紅,耳邊頓時只聽得見自己急喘的聲息……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這麼大剌剌的在亭中對她做出如此羞人的事,也不怕有旁人撞見,這種不顧世俗禮教的行為,天底下也只有他這個大魔頭做得出來。

  不過,她該如何是好?她對這魔頭的碰觸似乎越來越習慣,也越來越適應了。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真的愛上他,到時候豈不是……

  似是發覺她的分神,他大掌扣緊她的下巴,覆蓋在她唇上的力道陡然加深,重重與她唇齒相磨。

  符子燕面頰酡紅,渾身嬌軟無力,很自然地閉上雙眸,掩去眼底的害臊羞意,靜靜地承受他的吻。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夫婦之道哪……

  「啊!」驀然傳來的驚呼聲,打斷了這一刻的旖旎。

  符子燕趕緊推開文承熙,手中那朵無辜的荷花也被她嚇得捏斷,碩大的花苞落在裙上。

  閨中之樂被人擾亂,文承熙不悅地轉過身,俊顏冷凜地望向亭外。

  一名樣貌出眾、衣著華貴的婦人身邊帶著管事婆子和隨行丫鬟,三人分列而立,雖然不識文承熙便是東廠督主,可見他氣勢凜然、一臉睥睨地瞇眼望過來,她們也不由得悚然生畏。

  「是誰准許你們進來的?」文承熙口氣森冷的問。

  這一聽,那婦人立即猜出他的身分,趕緊使了個眼色,讓管事婆子和丫鬟一起和她福身行禮。

  「督主請息怒,我是碩郡王的嫡夫人,承蒙皇上厚愛,特地恩准我進宮探望小女詩芮。」

  原來這名容貌端莊的貴氣婦人便是郡王妃,也就是郡王府上的主母,亦是虞詩芮的生母?望著眉眼儘是得勢的盛氣架子頗大的郡王妃,符子燕想起一輩子在侯府磋跎青春卻不得寵的娘親,心中不禁生出嘆息。

  這世上能專情只對一個女人的夫君怕是怎麼找都找不著了,現今富貴人家有三妻四妾已是常理,若是高官世族之家而無妻妾成群,那才是真的稀奇。  

  「小六子。」文承熙面無表情的喚道。

  「督主有何吩咐?」

  「為何沒人為郡王妃領路?」

  「啟稟督主,可能是守門的侍衛一時不察,才會疏忽了。」

  小六子這句話,自然是替郡王妃留顏面,畢竟規矩比皇宮還要森嚴萬倍的東殿,怎麼可能容許這樣的疏忽發生?稍微一想便可推敲出肯定是郡王妃擺架子,不讓太監隨行帶路。

  文承熙眼神一冷道:「東廠容不下這種連守門都做不好的廢物,把今日當值守門的侍衛砍去手腳。」

  砍去手腳?!郡王妃與隨行的丫鬟婆子一聽,面色全都刷白,低下頭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砍去手腳還能活嗎?就算沒死,也是重殘,這般毒辣的處罰手段真教人心驚膽顛。

  「不行不行!」符子燕驚惶失措的跳起身,上前一把拽住文承熙的衣袖。「罰他們一天不吃飯也就罷了,何必砍去他們的手腳。」

  從來沒人膽敢左右主子的命令,小六子見狀不禁替她的莽撞捏了把冷汗。不料主子非但沒有發怒反而勾唇一笑,令小六子詫異不已。

  「既然夫人心慈,願意替不中用的廢物求情,那就暫且留下他們的手腳,換成各削去兩人一根指頭,一天不准吃飯,以示薄懲。」

  「屬下這就去辦。」小六子即刻覆命,帶著滿腔的驚詫退下了。

  「夫人?敢問督主,這位是?」郡王妃一行人的目光全往符子燕身上瞟去。

  由於郡王府與董家並無私交,女眷們私下也互不往來,是以郡王妃自然不認得董家千金生得什麼模樣。

  「郡王妃不會是忘了吧?董府千金與令千金一同嫁入東廠,兩位夫人同列平妻,地位相等。」文承熙冷淡的說。

  不敢再惹怒他,郡王妃趕緊陪笑道:「當然不敢忘。督主是何等身分,自然得有兩名夫人左右服侍,才能事事周全。」

  然而站在郡王妃身旁的管事婆子,一雙眼睛卻瞠得好似牛鈴那般大,像是要將身形單薄的符子燕整個人看穿一樣。

  符子燕也察覺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惡寒,暗暗打了個冷顫。

  文承熙早在她之前便已發覺那婆子的眼神不善,他瞇起黑眸,神情陰冷,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含笑道:「郡王妃帶來的人,似乎對我的夫人有什麼不滿?」

  他此言一出,饒是見過許多世面的郡王妃也當場嚇得渾身輕顫,就怕今兒個自己走不出這座活地獄。「蘇嬤嬤,你冒犯了東廠夫人,還不趕緊跪下賠禮?!」她一個扭身,狠狠斥責起隨行的心腹。

  蘇嬤嬤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忙不迭地跪下叩頭求饒。「老奴該死,冒犯了夫人,還請督主能饒恕老奴一次。」

  文承熙無動於衷的道:「既然知道自己該死,那我何不成全了你,讓你以死謝罪?」

  郡王妃臉色頓時大變,趕緊出聲求情,「請督主看在我的份上饒了我的管事婆子吧,她的面貌本來就長得這般兇狠,絕對不是有意要冒犯夫人。」

  「母妃?」不遠處,久等不到娘親的虞詩芮領著幾個貼身宮女走來了。

  「詩芮,你來得正好,一起幫娘好好向督主求情,求他別殺了蘇嬤嬤。」見同是位居東廠夫人的女兒前來,郡王妃趕忙討救兵。

  虞詩芮聞言一驚道:「督主怎麼會想殺了蘇嬤嬤?她只是一個不濟事的郡王府家奴,絕對不敢胡來的。」

  文承熙冷笑道:「她那雙眼睛直盯著我的夫人瞧,讓夫人心生恐懼,所以我決定殺了她,好除去夫人心中的不安。」

  我的夫人?叫得可真是親熱!難道她就不是他的夫人嗎?虞詩芮一聽妒恨交加,可又不敢形於色,只能努力撐住臉上的笑容,維持溫柔婉約的模樣。

  「喻芳妹妹,蘇嬤嬤可是一路陪著我母妃一起嫁到郡王府的忠心家奴,我母妃身邊不能少了她,你能不能別讓督主殺了蘇嬤嬤?」她說著眼底泛起淚光,楚楚可憐地瞅著符子燕,樣子幾乎可說是聲淚俱下,令人見了心生憐惜。

  方才聽見文承熙一開口便要殺了郡王妃帶來的管事婆子,符子燕其實早嚇得花容失色,如果真因為她的緣故而害了一條人命,那她往後的日子肯定寢食難安。

  再說,倘若文承熙真殺了蘇嬤嬤,這樣一來郡王妃與她肯定要結下樑子,萬一郡王妃氣不過要報復,現在的她可是頂著「董喻芳」的身分,絕不能因為自己而害了董家。

  想到這裡,她扯了扯文承熙寬大的袖口,用著哀求的可憐語氣道:「督主,你別殺了蘇嬤嬤,她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又如何?我的夫人豈容一個下賤的家奴冒犯?」文承熙絲毫不給虞詩芮與郡王妃面子,天人般的俊顏只有更顯冷酷的神情。

  「求求你了……」符子燕快要哭出來似的,鼻音濃厚地繼續哀求著。

  文承熙雖然面容依然冷漠,但他冷若冰霜的目光逐漸有軟化的趨勢,虞詩芮心細地察覺到這一點,心中對「董喻芳」的妒意頓時又再加上一層。

  這個可恨的董喻芳,最好求菩薩保佑別有一天落在她手上,否則她一定會將這女人往死裡整,絕對不會讓這女人好過!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在符子燕的苦苦哀求下,文承熙竟然真的改變心意,饒了蘇嬤嬤一命,不過……「想活命可以,將她的眼珠子留下便可以離開。」

  他居然想挖出蘇嬤嬤的眼珠?!符子燕聞言大驚,這回直接將淚水逼出眼眶,抽抽噎噎地更賣力求情。「你要是挖了她的眼珠,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求你了,就饒了她這一次吧,好不好?」

  見她淚眼婆娑,眼眶與鼻頭都泛紅,文承熙沒由來的胸口一緊,一股心煩焦躁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微怒的道:「我不准你再哭。」

  符子燕一看打蛇隨棍上,邊吸著鼻子邊討價還價,「你笞應我不殺蘇嬤嬤,也不會挖她的眼珠,我就不哭。」

  看著她滿臉的淚水,文承熙心煩意亂的惱怒道:「我笞應你不殺她、不挖她的眼珠。」

  符子燕旋即破涕為笑,邊拭淚水邊謝恩。「謝謝督主。」

  怒氣無處可發,文承熙陰側側地掃了虞詩芮等人一眼,僵著俊顏斥道:「把這個不識相的家奴帶走,永遠不准她再踏入東廠。」

  「謝督主不殺之恩。」郡王妃一福身,連忙帶著蘇嬤嬤和丫鬟連同滿眼恨意的女兒一起離開。

  「母妃,這個董喻芳真是個騷蹄子!從一開始就將文承熙迷得團團轉,害他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一進到素馨閣,虞詩芮便氣得哭出來,拽著母親的臂膀泣訴。

  「真是要命,活到這麼老,我還真是第一次這麼害怕。」郡王妃在丫鬟的攙扶下才剛剛坐定,一手還撫在胸前,仍是一臉飽受驚嚇的神情。

  隨後進來的蘇嬤嬤經過剛才那番叩頭求饒,額頭已滿是鮮血,怪嚇人的,丫鬟急忙抽出帕子幫忙擦拭。

  「都怪蘇嬤嬤,害我又在文承熙面前出糗。這下又惹得他不開心,往後更要被他冷落了!」心有不甘的虞詩芮將怨氣轉嫁到下人身上。

  經過剛才那番驚險,眼下又聽女兒有此怨言,郡王妃著實也惱了。

  「蘇嬤嬤,你也真是的,這是什麼地方,你怎能這樣放肆?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瞠著那個董喻芳,害我差一點就保不住你,連自己都要遭殃。」

  蘇嬤嬤用帕子按著額上的傷口,著急的道:「王妃和小姐都錯怪老奴了,老奴會那樣瞠著那女子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王紀和小姐有所不知,老奴在董府有一個同鄉,先前老奴經常上董府與她敘舊,好幾次曾和董家小姐打過照面……」

  虞詩芮惱怒地打斷她的話,「既然見過面,又何必那樣瞠著她瞧,好像這輩子從來沒瞧過她似的。」

  「回王妃和小姐,老奴確實沒見過今日這個『董喻芳』,這人是假冒的!」

  「假冒?!」虞詩芮驚呼出聲。

  「是的,小姐,老奴可以保證,今天在園子裡與督主在一起的女子不是董家千金。」

  郡王妃聞言一驚。「有這種事?那這個女人是誰,膽子竟然這麼大,膽敢假冒董家千金的身分嫁給督主?我現在就跟督主說去……」她急著起身找文承熙,卻被女兒阻止。

        「母妃且慢。」

        「詩芮,難道你有什麼其它好計策?」

  虞詩芮揚起一抹冷笑說:「母紀,您和蘇嬤嬤出宮後幫我好好查查這個假董喻芳的來歷……」她在母親耳邊小聲說出自己的計策,蘇嬤嬤也附耳聽從主子的交代。

  「蘇嬤嬤,記住,一有消息就立即向我回報。」

  「是,小姐。」蘇嬤嬤恭敬的點頭。

  虞詩芮露出欲置人於死地的陰險笑容,等不及想看那個「冒牌董喻芳」的下場。「我倒要看看這個騷蹄子這次還能有什麼把戲,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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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9: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是夜,符子燕早早便沐浴更衣,躺在床鋪上歇息。

  今日一整天她又被文承熙找盡法子折騰,一會兒要她幫他研墨,一會兒要她奉茶,要不就是待在他身旁靜靜地陪他批閱奏摺。

  這些活兒聽起來不累人,在外人看來也像是夫婦的閨中之樂,可惜不管她做何事,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總能找到理由挑剔,因此即便她只是呆坐在一旁,卻連打個盹都不敢,只能全神貫注地等候差遣。

  但是,要說文承熙是故意找她麻煩倒也不像,他比較像是喜歡逗她,看她露出困宭嬌羞的神情,就不曉得這是不是他這個大魔頭特有的癖好。

  好奇怪,明明是被娶進門當他的妻子,她怎麼會有種……又成了「小符子」在伺候他的錯覺?

  符子燕側身而臥,身子每一處都泛著酸疼,按理說應該一沾枕就入眠,好生睡個舒舒服服的覺,無奈她卻了無睡意,眼皮子不停地闔上又睜開。

  最後她坐直身子揉著額角,嘴裡嘟囔道:「這是怎麼了?習慣了大魔頭的糾纏,難得落得清閒不必睡得提心吊膽,卻反而睡不著覺了?」

  不行,趁著魔頭今夜在刑堂審問朝廷要犯,她應該把握機會好好放鬆,睡上一頓香甜好覺,明日才有足夠的精神應付他。

  思及此,她趕緊又躺下來,拉髙紅綢錦被閉上雙眼,努力醞釀睡意。

  「不行,還是睡不著!」一番輾轉難眠後,她憤而坐起身,兀自生著悶氣地拍打錦被。「碧華?葉兒?」她喚著貼身伺候的宮女,但等了片刻卻始終無人進房。

  看來她們白日裡幹了不少活,眼下這會應當都睡沉了。算了,她不如自己去園子裡逛逛消磨時間吧。

  體恤宮女們伺候的辛勞,符子燕自己下榻更衣,換上一襲素雅的如意繡紋袍子步出千荷閣,在庭院裡隨處走走。

  她才剛在院子裡的石椅落坐,琢磨著該不該用替文承熙準備點心的藉口,到令天下人聞之色變的東廠刑堂一探,身後卻冷不防地傳來一聲疑問——「是誰?」

  她納悶地循聲望去,看見一名身上圍著黑色真綢披風,面貌儒雅俊逸,嘴上留著兩撇短鬍的男子。

  難道是剌客?應該不可能吧。男子的雙眼瞧上去有些面熟,但她一時之間又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只是十分詫異眼下都已經二更天了,怎麼還會有外人闖進東殿?

  再說,東廠戒備何其森嚴,東殿豈是一般閒雜人等可以隨便進出,而這個男子若是私自擅闖,應該行色匆匆才對,可是他一臉悠哉,腳下步伐也踩得極慢,彷彿只是在自家宅院散步般愜意,完全不像私自闖入的外人。

  符子燕琢磨著此人的來歷,謹慎地瞅著他,不敢掉以輕心。「敢問閣下是?」

  男子眉毛一抬笑了笑,「別怕,我絕不是什麼壞人。」

  這人說的不是廢話嗎?天底下有哪個壞人會說自己壞?符子燕蹙起眉心,起身走到燈籠下,就怕待在暗處一個不留神,男子會做出不利於她的事。

  「閣下是督主的朋友?」

  男子想了想,笑道:「勉強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便不是,什麼叫做「勉強算是」?此人的言行未免太過可疑,看來她不能相信他。符子燕眼底的戒備又悄悄升高。

  「東殿裡一向是女子止步,你是伺候東廠夫人的宮女?」男子笑望著她,打量的目光不帶惡意或威脅,而是平靜祥和。

  「不是。」她輕搖螓首,眼神閃爍地道:「我是……董家的千金。」

  男子聞言一愣。董家千金他見過一次,記得是在去年一場宮宴上,當時他特地下令要朝中官員攜家眷入宮同樂,好讓他得以在暗中留心,看哪一家的閨女適合當承熙的妻雖然印象已有些模糊,不過他的記憶可沒混淆,董家千金分明不是長成這樣子,這其中莫非出了什麼蹊蹺?而眼前這個女子假扮董家千金又有什麼目的?

  依照承熙的性子,絕對不可能容許有人妄想欺騙他,何況此人還是他娶進門的妻子,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娶的人是誰?除非……這件事情早在承熙的默許下進行。

  思及此,男子看待符子燕的目光多了些玩味。看來這回震驚世人的賜婚,承熙不僅是想藉由此事查明某事的內幕,更藏了一點私心在裡頭……太好了,這正是他樂於見到的!

  看見男子直對著她笑,符子燕不明所以,心中直發毛。這人該不會是什麼採花淫賊,或是來東廠尋仇的仇家吧?

  「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幸好,正當她猶豫著是否該喊來侍衛,盤查一下男子的身分時,文承熙就出現了。

  「督主。」她趕緊小步奔向他,一雙手將他的袖子抓得好緊。

  文承熙側眼斜睞她那雙緊抓他袖子的小手,瞧見她全然的信賴他,一見到外人便躲到他身邊,他的嘴角微微一勾。

  果然與他心裡想的一樣。即便相隔一段距離,男子還是察覺得出文承熙眼底的柔情,看著這一幕,他不禁也跟著笑了。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連個下人也沒帶上?」文承熙問符子燕。

  「我……」糟糕,她沒想到大半夜出房門會遇到眼前這個奇怪的男子,更沒想到會碰見自家夫君,要是大魔頭拿這件事罰她,那她就慘了。符子燕靈機一動,刻意轉移話題,扯了扯他的衣袖悄聲說:「這人好奇怪。」

  「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你先回房。」文承熙果真沒再追問,輕撫她的髮梢說。雖然看似面無表情,他眼底卻流動著一絲些微的溫柔。

  他是無關緊要的人?男子聞言只能苦笑,敢把當朝皇帝說成是「無關緊要的人」,恐怕天底下也只有文承熙一人了。

  「好。」不想多惹事端,符子燕看了他口中說的「無關緊要的人」一眼,乖乖聽話的回房了。

  「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目送符子燕的身影逐漸走遠,文承熙冷眼望著這金暉皇朝最尊貴的人,非但沒有行禮,口氣更是不敬。

  「朕是天子,整座皇宮乃至於整個天下都是屬於朕的,朕為何不能來?」在兒子面前失了威嚴,宇文燁的口氣相當不悅。

  「當初你我已有約定,沒有我的首肯,你不會輕易踏入東殿一步,更不會干涉我做的任何事。」顯然地,文承熙根本不將他這個皇帝父親放在眼裡。

  宇火燁神色一黯。恐怕在承熙心中,他這個皇帝十分窩囊,若不是靠著自己這個影子皇帝在背後扶持,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的他,早已被底下的皇子逆謀篡位了。

  思及此,宇文燁只能在心中暗自苦笑。

  天底下只有三人知道文承熙的真實身分其實是他的私生子,一是文承熙的生母,二是前任東廠督主,第三人便是他這個為人父的皇帝。

  當年,年少輕狂的他還只是太子,風流成性,處處留情,臨幸過的女子多不勝數,可儘管他非常花心,但心中最在乎的女子一直只有文承熙的生母。她出身高貴,還有著驚人的絕世容貌,當初選秀時他便對她一見傾心,一路疼愛有加,最後更冊封為梅妃。

  只是後來為了穩固帝位、拉攏朝中要臣,他不得不冷落梅妃專寵皇后一人,只為得到皇后族人的支持,以至於性子孤慠的梅妃認為他選擇權勢而辜負了她,從此對他冷淡以待,更屢次出言衝撞惹怒他。

  皇后對梅妃忌憚已久,見此便趁某次他在氣頭上自作主張送梅妃出宮,趁機斬斷他們兩人的情緣。當時他心高氣慠,自認身為帝王沒有拉下臉與妃子求和的道理,因此儘管思念梅妃,卻也不肯再召她入宮相見。 

  想不到時光荏苒一別近十年,當皇后得了急病驟逝,她身邊的嬤嬤才終於對他吐實,指出當年梅妃出宮時已經懷有龍胎。他得知後震驚也震怒,但皇后已死無從追究起,他派人追查之下才發現,當年梅妃出宮後親人多已離世,皇后又派人暗中施壓監視,所以生下龍子後的梅妃因自己身子逐漸孱弱,擔心誕下的龍子會遭皇后毒手,於是暗中收買了一個宮中老嬤嬤,讓老嬤嬤將龍子帶回宮裡安全處藏匿,並代為養育成人,這個龍子便是文承熙。

  只是誰也沒想到,那時宮中唯一無法被皇后監視掌握的地方就只有東廠,文承熙便這樣輾轉成了東廠前任督主的義子。

  宇文燁隱忍多年終於與兒子文承熙相認,但文承熙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生母出宮與病弱去世的前因後果後,始終無法原讀他這個父皇,更不願相認。他不屑認父親,也瞧不上當皇子的榮耀,他寧願繼任東廠督主的位置,也不要認祖歸宗。

  這些年來,雖然金暉皇朝國運昌隆,宇文燁亦深受百姓愛戴,但那都得歸功於東廠從旁協助他治理朝政,暗中替他查緝亂臣賊子,抓拿有謀逆之心的叛黨。如今隨著他龍體欠安,身子狀況一年不如一年,底下幾個皇子就開始蠢蠢欲動,表面上孝順乖巧,私底下卻拉攏各自母妃的外戚,密謀篡位。

  比較起來,文承熙這個私生子比起那些不成材的皇子都要來得聰明多了,也更得宇文燁的心。他行事果斷,治人的手段雖然太過殘酷,卻可以嚇阻那些對皇朝有二心的叛臣,更讓皇子們不敢輕舉妄動。

  說句實話,倘若不是因為文承熙私生子的身分,加上他自小長在東廠,天下人都以為他是真太監,否則,宇文燁還真想廢了太子改立文承熙為儲君。

  「你還喜歡你新娶進門的夫人嗎?」面對親兒的責難,貴為九五之尊的宇文燁竟也不敢發怒,只能窩囊的岔開話題。

  「這是我的事,犯不著尊貴的皇上操心。」文承熙語氣冷淡的道。

  「你畢竟不是真的太監,年紀也不小了,別成天顧著查案子辦人,也要關心一下你自個兒的事。」別的皇子宇文燁自然不必操這個心,可是面對這個虧欠了太多的親兒,他不得不格外費心傷神,就怕兒子在東廠待太久對女人失了興趣,真的從假太監變成了真太監,沒能傳宗接代,後繼無人。

  文承熙絲毫不領他的情,依舊冷若冰霜地道:「這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夜已深,請你回寢宮歇息吧。」語罷,不等宇文燁接話,他兀自轉身朝千荷閣的方向邁開步伐,完全不將皇帝放在眼底。

  宇文燁只能苦笑搖頭。當年是他負了承熙和他娘,才會讓承熙這個流有天家血脈的皇子流落到東廠,成了天下人人畏懼的東廠督主。承熙會不認他這個父皇,也早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難免會感到感慨,為此懊悔不已。

  不過,照剛才那情形看來,那個假冒董家千金嫁進東廠的女子,在承熙心中大概佔有一定的份量,說不定,她可以改變承熙……

  想到這個可能,宇文燁的臉上這才重新露出笑容,帶著比來時更好的心情離開了。

*             *             *

  符子燕才剛和衣躺上床鋪,寢房的門就咿呀一聲被打開,她起身查看,只見文承熙面色陰沉的步入房中。

  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想起剛才那名無故出現的陌生男子,她心中一緊,連忙下床迎上前。

  「發生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她憂心忡忡地問,水靈的眸子緊瞅著他鐵青的俊顏。

  文承熙看了她一眼,不發一語兀自在長榻上落坐,端起桌上一杯早已涼透的參茶一飲而盡。

  符子燕詫異驚呼,「那茶已經涼了,我幫你換一壺。」

  依照她對他的了解,他向來不喝冷了的茶,隨身伺候的小六子幾乎是每隔半個時辰便要重新沏上一壺熱茶。桌上那杯參茶是她臨睡前貼身伺候的宮女碧華端上的,那時她還不喝便一直擱著,此時想必早就冷掉,沒想到他竟還一口喝下。

  喝了滿滿一杯又冷又澀的參茶,文承熙眉頭微微一皺,反手便將茶盞往地上一砸。

  匡啷一聲,茶盞被摔成碎片,符子燕受到驚嚇,兩手撫著胸口,眸子瞠得又大又圓,害怕得咽了口口水。

  雖然早就知道他喜怒無常,但無論是小符子還是假扮成好友喻芳長居東廠之後的現在,她還真不曾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身上散發出一種想將周遭一切都毀去的驚人氣勢。她忐忑地靠近他,伸出有些發抖的小手輕扯他的衣袖。「夫君,你怎麼了?告訴我,方才發生什麼事了?」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讓他發怒,但心中有股直覺告訴她,肯定是與剛才那名男子脫不了關係。

  「滾開!」文承熙反常地甩開她的手,態度冰冷的站起身步出房外。

  瞧見他孤慠冷漠的背影,符子燕心中一疼,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不管是什麼事,都別自己憋在心底,我是你的夫人,會替你分憂解勞,你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告訴我。」

  文承熙冷笑一聲,「你只是迫於聖旨不得已才嫁給我,怎麼會替我分憂解勞?」

  他從沒用過這麼冷酷無情的口吻對她冷嘲熱諷,符子燕一時間也有點手足無措。「那也是因為你選中了我,所以我才會嫁過來呀。」她咬著下唇,不服氣地說。

  「是,你是我選中的,所以你少在我面前演戲。你是真心還是假惺惺,我一看便知。」文承熙怒不可抑的斥道。

  他不曉得自己為何會這樣憤怒,也許是因為每當他見到宇文燁總會想到自己含怨而終的母妃。

  當初他甫得知自己的身世時,還一度動了弒君的念頭,當夜便持劍夜闖皇帝寢宮,想殺了宇文燁,若不是前任督主及時阻止,讓宇文燁保住頂上人頭,恐怕今日的龍椅早已換人坐了。

  後來在當年幫了母妃的老嬤嬤轉述下,他雖知道母妃從來沒怨過宇文燁,臨終前還留下遺言,盼望他長大後能回到皇室做回皇子,輔佐父皇治理朝政,但他始終不能原諒宇文燁對母妃的無情,加上也已笞應過前任督主為報笞養育之恩他會守住東廠,因此他並沒有回皇室認祖歸宗。

  反正他不希罕當皇子,那些窩囊廢也沒一個人比得上他這個沒名份的私生子,如今就連太子都得敬他三分,他這個東廠督主又何必稱了宇文燁的心意,回歸皇室當個無用的皇子?

  一想起母妃的犧牲,文承熙眼中不禁又出現一股殺氣。

  好可怕的眼神!符子燕驚恐的後退數步,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著抖,他……不會是真的想殺了她吧?

  「你胡說!」雖然連聲音都在顫抖,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反駁。「我什麼時候對你假惺惺了?我對你的關心,都是發自真心。」

  她說的都是真的,因為他對她越來越好,她早已不像從前那樣懼怕他,甚至喜歡上兩人相處的時光。雖然他好像將她當成小符子一樣在欺負,但她知道他對她多少也有些喜歡,才會每次都故意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因此日子一天天的過,她也越來越在意他,對他的關心與日倶增,若不是礙於他的「身分」,或許他們真可以成為一對恩愛的夫妻。

  只是,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文承熙忽然一把扯往她的手腕,滿臉怒火的神情猶如修羅,令人又愛又怕。

  「好一個發自真心,你對一個太監的真心能有多少?若不是怕我傷害董家,你會願意委屈自己嫁給一個太監?」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她心虛地囁嚅。

  聽見她這麼說,他的眼神黯下。

  「但是,現在的我才沒有委屈自己……我是說,我不覺得嫁給你很委屈。」其實她甚至是漸漸喜歡上他了,可是要她在他面前說這些話實在太難為情。

  看著她露出嬌羞的神色,文承熙心頭一動,黑眸微瞇,倏地將她拉入懷裡。

  她驚呼一聲,柔荑抵在他胸前,悄臉悄然稃上一抹嫣紅。

  「我倒要看看,你對我的心意有幾分真。」他欺近她的臉,語畢便吻住她那張小嘴,霸氣的舌長驅直入,緊緊封住水嫩的唇,將他的氣息渡給了她。  

        這是一個好霸道的吻,兩人糾纏許久,符子燕幾乎快被吻得喘不過氣,全身上下都發燙著,絲絲熱氣從肌膚散出,身子卻又虛軟無力。

  初時出於女子的矜持,她還有些抗拒,但她並不討厭他的吻,於是也漸漸地開始有了絲絲回應。

  文承熙自然能感覺到她的迎合,不禁將她抱得更緊,「被一個『太監』這樣吻著,難道你都不覺得噁心嗎?」他瞇起眼稍微退開,總算放過她紅腫的唇。

  原來他是在意自己是太監的事,才會這麼生氣?

  「你是我的夫君,我怎麼會覺得噁心?」她睜大迷濛的美眸,為自己方才的孟浪感到羞慚,臉上浮現緋紅之色。

  「你老實說,你究竟覺得噁不噁心?」怒氣已隨那一吻消失,看著她如夢初酲、一臉茫然的神態,他心中只有再次一親芳澤的念頭。

  符子燕紅著臉道:「就算你是太監,那你也是一個比別的男子還強上百倍的太監。」這話真的是出自她內心的肺腑之言,論面貌,天底下有哪一個男子能比他俊美;論武功,想必很難有人能強得過他;論權勢地位,除了當今的皇上,還有誰能高得過他?就連東宮太子都得禮讓他三分呢!

  至於他是太監這件事……撇開不能人道的缺點不談,換下太監袍子後,有誰還看得出來他是太監?連她自己都快忘了這回事,老是受到他魅力的蠱惑與吸引,甚至快要愛上他……

  聽見她的讚美之詞,文承熙心中的最後一絲怒氣完全煙消雲散。他揚起嘴角,心情轉好,長指撫過她紅潤的面頰,「想不到我的夫人這麼看重我,一點也不怕我這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東廠魔頭。」

  聽他稱自己為魔頭,她心虛了下,長睫微微眨動。原來他也曉得眾人將他看成大魔頭呀?該不會平時她在心中的咕噥全都被他看透了吧?如果是,那可就糟了!

  看來往後不能再偷偷罵他大魔頭,反正現在除了偶爾找她的小麻煩以外,他對她可是一點也不壞,她不該罵他了。

  而這些日子以來,兩人夜夜同床共枕,俗話說「百年修得共枕眠」,無論嫁給他是出於什麼原因,兩人到底都是夫妻了,她應該對他好。

  符子燕紅著臉,鼓起勇氣道:「在我眼中,你不是魔頭,是我的夫君。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當然看重你。」

  「好一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文承熙聞言一笑,卻沒有完全相信,如果她真有她口中說的那樣乖順聽話,當初又怎麼會膽大妄為地假扮成太監潛入東廠探他的底?只是她之所以會引起他的興趣,也正是因為她過人的勇氣和機靈。

  「你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符子燕被他隱含嘲謔笑意的眼神看得背後有些發涼,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的眼神好像看穿她似的……感覺頭皮驀然一麻,她趕緊甩甩頭,不敢再多想。

  不會的,如果他真知道她不是喻芳,怎麼可能還對她這麼好,少嚇自己了。

  符子燕不斷安慰著自己,殊不知她心中想什麼全都浮現在臉上,落入了某雙幽深的黑眸中。

  文承熙笑了笑,手指輕拂過她酡紅的面頰,口氣比三月春風還要溫柔,「我是在看,我的夫人這麼喜歡我,我若是不多疼她一些,怎麼對得起她這番真心?」

  聽見這些甜言蜜語,符子燕耳根子臊紅臉兒低垂,情不自禁羞窘起來。

  「我的夫人,你怎麼不說話了?」他勾起她的下巴,微笑問道。

  「我……我該說什麼?」被迫抬起臉,她只好赧然地瞅著他。

  「總該有些表示吧。」

  「表示?」

  話音方落,微腫的小嘴又再度被堵住,這回,他可是溫柔萬千地吻著她,已感受不到一絲怒意。

  微風拂過耳邊,月光斜照的庭院裡,她被他抱得好緊,嬌羞的臉兒只能深深埋進他的懷裡。

  遠處,一抹人影躲在陰暗的角落,目光妒恨的望著這一幕,她雙手絞緊了帕子,又氣又不甘的瞠著依偎在文承熙懷中的人兒。

  這個冒牌貨憑什麼得到文承熙的疼愛?她才是應該受到專寵的東廠夫人,得到地位與權勢,那個女人算是什麼東西!

  「夫人,夜深了,這裡風大,還是先回房歇息吧。」宮女琪兒看見虞詩芮一臉深沉的恨意,不禁有些心驚。誰想得到平時看起來溫柔婉約、知書達禮的郡王府千金,私底下會是這副模樣。

  「我派出宮的人,已經回來了嗎?」虞詩芮問。

  「回夫人的話,秀惠已經順利將夫人寫的信轉交給郡王妃,人今早剛回到宮裡。」琪兒戰戰兢兢的回道。

  聞言,虞詩芮恨意滿布的花容總算露出一絲笑意。她再度轉首,一雙眼睛用力瞇起,直瞠著被文承熙摟在懷裡又吻又親的符子燕。

  走著瞧!等到母妃幫她放出假消息,引出真正的董喻芳自投羅網,到那時候,這個冒牌貨可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依文承熙不容許被人欺騙的個性,還有治人的殘忍手段,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們兩人,屆時她不僅可以除掉這個搶了她恩寵的冒牌貨,也能除去真正的董喻芳,可謂是一石二鳥的絕妙良策,她一定會好好看著她們的下場。

  虞詩芮捏緊手裡的帕子,嘴角高高揚起,迫不及待地等著那天的到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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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9: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這日一早,符子燕在宮女伺候下換好衣裳,坐在雕花銅鏡前抹妝簪花,準備一會兒到前廳,與文承熙和另一位虞夫人共享早膳。

  碧華從烏木匣子裡取出一朵鑲珠絹花,還拿了一支樣式年輕的玉釵,幫她簪上髮髻。

  葉兒則一邊幫她抹胭脂,一邊笑嘻嘻地道:「夫人真是越來越美了,難怪督主這麼疼夫人。」

  符子燕臉皮薄,聞言便紅了兩頰,一臉窘色的輕斥,「胡說什麼!我長得什麼模樣我比誰都清楚,根本和美人沾不上邊。」

  「夫人的美,是由內而外發散出來的。」碧華替她簪好玉釵後也跟著稱讚。

  「你們倆嘴巴這麼甜,該不會是想討賞吧?」她沒好氣的嗔道。

  「才不是呢,奴婢是真心的。不過話說回來,近來另一位虞夫人頻頻對督主獻殷勤,督主卻對她不冷不熱,也不曉得是怎麼想的。」

  一聽葉兒提起此事,符子燕的神情頓時有些黯然。

  雖然文承熙夜夜留宿千荷閣,但再怎麼說,虞詩芮也是他的妻子,他總不可能永遠這樣冷落人家。

  再說論相貌與家世,虞詩芮都比她強上許多,人家可是郡王府嫡女,從小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琴棋書畫也樣樣都勝她一籌,文承熙當初會挑中對方,應當也是看上對方的美麗溫柔吧?

  「夫人,您眉頭深鎖是在想什麼?」看她想得入神,碧華輕拍她的肩。

  「啊?沒什麼。」她回過神,搖搖螓首。

  「夫人,您可要當心啊,奴婢在宮中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也見多了女人爭寵的手段,那可是很嚇人的。」葉兒一番好意的勸告。

  符子燕對此倒沒有太多心眼,只是在明白自己並非對文承熙完全無動於衷後,她開始在意起他的心思。雖然他經常對她做出一些曖昧之舉,偶爾也會說些令人出乎意料的甜言蜜語,然而他終究是娶了兩個平妻,誰也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喜歡誰居多。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此時,一名宮女風風火火地奔入千荷閣,嘴裡大聲嚷嚷道。

  「董夫人在這裡,你喊得這麼大聲是想嚇著夫人嗎?」碧華斥道。

  「沒關係,瞧她這麼著急,肯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通報。」符子燕沒有半點主子的架子,反而還替莽撞的宮女緩頰。

  「夫人,大事不好了!」宮女猛喘著氣,一副十萬火急的模樣。

  「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夫人準備陪督主用早膳來得大。」葉兒不高興的說。

  「沒關係,讓她說。」符子燕對下人一向和氣,所以也沒多在意。

  宮女一邊拍胸口順氣,一邊慌忙稟道:「剛才我經過大廳時,聽見小六子公公說,靖安公府的齊二公子帶著一名女子闖進東廠,說什麼她才是真正的董家小姐,要督主放過符子燕。」

  聞言,符子燕臉色一變,旋即站起身,瞠眼問著那名宮女,「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親耳聽見小六子公公說的。」宮女被她激動的反應嚇著,有些愣住。「小六子公公已經請示督主,正巧他們來時虞夫人在前院大廳,也知道這件事了。」

  「啊!夫人,您要上哪兒?」看見符子燕忽然奪門而出,葉兒不禁錯愕的驚呼。

  此時符子燕腦中一片空白,不假思索的奔向前院,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一為什麼喻芳和齊石堅會闖進東廠,主動招認一切?

  事已至此,當初決定瞞天過海的交換兩人身分後,三人已經約定好,無論發生什麼事、不管用盡什麼方法都要堅持下去,絕對不讓彼此的身分被拆穿。喻芳和齊石堅也明白,若是東窗事發他們三人的性命恐怕都會不保,又怎麼可能會自己來東廠赴死?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蹊蹺。

  而文承熙若知道她其實是個冒牌貨,又會怎麼想……符子燕頓時胸口室悶,不敢再想下去了。

  「文承熙,你要殺就殺我好了,別再繼續折磨子燕。她是受我脅迫才會代替我嫁給你,不是故意要欺騙你,我才是這整件事的罪魁禍首……」

  符子燕一走近前院,正要踏入大廳,好姊妹哭哭啼啼的聲音已先傳入耳中。

  「真是膽大包天啊!督主是何等英明的人,怎能這樣被你們兩人欺瞞?」虞詩芮也在場,一副飽受驚嚇的樣子撫著胸口,十分痛心地責備董喻芳。

  齊石堅臉色鐵青,不發一語的陪在妻子身邊,攙扶著情緒激動的她。

  文承熙則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撐著額角,黑眸冷冷勾睨著廳裡的眾人。

  「喻芳,你怎麼會來這裡?!」聽見好友將實情全盤托出,符子燕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董喻芳循聲看去,看見疾行步入大廳的符子燕安然無恙,臉色瞬間轉喜。

  「子燕,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她拉住好友的雙手,激動得淚如雨下。

  「我能有什麼事?」符子燕詫異的問。

  董喻芳吸吸鼻子道:「我接到消息,聽說文承熙百般折磨你,經常對你拳腳相向還不給你吃睡,將你當成奴隸一樣的虐待……我聽了好難過,畢竟如果你不是為了成全我和齊大哥,也不用受到這樣的苦。」

  「消息?」符子燕錯愕的重複。

  「嗯,咋日有一名宮人送來一封書函,信中說你在東廠受盡督主的凌虐,已經快支撐不住,那名宮人也已打點好一切,準備助我們進宮,難道不是你讓人去接我們過來的?」齊石堅扶住體力已經明顯吃不消的妻子,替她將剩下的話解釋完。

  符子燕聞言大驚,「怎麼可能?!」這種自曝身分的事她怎麼會做得出來!

  這是誰放出的消息?根本是想害慘她和喻芳呀!

  出於一股直覺,她的目光不由得望向虞詩芮,而後者也正瞅著她,嘴角似乎還藏著一絲笑意。

  這件事會是虞詩芮做的嗎?不是聽說她為人溫柔敦厚,對待人一向客氣有禮,她有可能做出這種搬弄是非的事嗎?

  符子燕冷不防的打了個寒顚,一時之間,眼前的虞詩芮竟讓她想起昔日人前總是落落大方,人後卻不斷藉由各種理由欺負羞辱她的嫡姊。

  眼見機不可失,虞詩芮擺出義正詞嚴的姿態斥罵道:「這可是皇上親自降旨賜婚,何等的尊貴殊榮,你們卻這樣糟蹋皇上的美意,還妄想欺騙督主的感情,未免太目中無人。」

  生怕連累了好友,董喻芳心急的道:「都怪我,是我不好,子燕是為了我才會犯下欺君之罪,要罰就罰我一人,不關子燕的事。」

  齊石堅也神色凝重的望著文承熙。「芳兒已經是我的人,我們夫婦倆同在一條船上,如果你要動她,那你得先踩過我的屍體。」

  「齊大哥……」聽見夫君願意與她有難同當,董喻芳感動得哽咽了。

  看著此情此景,符子燕慌亂得失了頭緒,想起文承熙行事手段之酷殘,她不禁全身發寒。在知道她是冒牌貨之後,他會治她的罪嗎?

  她不敢想,更不敢看向坐始終沒做出任何表示、面無表情冷眼看待這一切的文承熙。事情的真相終於被揭穿了,他會怎樣看待她?會不會質疑她對他的心意?這些日子他對她的好,會不會一夕間化為烏有?

  見文承熙良久不語,虞詩芮暗暗發急,忙道,「督主,您千萬不能心軟,這兩人欺上瞞下,居然敢明目張膽的交換身分把督主當傻子耍,且還違抗聖旨犯了欺君之罪,此風不可長,督主一定要好好治治這兩人。」

  聽見這番話,符子燕心一涼,真真切切感受到何謂「落井下石」了。

  這樣看來,虞詩芮盼著這一天肯定已經盼了很久,宮中女子爭寵的手段果然令人不容小覷。

  「符子燕,你有什麼話要說?」文承熙望著全身僵硬、兩隻小拳頭握緊又發抖的人兒問。

  符子燕聽不出他此刻心情的喜怒,只能選擇誠實以對。

  她咽了咽口水,目不斜視的道:「我無話可說……我的確欺騙了督主,辜負了督主對我的好,我罪該萬死。」

  說這句話時,她的眼角餘光捕捉到虞詩芮臉上閃過一絲快意,不由得想起那日郡王府蘇嬤嬤跪地求饒的情景。想不到風水輪流轉居然這麼快,罪該萬死的人換成了她。

  那日蘇嬤嬤只是眼神對她不敬,文承熙便想要蘇嬤嬤的命,眼下她不只是冒犯他還欺瞞了他,如果他有心要治她的罪,恐怕她一條命都不夠他殺。

  虞詩芮見獵心喜,搧風點火的又道:「督主也聽見了,符子燕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如今罪證確鑿,不容她們狡賴。」

  「罪行?」文承熙忽然一笑,那傾城的俊美煞是懾人。

  「是呀,這事要是傳到皇上耳中,恐怕不只她兩人遭殃,董家與侯府也要跟著一起被治罪。」這自然是虞詩芮最樂於見到的結果。

  聞言,符子燕臉色一瞬間刷白,面如灰土的緊嫩著胸口的衣襟。

  文承熙冷笑,「治不治她們的罪不是皇上的事,而是我說了算。我的家務事,皇帝也管不著。」

  虞詩芮並不曉得文承熙與皇帝之間的心結矛盾,自然也不知道他最痛恨的便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及皇帝的威信。

  如今的金暉皇朝,雖然坐在龍椅上的人是宇文燁,但皇帝的威信可全靠著東廠的存在而支撐。換言之,如果沒有他這雙沾滿鮮血的手替宇文燁剷除亂臣賊子,宇文燁根本甭想繼續安穩的當皇帝。

  聽見文承熙的話,虞詩芮臉色忽青忽白,一方面也在心中訝然,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狂妄,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

  為了佈這個局,她可是費了一番工夫,暗中透過郡王府的勢力買通董府下人,待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並派人查明正牌的董喻芳人在何處後,再讓人放出符子燕在東廠受盡折磨的假消息引蛇出洞,讓真正的董喻芳自己來東廠赴死,順帶拆穿符子燕這個冒牌貨,可她卻沒料到文承熙會是這個反應。

  她怎麼想就是不甘心,咬咬唇又道:「督主都不生氣嗎?督主是何等英明睿智,受天下萬人景仰,怎能被這個地位低賤的女子所騙?如此一來,督主在她身上付出的關愛不就全是一場空?落入了一場騙局?」

  符子燕一聽拳頭又握得更緊。真想不到虞詩芮看似溫柔善良,在這節骨眼上卻是千方百計想置她於死地。

  文承熙微揚黑眸,目光清冷的斜睨虞詩芮一眼,冷笑道:「騙局?哪裡來的騙局?雖然皇上賜婚的人是董家千金,但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娶的人是侯府庶女符子燕。」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全都面露驚詫,目瞠口呆地望著他。

  他、他早就知道他娶進門的不是董喻芳,而是符子燕?!

  除了此起彼落的凝重呼吸聲,大廳裡一片寂靜。符子燕心跳如擂鼓,兩隻手已重新緊抓住衣袍兩側。董喻芳則是緊緊依偎在齊石堅懷中,震驚地停下啜泣,緊盯著長相俊美的文承熙。

  虞詩芮面色慘白,一副飽受打擊的模樣,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督主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早就知道自己娶的人是冒牌貨?既然這樣,他為什麼不拆穿這場騙局,甘心被符子燕耍弄?  

  「天底下沒有任何事可以瞞過我,從一開始她們兩人交換身分時我就已經知情了,符子燕是在我的允許下嫁入東廠。」文承熙抿唇一笑。「既是如此,又是哪來的一場騙局?」

  「這樣說來,督主不會再想要回喻芳?」齊石堅焦急的追問,就怕又要面臨被迫與心愛女子分離的痛苦。

  「過兩日我會讓皇上下旨,將此事導正,讓天下人知道我娶的人是符子燕,齊二公子娶的人是董喻芳。」

  齊石堅與董喻芳難以置信地互望一眼,心情只能用「欣喜若狂」來形容,符子燕更是替他們這對有情人感到欣慰。

  太好了!往後就沒人可以拆散喻芳和齊石堅,她心中的懸念也終於可以放下,不必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小六子,送齊二公子和他的夫人。」文承熙下達逐客令。

  趕在離開之前,董喻芳上前握了符子燕的手,含淚微笑的叮嚀著好友保重,然後才在小六子三催四請下依依不捨地離去。

  「督主,你想娶的人難道不是董喻芳?」虞詩芮怎麼也不相信,這場瞞天過海的騙局竟是在文承熙的默許下進行,難道他是為了袒護符子燕才這樣說?

  文承熙冷冷地道:「你現在是在質問我嗎?我什麼時候給過你對我興師問罪的權力?」

  對上那雙略帶殺氣的眼神,虞詩芮心口一窒,害怕地縮了縮身子。

  「往後,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生事,這裡是東廠,不是郡王府。」文承熙用著洞悉一切的口吻,帶著肅殺之氣警告她。

  虞詩芮臉色訝然,原來他早知道這場局是她在背後策畫?!

  「回你的素馨閣,沒有我的允許,以後你不能離開半步。」文承熙無情的命令,又吩咐隨侍在側的小六子,「吩咐下去,日後郡王府的人亦不得踏入東殿,違命者,殺無敕。」

  虞詩芮身子一震,狠狠後退兩大步。她淚水盈眶,深受打擊的咬緊下唇,眼神既恨且妒。

  「夫人,我們回去吧。」素馨閣的宮女連忙過來攙扶,將表情憤恨的虞詩芮帶走。

  大廳裡只剩下文承熙和符子燕兩人,符子燕一臉羞慚的低著頭,十根手指絞在一塊。

  「沒有話對我說嗎?」文承熙仰高下巴,玩味的睨著她。

  「對不起,我騙了你。」不管他究竟知不知情,她畢竟是欺騙在先,所以是該道歉。

  「我早知道你不是董喻芳,我並沒有被你所騙。」

  「這麼說來,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我是符子燕?」

  一想到從成親踏入東廠的那日起,為了演好知書達禮的董家千金她不知費了多少功夫,結果竟然全是白忙一場,那她何必還演得這麼辛苦?真是氣人!

  文承熙笑了笑道:「我不只知道你是符子燕,還知道你就是私自逃出宮裡的小符子。」

  符子燕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麼會知道?!」

  「過來。」文承熙勾勾長指,示意她靠近。

  她紅著一張臉走向坐在太師椅上的他,才剛站定就讓他拉入懷裡。

  「你可是我精挑細選的貼身小太監,我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你走,早在你離宮的那一日,我就讓錦衣衛監看你的一舉一動了。」

  原來他這麼早就盯上她了啊?被一個權傾天下的魔頭「看中」,該說她是幸還是不幸呢?「那……也是你刻意放出假消息,讓喻芳和齊一一公子來東廠拆穿一切的?」

  「我要拆穿你太容易,何必這樣大費周章?」他噙笑的反問她。

  「所以這件事……」即使心中懷疑,她卻不想妄下定論。

  「總之你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動你。虞詩芮敢在我的眼底下作亂,我便會讓她付出代價。」

  他眼中的殺氣雖然可怕,但這番話卻足以證明在他心裡只認定她是他的妻子。

  她先前的擔憂全是多餘的,他的心中有她,否則方才就不會處處袒護她,甚至還對一再挑撥的虞詩芮做出警告……

  眼眶泛著濕氣,顧不得矜持,符子燕伸開雙臂一把抱住他。

  「夫君,謝謝你。」她鼻頭發酸的說。

  「謝我什麼?」第一回被她主動抱住,文承熙有些詫異,胸中湧起一股欣喜。

  「謝謝你允許我代替喻芳嫁給你,還有你不計較我的欺騙,饒過喻芳和齊二公子。」她作夢都不敢想這件事能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這段日子對他的愧疚也終於可以放下,真是太好了!

  笑睞她喜孜孜的神情,文承熙挑起她的下巴,黑眸半掩地道:「我是饒過這些閒雜人等沒有錯,但是我可沒說要饒了你。」

  她大驚失色地看著他,「不然你還想怎麼樣?」

  「先前你扮成太監混進東廠的這條罪,我可是還沒跟你算。」

  「啊!」她後知後覺的驚呼,面頰倏地燙紅起來。「所以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我……我是女的?」

  他大笑,大手摸上她柔軟的腰部,一手撩開她衣領,撫過她水嫩的肌膚。

  「這樣細嫩的肌膚,這麼柔軟的腰肢,怎麼可能會是男子?偏偏東廠太監極少與女子接觸,才會輕易被你的喬裝朦騙。」

  她被他放肆的舉動惹得害臊不已,他的手怎麼可以這樣胡來?不過如今他們已是名正言順的夫婦,他想對她做出怎生羞人的事,她好像也無權阻止哪……

  看著她嬌羞的垂下眼,長長睫毛輕輕眨動,文承熙心癢難耐。

  連日來兩人夜夜同床共枕,若不是時機未到加上又想多逗弄她一陣,順便探探她對他有幾分真心,他早將她吞吃入腹了。

  他銳利的眸光因為慾望而變得深沉,摟在她腰上的大手也不再老實,逐漸往上。

  「啊!」符子燕忽然臉紅地大叫,從他腿上跳下來,羞赧得語無倫次。「你、你怎麼可以……」羞死人了,這教她怎麼說得出口,他居然摸上了她的胸?!

  「小符子,過來。」文承熙目光如熾的望著她,毫不遮掩眼底的情慾。

  「我不要。」丟死人了!她才不會傻到再乖乖靠過去讓他輕薄。

  看著她一副寧死不從的模樣,文承熙不怒反笑。也是時候該讓她真正成為他的女人了,他遲早要讓這個不識閨中樂趣的姑娘明白,他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見文承熙俊顏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符子燕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他……不會是在打什麼歪主意吧?呃,不過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再怎麼說他都已經沒了……呃,尋常男子該有的「寶劍」,就算想對她做壞事,只怕也是「徒勞無功」吧?

*             *             *

  入夜,等到懷中的符子燕睡去后後,文承熙才起身下榻來到書房。

  幾名錦衣衛已經等候在書房裡,就等著他的指示。

  「郡王府當年襄助宣王叛變的罪證,都已經搜查到手了?」文承熙坐在檀木長桌後,執起平攤在案上的奏摺,仔細詳讀內容。

  「啟稟督主,所有的人證物證都已確實掌握。」一名錦衣衛抱拳回道。

  「做得很好,立即將這些奏摺與證據呈給皇上。」

  那名錦衣衛遲疑的問:「那,督主希望皇上怎麼處置郡王府?」

  文承熙一笑,「謀反篡位之罪,當誅九族。」

  看見他眼中濃厚的殺氣,錦衣衛們暗暗心驚,不敢再多言,「屬下一定會將督主的意思呈給皇上。」

  「去吧。」文承熙放下奏摺擺手。

  錦衣衛來無影去無蹤,不一會兒便全退出了書房。

  「小六子。」喝了口熱茶潤潤喉,文承熙才開口喚人。

  「小的在。」

  小六子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書房門口。

  「虞詩芮回到素馨閣後,有什麼動靜?」

  「回督主的話,虞夫人一回房便將房中的貴重東西都摔在地上,還違抗督主的命令寫了封家書讓宮女帶出宮,連夜送回郡王府。」

  文承熙冷聲一哼,「不愧是郡王府受寵的小姐,連我的話都不放在眼裡。」

  小六子又道:「督主讓我密切觀察虞夫人進宮之後的一舉一動,小的還發現,虞夫人曾派貼身宮女替她上太子殿下的寢宮傳信。」

  「郡王府與太子果真有往來。」文承熙嗤笑道,一點也不意外。

  當初他之所以會挑中董虞兩人做妻子,其實是想藉此確定太子究竟是與誰私交好,也順便引蛇出洞,讓這些有野心的人因為得意忘形而露出馬腳。  

        而目前朝中百官和太子較密切往來的,就只有郡王府與董家,因此他會欽點虞詩芮與董喻芳入宮,並不是沒有理由。

  「督主,該阻止虞夫人繼續與太子私下聯繫嗎?」行事一向謹慎的小六子問。

  「不必。在皇上下旨降罪之前,繼續監視虞詩芮的一舉一動。」

  「小的遵命。」

  「對了,還有一件事。」文承熙琢磨著,忽然又道。

  「督主請吩咐。」正要退下的小六子趕緊折回書房。

  「傳令下去,即日起,素馨閣的人要是敢接近千荷閣,立斬。」文承熙神情狠絕的命令完,又道:「往後加派多一點人手保護符夫人。」

  沒想到主子會如此重視符子燕,小六子著實愣了一下,片刻才回過神,「小的謹遵督主命令,一定會吩咐東廠眾人恪守此令。」

  文承熙這才滿意一笑,然後起身返回千荷閣,進了寢房脫去外袍躺回床上,將睡得香熟的人兒重新抱進懷裡。

  符子燕掙扎了下,迷迷糊糊間稍微睜開眼,又抬手摸了摸他的俊顏,動作似是在確認什麼,之後才安心地閉上眼繼續睡。

  文承熙被她這番舉動逗出滿腔笑意,不由得將懷中的軟玉溫香抱得更緊。散發著幽香的身子在懷,煞是誘惑撩人,他目光一沉,精實身軀很快起了反應。

  夜夜與她同床共枕,好幾回他都快桉捺不住男人的衝動想狠狠要了她,卻因為擔心她會被嚇著,緊要關頭時總以內力壓制住自己,誰教他的夫人完全不懂閨房之事,也看不出他每晚的掙扎,總是徑自睡得香甜。

  不過,他也忍得夠久了,可不想再繼續忍下去……

  「……夫君,你拿什麼頂著我的腰?」符子燕困意濃重的問。

  「……沒事,睡吧。」文承熙咬著牙,聲音聽起來有些痛苦。

  「嗯。」符子燕睡得正香,也沒想太多,一下子就又沉入黑甜的夢鄉。

  她萬萬想不到,某人正一邊貪婪地凝視著她的睡容,一邊盤算著該怎麼將她「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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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9 00:49: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代嫁的風浪平息後,符子燕總算可以安穩的過日子,不必再提心吊膽,擔心哪天自己的身分會被拆穿。再加上文承熙已經下令正了她的名,擺明專寵她一人,徹底冷落了虞詩芮,因此她的地位可說是一翻好幾漲,所有人全對她又敬又畏。

  連著好幾日,東廠一片太平,無風也無雨,日子過得舒心愜意,可沒想到這天一早符子燕才剛晨起,讓碧華和葉兒伺候她更衣,屋外便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外頭怎麼會這麼吵?」符子燕不解的蹙起眉心。

  「是呀,這一大早的,怎麼會這樣吵鬧?」碧華看向葉兒道:「你去外頭看是誰這麼放肆,竟敢擾了夫人的清靜。」

  葉兒點點頭放下胭脂盒,才想推開寢室房的門,門卻突然由外被人撞開,一道人影像瘋了似的衝過來。

  「符子燕,我要你陪葬!」只見虞詩芮披頭散髮,身上的衣衫凌亂髮皺,手中高舉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符子燕當場愣住,一時之間竟無法反應,全身僵硬不能動彈。

  驚訝的碧華率先回過神,放聲尖叫,「有刺客,保護夫人!」

  一眨眼,銳利的刀鋒已經抵上符子燕的咽喉,瞠大眸子,呼吸一室,腦中閃過許多景象,最後停留在眼前的,是文承熙噙著笑的俊顏。

  她想,如果這把匕首真的就這樣劃破她的喉魄,臨死之前,她最想見到的人就是他……

  「保護夫人!」她聽見碧華和葉兒的尖叫聲,心裡一陣欣慰,至少這兩人對她還算忠誠,不枉費她平常對她們好。

  驀地,一道頎長的黑色身影如閃電般來到發了狂的虞詩芮身後,一記手刀便打落她手中的匕首。

  「啊!」下一刻,虞詩芮的手臂被高高反折,她痛得面色猙獰,發出慘叫。

  「敢動我的人?!你好大的膽子!」文承熙冷著臉,一個用力便將她的右臂手骨折斷。

  聽見虞詩芮痛哭慘叫,符子燕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她眨眨眼定睛一看,發現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出手救了她的人就是文承熙。

  「文承熙,你這個大魔頭!原來你娶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調查郡王府,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虞詩芮對著文承熙又哭又叫,外頭的錦衣衛隨即進來逮人,將她架開往房門口拖去。

  「她這是怎麼了?」符子燕有些不忍地別開眼,雖然知道虞詩芮在暗中對付自己,但是要她冷眼看對方淪落至此,她終究沒有那樣的狠心腸。

  覷見主子臉色陰沉嚇人,小六子趕緊上前道:「夫人有所不知,督主之前在調查當年襄助宣王意圖謀反叛變的幫兇,近日查出郡王府正是當初在背後策畫的元兇之一,因此皇上已經下令,要誅殺郡王九族。」

  郡王府雖然也暗中與太子來往,可惜在尚未掌握到更確切的罪證前,沒辦法將這條罪定下,好在光是追溯當年與宣王連手想謀逆篡位的這條罪,便足以誅殺其九族,也算斷了太子一黨的羽翼。

  「誅殺九族?!」符子燕聞言,身子不由得發顫。

  即便明白謀逆造反是滔天大罪,但親耳聽見這樣嚴崚的懲罰,還是讓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懼。

  「傳令下去,將虞詩芮處以五馬分屍的極刑。」文承熙冷冷下令。

  「遵命。」

  小六子沒有任何異議,反倒是符子燕面容刷白,發著抖的道:「沒必要下這麼重的刑責吧?」

  文承熙怒氣未消,俊顏籠罩著一股暴戾之氣,渾身殺氣騰騰,教人不寒而慄。

  「她差一點就要殺了你,你還想替那個賤人求情?!」他極少口出惡言,這回可見是真的被激怒了。

  雖是畏懼盛怒中的他,但符子燕仍舊鼓起勇氣說:「再怎麼說,她都和你夫妻一場,你不能向皇上求個情保住她嗎?」

  文承熙一聽,怒氣稍微消退,心頭不免有些莞爾和無奈。

  他的夫人還真是心慈人傻,虞詩芮在背地裡想方設法的害她,如今還想拿匕首傷害她,她非但不怒不怨,還善良的反過來勸他留下對方?!

  如此善良的姑娘偏生嫁給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這該說是上天的捉弄,還是上天透過另一種方式來「收拾」他?

  「你就這麼寬宏大量,不跟她計較?」他蹙眉問道。

  「雖然方才她是想殺我,但是說到底,她也沒傷到我半分。」符子燕心軟的說:「再說郡王府被誅,她一定悲傷至極,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

  「那我留下她繼續和你共事一夫,你也願意?」

  符子燕怔了下,紅著臉囁嚅,「你……可以留她在東殿住,但是別和她繼續當夫妻。」

  文承熙笑了,存心逗她,「夫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大明白。」

  符子燕發宭的嬌瞋他一眼,聲音越壓越低,「意思就是請你留她一命,但是可以……休了她。」身為一個善良的人,她當然希望虞詩芮能活下來;然而身為一個女子,她不可能樂於與另一個女人共事一夫。

  「我之所以會娶她,就是為了調查當年宣王謀反一事,從來不是因為喜愛她。」文承熙解釋道。

  符子燕心中一甜,芙顏揚起一抹嬌羞的笑意,但是,文承熙的下一句話卻十分殺風景——「不過不殺她,難消我心頭怒氣。」

  符子燕心一急,忙道:「你要是真的殺了她,那我心裡也不會好過。你想見到我一輩子良心過意不去,鬱鬱寡歡的過日子嗎?」

  文承熙瞇起眼。他從來不曾為了誰更改他的心意,但此刻見她這樣堅持,又想到心地善良的她日後肯定會為此事而憂鬱,他不禁破天荒的動搖了。

  「督主?」小六子還在等著他的命令。

  「傳我的命令下去,虞詩芮可免一死,但是得終生囚禁於冷宮。」文承熙說著神情十分不悅,連他自己也有點難以置信,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改變了心意?!

  囚禁冷宮?這可是只比死還好一點的懲罰,一點也不寬貸呀!

  符子燕又氣又惱,還想再替虞詩芮求情,但文承熙卻不給她機會,一轉身便走出去,害她只能眼睜睜瞠著那抹高大的背影生悶氣。  

  虞詩芮雖逃過一死,但得終生被囚於冷宮,數日之後,郡王府被抄家滅門,用以昭告世人叛國的下場有多可怕,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入符子燕耳中,她連著好幾日都食不下咽。

  「夫人,您這又是何苦呢?」見她晚膳只碰兩口便擱下筷子,碧華不禁勸道。

  「是啊,夫人您太心慈了。」葉兒也跟著幫腔。「郡王府不僅曾經援助宣王謀反,那個虞詩芮看起來溫柔,結果卻是滿肚子壞計,一下想害夫人被督主治罪,一下還發了瘋想殺夫人,您怎麼可以對這種惡人心軟?」

  碧華又道:「郡王府被皇上下令罪誅九族,虞詩芮能保住一命已屬萬幸,夫人何苦又為此事糾結?」

  「就是說呀,郡王府勾結叛亂,被抄家滅門本是應該,要不是夫人求情,虞家哪能留下虞詩芮這個活口。」葉兒道。她們這些下人可是絲毫不同情罪有應得的虞詩芮。

  「別再提起那些已經作古的人,多晦氣啊!」碧華說,「倒是夫人您啊,就別再生督主的氣了,連著好幾晚都不讓督主進房,要是真惹怒了督主,對夫人也不是好事。」

  符子燕臉一紅,「你、你怎麼知道我不讓他進房?」

  葉兒笑道:「夫人讓督主吃閉門羹的事,所有人都知情,大家都在暗地裡景仰夫人,說夫人真是好大的勇氣,竟然敢這樣對督主。」

  「哼,我就要這樣對他,難不成他能對我怎麼樣?」符子燕賭氣的道。

  見狀,碧華與葉兒掩嘴偷笑。

  經過符子燕阻止文承熙怒殺虞詩芮這件事之後,甭說是東廠,宮中裡外也都已經將文承熙專寵符子燕的消息傳開,天底下敢給東廠頭兒臉色瞧的,恐怕也只有符子燕一人了。

  現在眾人見到符子燕,就如同見到東廠督主本人,誰也不敢對她不敬,據說皇上近日還有意下旨,召侯府中人進宮好好封賞一番呢。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恭敬的敲門聲,「夫人,小六子是過來替督主傳話的。」

  符子燕還在氣頭上,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不想聽。」

  「夫人……」碧華和葉兒替主子著急不已。雖說督主對她們主子疼愛有加,但是像督主那樣喜怒無常的男子,要是吃多了閉門羹,誰也說不準他哪天會大發雷霆。

  「督主的脾氣想必夫人比小的還清楚,還請夫人體恤小的。」小六子委婉的勸說。

  果然,這番話用在心地善良的符子燕身上,猶如靈丹妙藥即刻見效。

  想到若小六子沒確實幫文承熙傳話給她,回去不知道要受怎樣嚴厲的責罰,符子燕只好妥協了。嘔氣歸嘔氣,她可不能害小六子被罰。

  「你說吧。」她的口氣十分無奈。

  「謝夫人體諒。」門外的小六子聲音聽起來似乎十分高興。「督主體恤夫人近日來心情欠佳,特地在西側的別院為夫人準備了溫泉池,夫人如果不嫌棄,可以前去泡澡解悶。」

  「溫泉池?」符子燕納悶的重複。

  小六子道:「夫人有所不知,東殿西側別苑的溫泉池水色清滑,不但能潤膚養顏,還有療傷養身之用,甚至也可以飲用。皇宮中只有兩處有此藥泉,一是皇上的寢宮,二便是東殿,當初為了挖鑿此泉可是費了許多人力。」

  這樣說起來,文承熙的地位不就與皇上平起平坐?符子燕聽了詫異不已。

  「督主對夫人真是體貼入微,也只有夫人能夠得到這樣的賞賜了。」碧華笑盈盈的鼓吹道。

  「那溫泉可以養顏潤膚,夫人當然要好好試一試。」雖然沒自己的份,葉兒還是替主子感到開心。

  「再說吧,都已經夠煩的了,哪有什麼心情洗溫泉。」符子燕很不領情的說。

  守在門外尚未離去的小六子又道:「夫人,因為西側別苑較為偏遠,溫泉的位置又隱密,督主擔心夫人找不著,特別吩咐小的領夫人過去,恐怕要勞煩夫人隨小的走一趟了。」

  「督主如此體貼,夫人千萬不能辜負督主的一番美意呀。」

  「就是呀,夫人切莫再跟督主嘔氣了,不值得啊!」

  碧華和葉兒輪番遊說起來,就怕符子燕鐵了心不領這份情,會惹怒一再退讓包容的文承熙。

  「你們一個個全拿了文承熙的好處不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幫他說好話。」被眾人口水圍攻,符子燕不免氣結。

  「我們這是苦口婆心,全是為了夫人好。夫人能早日跟督主和好,我們這些下人也才不必成日提心吊膽,生怕觸怒督主。」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為圖耳根清靜,符子燕只好起身步出房門。

  一見到她出了門,小六子立即跪下,姿態恭敬有加,絲毫不敢怠慢。

  不只是小六子,也別說是東廠眾人,現在就連皇宮裡的太監宮女見到她,也彷彿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怕得瑟瑟發抖,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唉,她這個東廠夫人當得可真「威風過了頭」啊!

  「夫人請當心,這裡的地勢特殊,路面較為陡峭不平,小的替夫人在前頭掌燈,夫人請看清腳下的路。」小六子行完禮後,從一旁隨行的小太監手中接過燈籠,畢恭畢敬的走在前頭為符子燕帶路。

  走著走著,符子燕不由得好奇的睜大眼,東張西望看著周遭的美景。

  雖然曉得東殿大如一座小皇宮,但和主屋相較下,西側別苑這頭宛若桃花源別有洞天,令人彷彿置身仙境,沿途種滿了桃花與杏花,遍地落英繽紛。此時雖已入了夜,但每隔五步便設有一盞盞立柱宮燈,燭火透過繡花燈罩搖曳著,將四周的美景染上一道橘黃色光影,她一路走來都看得有些犯傻了。

  「夫人請留步。」前頭掌燈的小六子忽然停步,退到一旁。

  「你不帶路了?」符子燕發現他無意再前進,不禁疑惑。

  「再往前走三十步路便是溫泉池。督主有令,除了督主和夫人,一般人到了此處便不可再往前進。」

  喔,她差點忘了,文承熙性情古怪,規矩一大堆,肯定是不想讓人見到他光裸的身軀才會下此命令。

  這樣也好,有下人在旁邊盯著看,她總覺得有些彆扭,等會兒她就可以好好試一下,看看這泉水是否真如小六子說的那樣奇妙。

  「我知道了,謝謝你替我帶路,你趕緊回去歇下吧。」符子燕不疑有他,欣然地擺擺手示意小六子退下。

  「夫人客氣了,小的隨時任憑差遣。」小六子低下頭,偷偷掩去嘴角的笑。

  周遭終於回復一片靜悄悄,符子燕很滿意。平時總有人跟前跟後的伺候,其實她是不大習慣的,畢竟從前在侯府,她這個庶女可是受盡冷落,連個伺候的丫鬟也沒有。

  難得身旁清靜,她歡欣地往前走,推開一扇紅色大門,走進只用青白交錯琉璃牆圍住的溫泉池。看見那大得教人嘆為觀止的池子,她忍不住驚奇的瞠大眼、小嘴微張。

  池中冒著白煙,池水也並非清澈見底,而是呈現淡淡的乳白色,越走近越能感受到從池中散發出的蒸騰熱氣。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溫泉池,不禁興奮難耐的解下衣衫,待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白色中衣,便趕忙期待的下到池子裡。

  「哇!真舒服……」溫熱的泉水浸染全身,她閉起眼,發出讚歎聲。

  嘩啦!

  忽然,池子另一端發出水聲,令她全身一震,悄顏發白。那是什麼聲音?這裡還有其它人在嗎?

  不可能呀,方才小六子說過,這裡除了文承熙和她以外,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且小六子路上明明說文承熙今夜在書房「批紅」,不會出現在這裡……莫非,那聲音不是人發出來的?!

  她驚恐的咽了口唾沫,忍住想離開池子的衝動,小心翼翼地沿著池子中央的石岩繞到另一頭,看到乳白色的池水在晃動,依稀可見有道影子在水面下遊動……

  她嚇呆了,以為是什麼水怪,才想轉身離開池子,那道影子已經朝她游近。

  嘩啦!

  水面下的龐然大物忽然破水而出,她尖叫著拚命往後退,後背緊靠著石岩,沾濕的芙顏表情驚惶不已。

  破水而出的,是一副精實頎長的男子身軀,光裸的胸膛因受泉水浸潤顯得光滑無比。她喉頭縮了縮,困難地又咽了一口唾沫,水靈的眸子瞪得更圓更大,逼自己將目光從那副足以稱之為「美景」的胸膛移開,往上一瞧……  

        下一刻,她立即窘紅著面頰,再度失聲尖叫。

  那根本不是什麼水怪,而是文承熙!光裸著髙大精壯的身軀,一頭黑髮濕淋淋的披在肩背上,黑眸勾人心魂,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的文承熙。

  「啊!」符子燕還在尖叫著,身子頓時比滿池的溫泉水還要滾燙。

  「終於肯見我了?」溫泉池雖然頗深,但是文承熙一站起身,池水只及他的腰,深諳水性的他在水中彷彿一隻蛟龍,暢行無阻地來到她面前。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符子燕整張俏顏冒著熱氣,慌張得手足無措,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想阻止他繼續靠近。

  文承熙被她害羞的模樣惹笑,一把擒住她的雙手,赤裸的胸膛跟著抵近,將她壓在石岩上。

  她仰起酡紅的臉蛋,在溫泉天然的熱氣繚繞中張大眼眸,目光盈盈的可愛又動人。

  他垂眸欣賞起她嬌羞可人的模樣,大手在她頰上輕撫。「連著幾日不讓我進房,你的氣也該消了吧?」他笑問。

  「你不是在書房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明知道他不能對她怎麼樣,即便想,也沒那個「本事」,但他這樣裸著上身緊貼著她濕透的身子,還是讓她感到好羞人。

  他笑了笑道:「我若不這樣將你騙來,怎能見到你?」

  她氣惱的鼓起雙頰,「你讓小六子來騙我?!」難怪小六子會堅持要帶她過來,原來全是受他的指使。

  他挑著眉,口吻無辜的道:「我只讓小六子帶你過來,可沒騙你什麼。」

  「還說沒有!方才小六子故意說你人不在這裡好將我拐來,這不是騙是什麼?」原來這男人也懂得裝無辜,先前她真是低估他的能耐了。

  「夫妻共浴,這也是閨房之樂的一種,小符子不喜歡嗎?」自從她的身分真相大白後,他總喜歡戲昵地稱她小符子。

  瞧見他目光如炬的凝睇著她,她臉一紅,心口也一陣酥麻。

  「太丟人了,我不喜歡。」即便四下無人,她也做不來如此大膽的事。

  「但是我喜歡。」他挑釁似的輕輕一笑將她圈抱住,讓她的身子隨他一同沉入溫暖的乳白色泉水中。

  她低叫一聲,兩手連忙緊摟住他光滑健壯的腰,卻又在想起他裸著身軀後,像被火燙著一般趕緊將手拿開。若不是他反手抱著她,她僵硬的身子恐怕早已經往下沉了。

  看著她又羞又氣卻不能拿他怎麼樣的無奈神情,文承熙朗聲大笑,手臂勾緊她細軟的腰肢,矯健地游向池邊。

  「別怕,我不會讓你沉下去。」他安撫著她,讓她的背倚靠著池邊的岩石。

  「我要上去。」她害羞的別開眼,不敢直視他精壯的身軀。

  「不准。」他將她轉開的臉蛋扳回來,唇一揚,低頭封住她欲言又止的小嘴。

  溫泉的熱氣氤氳了視線,在他深入探索的吻中,符子燕感覺自己的身子開始發軟,而且不聽使喚,連雙手幾時摟上他的後背,她都迷迷糊糊不曉得了。

  「文承熙……你想做什麼?」她喘著氣,悄臉紅得像朵艷麗的嬌花,懵懂無知的神態反而有種嫵媚誘人的風情。

  文承熙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哪裡抵擋得住她這種無心的勾引,況且他等這天已經好久了,怎能就這樣放過她。

  「小符子,我們成親這麼久,有件重要的事一直沒做。」他朝她表情迷濛的小臉輕吹一口氣。

  符子燕困窘得猛眨眼,似乎是聽出他話中的暗示,她臉蛋益發嬌紅,結結巴巴地說:「你是說,我們沒喝合巹酒?」

  「不是。」沾著水珠的俊顏此刻看來竟像是勾魂的美妖精,一雙深邃的黑眸煞是魅人。

  從前符子燕讀過一些關於書生被妖精迷惑的故事,總覺得是那些書生心性不正、人品不純,才會被美麗的妖精勾走魂魄。直到此刻望著眼前這個有著一張絕世美顏的男人,她才曉得書生的魂魄會被勾走不是沒有道理,這些妖精存心施展惑術,哪裡有人抵擋得住……

  文承熙雙臂分別撐在符子燕身後的岩石上,噙著妖魅動人的笑,低下俊顏吻上她香滑的頸肩。

  雖然曉得夫妻恩愛是天經地義,可符子燕還是忍不住害臊得想躲。

  「我……我怕癢,你別這樣。」他倆現下這模樣真是太不成體統了,就算池子裡只有他們,也不能這樣放肆啊!

  「夫人身上好香,我控制不住。」他邪佞的唇已經順著她的肩頸往下,慢慢拉開她濕透的中衣。

  「文承熙……」她聲音發抖,能感覺到他的手在她頸後扯著抹胸的繫結。

  「這時候,你應該喊我夫君。」不理會她的抗拒,他的唇已經隔著濕透的抹胸若有似無的輕輕吻上她。

  奇異的感覺令她縮起身子,面頰紅如火雲,羞得只想將自己藏進池水裡,再也別出來。

  他、他怎麼能對她做出這麼丟人的事?!

  「夫君……」發覺抹胸已被他扯下一半,她的嗓音抖得更厲害,白皙如凝脂的酥胸半露,小手忙不迭地遮掩著。

  「夫人有什麼吩咐?」他戲譫一笑,幽沉的目光瞧得見對她的渴望。

  「讓我把衣裳穿好。」她窘得快哭了。

  「恕難從命。」他用力一扯,乾脆將她身上半掛的抹胸拉下。

  符子燕被他這大膽的行徑嚇得一呆,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就是夫妻間會做的事嗎?從前雖然曾聽侯府的老嬤嬤說過,可是她們頂多說了個開頭,後邊的事就只說等她成親那天自會曉得,便不再往下說了。

  但文承熙是太監,他們不能圓房,那他這樣做又算什麼?難不成是在彌補不能圓房的缺憾?符子燕越想越嬌羞,可隨著他的吻一再挑逗,她未經人事的嬌軀也逐漸起了異樣的感受。

  聽見耳邊傳來微微喘著氣的壓抑嬌吟,俯在她胸前的俊顏緩緩勾起滿意的微笑。正是因為明白她不解人事,文承熙才要慢慢地、循序漸進的帶著她一步步領悟夫妻間的閨房之樂。

  再說他也忍得夠久了,是時候讓她明白,她嫁的人是個「什麼樣」的男子。

  他將手探入泉水之下,才要撫上她的腰,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敲。

  「督主。」小六子在門外恭敬的低喚。

  「我說過,今夜不准有人來打擾。」文承熙停下孟浪的舉動,嗓音中充滿冷冽的警告。

  「督主的命令小的不敢忘,還請督主原諒。」小六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為難。

  「既然知道,還不退下?」文承熙聲音更冷的說,稍稍鬆開了手。

  趁此良機,符子燕手忙腳亂地穿好抹胸、攏好中衣——即便布料已經濕透,起不了太多遮掩的作用。

  「督主恕罪,是皇上來了。」小六子硬著頭皮呈報。「皇上臨時起意,想宴請督主與夫人一同賞花飲酒。」

  符子燕聞言一驚,「皇上來了?!」住進宮裡這麼長的時間,她還沒見過皇上呢!

  文承熙瞇起黑眸,眼神充斥著怒火,這個老傢伙偏偏選在這時候壞他好事,這筆帳他會留著日後好好的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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