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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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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乙 -【童心未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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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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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0 00:30: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台灣。花襲人花店。
  
  童心一早便發現可莉上班時心不在焉的。兩名工人在門口卸花材,可是電動門卻打不開,兩人對著門內的可莉比手劃腳,她似乎都沒看見。
  
  童心拿著花盆從裡面走出來,隨即對門外的工人大喊:「來了!」
  
  可莉這才被驚醒。「喔,我去開門。」
  
  她小跑步往大門衝去,不小心絆到椅子,提袋掉了,東西散落一地。
  
  童心蹲下來幫她收拾,當她撿起最後一個對象,赫然發現那是一本日本護照。
  
  她望著可莉的背影,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好運氣得到這麼好這麼好的助理了。
  
  可莉處理好工人卸貨的事情後,走到工作台,見童心正望著自己,於是她問:「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
  
  「他,好嗎?」童心問。
  
  「誰?」可莉深感不妙地看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反問。
  
  「不要瞞我了,我知道你是劭夫派來的。」童心說。
  
  可莉咬牙,思忖了半刻--
  
  「唉,本來我正在思考不知道要怎麼跟你提辭職的事,既然你都知道,我就實說了,我確實是龍會長派來保護你的人。」
  
  童心早知道他心裡是在乎自己的,只是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這件事實雖教童心訝然,可是可莉要走這件事,卻更教她不安。
  
  「你為什麼突然要走?是因為我發現你的身份這件事嗎?」童心問。
  
  可莉望著童心許久,像是不知該怎麼把話接下去。
  
  最後,她對童心露出一抹微笑。
  
  「沒有得到允許,我是不該亂說話的,這是當隨身保鏢的職業道德,我能說的就這樣了。我今天下午六點半就得離開,是因為我昨晚接到命令,我的任務被取消。這段期間和你相處,我很愉快,希望我們還有再見的一天,再會。」
  
  可莉對童心伸出手。
  
  童心握住可莉的手,看她眼裡的神色,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了。
  
  總是這樣,她總是留不住任何人。
  
  心裡不由得又感到一陣傷感,她勉強露出笑容。「如果不趕時間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吃個便餐,至少讓我送送你?」
  
  「可能沒辦法,我機票都訂好了。」可莉露出為難的神情。
  
  「這樣啊。」童心眼裡有著惋惜。
  
  可莉被她的眼神軟化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明白童心是個很誠摯的人,只要對她好,她就會用一種含蓄的善意源源不斷地回報對方。
  
  對誰,童心都不設防。
  
  這樣的人讓人捨不得見她難過。
  
  「下次吧。」可莉溫柔回應道。
  
  童心聞言,轉過身,在每個花盆前穿梭,很快便紮了一束大大的向日葵花束,裡面還放了六隻穿著白色短裙、鑲著紅邊運動裝的小熊拉拉隊。
  
  「這些就當作是我送行的禮物吧,再來台灣的話,一定要記得來看我。」童心的眼神溫暖而友善。
  
  「嗯,一定。」可莉承諾。
  
  「……那我走嘍。保重。」
  
  童心擁抱著這個相處不久的新朋友。「你也保重。」
  
  可莉拿起提袋和花走出花店,轉身對一直送著她的童心說道:
  
  「回去吧,店裡沒人顧著不行。」
  
  「沒關係。以後我們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送送你也是應該的。」
  
  說是再見,心底卻明白將來應該不會再有機會相見,因為事實總是令人感傷。
  
  拗不過童心,可莉只好任她陪著等公交車,直到上了車,可莉隔著車窗看著童心,不知怎地,忽然從提袋裡拿出一張紙,往車窗下的童心丟去。
  
  童心一直當她是朋友,有些事總該讓她知道,雖然此舉明顯違反規定,但為了童心,她決定冒被懲處的風險,豁出去了。
  
  童心撿起那張紙處,看著上頭的幾行日語,等她讀懂了那些東洋文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童心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房內,二姐童語就坐在床沿,一臉關切的望著她。「好好的怎麼會昏倒啦?隔壁美華送你回來,打電話通知我的時候,我簡直嚇死了。」
  
  童心想起那封信,不覺掉出淚來。「不是這樣的!我學日文不是為了讀到也許的死訊,不是這樣的!」說完,趴在童語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
  
  童語一陣驚詫。
  
  什麼?!也許……死了?
  
  她拍拍童心的背。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打電話通知在台中的大姐。
  
  童言看著可莉留下的傳真紙條,上面寫著:龍會長日前遭襲,全體社員暫停執行中的任務,準時參加三日後舉行的喪禮。
  
  「我要去日本見也許最後一面!」童心對大姐哭道。
  
  「不行。」童言蹙眉,悍然拒絕。
  
  童心在聽到大姐的拒絕之後,淚水再度潰堤。
  
  童言看著她悲愴的神情,儘管不忍,還是不答應讓她去。
  
  「你去了也見不到龍劭夫的面,他們怎麼可能讓你靠近他?他們可是以組織嚴密著稱的會社,你去送死還比較快。」童言把話挑明了講,希望她能打消這個傻念頭。
  
  「龍劭夫千方百計送你回來,還派人帖身保護你,為的就是要你遠離他和他的組織,你難道真笨得看不出來,那個於可莉是龍劭夫派來貼身保護你的保鏢?」童言又說。
  
  童心聽得淚眼婆娑。原來,大姐早就看出了也許的用心。
  
  為什麼她竟傻得沒有早早看出來!如果她早知道,她就會不顧一切回到他身邊。
  
  她會,她一定會!
  
  至少那樣,情況也不致落得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再也看不見他了。
  
  想到這兒,她撲倒在床;她不知道,除了哭,她還能如何?
  
  她忍不住將往事一幕幕仔細回想一次,每每都懊悔傷心得不能自已。
  
  她不該回台灣的,就算他趕她,她也不該回來的。
  
  她一個人在房內狠狠哭了幾回,哭到最後,童言和童語也不勸了,只是守在她身邊,就怕這個死心眼的傻瓜會做傻事。
  
  在劭夫出殯的第三天,她像個遊魂般走到他曾坐過的河堤公園椅上,靜靜凝望著河面。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才把對她的愛埋在心裡。
  
  因為愛才分離,她可以理解。
  
  可是,他怎麼可以連來生都沒有跟她約定好就這樣走了?
  
  離別無妨,只要知道他平安,她可以等待;她一直相信,他們終有見面的一天,可是他卻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教她瞬間頓失依靠。
  
  兩人一定會再相見是她憑藉著的信念,如今連這個微弱的憑借都消失了,她不禁要無語問蒼天。
  
  她在公園椅上一坐就是半天,等到身後的路燈都亮了,她才驀然發現自己被一道影子籠罩住。
  
  她抬頭,見是二姐,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隨即站了起來。「我們回家吧。」童心說。
  
  她沒問二姐在她身後究竟站了多久,因為她知道,一定很久了。
  
  她轉身,緊緊摟著沉默陪伴的二姐說:「我再也不哭了,我也不會做傻事,因為我知道,讓愛你的人眼睜睜送你走是一件多麼痛的事,我不會讓你和大姐為我這樣痛。今天我會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就會好好的工作。你告訴大姐,可以放心了。你們都回去照顧姐夫吧,我保證不會有事。」
  
  童語聽她這麼說,三日來的擔心受怕都化作淚水,痛快的流了出來。
  
  童心努力地讓自己好好過日子,不讓姐姐們擔心;可是,悲傷哪裡是可以說忘就忘的?
  
  在無眠的夜裡,她打開許久未開的計算機,連上自己的部落格,寫上對也許的思念--
  
  親愛的也許,你在那個世界裡是否一切安好?
  
  沒能和你見上最後一面,雖然曾讓我感到痛心遺憾,但回頭想想,如果我去見了你,也許你會牽掛著我,我知道你會。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們還是不見的好。
  
  我想,在那個世界,應該不會有人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也不會有不知名的疾病困擾你,你也可以見到自己素未謀面的父親,心情想必是輕鬆的吧。
  
  如果你看得到這篇文字,請你一定要過得很幸福。
  
  我只能告訴我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你一定會很幸福,只有這樣想,我才能感到安心和平靜。
  
  既然我們是相愛的,你一定會明白我的心,一如我一直明白你的心一樣。
  
  至少,我希望你能快樂和你冀望我平安是一樣的道理。
  
  我不再為你哭泣了,因為我知道你會難過。
  
  雖然我們也和你父母一樣,想在一起的小小心願都沒能實現。
  
  所以我想在農場的空曠地方種上一百朵、一千朵,甚至一萬朵的百合花,當它們在藍天下盛開的時候,我相信在天上的你一定會看到那片白色花海。
  
  那我們心裡的遺憾或許就可以因此而少一些……。
  
  童心原本話就不多,龍劭夫死後,她的話和笑容變得更少了,除了積極採購百合花的球根和上花市進花外,她幾乎不出門。
  
  只要一想到什麼她就上部落格記錄自己的心情。這天,她打開筆記計算機,正想打些什麼,赫然看見部落格上的一則訪客留言,她嚇得久久說不出話來,那留言是這麼說的--
  
  看畫、賞花都可以,但我實在不怎麼喜歡參加喪禮。也許。
  
  童心對著那行字發愣,費了好一會兒的工夫才讓慌亂的情緒鎮定下來;她猜那一定是某個網友的惡作劇,可是這樣的玩笑卻讓她的心情異常低落。
  
  對自己的感情被人這樣嘲弄,她很難釋懷。
  
  想打字的心情霎時消失無蹤,於是她關上計算機,坐在沙發上發呆。
  
  電話響了好久,她才聽見。
  
  「喂?」
  
  「童心,你吃晚飯了嗎?」童言問道。
  
  「喔,正要吃。」為了讓大姐放心,她撒了個小謊。
  
  「有吃飯就好。」
  
  童心聽大姐說完上一句,繼續耐心等著大姐開始說明打電話來的用意。可是等了半晌,話筒那端仍靜悄悄的沒有下文。
  
  「大姐?」童心喚了一聲。
  
  「喔,那個……明天,我……就是……,唉,反正就是我今天見了一個來應徵的農場管理員,我想,還是你自己見見他,看看是不是要錄用吧。」童言露出少見的猶豫。
  
  「這種事大姐決定就好了,你說好就好,我不用見了。」童心說。
  
  「唉,這件事……我恐怕不能替你決定。總之那人明天會去店裡見你,你自己決定好了。」說完,童言就掛了電話,像是怕自己再多說幾句就會反悔一般。
  
  雖然覺得大姐有點怪怪的,但童心並沒有去多想。
  
  翌日下午,她清查店裡的紅玫瑰,發現存量稍有不足,於是掛出「休息中」的牌子,戴上安全帽、騎上機車,到河濱旁承租的冷藏庫取花。走出倉庫,見到一個男人坐在也許曾坐過的那張公園椅上,那看似熟悉的背影讓她久久移不開眼睛。
  
  要不是心裡清楚也許已經走了,她會以為坐在那裡的人就是也許。
  
  為了那份似曾相識,她不敢貿然走向前去看清那人的臉;能這樣看著神似也許的背影,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一直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直到街燈亮起,那人站了起來,她原以為他就要走了,可是他卻轉過身望著她。
  
  四目相對之際,童心驚詫得站在原地無法動彈!……那人不僅有著和也許神似的背影,竟然連臉孔也一模一樣!
  
  是她過度思念才會產生幻覺嗎?
  
  她閉上眼睛。不可能!
  
  世上絕對沒有人會長得一模一樣,一定是她盯著他看、看太久才會眼花看錯了。
  
  半晌,她緩緩張開眼睛,再度望向那人。
  
  只見他還站在原處,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裡濃烈的情感由不得她不信,那真的是也許的鬼魂回來看她了。
  
  她飛奔過去,就站在「他」面前,仔細地看著他的臉。沒錯,他真的是也許!
  
  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出口,淚珠已流了滿腮。
  
  劭夫低頭看著她,幫她抹去淚水,再將她擁入懷裡。「快別哭了,我沒死。」
  
  沒死?!
  
  童心不敢置信地摸摸他的臉,溫熱的。
  
  再靠著他的胸膛,也清楚聽見了心跳聲。
  
  會不會她只是在作夢?
  
  劭夫低下頭,極其小心地輕輕吻掉她的淚珠,封住她因猶疑困惑而張開的小口;他的吻激烈而纏綿,舌間傳遞的儘是濃烈思念。
  
  她清楚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感受到他懷裡的熱氣,那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軀體,絕不可能是夢境!
  
  像接收到她心裡的訊息般,他的唇移到她的耳畔,低語著:「我真的是龍劭夫,我沒死。」
  
  童心推開他的胸膛,仔細地看著他的臉,然後笑容漸漸、漸漸地在她臉上綻開,她跳了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你,真的沒死?!」
  
  他笑出一口白牙。「我,真的沒死。」
  
  整個晚上,她又哭又笑。她一點都不想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只要知道也許真的沒死,對她來說就夠了。
  
  那晚,他睡在之前睡的床上,童心緊緊摟著他,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心滿意足地聽著他的心跳聲。
  
  她有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要離開他身邊了。
  
  劭夫將手放在她的腰上,溫柔的翻過身來,讓她在自己的身下,他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的臉龐說--
  
  「當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來台灣找多桑的下落,卻發現母親口中的才子竟落得病死街頭的命運;那時候我曾認知的世界正在急速分解崩毀,我生命的真相是--我外公是拆散我父母的原因;我母親改嫁,同母異你的弟弟想追殺我;那些缺了角、不明所以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裡翻攪,我突然不知道我的生命到底有什麼意義。我知道森田武治讓我到台灣來是要找機會殺我的,我整日在河堤上走來走去等了他幾天,可是他卻一直不來終結我的痛苦;倒是你一臉無辜、帶著濃濃的同情的眼神突然闖進我的世界裡,攪得我死也不是,活也不是,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說完,他輕輕吻著她的耳垂、細緻雪白的頸,一路下滑到她的胸口。他把臉埋在她柔軟的胸口,鬍鬚扎得她嬌嫩的肌膚微微發疼,卻有一種奇異的張力,刺激得她體內像有什麼力量正要需索著他的氣息一般。
  
  她弓起身子,回應他的唇。
  
  他慢慢褪去她身上的衣物,當那美麗光滑的身體裸露在他面前,他低吟一聲,緊緊抱住她纖細的身子,在她耳邊低喃:「我是如此愛你,愛得無法自拔;可是,卻不能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那種苦?」
  
  她看著他那扭曲痛苦的表情,帶著些許青澀的吻著他的臉。「不,我懂,我一直都懂的。」
  
  她笨拙的撫摸他燙人的胸膛,不知自己那雪白柔軟的手正在製造著什麼不可預料的危機,只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好熱好熱,她不自然地扭動著身子,卻發現他的身子繃得更緊。
  
  他像是用盡了最強大的意志力那般發出極不自然的聲音。「不要動。」他輕輕喘息著。「除非你要,不然你再胡亂動下去,難保我不會這樣要了你。」
  
  「啊?」她訝然,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發熱,她想掙脫體內那股不知名的燥熱,兩腳靠緊,一蹬,卻把他的大腿纏得更緊。
  
  劭夫低吼一聲,要了她的第一次。
  
  事後,他抱著她一起去浴室清洗。
  
  童心一臉不自然地用浴巾遮遮掩掩,一放好水,劭夫便拉開她的浴巾,兩人袒裎相見
  
  他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龍劭夫的女人,這次是真的。」
  
  說完,他將她放在浴缸內,手裡倒著沐浴乳,輕輕地幫她按摩光滑的肌膚。他的動作溫柔輕巧,在她身上滑來滑去,見她因癢而呵呵笑看,他嘴角一勾,笑得非常滿足。
  
  她伸出滿是泡沫的手捧著他的臉。「這次,我們不會再分開了吧?」
  
  劭夫看著她臉上露出的擔憂,蹲了下來,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不會。」他承諾。
  
  她聽著他的心跳聲,她相信他。
  
  突然,兩人間發出一陣奇怪的咕嚕聲。
  
  他抓亂她的頭髮。「是你的肚子在叫。快穿衣服,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說完,他在腰間圍了一條大毛巾,跨步走出浴室。
  
  劭夫在廚房的冰箱裡找到了冷凍水餃,於是拿起鍋子燒開水準備煮水餃。
  
  當水餃一個一個浮在水面上時,童心已經出現在他身後探頭。
  
  「你煮水餃,那我來煮酸辣湯。」童心說。
  
  當熱騰騰的水餃和五顏六色的酸辣湯都擺上桌,兩人相視而笑。這樣單純平凡的快樂是劭夫從來沒有過的,他不禁心懷感謝。
  
  童心幫劭夫調醬汁。「要加大蒜和辣椒嗎?」
  
  他注視著她,久久不願移開視線,像是要把以往兩人之間所浪費的全部補回來。「好。」
  
  童心抬頭看見他熾熱的眼神,有些赫然。
  
  「呵,奇怪了,大姐明明說今天會有個人來店裡應徵農場管理員的,都這麼晚了,怎麼沒來?」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幾乎出去了一整個下午。
  
  「啊,糟了!他會不會剛好在我出去的時候來找我?」真是糟糕,她怎麼會忘了這件事。
  
  她抬起一張歉然的臉。
  
  「我看我還是去問大姐那個應徵者的電話,問問看他是不是來過了。」說完,離開餐桌要去打電話。
  
  劭夫在她經過他身旁時扣住她的手。「別去了。」
  
  「咦?」她一臉疑惑。
  
  「我就是那個要來應徵的人。」她說。
  
  「你?」她驚訝的張大眼睛。
  
  她完全被搞糊塗了。先是聽到他過世的消息,接著他出現在她面前,然後告訴他,他要來應徵農場管理員?
  
  「我不懂,你這是……」由於剛見到他時太過開心,所以沒能問清楚,但現在她想把事情弄明白。
  
  劭夫拉開身旁的椅子讓她坐下,娓娓道出一個月前發生的那件槍擊案--
  
  「將你送回台灣後,我就接下外公所有的事業。森田武治在誤傷了你之後,帶著一顆憤怒怨恨的心逃到菲律賓去。健一是個很優秀的人,也是外公的組織裡我唯一的朋友;在他拿了法律博士回國的那天,我在機場接了他,然後到外公的宅子裡替他接風。席間,外公喝了些酒,正在唱歌,我則把寫了數日,剛完成的組織重整計劃書拿給健一看,當時的我正對著窗口,突然看見了一個影子,正要招手叫保鏢過去查看,卻在那時候看到一支槍管架在窗台;對方的速度太快了,我來不及多想,往前一躍,撲到外公面前,在失去意識前清楚聽到門外傳來兩聲槍響。當我醒過來時,已經在屋久島,左肩的子彈已經取了出來,但福岡那邊卻已經辦起我的喪事。卡桑告訴我,開槍的是武治。之前我病了一場,他趁那個機會回來日本,因為對外公執意要將社長位置傳給我而心生不平,所以才對外公開槍。保鏢傷了他的腿,瘸了。這件事應該對我外公造成不小打擊。聽健一說,我外公決定讓我脫離他的組織,所以才會對外宣佈我被槍殺身亡,慎重其事的辦理我的葬禮,暗地裡再將我送到屋久島養傷。傷一好,我就被送到台灣來。我被告知外公所下的命令內容,那就是我將永遠不被允許回到日本,而且必須拿著假身份證隱姓埋名待在台灣。」
  
  他聳聳肩,繼續說道:「所以,我只好來應徵農場管理員了。」
  
  聽完劭夫的陳述,童心哭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決定?
  
  這樣劭夫豈不再也見不到他在日本的親人?
  
  劭夫摟著她。「別哭了,這樣的決定對我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對大家都好,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說完,他用大拇指溫柔地抹乾她臉上的淚水。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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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0 00:31: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這麼說你見過我大姐了?」童心憶起大姐之前講電話時古怪的語氣。
  
  「嗯。」
  
  「她……她沒讓你難堪吧?」童心問,仔細搜尋他臉上可以解讀的蛛絲馬跡,卻無所獲。
  
  劭夫回想起他剛出現在童言面前時,她那驚駭的表情,不禁微笑起來。
  
  於是把那天的情形說給童心聽--
  
  他兩天前到台灣,一下飛機馬上趕往台中。
  
  與童心見面之前,他決定先去拜訪童言,好斷了她處心積慮以找農場管理員為名,行將童心出嫁之實的計劃。
  
  當他到段煜山中的別墅,坐在客廳喝段煜親手為他泡的茶,兩人聊著命理的局限時,童言剛上完法律課程,匆匆趕了回來。
  
  一進門,她並沒有注意到有客人,先是對著俊美的老公抱怨。
  
  「我們教授真是太扯了,一堂五十分鐘的課,廢話就講了三十分鐘,也不想想學分費那麼貴……」講得正興起,偏偏要死不死地剛好撇過頭去,驚駭的見到一個「死人」坐在椅子上。
  
  她嚇得臉色刷白,瞪著龍劭夫,久久說不出半句話來。
  
  心中不停的SOS:
  
  ……冤有頭債有主的,你來找我會不會太誇張?你該不會……該不會是死不瞑目吧?快別這樣吧,我以前趕你,也是逼不得已,你就別跟我計較了。
  
  她一路往後退,最後跌坐到老公段煜身上。
  
  她閉起眼睛,轉過頭用力抱著段煜的頸子,低語著:「快想想辦法,你對面椅子上有不乾淨的東西。」
  
  段煜摟著她的細腰,將她往後推,好看清楚她的表情;當他確定她真的受到驚嚇,不禁咬緊牙,就怕自己不小心會笑出聲來。
  
  難怪她會怕成這樣。剛聽到龍劭夫的死訊,他還托二哥打聽過,都說龍劭夫確實已經死了。
  
  她一向膽大過人,沒想到竟然也會怕鬼。哦,這個發現實在太有趣,讓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
  
  在這時候發笑,段煜莫非是中了邪?
  
  童言謹慎地看著老公的臉。
  
  段煜對她扮了一個鬼臉。
  
  「你沒事吧?」她有點不太確定地問,順便摸摸他的額頭,沒冒冷汗啊。
  
  段煜將她塞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別再發癲了,龍劭夫沒死。」
  
  「什麼?!」她很快地往龍劭夫的方向看去,見他正面無表情地對她頷首致意。
  
  「可是怎麼會……」腦筋還是轉不過來,難不成他死而復生?
  
  「我沒死。」龍劭夫終於自己開口證實。
  
  「咦?」
  
  段煜當地方角頭的二哥段中不是派人調查證實過了?段中可是從來不出錯的,這……
  
  就在童言為了這件事感到心神有點耗弱之際,段中走了進來。
  
  「剛剛聽聞龍會長到寒舍,沒親自去機場迎接,真是過意不夫。」段中熱切而客氣地對劭夫伸出手。
  
  龍劭夫連忙起身,伸手一握。「段二爺快別這麼說,昔日的龍劭夫已死,自今以後不再插手組織中的事情,還請段二爺幫忙,切勿將此事宣揚出去。」
  
  「我明白。清文兄和我是拜把兄弟,他已告知我一些梗概,段家上下定當協助龍會長在台灣的生活及安危。」
  
  劭夫舉起手。「段兄,您甭客氣了,我只要換個名字,從此在台灣過著平凡簡單的日子就足夠,並不需要太過勞煩段家。不過,有件事要請童大姐協助倒是真的。」
  
  「龍會長請說。」段中見童言一臉掙扎,於是代為回答。
  
  「我想應徵童心小姐農場管理員一職,還望請童大姐首肯。」劭夫說。
  
  「嚴格說來,那座農場能讓童心以那麼低的價格買成,龍會長想必是關注了一切。內子向來深明大義,絕不致連會長這小小的要求都拒絕,你說是不是?」段煜巧笑倩兮地看向童言。
  
  童言第一次覺得自家這件家務事,她似乎作不了主。
  
  童言開始在心裡盤算:要和二哥段中、老公段煜扯破臉,不讓龍劭夫接近童心,也不是不行;只是想到童心那張日漸消瘦的臉和不言不語的樣子,她左思右想,龍劭夫這傢伙拼著家業都不要了,她能阻止得了他嗎?
  
  她看向龍劭夫,不必太久時間,便招架不住他那犀利堅決的眼神;那眼神彷彿在告訴她:為了和童心在一起,他會不惜一切和她槓上。他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決心,哪怕頑強如她,也有點吃不消。
  
  仔細算算,她似乎沒多少勝算。
  
  唉。她歎了口氣。
  
  既然如此,就放手讓童心自己決定吧。
  
  「農場的主人是童心,你……自己去找她談吧。不過,我醜話可要說在前頭,如果你沒能讓童心幸福,我才不管你是什麼會長,絕對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她說。
  
  龍劭夫雲淡風輕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完全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那般。
  
  他那態度讓童言看了心中有氣,眼看就要發飆,段煜趕緊攬住她的香肩,阻止她發作。
  
  劭夫將這事談妥後,站起身,有禮地向他們道別--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這麼的時間,我該走了。再見。」
  
  段中喚來一名貼身特助,要專程送劭夫到飯店去。
  
  但被劭夫婉拒了。
  
  「謝謝你,但我真的不需要這樣的排場。」說完,他坐上事先叫來停在院子外的出租車離去。
  
  當段家兄弟折回門口,便聽到童言抱怨:「你看那小子囂張的模樣,真不曉得童心看上他哪一點。」
  
  段煜衝著她嫣然一笑,摟著她往屋內走。「老實說,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世上,童心除了他,誰都不要。」
  
  段煜說的沒錯,也就是因為他說的沒錯,童言才覺得嘔。
  
  「別氣了,打電話通知童心去吧。」段中喝著茶,忍不住交代弟媳說。
  
  段中心中雪亮。小林泉子手中的黑泉會社,哪怕是「已過世」的會長,都還是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力,他們犯不著去得罪。
  
  攀著童家和龍劭夫這層關係,段家的勢力只會更強大,他自然是樂觀其成。
  
  劭夫把見童言的過程述說完時,童心也已經洗好餐盤;她接過劭夫遞過來的餐巾紙,柔聲問道:「你真的要換名字?」
  
  「叫龍也許如何?」他笑著問她。
  
  「我一向這麼叫你慣了,可是別人會不會覺得怪怪的?」
  
  「也許這名字對我們兩人來說很有紀念意義,讓你專用好了。我把劭字拿掉,對外自稱是龍夫,對我這新任農場經理人應該很貼切吧。」他撫著下巴說。
  
  「……農場的事,你是認真的嗎?」話一說完,童心又覺得不妥。
  
  「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而是,你會不會太辛苦了?」
  
  劭夫摟著她。「對我而言,這世上最辛苦的事是想愛而不能愛,如今我身上的桎梏既已解除,那就再也沒有所謂的辛苦了。」
  
  他溫柔地看著她。
  
  她不知,他心底只怕上蒼給的時間不夠。雖然沒有任何研究報告指出他神經異常的問題會導致什麼短命的數據,但他就是怕,怕上蒼給的時間不夠他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但如今,他想開了,那種擔心和害怕就讓他自己來承擔吧,在能陪伴她的日子,就讓她開開心心的就好;這是他能做的,其它的就交給上蒼吧。
  
  用過餐,他們決定出門,沿著河堤去散散步。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童心像是下了決心一般,匆匆牽起他的手,緊緊握在手裡。
  
  劭夫奇異地看了她一眼,聽見她解釋道:「我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拉著你的手,感受到溫度,感覺比較真實。」
  
  他寵溺地對她一笑。「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們有個共同點?」
  
  她搖頭。
  
  「你看來總是傻乎乎的,不知道危險將至,讓我不覺想到小時候,我也曾經不知道流血是件多危險的事;可是當知道真相之後,麻煩的事情就接踵而來。我曾努力想讓你回到從前的無憂狀態,可惜力有未逮,現在也只好希望你能開心快活地過每一天。」
  
  她將劭夫的手揣在懷裡。「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的。」
  
  「明天我想陪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
  
  「賣個關子,明天再告訴你。」
  
  他微笑著看著她眼裡的雀躍,心裡溢滿幸福。
  
  「好,全依你。」他說。
  
  翌日。
  
  劭夫在童心拉開窗簾的聲音中醒來,瞇著眼睛注視著窗外的陽光。
  
  「很晚了嗎?」他問。
  
  「不會。我剛煮好早餐,你盥洗一下,等一下喝粥,溫度剛好。」她笑。
  
  雖然劭夫不會說甜言蜜語,可是,只要能看見他,她心裡就感到甜蜜踏實,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像是發現了她的好心情,他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哦,沒有呀,就……天氣很好啊。」她胡諂一句應著。
  
  劭夫起床,很配合地看看窗外的天氣,轉過身,嘴角一勾,拍拍她的臉頰。「天氣是很好啊,卻沒有你的笑容好。」說完,盥洗去。
  
  留下童心愣在原處。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以為他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來著?
  
  她保持著愉快的心情到餐桌上準備碗筷,劭夫換上之前留在這裡的襯衫長褲後,和童心一起用早餐。
  
  他安靜的吃著地瓜稀飯,看著桌上的幾碟菜,覺得眼熟。
  
  「這些菜都是你做的?」他問。
  
  「納豆是買的,味噌湯和烤魚則是我煮的,味道可能比不上鄭嫂煮的,你嘗嘗看吧。」
  
  聞言,劭夫凝視她片刻,一句話都沒說,隨即低下頭大口扒粥。
  
  童心當下便知道,就算她煮得再難知,他也會二話不說全部吃下去。
  
  他的心意,她是懂得的。
  
  用過餐,他幫忙收拾餐桌,然後下樓去等她。
  
  童心將「休息中」的牌子掛上,劭夫接過她手上的花束和水果籃,拿了貨車鑰匙上了車,發動引擎,然後坐到副駕駛座上等她。
  
  因為童心說要賣個關子,所以劭夫也就沒問他們要上哪兒去。
  
  只見童心將車開到一座整治得像是公園的靈骨塔的停車場。
  
  他跳下車,拿出車後的花束和水果籃,沉默地隨著童心拾級登上鋪著大理石石階的靈骨塔。
  
  在穿越一格一格的小門之後,童心在一扇小格前停住,劭夫終於看清那小門上的小字寫著:龍其藏。
  
  童心開啟小門,嶄新的骨灰罈上有一張小照片,劭夫望著照片裡陌生的男子,就是自己最親、卻始終無緣見上一面的父親,他忍不住心中那股哀慟,潸然流下淚來。
  
  童心將花束和水果籃放在祭壇上,對著塔位雙手合十,輕輕說著--
  
  「龍伯父,我是童心,今天陪您的獨生子劭夫來看您了,希望您在天之靈保佑他平安順利。」
  
  「不,對我父親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就讓他安息吧,不要叫他再回頭看顧、保佑誰了。」
  
  他回顧父親的一生,心中有著最沉重的不忍。
  
  劭夫站在龍真藏的照片前,沉默地站了半個小時之久;童心靜靜地站在一旁陪著他。
  
  等劭夫的心情平復,對父親的塔位行鞠躬禮後,拉著童心的手離開了那個地方。
  
  兩人上車後,劭夫問起--
  
  「是你將我父親遷葬到這裡來的吧?上次來台灣,我找不到他落葬的地點,回日本後派人找了好些日子,依舊沒丁點消息,沒料到你已經幫我辦好了。真的該好好謝謝你。」
  
  「快別這麼說了。我父母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意外過世,我很清楚那種親人死得淒慘、想為他們做點什麼卻又無從做起的難過。能找到他老人家的遺骨,說來也是巧合。之前我去伯父生前任教的高中擔任社團義工老師,在一次活動中巧遇一位社會局退休的老伯,他知道我曾問起龍伯父的事,於是主動跟我說龍伯父肝硬化病死街頭,因為無親人料理後事,所以由社會課和幾名以前學校的老同事合資,找了一個公墓給葬了。後來公墓要改建成靈骨塔,又重新掘出起他的遺骨,放在公設靈骨塔這裡等人認領;那時候因為沒把握你是不是肯跟我聯絡,又加上怕姐姐們反對,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到公所去填切結書,然後將他遷葬到這處有專人打理、環境也還清幽的靈骨塔安葬。不過,這件事我其實越權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童心看著他的表情,應該是沒有怪她的意思。
  
  「我感激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你。這裡環境很好,你的決定是對的。」他看出她對這事似乎有些不安,於是馬上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就好。」她柔柔一笑。
  
  兩人閒聊一陣,車子已開回花店。
  
  童心推開門,赫然見到大姐和二姐正對坐在籐椅上,似乎正為了什麼事在激烈爭執著。
  
  童語一見到劭夫,霍然站起,繃著一張臉對他吼:「喂!她龍的,你很誇張耶,你去看清楚我家的招牌,我們是在開花店,不是開旅館耶!你龍捲風似的愛來就來,一陣劈哩啪拉的,說走就走,留下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讓人收拾,你說!你是把我們家當什麼啦!」
  
  「二姐。」童心擔心的看著劭夫,輕輕地拉著童語的手臂,試圖阻止她滔滔不絕的責備。
  
  劭夫正要開口,童語伸出手掌,擋在他面前搶著說:「如果你要說的是你有多遺憾,多抱歉之類的長篇廢話,就不必浪費口水了。」
  
  劭夫揚眉。
  
  童語看著他那雙和以往比起來已沒那麼冷冽的眸子繼續說:「我是不知道你們那邊的風俗是怎樣啦,但是,我們家童心,在我們居住的這一里,向來是人見人誇。若說以前,你勉強算是臨時傷殘,我們因為生性善良才勉為其難的暫時收留;可是現在,你好端端的,在我們店裡這樣進進出出,又是留宿又是散步,別人也許不好當面說什麼,可是我大姐以前開婚友社,對女會員的保護向來不遺餘力,你這樣輕忽我家童心的名聲,她不只會不舒服,而且是會『很』不舒服哦。」說完,她頗富深意的睞了劭夫一眼。
  
  童言聞言,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哼笑著,眼神一溜,毫不留情地瞪了童語一眼。
  
  她苦思幾個小時,還是不放心童心和這傢伙在一塊,所以連夜趕上台北;剛剛就是在勸童語和她同心協力,看看能不能想個好計謀讓這難纏的龍劭夫離童心遠些,誰知這死丫頭不僅不聽她的,還使出這賤招,可真夠狠。
  
  「呃,龍先生,我家童語一向瘋瘋癲癲,愛說傻話,你別理她。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我怎會不高興呢,是不是?只是,我們的店小,怕你住了不舒服,所以想請你移駕到舍下,讓我好好招待,不知你意下如何?」童言努力轉移童語剛剛那番話中的明顯意圖。
  
  「童大姐,我和童心是真心相愛,請你成全我們的婚事。」劭夫一臉平靜地說。
  
  童言睜大眼睛,強自鎮定。
  
  這傢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燈,童語的暗示他竟全盤接受!這下換她有種騎虎難下的尷尬了。
  
  看向童語,她正一臉幸災樂禍的得意狀。
  
  瞧向童心,她羞赧地垂眼立在龍劭夫身旁。
  
  難不成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反對?
  
  童心被愛沖昏了頭,她可以理解,但童語是在湊什麼熱鬧?!龍劭夫可是日本黑社會頭子耶,大哥的女人有那麼好當嗎?!
  
  只是,龍劭夫那炯炯的眼神,似是還在等她回答。
  
  她露出慣有的招牌笑容。「婚姻是件大事,急不得,應該要好好考慮考慮。」
  
  劭夫雖碰了個軟釘子,卻還是不疾不徐地接著問道:「大姐莫非有什麼顧慮?」
  
  童言揚起左眉。
  
  既然他都挑明了問,她有啥不好答的?
  
  「好!我們就談談。」說完,她站起身,對劭夫比了個請,一行人全往二樓客廳坐定。
  
  童心忙著為大家沏茶。
  
  童言一等劭夫落坐,便說:「童心是個很單純的女孩,恐怕不能適應你家那種複雜的環境。」
  
  「我已經離開我外公的組織,完完全全脫離了。」
  
  「你我心知肚明,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在日本的一切,已隨著我的葬禮,全部埋葬了。」
  
  童言在心裡整合她打聽來和眼下他所說的,理出一個梗概--
  
  「你是說,你外公趁這次槍擊事件,順水推舟宣稱你被擊斃,盛大辦理葬禮,暗地裡卻讓你偷偷離開日本?以一個黑社會首領而言,欺騙整個組織的成員是件很嚴重的事,那他豈不明擺著要和你永久脫離祖孫關係?」
  
  「是。」劭夫證實了她的猜測。
  
  忽然間,童言竟失去了所有反對的理由。
  
  童語在一旁聽得感動,眼眶泛紅,心想:這下童心總算可以和劭夫在一起了。
  
  誰知童言又冒出一句:「為了不拖累你外公和你自己,你勢必得隱姓埋名終身,那你拿什麼養家餬口?」
  
  「我在瑞士有個秘密賬戶,那些積蓄,應該夠用。」他說。
  
  「行了行了,別管我大姐了,你們都老大不小了,兩個人自己看個日子到法院公證就是。選日不如撞日,我看就這個禮拜六好了。」童語一臉不滿地看著童言說。
  
  那表情明擺著要是童言敢再百般阻撓,她就要跳出來主持公道似的。
  
  但童言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靜靜地喝了幾杯茶,臨走前對童心拋下一句--
  
  「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仔細考慮、考慮。」
  
  說完,她對童語說:「一道走吧,陪我去買點東西。」
  
  等童言和童語都離開後,童心歉然的看著劭夫。「真抱歉,我大姐的態度總是這麼不友善。」
  
  他不在意的笑笑。「你不是打算一輩子都這樣跟我抱歉個不停吧?」
  
  知道他沒放在心上,她釋懷地抿嘴而笑。
  
  他出神的凝望著她溫婉的臉龐片刻。「有件事想徵求你的同意。」
  
  「嗯?」她問。
  
  「你等著。」說完,他邁開大步走下樓去。
  
  他要做什麼呀?
  
  童心一臉狐疑地跟了下去,站在店裡的角落望著他的背影。
  
  只見他有些猶豫地站在冷藏櫃前張望著裡面的切花。
  
  半晌,他打開冷藏櫃的門,抱出一桶紅玫瑰放在展示架上,又抱出一桶姬百合,同樣擱在架上,然後抱胸退後一步,輪流對著那兩大桶鮮花看來看去,不知要幹啥。
  
  「需要幫忙嗎?」童心對著他可疑的背影問。
  
  他轉身,驚詫的看著她,一抹難為情的羞怯浮現在他臉上;他有些尷尬地解釋:「不是很確定求婚該用玫瑰還是用百合好,乾脆……一起來吧。」
  
  他害羞的模樣襯得他向來嚴肅的表情有些純真和稚氣,兩大桶顏色各異的鮮花在他手上,不僅顯得突兀,還頗具笑果。
  
  童心大笑,指著他手上的花。:「但……那些花是我的。」
  
  「胡說!你剛沒聽見我告訴你,今晚店裡的所有的花是我全買下了嗎?」他很認真地反駁道。
  
  童心笑呵呵地接過他手上的花,放到地上,抬眼看進他眼裡最深情最溫柔的地方,她伸出纖細的手臂圈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滿足地輕輕說道:「我一直一直都只想當你的女人呀。」
  
  三天後,他們穿著整齊地在法院公證結了婚,然後在一家五星級餐廳訂了一桌,被邀觀禮的只有童言和段煜、童語和王臻宇兩對夫婦。
  
  童心一直帶著幸福的微笑,靜靜地依偎在劭夫身邊。
  
  童語帶著最大的祝福,開心地看著童心那帶著光彩的臉,她深信,童心確實已找到人生中的最佳伴侶。
  
  終於看到童心出嫁的這一天,爸、媽在天上看到她散發著幸福光彩的臉龐也會很欣慰吧。
  
  老實說,童語對眼前這一對郎才女貌的新人滿意極了;她只對一個人有意見,那就是她大姐。
  
  大姐打今天一出現,就紅著眼眶,臭著一張臉不說話,不知道在搞什麼飛機。
  
  「喂,你幹嘛?今天什麼日子,你淚腺發達也不必挑今天發作吧!」童語對坐在對面的童言說。
  
  童言睞她一眼,沒有講話。
  
  段煜看了愛妻一眼,非常瞭解她心底在想些什麼,隨即綻開那無人能敵的俊美笑容說:「童言心裡不捨,所以一時克制不住。」
  
  童語越聽越糊塗。「不捨什麼啊?童心出嫁後還是住家裡,你簡直感性得莫名其妙。」
  
  童言秀眉一豎,輕聲叱道:「你才豈有此理,我難過童心這樣草草出嫁,沒披婚紗、沒有宴客,媽吧!什麼都沒有!這麼低調,像見不得人似的到底算什麼呀!」
  
  段煜搔搔頭。唉,果然不出所料,場面失控了。
  
  童言不常發飆,但一旦發飆,任誰都沒法勸住她,眼下也只能等她飆完再說了。
  
  好在這一樓他全包下了,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
  
  他無奈地看往新人;這一眼,連帶歉意全一併送達了。
  
  童心顯得不安,一臉為難。
  
  劭夫則是文風不動,一臉安然。
  
  童語原想替童心說句話,王臻宇卻拍拍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
  
  只見王臻宇站起身幫大家斟滿酒,然後舉起酒杯敬起童言來。「大姐,來,我敬你。」
  
  童言捧起酒杯,一臉警戒的看著王臻宇。
  
  很好。他很乾脆的把酒乾了,接下來他的話就絕不會怎麼悅耳。
  
  「你要敬我什麼呀?」童言皮笑肉不笑的問。
  
  「敬你這短視近利的功力越來越出神入化,真是可喜可賀。」王臻宇說。
  
  「好說。你這毒舌功也不遑多讓啊。」童言冷靜地回了一句。
  
  「你剛剛那番話,無非是對這場婚禮--或許該說是對新郎不怎麼滿意。但只要我替你說明一下,你就會明白計較這點小事實在很多餘。」王臻宇對劭夫點了點頭,繼續說。
  
  「龍博士在亞洲神經醫學界是個不可多得的一流人才,出了許多神經醫學裡非常權威的著作;近幾年他積極投入遺傳神經系統病變的藥物研發,有許多新上市的藥品他都擁有專利權,所以,他的身價絕對在大姐夫和我之上。如果你認為有錢才算是給童心好歸宿,那他肯定值得托付。」
  
  「你認識他多久?竟這樣說起他的好話來。」童言冷笑道。
  
  他會比她更清楚他的背景嗎?不過,他本身就有錢這件事,她倒是剛剛才知道。
  
  「談不上認識,但看過他許多醫學期刊上的大作。因為他一向非常低調,所以我並不知道他原來這麼年輕。不過,他能放棄在日本的一切,只求和童心在一起,究竟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我就想不透了。」王臻宇說。
  
  當他從童心口中知道她救的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龍劭夫時,他可是激動得一整個晚上都睡不著覺。他盤算著要找機會和他切磋人類神經和心靈的發展極致,甚至想去申請一個科技計劃來請他指導呢。
  
  一場他覺得很隆重感人的婚禮,卻聽見童言這樣冷言冷語,真教他忍不住要跳出來替龍博士說幾句話。
  
  童言聽完王臻宇的話,表情明顯變得舒緩。「我有說我不滿意嗎?」她轉過頭去問段煜。
  
  他嫣然一笑。「沒有。你只是捨不得妹妹出嫁,我聽得一清二楚。」
  
  很好,危機解除。
  
  一頓婚宴終於賓主盡歡,龍劭夫終於娶得美人歸。
  
  埔裡農場的一個午後。
  
  劭夫戴著卡其色漁夫帽站在田邊,看著已經被機器整理翻土過的田。經過幾周的研究,他知道這幾天就是最適合栽種百合花的日子,等整好地、放好基肥,就可以把球瓣種下去了。
  
  聽見妻子在印度櫻花樹下喚他,他轉頭對她微笑,然後緩緩走過去。
  
  「你快來喝喝看,這是桂花酸梅湯。桂花醬是摘你後面那棵桂花樹的花釀的,秀枝嬸說等今年桂花再開的時候,她要教我做,真的好期待哦。」童心提著一大壺冰鎮酸梅湯,對著他說。
  
  「哇!這麼大壺,我們兩個喝得完嗎?」劭夫問。
  
  「你忘嘍,今天是週末,大姐和二姐要來農場和我們聚聚啊。」
  
  「哦,對,我還真忘了。」山中單純愜意的生活,真能讓人輕易忘記時光的流逝。
  
  「秀枝嬸已經煮好午餐了,大姐她們應該也快到了,我們回屋裡等吧。」童心仰頭看著丈夫說。
  
  劭夫摟著妻子慢慢走回不遠處的屋子,經過路邊的玫瑰園,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紅玫瑰,順手抽出放在腰間工具袋裡的剪刀將她剪下,遞給妻子。
  
  「笑一個,這朵花就送給你。」劭夫說。
  
  童心拿著花,轉身對劭夫微笑。
  
  劭夫失神地看著她瞇起的眼,她的笑總能奇異地撫平他曾愛過的傷;現在的她是他的一切,對此,他感到心滿意足,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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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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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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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18-7-30 00:31:41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翌年四月的一個清晨。
  
  童心一早起床,便興匆匆地推開大門。
  
  看到山坡下的景致,她開心地笑了起來。她等著的花開了,今年第一批百合花開了!
  
  她走回屋內,走進掛滿龍真藏畫作的房間,向正對鏡梳裝的女人說道:「卡桑,我就跟劭夫說一定得趕在四月天將您接來,瞧我算得多准,我們的第一批客人來拜訪了。」
  
  富美子微笑地聽著童心雀躍的聲音,柔和地探詢著:「什麼客人?」
  
  「您快出來瞧瞧。」童心扶著富美子走出門外。
  
  「啊!富美子發出讚歎聲。」是百合花!你急著將我接來就為了讓我看這一幕嗎?」
  
  「嗯。花季將要開始。我們辛苦了一年,等的就是看山谷裡開滿百合花,自然該邀您來看看那壯觀美麗的景象。」童心心滿意足地看著滿山待放的花苞。
  
  富美子微笑看著童心,又回頭看著山坡上的花苞。
  
  「謝謝你。」她突然說。
  
  「咦?」童心不明白婆婆何以如此客氣。
  
  富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台灣山上早晨那清涼中還帶著淡淡清香的空氣,緩緩說著--
  
  「謝謝你讓我重新有活力體驗生命的美好。你不僅讓我在有生之年能奇跡似地和劭夫的父親再度心靈相逢,也豐富了劭夫的生命。這是一場豐富而奢侈的心靈盛宴,謝謝你讓我不再有遺憾。」
  
  富美子抬頭看著異常蔚藍的天空,她相信龍真藏在天上一定也能看見這片滿是百合花的大地吧。
  
  童心安靜地欣賞著富美子美麗的側臉。
  
  想著自己和劭夫的日子過得愜意而無憂,但她從來不會忘記每當劭夫看著百合花圖片的時候,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暗影,那時她便知道,他是想著遠在日本的母親的。
  
  所以,童心想盡了辦法,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透過大姐夫的重重關係,將她接了過來。
  
  她只是想,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有著許多不得已,只要她有心和能力就該盡力填補生命中的缺憾。
  
  此刻,看到富美子的笑容,想到劭夫,童心不禁寬慰的笑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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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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