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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千柔 -【三十三歲的處男(精靈四部曲番外篇之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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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 23:57: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三十三歲的處男-精靈四部曲番外篇7 作者:丁千柔

在她眼中,雄性動物=蟑螂,為了躲避那隻渾身銅臭味、打不死的阿達蟑螂,她不辭辛苦的逃到公車到不了,比鄉下還鄉下的牛尾村,搞得她像非洲難民,還慘遭蟑螂猴戲弄,而解救她的英雄竟是他──
那個十年前糟蹋她清純少女心的超級惡蟑螂!
十年後的今日,他仍一副「看不起」她的跩樣,為了爭一口氣,她強迫自己留在這沒有電話的鬼地方,只是面對說話不超過三個字,不知生氣為何物的他,無論她如何發飆,他仍以笑臉以對,但最糟的是,看到地方惡霸上門叫囂,她竟怕他吃虧,主動出面和對方舌戰三百回合。
等等!她該不會是「蠢」心欲動吧?
對他這眼裏除了動物外還是動物的蟑螂?!
不!打死她她都不會承認,可是,當她偷偷開啟那扇神秘的房門,竟發現房內佈滿了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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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05:40 |只看該作者
★ 楔子

  一個夜涼如水的夏夜,一間擁有小小花園的門廊上,站著一對風格迥異,卻一樣美得讓人目光無法移開的女孩。

  說她們是女孩一點也不為過,十八、九歲的年齡,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得出落得已是如此絕塵,不難想像,等她們完全蛻變成為女人的時候,將會吸引多少男人的眼光,讓男人心甘情願的成為她們的裙下之臣。

  只是這會兒,其中一位外型明亮如太陽的女孩,卻彷若烏雲罩頂似的垮了臉,而另一位冷潔若月的女孩卻只是微皺眉頭看著她。

  「月,男人全都是大混蛋。」朗日對著一旁一語不發的妹妹忿忿的說。

  皓月只是淡淡的挑了一下秀氣的娥眉,輕輕的拍了拍姊姊的肩。

  「月,我早該像妳一樣,是我瞎了眼才會看上學長,當我知道他答應和我一起去看攝影展的時候,我以為他終於注意到我了。」朗日怒氣沖沖的說。

  「小聲一點,繁星正在讀書,妳也不想吵了她吧!」

  繁星是她們最小的妹妹,今年高三,所以她們都盡量的不想讓她分心。是以皓月這麼一提醒,朗日也刻意的壓低了聲量,但是語氣中的怒氣似乎不曾稍減。

  「妳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惡,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他不是和妳出去了嗎?」

  皓月其實一點也不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只知道早上一臉興奮的赴她口中那個最溫柔、聰明、善良、有才氣的學長的約的朗日,一回家就像是被人踩了腳的母獅子一樣又吼又叫。

  「他是答應和我出去,可是來赴約的卻是他的弟弟,他把我當作什麼呀!」朗日愈想就愈氣,恨不得那個男人現在就在她的面前,好讓她能狠狠的出這一口氣。

  「妳說的是學長的雙胞胎弟弟?!」

  這會兒皓月倒難得的出現了吃驚的神情,不過,正沈浸在怒氣中的期日卻沒有注意到,只是兀自生著氣。

  「咦?妳也知道那個男人?我還以為妳眼中除了那些考古的玩意之外,什麼也看不到呢!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那兩兄弟在學校的名氣比校長還大。妳都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惡,他們以為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我就認不出來了嗎?竟然聯合起來欺騙我,他們以為這樣做很好玩嗎?」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還能有什麼誤會?信是我親手交給他,他也親自答應了這一次的約會,來的卻是他的弟弟,這擺明了就是在玩弄人嘛!」

  「妳不會這樣子就回來了吧?」

  皓月認識她這個個性一向火爆的姊姊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她知道以朗日的個性,一旦有人惹到了她,她可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小可憐,狠狠的報復回去了是她的做人原則。

  「當然,我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讓他頂了五根紅油條回家。要不是他躲過了我後來的那一腳,我有把握教他一輩子再也不能騙女人。」

  天!她那一腳到底對準的是什麼地方呀!皓月實在不敢想像。這會兒她倒可憐起那個學長的弟弟,沒事踩到了地雷,而且還是個重量級的。

  「這樣做是不是……」

  「那種男人沒什麼好可憐的,沒被我一腳踹死算是便宜他了。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相信男人了,不然我就不叫易朗日。」

  「或許吧!沒有男人,女人也不一定過得不好,不是嗎?我也沒想到他原來是這種人。」

  「那妳是同意我的話囉!那我們就這麼決定,這一輩子都不要談戀愛!」

  朗日用力的握住了皓月的手,像是找到了一個有力的支持者。

  望著姊姊一臉的熱切,皓月點了點頭,反正她本來就對男人沒什麼興趣,再聽了姊姊的遭遇,或許沒有男人,她反而比較容易達到自己的理想。

  「這也沒什麼不可以呀!」

  皓月仍是她那微微挑起秀眉的一號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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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8-8-3 00:0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你去告訴他,這兒沒死人,叫他下次別再送花來了。」

  朗日把手中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紅玫瑰花束往外推,臉上一副山雨欲來的表情。

  「可是……簽名……」新來送花的小弟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好差事,既可以看到近來最紅的模特兒,二來又可以賺三倍的車馬費,何樂而不為?

  但現在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剛剛其他送花的小弟還有老闆那一臉怪異的樣子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有這麼好的肥缺,卻沒有一個人自告奮勇的時候,他就該知道這其中必定有詐。

  「簽什麼名,我又沒有要收這束花,要簽你自己簽。」朗日一臉「你再不走,我就轟人」的狂怒模樣。

  「可是……我……」送花的小弟都快哭了。

  「好了,朗日,妳就別再嚇他了。」朗日的經紀人李以傑搖搖頭的從外面走進來,他才看一眼,就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從一臉驚嚇過度的送花小弟手上接過送貨單據,龍飛鳳舞的簽了名後,還給了送花的小弟,順便接過他手上的花,然後將他推出門,再關上休息室大門。

  「花是你收的,何不順便把那隻噁心的蟑螂一起接收過去?」朗日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的瞪著李以傑。

  「那個男人可真是勇氣可嘉,努力不懈,妳難道一點也不感動?」

  他話是這樣說,但是聰明的人都聽得出,李以傑一點也不可憐他口中的「男人」,他說這話,充其量只不過是在揶揄朗日罷了。

  「為了一隻怎麼也打不死的蟑螂而感動?」朗日沒好氣的給了李以傑一個大白眼,「省省吧!」

  「妳怎麼老是開口蟑螂、閉口蟑螂的?人家可是堂堂羅氏企業的業務經理,算得上年輕有為,而且連碰了二十一次釘子還一點放棄的意思也沒有,情操比國父的十一次革命還多了快一倍,連我看了都快心軟了,妳真的能完全無動於衷?」李以傑搖搖頭說。

  說真的,朗日是這個圈子少有的「不上妝也很漂亮」的大美女,可是,她的「厭男症」也是他看過最嚴重的。他不否認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難免也有幾分心動,畢竟面對她這種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大美人,很少男人不會心動的。

  可是,在相處一段時間後,他發現朗日根本是一朵帶刺的玫瑰,雖美得令人心動,但若真要摘下,免不了滿身是傷,所以他很識趣的自動就打了退堂鼓。

  「你不知道?男人對我來說全都是一群噁心的蟑螂,無處不在、生存力超強、一點原則也沒有,什麼東西都好,不要臉到了極點,除非丟到馬桶沖走,否則一點也放心不得。而那個男人更是箇中之最,一隻連打二十一下都死不了的蟑螂!我當然不可能無動於衷,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把他丟進馬桶一把沖掉,然後這輩子再也不用看到他。」朗日忿忿的連聲低咒了幾句。

  「我實在不太喜歡知道自己像是那種令人噁心的小東西。」李以傑不敢恭維的皺起了眉頭。「說真的,要不是有我,妳這種個性要在這一行生存下去,實在很難。」

  朗日是那種不高興就直說的女人,就算天王老子來,只要她大小姐心情不好,說不買帳就是不買帳,可偏偏在這個模特兒的行業,出錢的多是她口中像蟑螂的大佬,要不是他認定自己是誤交損友,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我知道你真的是費了很多心力,可是我付出的也不算少,這不是一份容易的工作,而我只要承諾了就一定會做到十全十美,只是,有些人以為有點錢就可以為所欲為,要我買這種人的帳,我寧願不吃這行飯!」朗日一臉篤定的說。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說什麼是什麼,雖然往往令人有些吃不消,但或許也是因為她這樣的性格,反倒襯得她那原本就巧奪天工的臉蛋,更有令人目不暇給的魅力。

  「說真的,妳是討厭男人?還是像小道消息講的,有特別的性癖好?」李以傑好奇的問。

  這年頭,只要是公眾人物,不鬧點花邊新聞染一點桃色的話,不是被說成沒有魅力,再不然就是同性戀。而以朗日的樣子,當然不可能被歸類為沒有魅力,所以,市面上的小道消息便常常傳聞她是個女同志。

  「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我像個女同志嗎?」朗日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只是遇不到一個看上眼的男人而已。」

  「男人要讓妳上眼,大概不容易吧!像我這麼風度翩翩、溫柔多情的男人,妳連和我出去吃一頓飯都不肯,而且買便當還要各付各的,妳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李以傑可是好奇得很。

  不是他自誇,他雖然不是俊美到一個笑容就令所有女人敗倒在他褲下的大情聖,可是他事業有成,而且在這個充滿俊男美女的世界中,他也得了一個「帥哥」的封號,多得是女人恨不得抓住他這個金龜婿,可是朗日卻一點也不把他看在眼中。有時候他甚至有種感覺,或許她根本沒把他當男人看。

  「截至目前,男人對我來說只有兩種,一種是會在我面前飛的蟑螂,那種看到了就很想把他打死的那一種;另一種是在我背後爬的那一種蟑螂,他沒惹我,我也就當沒看到,而你就是後面這一種。這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嗎?」朗日一點也不客氣的說。

  李以傑早就習慣了朗日說話的方式,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大笑了起來,「那個楊少文還真是可憐,他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妳把他的情書當小學生的作文改,還評了個『青蛙下水』;人家送進口巧克力給妳,妳說台幣貶值,要他有點金錢觀念──這下又說他是一隻會飛的蟑螂,不知道他知道了會怎麼想?」他笑得實在是太幸災樂禍了一點。「對了!『青蛙下水』是什麼意思?」

  「青蛙下水什麼聲音?」朗日白了他一眼。

  「撲通囉!」

  「沒錯!不通。誰知道他寫什麼的?分開來每一個都是中文字,合起來卻一點意思也沒有,而且廢話連篇,什麼跟著愛神的腳步,踩著風的翅膀,走過盤古初開的棧道;他要是看過愛神,他就可以上金氏世界紀錄了,而且風的翅膀,這又是哪門子的鬼東西?至於盤古初開的棧道,有沒有盤古這個人都還是個問題呢!真是鬼話連篇,而且十句有八句是抄來的,這也就算了,要抄也不抄好一點,錯字一大堆,真懷疑他國中是怎麼畢業的!」

  朗日一想起來就頭痛,她這個人最討厭什麼詩呀、詞的,有一句沒一句的,誰知道寫的是什麼意思,想用這種東西來感動她,那他是找錯門路了。

  「妳還真不是浪漫的女人,不過,那個楊少文也真是眼睛被蛤仔肉糊到,照這樣看來,他的攻勢一時間大概還不會停,上次我還聽人說,他放話要追上妳這個火爆美人,而且不達目的絕不罷手。」李以傑好心的提醒。

  「他釘子碰得還不夠呀,他再這樣下去,我已經想叫救命了。」朗日真快被這個男人煩死了,他的心還真是強壯,不管怎麼打、怎麼捶,還是黏得像個狗皮藥膏,再這樣下去,他還沒被她打死,她就先被他煩死了。

  「我倒是有個辦法。」李以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睛閃著光芒。

  「什麼辦法?送我一罐克蟑?」

  李以傑悶笑了一下,「妳還真當他是蟑螂呀!」

  「還是打不死的那一種。」朗日加重語氣的補了一句。

  「不管他是那一種,妳總不能真的當他是蟑螂解決掉吧!我倒是有個好方法,妳有沒有興趣聽聽看?」

  「什麼方法?」

  「我不知道是舅媽的叔婆,還是叔婆的舅媽留給了我一幢房子,那個地方偏僻得連烏龜都叫無聊,要在地圖上找到它都得費一番工夫,反正妳現在的工作已告個段落,不如去度個假,順便躲躲那隻蟑螂,或許一段日子以後,他覺得沒趣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妳死纏爛打了。」李以傑彈了一下手指,提議的說。

  「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為了一隻不要命的蟑螂,跑到那不知道是什麼鬼地方去躲起來!」朗日幾乎是從鼻孔大力的噴出氣來。

  「這倒也是,那幢房子我也沒有去過,還不知道能不能住人,反正那個楊少文也不是真的那麼討人厭,妳就當我沒說過這件事好了。」李以傑點點頭,一點也不勉強她。

  朗日一看著那束大得近乎俗氣的紅玫瑰後,一臉厭煩的說:「不過,或許你說的也沒錯,這件事就讓我考慮一下好了。」

★★★★★★★★★★★★★★★★★★★★★★

  朗日一邊用手指敲著方向盤,一邊等著紅燈。今天難得這麼早就結束工作,可是她卻沒有以往偷得浮生半日間的快感,因為繁星已經嫁為人婦,而皓月又遠在希臘工作,就算她現在回到家,也是空蕩蕩的,又有什麼快樂可言?

  以前她會走上模特兒這一行,是因為她需要錢支付家中的開銷,而剛好又有星探找上她,所以,她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吃了這一行飯,而且一待就將近十年。

  雖然報章雜誌給了她一個「永遠的模特兒」的封號,但是,她看多了這一行的起起落落,或許是因為天生的優異條件,讓她可以比別人在這一行待得更久,不過,這一切終將是曇花一現。

  頂尖模特兒的位子是許多想摘星的女孩子的夢想,說她不曾因為自己站上這個舞台而自傲是騙人的,但現在的她已有了厭倦的感覺,加上繁星和皓月早就獨立,她做不做模特兒已無所謂了。

  最近她似乎愈來愈憎恨這份工作,那種被男人物化的厭惡感,在這麼多年之後,早把她站在頂端的自傲磨得一滴也不剩了。

  在這個物質化的社會中,太多的觀念被金錢所扭曲,而模特兒的定位就是其中之一。有太多的人以為模特兒靠的就是她們的身體賺錢,所以便是有價的。

  這是什麼見鬼的理論,他們為什麼不想一想,模特兒也是人,模特兒賣的可不是身體,而是個人的風格和自身的魅力,而且要吃這一行飯可沒想像中的簡單,若以為只要像個娃娃僵著笑,錢就會滾過來,可是大錯特錯!那有芭比娃娃就好了,要模特兒做什麼?

  不過,她不是衛道人士,而且她對改革世界的看法一點興趣也沒有,現在她想做的只是把自己從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眼光中剝離。

  只是,在當模特兒這麼久之後,不做這一行的她要做什麼呢?而什麼樣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呢?

  她抬頭看了一眼總是灰濁一片的都市天空,是不是因為生存在這個灰色叢林中,人們才變得愈來愈看不清自己呢?

  後面的喇叭聲提醒朗日燈號已由紅轉綠,她搖搖頭甩去自己漫遊的思緒,將車子轉向她的住所。

  她才停車,就發現楊少文手捧著一束一點也不輸剛剛送到她的休息室的花束,來到了車子的旁邊。

  「妳還是這麼的美麗,收到我的花了嗎?」他一看到朗日,眼睛便亮得像工地的探照燈,臉上堆滿了奉承的笑容。

  「如果你想回收就要快,垃圾車還沒到,慢了你就只能去福德坑找了。」朗日講得一點也不客氣。

  「沒關係,我這兒還有一束。」楊少文果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朗日這麼惡毒的話對他竟然連一點影響也沒有,就連臉上的笑意都未曾減少一分。

  「你是聽不懂還是不明白?我不會收你的花的,楊──先──生。」期日加重語氣的說,明白的將自己和他劃出一道界線。

  「我知道女人的拒絕是抬高身價的表現,愈有價值的女人愈難追,我早就有心理準準備了。而我相信我就是妳的真命天子,我的愛絕對沒有任何人比得上,總有一大妳會被我所感動的,現在妳的拒絕只是對我的一種考驗,我一定不會讓妳失望,順利通過妳的考驗的。」

  瞧他說成這個樣子,噁心話講了一堆,還一臉被自己感動得無法自拔的樣子,看來他不但是隻『長命』的蟑螂,就連神經都比別人粗、臉皮也比別人厚。

  「蟑螂蛋、老鼠屎、生蛆蒼蠅。」朗日對他的表演只有這些話。

  「這是什麼話?」楊少文不太明白朗日的意思,他一臉好奇的看著眼前一臉不豫,卻仍是美得驚人的女人。

  「噁心的廢話。」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話鋒一轉,她問:「你想讓我羞愧而死嗎?」

  「羞愧?!」楊少文的眼睛一下子大了起來,「妳是說妳終於被我感動了?妳對我這樣的態度感到愧疚了!我就知道我一定能夠感動妳的。」

  「你這個人真的是我見過最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了!要我因為你而感到愧疚?」朗日的冷哼幾乎是從鼻中噴出來的,「你等下輩子吧!」

  「可是妳……剛剛……」

  「我是說我會因為對不起盧安達的難民而羞愧。」

  楊少文是愈聽愈迷糊了,「這跟盧安達的難民又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嗎?你的話聽得我想把肚子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這樣我豈不是太對不起沒飯吃的他們,你說我這麼有良心、有『感覺』的人會不會感到羞愧呢?」

  這話實在是毒辣得沒話說,可是楊少文的反應僅是臉上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而且僵的時間搞不好連0.01秒都沒有,看得期日一把怒火燒得更是旺盛。

  「你不會哪邊涼快哪邊去嗎?」她幾乎要不計形象的大喊,還好在最後一秒時她忍了下來,但是口氣中仍可以聽到濃濃的火藥味。

  「妳是在擔心我在這種酷熱的天氣會熱到嗎?我就知道妳還是關心我的,我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果,妳的話讓我好感動,妳一定要收下我愛的花束,和我對妳的一顆真心。」楊少文把手中的鮮花捧到朗日的跟前。

  朗日簡直要瘋了!這個男人不知道是真的笨,還是故意要氣死她?!竟然能把意思這麼明白的一句話,以他的想法做另類解釋,她再和這個男人說下去,遲早她會氣得爆血管。

  她沒好氣的把她面前的花用力的推向楊少文,趁他努力平衡自己的時候,一溜煙的上了她的車,然後以極快的速度發動,再用力一踩油門,送給楊少文滿身的廢氣和塵土,充耳不聞他在身後追喊的聲音。

  「你一個人慢慢去感動,本小姐不陪了!」她冷冷撂下這麼一句。

★★★★★★★★★★★★★★★★★★★★★★

  李以傑悠閒的將雙腳抬在辦公室的桌子上,更不像話的是,他將身體整個往後靠,令椅子的前兩腳懸空,只用椅子的後兩隻腳撐著。

  雖然這是很沒體統的坐法,小時候他媽媽不知道為了這件事唸了他多少次,但這是他在輕鬆時候的習慣坐姿,而習慣這種東西一旦養成,要改掉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反正也沒有人看到,而且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要怎麼做,誰管得著!所以,只要是沒有人在,他想事情時,就一定是這樣的姿勢。

  不過,這一次他總算深刻的體認到「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這一句話了。

  因為早逃回到家的朗日,竟然門也不敲的一把推門進他辦公室,害他一時措手不及,失去了平衡,就這麼跌了個狗吃屎。照下巴疼痛的程度看來,一定會黑胃好一陣子。

  被楊少文煩得怒氣高漲的朗日,像是開火車似的橫衝直撞的闖進來,沒想到一進門就是這樣的陣仗,當下也怔愣了一下。

  「拜託!您大小姐要進來也先敲個門吧!」他一邊撫著下巴,連忙照著鏡子,心疼的察看一下他那俊帥的臉龐有沒有破相。

  「抱歉!」朗日雖然不喜歡男人這種動物,倒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她誠心的賠了個不是。「但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早叫你坐有坐相的,難怪你的椅子壽命都不長,這次沒摔死你算你運氣好。」

  這才是標準的朗日性格,再怎麼樣也總是不肯在口頭上稍居下風。

  「是!我活該。」

  李以傑高舉雙手,他認識朗日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再抬槓下去,他一點勝算也沒有,他和楊少文那隻打不死的蟑螂可不一樣,他對朗日的「毒」可是沒什麼免疫力的。

  「好啦!頂多我下次敲門就是了。」朗日這個人脾氣雖然火爆,除非是真的氣著了,不然她的性子一向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一看李以傑高掛起免戰牌,口氣反而軟了下來。

  李以傑笑了笑,或許就是因為朗日的率真,所以他才會對她有這麼大的容忍度,不然這年頭去哪找像他這麼一個被員工騎在頭上的老闆。

  「好了,妳不是該回家了?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氣成這個樣子?是哪個人有這個膽子,把我們的朗日大小姐氣成這個樣子?」

  「臭蛋、爛蛋、笨蛋、屁蛋加王八蛋。」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朗日一出口就沒什麼好話。

  「妳這是什麼話?」

  「那些加起來是什麼?」朗日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變成混蛋的廢話。」

  李以傑「噗哧」一聲,差點笑岔了氣,「真是絕!好了,我猜猜看,那個能把妳氣成這樣的人,大概是妳口中那隻打不死、踩不扁、踹不昏的楊大蟑螂少文先生。」他看一眼朗日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得沒有錯。

  「就是那個吃飽撐著腦袋的傢伙!」

  「他又做了什麼事?」李以傑一臉的好奇。說真的,那個楊少文有時候比演員還誇張,他還真想建議他改行去寫劇本好了,一定大有可為。

  「我發誓他的腦袋一定生得和別人不一樣,一定是他媽媽懷他的時候吃錯了藥,再不然就是出生的時候腦缺氧,還是小時候發過高燒,反正說來說去他就是不正常!」朗日大概是被氣瘋了,說起話來開始有些語無倫次。

  「好了!我知道妳很生氣,但是妳先冷靜一下,沒有必要氣成這個樣子吧!生氣可是女人的大忌,老化得快喔!」李以傑安撫的說。

  「我不說你根本不知道。」朗日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之後,就氣沖沖的把剛剛的事從頭到尾的講了一遍。

  這朗日愈講,李以傑的臉色就愈紅,到最後,他也不管下巴痛不痛,再也忍不住的抱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他把妳沒好氣的『哪邊涼快哪邊去』的諷刺,當作是妳擔心他會不會中暑的話?!而且還自顧自的感動得心花怒放?!」他不可思議的說。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人?

  「沒錯!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沒長齊、神經有問題?」朗日簡直快被打敗了。

  「這真在是太好笑了,天哪!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聽到這麼好笑的笑話,我看他的綽號可以從打不死的蟑螂,升級成打不死的『笑話蟑螂』了。」

  他真的好久沒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了,笑得他肚子亂痛一把的。看來那個楊少文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說不定他還是張三丰的嫡傳弟子,不然太極拳怎麼打得這般爐火純青?

  「喂!夠了沒有?」朗日雙手抱胸,臉色悶悶的說。「我可不是看你生活太無趣,專門跑到這兒來講笑話給你聽的。」

  「妳可別叫我去趕蟑螂,我可不是克蟑,這差事妳還是另請他人吧!」李以傑做了一個謝絕關說的手勢。這朗日可不是一個好搞定的女人,他可不想沒事惹來一身腥。

  更何況,他如果真的幫她趕走了蟑螂,那他以後還有好戲可看.還有笑話聽嗎?

  當然,他才不會白痴到把這些話說出口,否則他豈不是比那楊少文更『天才』?那種『天才』,一個就夠了,他可沒興趣和楊少文爭這頭銜。

  「早就知道你不是那塊料了,叫蟑螂去趕蟑螂?那傢伙的白痴病要傳染也不會傳染到我身上來。」

  「那妳來找我是?」這下李以傑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理由,那她還會有什麼事?

  「你不是說你的誰誰誰留了一幢房子給你?反正我從現在起有好長的一段假,就當是度個假,順便遠離那隻噁心的蟑螂。」朗日把她的打算說出來。

  「可是……我看這不太好吧!」李以傑似乎有點猶疑。

  「喂!那可是你先跟我提議的,怎麼?現在想反悔了?大不了我付你房租。」

  「不是這個問題,那幢房子連我也沒去過,要不是突然靈光一閃,只怕我早忘了那幢房子的事,根本也沒什麼好捨不得的。」

  「那不就結了。」朗日一臉就這樣說走的表情。

  「我怕那兒不能住人,我說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這麼多。可是後來我想一想,那兒妳一定住不慣的,聽人家說,那兒連電話都只有村長家才有,是個標準狗不拉屎、鳥不生蛋,連烏龜都不想上岸的地方。像妳這種女人,是不可能住在那種地方的。妳就當我沒有講過吧!」李以傑搖搖頭的勸著她。

  「我是哪種女人?」朗日的口氣變得有些危險。

  本來聽他這麼說,她當下興致去了一大半,也想放棄這個聽起來好像很笨的主意,可是李以傑最後的那一句話卻犯了她的忌諱,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之中,『被人認定是某種人』可以排名在前幾名。

  李以傑一看到朗日那雙會勾人的大眼幾乎快冒出火來,就知道他的話引起了朗日的反彈,他連忙改口:「沒有!我只是說,像妳這樣美麗的女人,到那種鬼地方去做什麼呢?太不搭了嘛!」

  「是嗎?可是我偏偏就要去,你有意見嗎?」這下她是非去不可了,她就不信那是什麼恐怖的地方。

  李以傑看她一臉的倔強,看來這次她心意已決,他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他聳聳肩的嘆了一口氣。「妳真的不後悔?」

  「我像是那種會後悔的人嗎?」朗日覺得有些受辱。

  「oK!」李以傑點點頭,「我已經警告過妳了,到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可別怪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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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哪!她已經開始後悔了。

  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公車可以是這種開法。朗日的手死命地攀住車窗的鐵框,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運人帶行李的全都飛了出去,然後她大好的生命就這樣和世界告別。

  當她第一眼看到這輛停在面前的公車時,一股不安的念頭就漸漸地爬上她的心頭,她看著這彷彿從五0年代保存至今的活動化石,愣立當場。要不要上這輛車,著實在她的心中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鬥爭。

  天知道那個叫牛尾村的到底在什麼地方,她翻遍台灣的地圖,就是找不到它的正確位置,而李以傑的交代又不清不楚的,說什麼只要她到了屏東的機場,再轉兩班車,就會到那個什麼牛頭還是牛尾的地方。

  她本以為轉兩班車的意思,就是從什麼站轉什麼站之類的,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那兩班車的意思是:先出機場坐車回公車總站,再搭上一輛以她的標準而言早該送到博物館以文化古物加以保存的公車!

  當初她接受李以傑的提議,不租車而改搭公車的方式,原本以為這樣那隻蟑螂就無線可尋,她可以安安靜靜的享受一段不受打擾的時光,但是現在她反而懷疑,這一切是不是李以傑故意安排的,好報復她一向『欺凌』他。

  這輛公車發動起來的聲音比動物園的大象還吵,當她把那近三大皮箱的行李提到公車門前的時候,還得費盡吃奶的力氣搞定那『自動』──自己用手動──的公車門,把她累得連轉身逃離的力氣也沒有。

  她才一上車,就發現車子上除了那個皮膚黝黑、一臉熱心的中年司機外,大概只有五個人,外加一隻雞。

  雞?!朗日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那隻雞不是那種被人又綑又綁,一副大難臨頭的倒楣樣,而是大搖大擺、趾高氣揚的在車中大步遊走,還不時在她的面前拍拍翅膀向她示威。

  「小姐,妳吻是呷ㄟ郎,妳是喂叨位來ㄟ?妳賣去叨位?(妳不是這兒的人,妳從哪兒來?妳要去哪兒?)坐在她前方,大約五十幾歲的婦人熱心的問。

  這就是都市人和鄉下人不同的地方,在都市,就算比鄰而居也不見得說過幾句話;可是在鄉下,即使不相識也會聊上那麼幾句。

  朗日努力分辨那婦人的話,卻怎麼地想不起牛尾村的台語要怎麼講,只好以半國語半台語回答:「賣丟牛尾村,阿嬸,妳知地叨位?(要到牛尾村,大嬸,妳知道在那兒嗎?)

  「妳賣丟牛尾村?那兒啥米嘛沒,只有牛啊、羊啊、鹿啊、馬……」那婦人一聽朗口說她要到牛尾村,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眼之後,一臉驚異的說。

  朗口笑一笑,她實在沒有和人閒話家常的習慣,雖然這婦人的話多多少少已在她的心中掀起一些不安,看來那個牛尾村真的不是什麼好地方,怎麼聽起來像是什麼蠻荒之地。

  那婦人伸手拉了一下鈴,公車像是在比反應,瞬間煞住車;差點把朗日摔了出去,幸好一路上她的手就沒有放開過公車上的欄杆。

  「小姐,我賣下車了,下一站叨是牛尾村了,妳咁有人會來接妳?」那婦人熱心的用台灣國語問著。

  朗日微笑的點點頭,讓那婦人能放心的下車。其實,她在牛尾村人生地不熟的,哪會有人來接她,不過,她倒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大不了搭便車或叫計程車不就好了。

  等要下車的人下車後,公車又開始以那超瘋狂的速度跑了起來,朗日這時才發現,公車上竟然只剩下她一個乘客,所有的人在剛剛那一站全都下車了。

  似乎司機也發現了這件事,他回過頭對期日笑了一笑,「真是稀奇,妳要到牛尾村嗎?」

  朗日奇怪的看了司機一眼,這個人真的有通天耳,不然怎麼能在這麼吵的車子上聽見她和那個婦人的對話,知道她要去什麼地方。

  那司機大概也接收到了朗日疑問的眼神。以鄉下人特有的爽朗笑聲,哈哈大笑的解釋說:「牛尾村是最後一站,妳不去牛尾村難道又要回車站?」

  「牛尾村是最後一站?」朗日重複了一次。

  那種自從她上了車之後,一直在她心中盤旋不去的不安感似乎愈來愈濃,她心想:這年尾村有這麼偏僻嗎?

  「牛尾村很少有人去的,平常我都是在牛頭埤就轉回了,妳是近三個月來第一次要坐到牛尾村的客人,上次那個阿美還是因為她家的鐵牛壞了才坐公車。」

  「三個月?!你在上一站就轉回,如果有人要從牛尾村坐車怎麼辦?」這樣不是人沒有職業道德了?

  「小姐,妳不能怪我,這是上面的決定,因為沒什麼人會到那裏,天天這樣跑也是浪費油,如果牛尾村真的有人要坐公車,他們會由村長打電話到車站,然後我就會開到那裏。」司機解釋的說。

  朗日現在百分之百的確定,那個牛尾村大概真的是在世界的邊緣、台灣的角落,而她真的要在那樣的地方度假嗎?

  就在朗日沈浸在滿心的疑惑中時,公車像是受到驚嚇般倏地停了下來,力道之猛,讓朗日的行李差一點向前滑到司機的身旁。

  「你不會跟我說到站了吧?」

  朗日望著車窗外,除了那個以木頭充當的公車站牌外,剩下的是長得幾近人高的雜草,連個人煙也沒有。

  這就是牛尾村?!

  如果那個木頭站牌不是寫著大大的中文字,她還以為自己到了靈異故事的拍片現場呢!

  「這兒就是牛尾村了。」司機的話打破了朗日的一絲希望。

  「可是,我連一幢房子也沒有看到,這算是村子嗎?人呢?人都到哪裏去了?」

  「沿著這條路走,大概還要五、六公里才到牛尾村,只是前面的路太小,公車不能走,所以站牌才設在這裏。」

  五、六公里?!

  這就是她要度過一個美麗而不受人打擾的假期的地方?她若真的住在這種雞不拉屎、鳥不下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她才真的是頭殼給他壞去哩,她犯不時為了像楊少文那樣一隻找死的蟑螂,做這樣的事虐待自己吧!

  「小姐,像妳這樣的女人,根本不能住在牛尾村那種地方,那裏除了一些牛、羊、馬、豬之外,什麼也沒有,就連電話也只有村長家有,像妳這種打扮的女人,去那裏要做什麼?」司機看了一臉驚訝的朗日,猜也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她要去的是什麼樣的地方,便好心的勸著她,偏偏他用錯了方法。

  其實,朗日第一眼看到這個公車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悔意,冉加上一路上荒涼的景象,她早已打算就這樣原車回去,然後從此忘了有這麼一個地方。

  可是,這司機居然和李以傑用同樣的口吻,說她這樣的女人不適合住在這種地方!

  什麼叫做「這樣的女人」?

  她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人家說她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好像她就該被人給定了位,連一點反駁的機會也不能有。

  「誰說我不能住在牛尾村的?我連行李都帶來了,不住到我的假期結束,我是不會走的。」

  話才一說出來,朗日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她真該好好的管一下自己的舌頭,她明明不想待下去,何必硬是把自己的後路給砍斷呢?

  「好吧!妳都這麼堅持,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那我要先走了。」司機熱心的替她把那三大箱的行李提下車,然後頭也不回的用火燒屁股的速度將車子開走,讓朗日連反悔的機會也沒有,只能呆怔的看著公車將她丟在這個荒涼的地方。

★★★★★★★★★★★★★★★★★★★★★★

  七月天的太陽,火熱得讓一向不怎麼流汗的朗日全身香汗淋漓,她不禁詛咒起天氣。

  她看了一眼窄小的鄉村道路,雖然她對這是否是條道路仍有些遲疑,但是看來這是唯一可以到達牛尾村的路了,現在的她已不可能再走回頭路,除了往前走之外,已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嘆了一口氣,提起行李中最小的一箱,如果她不想在這種荒郊野外過夜的話,就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至於其他的兩箱行李,等她在牛尾村找到人的時候,再請人來幫她搬過去好了。

  司機不是說到牛尾村只有五、六公里的路?換算成公尺,不過「才」五、六千公尺,若以三步為一公尺來算,她根本不用數到兩萬,就會到達李以傑口中那個能讓她安心度假的地方了。

  她慢慢的走在雜草叢生的碎石子路上,每走一步,她就益加感覺到腳下石頭的尖銳。心裏數著四千一百八十三、四千一百八十四、四千一百八十五……

  當碎石子路變為泥土路的時候,朗日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但是她馬上發現她這口氣鬆得太早了一些,因為不平的路面每每總是讓她重心不穩,而且不是她的衣服勾到一些枝枝葉葉,就是肩上的香奈兒絲巾被勾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

  終於,朗日在不知道第幾次失去平衡的時候,重重的摔在地上,幸好行李箱成了她和地面的緩衝物,讓她免去和泥土地的「肌膚相親」,不過,她的構腳卻又被路旁的枯枝劃出了一道不小的縫。

  該死!朗日看了一眼褲腳,八千塊就這麼報銷了,不過,這時她連一點生氣或可惜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一摔,把她剛剛數的數兒全摔散了,這下她又得從零開始算起。累癱了的她,連站都懶得站起來,反而大字型的躺下,從交錯的枝葉中看著湛藍如水的天空。

  不用照鏡子,朗日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十分狼狽,要是她現在這個樣子給人看到了,認得出她就是報章雜誌中那個美豔得令人無法親近的名模嗎?

  大概不可能吧!連她自己都不能想像自己的樣子,怎麼可能有人看得出她就是易朗日,那個總是光鮮亮麗的女人呢?

  真是可悲呀!沒有那層光鮮的外表,她易朗日又算什麼呢?

  透過樹葉篩落的陽光,沒有令人炙熱的疼痛,有的只是暖洋洋的感覺,不像平時在她頭頂近百度的聚光燈,總是熱得她頭昏眼花,這樣舒服的感覺,讓她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長久以來忙著工作,幾乎讓她忘了新鮮的空氣聞起來有多讓人愉悅。

  「吱!吱!吱!」

  一陣尖銳而奇怪的聲音從林中由遠而近的傳來,嚇得朗日整個人連忙爬了起來,這種荒郊野外、人煙稀少的地方,誰知道會有什麼東西出現。

  她連忙抬頭看向林中聲音傳來的方向,突然,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來,因為她竟然看到她的香奈兒絲巾在林間像是有生命的穿梭著……她不會真的是撞邪了吧?

  她用力的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現在是大白天,她一定是太陽曬多,眼花了,不然她怎麼會看到絲巾像泰山一樣,從一棵樹又跳到另一棵樹?

  朗日強迫自己不要因為害怕而落荒而逃,這一切一定有個合理的解釋,不過,現在就算她想跑也跑不動了,因為她的腳就像是定住了似的,連移動一下都成問題,更何況是跑呢?

  「裝神弄鬼的算是什麼英雄好漢?快一點滾出來,你以為這樣子,本姑娘就會怕了你嗎?」心或許早就快衝出胸口,朗日仍不甘示弱的說。

  雖然是大白天,朗日卻覺得腳底板有股冷氣直上了心頭,她死盯著那愈來愈近的絲巾,深怕錯過了妖怪出現的那一刻。

  終於答案揭曉了,朗日怎麼也沒有想到,裝神弄鬼的竟然是一隻猴子!那該死的猴子拿著她那條近五位數的絲巾當披風也就算了,這會兒還在她的面前大跳彩帶舞!

  牠那搔首弄姿的樣子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可是剛剛被嚇得半死的朗日只有一肚子的氣,恨不得踹那隻無聊的猴子一腳,哪有心惰看牠耍寶?

  朗日氣得隨手拿起一塊石頭,用力的向猴子丟了過去,結果猴子應聲倒地。朗日勝利的做了一個鬼臉,看那隻猴子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不過,朗日的勝利感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那隻猴子竟然動也不動的躺著。牠不曾就這樣掛了吧?那她的罪可就大了。

  「喂!你不會就這樣去了吧!你可是猴子,反應慢而被人砸死的死法,下了猴子地獄可是會被取笑的。」她伸出一隻手指頭,小心的戳了戳那隻看起來像斷了氣的猴子。

  糟了!牠真的不動了,怎麼辦?

  「喂!你可別死了!你死了,我就變成了殺猴兇手了。」

  朗日急了,顧不得她這個人生平最討厭的東西除了男人、蟑螂之外,就是毛茸茸的動物了,一把就抱起那隻不算輕的猴子,用力的搖晃,昏亂的腦袋中唯一想到的是,不知道心肺復甦術用在猴子身上是不是也一樣有效?

  就在朗日急得幾乎要手足無措的時候,那隻猴子竟然倏地睜開眼睛,臉上是賊得不能再賊的笑容,然後一把搶下朗日頭上價值不菲的卡地亞髮飾,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離朗日的懷中,還在三步遠的地方對著她學青蛙跳肚皮舞!

  更可惡的是,那隻死猴子竟然還對她送了個大飛吻,那個樣子,簡直就像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花花公子。

  朗日終於確定了一點,那隻猴子一定是公的,因為牠和那些像蟑螂的男人有著太多的共同點。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你這隻變態的蟑螂猴,不然你就死定、死絕、死翹翹,你隨便選一樣,知不知道?」她恨恨的大喊。

★★★★★★★★★★★★★★★★★★★★★★

  羅亦淼小心的將掉落樹下的小雀兒送回牠的窩,看著牠和父母團聚時快樂的樣子,臉上不自覺地綻出一抹溫和的微笑。

  確定沒有事情之後,他又坐上那被亦磊取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銅罐仔車」,朝著他住的地方駛去。

  原本他這個時候早就該到家的,可是在半路上卻遇到了這個不安分的小搗蛋,讓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牠送回牠那半天高的家。

  「別再調皮了,你還太小,外面的世界對你來說著實險惡了些,懂不懂?」羅亦淼臨走前還不忘交代說。

  他是個不喜歡說太多話的人,可是在面對動物的時候,他似乎就沒有這層顧忌,也不太像他面對人的時候一樣寡言。

  他並不是一個冷漠的人,只是他喜歡那種安安靜靜、不忮不求的感覺,靜靜的看著身旁的事物流轉。

  或許當初他的父母親名字取得夠貼切,他真的像水一般,不像他那雙胞胎弟弟,總是像火一般,有著用不完的精力,還有那個唯一在牠的心中引起些許漣漪的女子。

  他們都是閃耀著光芒的人,只要一出現,就會像磁石一樣的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讓人不由自主的眼中只有他們的存在。

  其實他並不自卑,也不曾對這些事有所不滿,畢竟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太陽,總該有些人是向日葵吧!

  他微微提起了嘴角,怎麼今天他會想起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抑或這是將要發生事惰的預兆呢?

  一個女子的尖叫聲隱約的破空而來,如果不是他如此熟悉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絲聲音,大概不會發覺這個聲音有什麼不一樣。

  女人?!

  在這種野地裏?

  羅亦淼皺起了眉頭,找尋聲音的來源,然後發現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對著阿蛋大聲叫罵。

  阿蛋是一隻野生但不怕人的猴子,有時,牠還會跑來向羅亦淼要東西吃。羅亦淼知道阿蛋是隻相當調皮的猴子,再加上阿蛋身上裹著像是紗還是手巾之類的東西,他大膽的推測,一定是阿蛋做了什麼事,才惹得那個女人氣成這個樣子。

  看那個女人的打扮,羅亦淼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女人不會是迷路了吧?不然,任何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在牛尾村這種地方,穿那種有MARK的東西根本就是在丟錢。

  「阿蛋!」羅亦淼出聲制止阿蛋的行為,畢竟住在這種野地,並不表示他就沒有一點紳士風度。

  那猴子一看到羅亦淼,聽出他語氣中的譴責,連忙吐了吐舌頭,然後像是逃避責任似的一把將絲巾塞進他的手中,一溜煙的跑得無影無蹤。

  「該死的!那死猴子是你養的強盜還是小偷?你這個卑鄙、下流兼無恥的男人,竟然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而且做事敢做不敢當,偷東西還要假他『猴』之手,你簡直是集所有爛透於一身的野蟑螂!」

  朗日正愁一口氣沒處發,一看到有個她最討厭的人種出現,她便連珠炮似的炸了開來,連一點給人喘息解釋的餘地也沒有。

  「妳的。」羅亦淼被人劈頭莫名其妙的罵了一頓,竟然一點氣也沒有,然後走向朗日,並將手中的絲巾遞給她。

  朗日當然也知道是自己胡亂指控,但誰教這個男人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活該當下成了她的出氣筒。

  不過,這男的修養真是好,無端遭了這無妄之災,竟然連一點火氣也沒有,這樣的男人倒也少見,這讓朗日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

  不看還好,這一看,倒教期日腳下一個踉蹌,要不是羅亦淼及時扶了她一把,她早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她說什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到他!那個她這輩子第一個暗戀的對象,也是造成她這麼討厭男人的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的吐了出來,不想讓他看出她心中的激動。

  「還好嗎?」羅亦淼問。

  「我會有什麼事?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平常的朗日並不是防衛心這麼重的女人,可是,這個男人不一樣,或許他只是基於常情的問了句合理的話,可是她卻不由得反應過度了起來。

  羅亦淼似乎看出朗日的不安,他微笑的搖了搖頭,「迷路了?」

  他的話讓朗日鬆了一口氣,但是心中卻升起一股莫名、奇異的感受,最令她不解的是,那感覺竟然像是失望。

  她是失望他沒有認出她來嗎?

  朗日搖搖頭,甩去這荒謬已極的想法。他忘了有她這個人的存在最好,跟他告白那件事,是她這輩子所做過最丟人的事,她恨不得這件事從來就不存在,他忘了她不正好合了她的意,她怎麼可能會有失望這樣的感覺呢?

  她一定是被這個落後的地方給嚇傻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送妳?」羅亦淼好心的問。

  「要送我去哪裏?」朗日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牛頭埤。」

  朗日疑惑的皺起了眉頭,「為什麼送我到那兒?」

  「搭公車。」

  朗日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這個男人以為她迷了路,所以要送她到有公車的地方搭公車。

  「我要去牛尾村,我才不要去牛頭埤。」

  羅亦淼疑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妳確定?」

  「你那是什麼眼神、什麼話!牛尾村是你家的?我要去牛尾村不行嗎?」朗日沒好氣的說。

  為什麼每個人一聽到她要去牛尾村就露出那種眼神?雖然她承認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在台灣還有這種地方存在,但這不表示她不能住在這種地方吧?

  「不合適。」羅亦淼搖搖頭,不是他有偏見,而是這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都會女子,像她們這種過慣了只醒在「晚五朝九」──晚上五點到早上九點──的人,說什麼也不可能生活在牛尾村這個連個電視都沒有的地方。

  「拜託!有字條黏在我的衣服上,說我是不能住在牛尾村的那種女人嗎?為什麼每個人都說這樣的話?」朗日氣得直想砸東西,但是她手邊什麼東西也沒有,真是「東西要砸時方恨少」。「還有,你這個人講話都不會超過三個字嗎?還是超過三個字你就不會講了?」

  「或許吧!」羅亦淼倒也不介意,只是聳了聳肩,不過,他的回答還是沒有超過三個字。

  朗日翻了翻白眼。她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是悶棍,而這個男人看來是箇中翹楚。

  沒辦法!悶棍一棒子打下來,什麼火都沒了,她這個連珠炮可真的是一點用武之地也沒有。

  「我認了,反正我還得靠你送我到村中,你只要送我去就好了,至於你高興講你的『三字經』,那是你家的事。」

  朗日一攤手,反正此刻的她也著實累了,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的洗個熱水澡,然後開始享受她的假期。

  「妳住哪?」

  李以傑的那個親戚好像是叫……朗日一下子想不起那個名字,只記得好像和某個名人同名。

  「李……麗花!對了,就是麗花。」朗日高興的拍了一下手,看來她的記性還真不錯,竟然還想得出這個名字。

  「麗花姨?」羅亦淼搖搖頭,「不能住。」

  「為什麼?那是我老闆的房子,他也答應借我了,你有什麼權利說我不能住?」朗日整個人的臉色都沈了下來。

  這個男人也太瞧不起人了,原先她對於自己要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不免有所疑慮,可是,現在說什麼她也要到牛尾村住上那麼一住,因為她想證明,只要她想要,沒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到的!

  「回去吧!」羅亦淼搖搖頭的勸著。

  「你不送我就別浪費我的時間,我就算是用走的也會走到牛尾村的。」朗日像是宣誓的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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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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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朗日看著眼前的屋子,現在她總算知道羅亦淼口中的「不能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羅亦淼不是尋人開心的那種人,她一定會以為是他在開玩笑。這地方比電視台的鬼屋佈景更像鬼屋。

  這像是間有許多年沒有人進入的屋子,門外的雜草有半人高,不仔細看,還找不到曾有的石子小徑,有時風一呎,少了玻璃的窗戶還會發出颯颯的聲音。

  「這真的是麗花姨的房子?」朗口不抱希望的再問了一次。

   羅亦淼點點頭,他的回答讓沒有希望的朗日一下子成了絕望,這不會就是她要度假的地方吧?

  她真的有點懷疑,這個地方真的能夠住人嗎?

  她知道她對李以傑的態度一向不是挺好的,但至少她沒有陷害過他,充其量不過是對他說話夾槍帶棒;或是有她看不順眼的客戶,她不會顧他的面子問題,翻臉走人;或有時拿他當出氣筒,沒事的時候當他是小弟兼跑腿的而已……

  看來她真的對他還做了不少惡劣的事,但是,他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整她嗎?

  「回去吧!」

  羅亦淼的話只是陳述事實,他的臉上沒有一丁點「我早就說過」的得意樣子,有的只是他一貫的溫和笑臉。

  可是,朗日就是不想認輸,他就這麼篤定她看到這幢房子一定會打退堂鼓?不然為什麼他剛剛不跟她把話說明白。

  他認定她是這樣的,她就偏偏不讓他得逞。這屋子不過是髒了點、破了些、草長得高了點、看起來醜了點,而且有點搖搖欲墜的樣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謝謝你,不過,我還是打算住在這裏,它只不過不像我預計的那樣而已,並不表示我不能在這兒繼績過我的假期,我相信這兒只要打掃一下,一定會不一樣的。」話是這麼說,可是朗日的語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別逞強。」羅亦淼搖了搖頭。

  他看得出眼前的女人只是逞強,他可不希望她會後悔,畢竟這幢屋子如果真要住人,必得大肆整修才行。

  「謝謝你的關心,我想我可以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的。」

  被人看出了她其實只是嘴硬,如果她認可了他的話,那不就表示她真的是在逞強──雖然她真的是。

  這下她說什麼也要在這兒住上一住,不然豈不讓人看扁了。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已經決定了,非常謝謝你送我來,現在我要整理這屋子一下,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順便幫我把丟在村口的行李帶回來,我會非常感謝你的。」朗日一副女王般的口吻,心中暗暗為自己鎮定的表現得意不已。

  看到了羅亦淼說不出話的樣子,讓她的心中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勝利感,她昂起頭不再理會他,提起她的行李,小心的朝著大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拿出李以傑交給她的鑰匙,插到鑰匙洞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用了,任憑她用盡力氣,那鎖仍然連動一分的意思也沒有。

  她一回頭,發現羅亦淼還站在原來的地方,她剛剛還一臉的自信,現在要是讓他知道她連門都打不開,一定會笑掉他的大門牙的。

  說什麼她一定也要打開這個門!

  「動呀!不然我就糗大了,求求你快動吧!」朗日急得都開始對門說起話來了。

  不過,這個門似乎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情也沒有,仍是文風不動,一點開門的意思也沒有,她再一回頭,發現羅亦淼還站在原來的地方,急得朗日顧不得什麼形象,舉起腳就往這大門踹了一腳。

  這不踹還沒有事,這一踹,原本一動也不動的大門竟然動了,但不是正常打開,而是整個的倒了下來,一時間,朗日只能呆呆的瞪著地上的門,搞不清楚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沒事吧?」

  羅亦淼急急的跑向她,剛才門倒下的時候,差一點兒把他的魂嚇跑了,還好那個門是倒向裏面,要是倒錯了方向,一定會壓在她的身上。

  「沒事!不過是個門嘛!等一下再裝回去就好了,只要有水、有電,哪個地方不能住人。」雖是驚魂甫定,朗日仍是不認輸的說。

  「沒有。」羅亦淼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你說話能不能長一點?你真的是我這輩子除了啞巴之外見過最少話的男人了。」朗日皺起了眉頭抱怨著。

  「水和電。」

  「你是說這兒沒水、沒電?」朗日這下總算明白了羅亦淼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來,她沒有聽錯吧?這地方破爛成這樣也就算了,而且還沒水、沒電,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她一心嚮往的假期,塵世中的世外桃源,原來只是她的想像,而真正的現實是,她來到了一個鬼地方!沒錯!這種地方就只有鬼才會來住。

  李以傑,你給我記住!

  「我怎麼這麼倒楣,竟然來到一個沒水、沒電的地方,這裏是台灣耶!就這麼一點兒大的地方,竟然還有缺電少水的,而且好死不死的竟然讓我碰上了。」朗日再也忍不住的尖叫了起來,畢竟這種事可不是普通人遇得到的。

  「我送妳。」

  羅亦淼對朗日失控的樣子一點反應也沒有,臉上仍是怕那一逕溫和的笑容。

  一聽到羅亦淼的話,朗日奇蹟似的安靜了下來。「我不要,我說過我決定要住在這兒,這是我的假期,沒度完我的假,我是不會走的。」

  現在走了不就承認,她真的是那種沒辦法生存在這個地方的「那種女人」了。

  「別這樣。」羅亦淼搖了搖頭。

  這女人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硬,這個地方根本不可能住人,她還是一口咬定她就是要住在這個地方,難道她看不出來,要是來個大一點的颱風,這兒說不定就要夷為平地了。

  而且接下來就是颱風季節,住在這樣的地方是很危險的,隨時都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事。

  「不到我的假期結束,我絕對不會離開這個村子,反正我住這村子是住定了。」朗日為了一口氣,就算接下來的日子有多難過,她也會咬著牙撐下去。

  「住我那。」羅亦淼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一向不喜歡和人相處,今兒個怎麼會自動的提出這種事呢?

  不過,如果這個女人再堅持下去,他也只好這麼做了,總不能真讓她一個人住在這種危險的地方,萬一發生了事情怎麼辦?

  朗日也看得出他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看來他是基於關心才這樣說的,真是爛好人一個,這點他似乎都沒有變。

  不過,她也不是那麼不識相的人,人家邀請的話只是脫口而出,她才不會死踩著人家的話就這樣賴上他,她易朗日可不是這麼沒有人格的人。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一個人沒問題的,我可不想引起你太太的誤會。」她沒發現自己的口氣其實有點兒酸。

  「我沒有。」他亮了一下兩隻光潔的手。

  可恥的是,她聽到他這樣的回答竟然感到莫名的竊喜,甚至還鬆了一口氣。

  她小心的藏起臉上的表情,用一副訕訕的口氣說:「你有沒有結婚干我什麼事,我還是決定住這兒,我相信不會有事的。」

  「不行!」羅亦淼搖搖頭。

  「你說不行就不行,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啊?你倒是給我一個理由,說說我為什麼不能住在這裏?」朗日吃定了他就只會說三個字,能給她個什麼好理由。

  「這……」羅亦淼皺起了眉頭,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頑固。

  「oK!你沒問題、我沒問題,那我們算是達成了共識。好了,那我們就此別過。」朗日一揮手,正要瀟灑的走,一旋身,卻踢到倒在地上已嗚乎哀哉的門,一下子整個人失去重心,然後重重的摔在羅亦淼的身上。

  「妳不……」

  朗日又一次打斷他的話,「這只是一次意外,我一個人沒問題的。」她連忙的說。

  「沒問題才怪!」羅亦淼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我如果留妳在這兒。你遲早會害死妳自己,所以,不是我送妳離開,就是妳住我家。」

  他不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而這個女人卻輕易的挑起他的怒氣,即使她不想活了也不關他的事,但是他就是放心不下。而且對她這樣輕率的將自己置身在危險之中的行為,他發現這竟然才是他生氣的最大原因,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你……」朗日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不僅是因為他第一次用完整的一句話跟她說話,就是有主詞+動詞+名詞的那一種,而且還在他身上看到了怒氣。

  怒氣?!她不會是眼花了吧!

  就她所知,羅亦淼幾乎是不生氣的,至少在她瘋狂的迷戀著他的時代中,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生氣,彷彿一切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得撥動他的心緒。

  她從來不知道她有這個能力能讓他生出怒氣,而更變態的是,她似乎還享受著這份感覺,享受著這種自己也能影響他的快感。

  「沒有第二句話,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妳住在這樣的地方,如果妳不喜歡住我那兒,村中還有幾戶人家可以讓妳住。」羅亦淼以少有的堅定口氣說,反正經過剛剛幾個驚險鏡頭之後,他已打定主意不讓她再踏入這個地方一步。

  就算這個女人的脾氣再怎麼硬,他已經做好打硬仗的準備了。

  「好!我住你家。」

  朗目的回答讓已經準備一肚子草稿的羅亦淼連忙把到口的話全數吞了下去,還差一點把自己噎死。

  剛剛她還一臉死都要守在這個地方的樣子,這會兒竟然一口答應了,他該知道女人本來就是不好捉摸的動物。

  「妳不會是反悔了吧?」朗日露出一個令人心驚的笑容,那種會讓你心跳加速,卻又感大禍臨頭的那種「美麗壞女人」的笑容。

  「不會的。」他微皺了一下眉頭,但仍承認的說。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說出了口,就是一種約定,又怎麼能輕易反悔?

  只是……為什麼他有一種中計了的感覺?除此之外,他還隱約的覺得,他的生活正逐漸的脫離他的掌控之中。


★★★★★★★★★★★★★★★★★★★★★★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家會是什麼樣子,不過,看過了麗花姨的房子之後,她心中已然做好了準備,反正一個單身漢的家,而且又是在這種見鬼了的地方,有水有電,又能住人就不錯了,她也不敢奢想太多。

  車子停妥後,朗日隨意瀏覽的眼光一下子集中了起來,或許他的房子不同於她所慣見的豪華邸宅,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房子是用手工製的紅磚結實的蓋成,大朵的杜鵑花依著紅磚爭豔的開在牆邊,院子前還有三棵巨大的木麻黃,濃密的樹蔭增添了幾許涼意。

  突然,不知打哪兒衝出了一隻大黃狗,又叫又跳,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一時間,朗日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沒事的,牠只是在跟妳玩,牠叫皮皮,不會咬人的。」羅亦淼笑著說,還拍了拍狗兒的頭,看來他和動物相處的時候會比較輕鬆。

  看著皮皮在他的大手中一臉舒服的樣子,不知道他的手摸在她的頭上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一發覺自己的思緒有些脫了軌,朗日臉上禁不住升起一絲緋紅,連忙轉了個話題,「你總算開始用整個句子說話了。」

  羅亦淼似乎也對自己的舉動有些訝異,「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不善於和人說話?」朗日替他把話接了下去。

  他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好好先生一個,可是他的不擅言詞總是讓人誤解他的意思,剛接觸他的人總以為他高傲,認識之後又覺得他太木訥,其實這些都是誤解。

  他也有他風趣而浪漫的一面,而她留那麼瘋狂的想要去擁有,擁有在他那木訥表象下的深情,但是事實證明,他只是……只是一個渾球!

  反正男人沒有幾個是好東西!

  羅亦淼似乎沒有料到,朗日能把他不知如何表達的意思說出口,訝異的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也看得朗日有些臉紅,自己這樣說,好像她有多了解他似的。

  「別這樣看著找,你不知道我有「男人過敏症」嗎?雖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表示你對我有任何的權利。」朗日帶著自我防備的聲明。

  羅亦淼似乎被朗日的話嚇了一跳,臉上帶著幾分尷尬的把眼神轉了開來,「我帶妳到妳的房間。」

  朗日知道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可是,這個男人的反應也太離譜了。他沒有大聲說一句她的不知感恩,也沒有給她臉色看,只是淡淡的別開眼睛,臉上隱約還可見到一抹緋紅。

  他這樣的反應反而讓她心中升起一些罪惡感,她覺得自己像是個惡毒的巫婆,可是,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她對每個號稱「男人」的物種都是同樣的態度,為什麼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我只是……只是…:這實在不是我想的度假方式。」這對朗日來說已經是最接近道歉的說法了。

  「沒事的。」羅亦淼臉上的一抹溫柔和諒解的口氣讓她嚇了一跳。「人生總有些意外才有趣,不是嗎?」

  朗日深吸了一口氣,他不該這麼了解她的,他不該知道她這樣的口氣只是防衛和不安。而她的不安不只是因為來到了這樣一個鬼地方,看到了年少心中的一絲魅影又化為真實,那種她以為早已藏起的心情又隱隱伺機而動,才是她最大的壓力來源。

  好像光這樣還不夠似的,這個男人總有辦法讓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這可是個大意外。」她忍不住咕儂。

  「如果妳還是不喜歡的話,別逞強,雖然我的車子是舊了些,但是帶妳到牛頭埤還是沒有問題的。」

  「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羅亦淼有些不明白朗日的話。

  「你一定會反悔,你剛剛邀我來你家住的時候,只是不小心脫口而出,一點誠意也沒有。」朗日挑起一邊的眉毛。

  「那妳……」羅亦淼臉上一熱,原本就不擅說話的他,這會兒更是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了。

  「那我為什麼還要不識趣的住進來是不是?」朗日臉上的笑是那種看好戲的笑容。「因為你脫口而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我如果真答應了,你寧願撞牆的樣子。」

  「就為了這原因?」羅亦淼實在不太明白這個女人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麼,不過,他也不見得對哪個女人有什麼了解過。「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至少夠讓我決定留下來氣死你。」朗日壞壤的說。

  原來這就是她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看來他早先的預感一點地沒錯,他的生活大概從遇見她開始就要永無寧日了。


★★★★★★★★★★★★★★★★★★★★★★

  說真的,她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的懷念洗熱水澡的感覺。

  在經過一整天的折騰之後,能有一個熱騰騰的澡可洗真的是一大享受,雖然這個泡澡的地方只是個半個人高的大木桶,而不是她習慣的按摩浴缸,但是在這樣的地方有熱水可洗,她就非常滿足了。

  那個天殺的李以傑的那間什麼鬼屋子,還沒水、沒電呢!她沒有困在那兒等到發臭才被人發現,算是她的運氣了。

  其實在他帶她認識他家的環境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的家整潔得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單身漢的居所,這讓家事總是被皓月包辦,而從沒有動手機會的她深深的自嘆不如。

  時間似乎對他太過仁慈,近十年的光陰,卻不留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一絲痕跡,若真要說有,也只是讓他從一個青澀少年變成一個十足十的男人。

  不過,她不該驚訝的,報章雜誌上他那孿生兄弟的緋聞天天見報,次數絕不下於國際巨星;從那個人身上其實不難想像他現在的樣子。

  只是想像總是想像,和面對面時的那種震撼總是不同。

  朗日拿起架子上的肥皂,再一次佩服羅亦淼的細心,她的行李還丟在路上,所以盥洗的用具也連帶的不在她的身邊,而他竟然記得在浴室擺上全新的毛巾和浴巾,就連香皂也是新拆封的。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說他鈍,其實他心細如髮;說他悶,他有時也會突來驚人之語,令人拍案叫絕。

  如果她認得沒握,他可是台灣數一數一的生物化學的權威,像這種人不去中研院、大學任教,或是去研究現在最流行的複製人,跑到這個邊疆地方來做什麼?

  不過,她最好奇的是,他剛剛介紹屋子的分配時所下的但書。

  這間房子的所有東西都是不上鎖的,就連大門也一樣,可是偏偏二樓最角落的一個房間不僅上了鎖,羅亦淼還請她不要去開這個門。

  不知道這個門後到底有什麼東西?

  一個像藍鬍子的地下牢房,裏面關的是他的許多妻妾……

  她的想像力也未免太過旺盛了,羅亦淼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人,搞不好他還覺得她很可怕呢!

  朗日拿起水瓢將身上的肥皂泡沫沖丟,然後拿起毛巾擦乾了身上的水珠,這時才想起,她根本沒有換洗的衣物!她皺了一下眉頭,拿起架子上的浴巾將身子包了起來,就這樣出了浴室。

  當她一推開浴室的門,不禁嚇了好大的一跳,她一點也沒有想到,羅亦淼竟站在門外,她立刻發出一聲驚呼:「你怎麼在這兒?你想做什麼?!」

  他不會是變態吧!不然為什麼在她洗澡的時候來到她的房間?

  「我不是……」羅亦淼似乎也被嚇得不輕。

  朗日哪肯讓他有說話的機會,現在的情況擺明了是他的不對,她就知道男人全都是不能相信的,本來放鬆下來的心情一下子提得好高,「你想做什麼?你變態!竟然趁人家洗澡的時候進人家的房間。」

  「這是……」羅亦淼一急,本來就不擅說話的他,更是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生氣中的朗日哪聽得下他的解釋,加上羅亦淼那吞吞吐吐的樣子,更是肯定了她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這是你的房子,不過你已經把房間借給我了,你這樣不敲門就走進來,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我就知道男人沒有一個是可以相信的,連你也不例外,蟑螂走到哪裏都是蟑螂,這件事是不會改變的。」

  羅亦淼皺起了眉頭,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擁有好脾氣的他,竟然會因為她對他的評價而升起一股怒氣,他深吸口氣,強壓下心中對他來說少見的怒意,換上了一副淡淡的口吻,「有些事不是看到就一定是這樣的,而且妳雖然很美,但也不至於每個男人看到了就一定會對妳有非分之想。」這是他能給自己怒氣最大的容許空間了。

  他說完,不再看朗日一眼,便逕自轉身出了朗日的房門,以消極的沈默來面對她所做的指控。

  「你什麼都不必說,事實擺在眼前,親眼看到的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你根本就是一個大變態,所以才會躲在這種地方。」

  朗日心有未甘的對著他離去的背後叫囂,但是,當她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床邊的時候,她的話像是斷了電的戛然而止。

  那是她丟在村口路邊的行李!

  沒想到他竟然只因為她稍早前提過的話,就細心的幫她搬了回來,這麼說來,他剛剛只是為了幫她把行李送上來囉!

  想到這裏,朗目的臉上已是一片紅熱,看來她真的是誤會他了。或許他真的有敲門,只是那時候的她正在浴室,沒有聽到……

  不過,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不至於每個男人看到了就一定會對妳有非分之想」,他的意思是,她對他來說,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嗎?

  心中的一絲愧疚因為這個想法的浮現立刻消失無蹤。她會讓他知道,低估她的下場曾是如何。

  羅亦淼真的沒有太多和女人相處的經驗,不然他就會知道,說出那樣的話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

  夕陽漸漸從地平線落下,將四周的翠綠也染成了鮮紅,羅亦淼靜靜的坐在門口的鞦韆上,看著看了不知千百次,卻仍教他迷醉的景色。

  「皮皮,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笨?如果我像亦焱一樣口才流利的話,就不會造成這種誤會了,不是嗎?」他拍拍坐在他的腳邊、饒富興味的看著他的黃狗。

  皮皮是他來年尾村的途中撿來的一隻小黃狗,看牠小時候瘦小的樣子,根本看不出牠現在會長成這麼大,不過,牠除了身子長大之外,腦子大概一點也沒變,仍是和揀回他時一樣的調皮愛玩玩,一點「成狗」該有的穩重氣勢也沒有。

  這就是朗日出了大門看到的景象,一個倚在鞦韆上的男人輕拍著手邊的狗,沐浴在落日的餘暉之中,那優雅的景象讓她恨不得手中能有一台相機,可以將這一刻永遠保留下來。

  或許是她推門的聲音驚動了這一人一狗,他們動作非常一致的朝她的方向轉頭。

  「我……」朗日張開口,卻又不知道要怎麼把口中的道歉說出口,最後在說不出任何一句道歉的話之後,又閉上了嘴巴。

  「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闖進妳的房間,剛剛沒有嚇到妳吧?」羅亦淼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面前。

  朗日原本以為他一定會很生氣,沒想到羅亦淼的反應竟然溫和得令她臉紅,做錯事的人是她,怎麼反過來是他向她道歉呢?

  這個男人的脾氣也未免好得太過分了吧!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驟下結論的,可以的話,晚餐我請你,就算是賠罪好了。」朗日趁著還有勇氣的時候把話一次說完。說真的,道歉真的不是她在行的。

  「晚餐?」

  羅亦淼怎麼也沒辦法把朗日這樣的女人和廚房聯想在一起,所以他不禁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朗日是個聰明人,她哪會不明白羅亦淼眼中的意思,「你別小看人,我的晚餐都已經上桌了,就等你去享用。」

  羅亦淼這下更疑惑了,他才出來沒多久,她就有辦法把晚餐做好。看來她的手藝可真是非比尋常。

  「那我就不客氣了。」

  羅亦淼跟著朗日進了屋子,來到餐桌邊,期待的看向桌子,「這就是妳所說的晚餐?」

  看到他一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眼神,朗日聳聳肩露出了好大的笑容,「我只說請你吃晚餐,可沒說吃什麼,更何況泡麵有什麼不好的?好吃又便宜,熱水一開,只要三分鐘,不用等、沒油煙,隨開隨吃,口味眾多,任君選擇,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的很感激妳請我吃這麼『豐盛』的一餐。」羅亦淼搖了搖頭,比口才,他是永遠不可能贏得了她的,她講話的速度比機關槍還快。

  「好!那你要怎麼謝我?」

  不是朗日得了便宜還賣乖,只是她發現,能看見他每每無言的尷尬狀,心中就會有一種莫名的興奮,而她非常確定她愛死這種感覺了。

  羅亦淼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他怎麼讓自己和這樣一個女人牽扯上的?他是不擅言詞,可是他的腦子可不笨,這個女人根本是以捉弄他為樂。

  「好吧!為了感謝妳的晚餐,明天換我請妳吃烤鮮魚,如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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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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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0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還好你沒有說要請我吃烤小鳥,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興趣去玩彈弓。」朗日喃喃的抱怨說。

  此時的她正坐在湖中的小竹筏上,手拿著一根克難──用竹竿綁釣線的那種──的釣竿,等待著她的午餐自動送上門。

  這就是他所說的烤魚大餐?

  朗日看了看頭頂的太陽,說不定她還沒有吃到烤魚就先被太陽烤成了人乾。他難道不知道強烈的紫外線對女人的肌膚可是很大的傷害嗎?

  她拿起頭上的大草帽搧了搧,不過面對這麼大的太陽,她所做的不啻是膛臂擋車、夸父追日,說穿了一句話──徒勞無功。

  「噓!妳再這樣動來動去,我們就吃不到午餐了。」

  「開什麼玩笑,我已經乖乖的在這裏曬了兩個鐘頭了,連個鬼魚影子也沒有,你難道不能用更有效率的方式嗎?」朗日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說真的,她本來就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現在她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釣魚最大的樂趣就在等待,妳不覺得在大自然中會讓人完全的放鬆嗎?」羅亦淼微微的一笑,將手中的竿子輕輕的拋了出去。

  和朗日不一樣的是,羅亦淼幾乎是滿載而歸,他在一收一放之間,早已釣了滿滿一簍的魚,看得直教期日眼紅不已。

  「你的飼料一定和我的不一樣,為什麼牠們就只吃你的餌?」朗日看見羅亦淼輕輕鬆鬆的又釣上一條魚之後,便再也忍不住的大叫。「我不釣了,要釣你自己去釣!」

  說完,朗日起身恨恨的將手中的釣竿拋得遠遠的。她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這種只會增加她的挫折感的東西了。

  「別站起來呀,這樣很危險的!」羅亦淼驚呼一聲。

  朗日太過生氣了,一下子忘了自己現在可不是在平地上,倏地起身,加上她丟東西時的力道,一下子讓竹筏整個的翻了過去!而竹筏上的人……便不用說了,除了成為落湯雞之外,還能有第二種選擇嗎?

  「我會不會被章魚吃掉?」朗日驚慌的大喊。

  她是會游泳沒錯,可是這樣突然下水,她腦中浮起的是書中那種住在水裏的吃人大章魚,當下她死命的向岸邊游去。

  幸好羅亦淼和朗日兩個人都還略識水性,溺不死人。不過,原本在岸邊又叫又跳的皮皮還以為他們是在玩遊戲,也跟著以「狗爬式」泳姿下水參一腳。

  上了岸的朗口是一臉的懊惱,看來這一下連午餐也沒有著落了,「都是你,說什麼烤魚大餐,這會兒你要煮下水湯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有點理虧,但也只是那麼「一點點」,最大的不對還是在於他,誰叫他要出這什麼鬼主意,要請她吃大餐也不乾脆一點,偏偏還要她來釣這什麼浪費生命的的魚?他是吃飽太閒了是不是?

  但是上了岸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羅亦淼,他的態度讓朗日在嘴硬之餘,心中也不免志忑,他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

  「你生氣了?」朗日小心的問了句。

  說真的,她有點害怕這種情況。雖然她篤定羅亦淼是個好脾氣的人,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什麼,畢竟不叫的狗才容易咬人,不是嗎?

  羅亦淼悶哼了一聲,他的眸子在他抬起頭之後,把他的想法洩露在朗日的眼前,「妳怎麼會以為這水中有章魚?」

  說穿了,他根本就是在忍住笑意。這個想法一進入她的腦中,就激得朗日幾乎要老羞成怒,她噘起紅灩的小嘴說:「我是一時慌了,不行嗎?你還有空笑我,這下子你拿什麼來賠我一頓大餐?」

  她擺明了如果羅亦淼不實行他的承諾,這一次她絕不會善罷甘休,他竟敢暗暗的嘲笑她!

  「不會的,妳看皮皮不是把我們的獵物帶回來了嗎?」羅亦淼笑一笑,手拍拍全身滴著水的皮皮,牠的嘴叼著羅亦淼放魚的竹簍子。

  朗日怎麼也沒想到,這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小土狗,竟然還真有點小聰明,不由得也伸手拍了拍牠的頭。

  不過,她早該知道她根本和這裏的動物犯沖,這是由她一來這個村子,便和那隻可惡、欠扁的猴打照面開始,這兒的動物就像是和她作對一般,反正牽扯上了就準沒好事。所以,當她才低下身子想好好的稱讚牠幾句,牠竟然當著她的面甩動身上的水珠,當場讓全身早已濕透的朗日又遭受一次「水禍」。

  「皮皮!」羅亦淼想出口喝阻已經來不及。「妳沒事吧?」他擔心的問了句。

  由她剛剛的表現看起來,她已經有夠不高興了,這下再遇到這種事,她不氣得七竅生煙,把皮皮抓起當午餐才怪!

  當朗日久久沒有出聲,羅亦淼更加證實心中的看法,他正想開口替皮皮說幾句脫罪的話,但是朗日比他更早出聲。

  「你這隻可惡的狗,要玩就玩,反正我全身上下也沒一處地方是乾的,我豁出去了。」

  她說完,跑到了岸邊,用手將水大力的撥在皮皮的身上,而皮皮本來就是一隻愛玩的狗兒,這下有人陪牠玩,更是樂得不可開交。

  當下,牠跑到期日的身邊跟她玩起「人狗大水戰」。

  面對眼前超出他預想的脫軌情況,羅亦淼搖了搖頭,訝然的發現自己的臉上竟擒著一絲笑容,在朗日每每發出她銀鈴般的笑聲的時候,又加深了一分。

  她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的防備心很重,因為她的臉上總是藏不住她的想法。在看多了人類掩在面具後曲曲折折的心態後,他能夠碰見一個這麼坦率的人,真的就像是一個奇蹟。

  她像是個奇蹟化身的小女孩。

  羅亦淼將眼光投射在和皮皮戰得不亦樂乎的朗日的身上,陽光在她和皮皮濺起的水花中形成一道道的彩虹,將她原本就美得驚人的臉襯得更是令人心醉,而被水浸透的衣裳緊貼著她的身體,呈現出她的曲線,她不是個小女孩了……

  她是個道道地地的女人!

  這個念頭一進入羅亦淼的心中,令他一驚,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意識到這種事,而且還因此覺得有些心神搖蕩。

  他急急的將眼光調離她的身上,深吸了幾口氣,藉此安定他幾乎要脫了軌的思緒。

  他開始動手整理竹簍子中的魚,或許忙一點會讓他忘了心中漸漸生起的陌生感受──一種太原始的感受。


★★★★★★★★★★★★★★★★★★★★★★

  「魚烤好了嗎?我快餓死了。」

  朗日被羅亦淼烤魚的香味薰得肚子餓了,匆匆的結束和皮皮這場場不分勝負的水仗,來到羅亦淼的面前,對著那一隻隻用樹枝串烤的魚流口水。

  羅亦淼看著朗日純真的樣子,方才好不容易才乎息的心緒,又在腹中騷動起來。他不敢多看她一眼的拿了一隻烤熱的魚給她,深怕再多看一眼,就會洩露他現在的心情。

  「你怎麼了?沒看過女人玩得這麼瘋?現在的我大概像個瘋女人。」朗口吐了吐舌頭,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她現在的樣子有多可怕。

  一頭烏黑的秀髮在泡過水之後,大概早已糾結得不成型,加上被太陽曬紅的肌膚,現在的她會好看到哪裏去。

  「不!妳很美。」羅亦淼脫口而出。

  說真格的,他倒寧願現在和他在一起的真的是一個瘋婆子,至少他的心情就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害怕一個閃神,他會做出什麼踰矩的事來。

  「你別安慰我了。」

  沒想到羅亦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朗日的臉難得的火紅成一片。

  一陣涼風吹來,朗日秀氣的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雖然只是輕輕的一聲,卻讓羅亦淼暗暗罵自己的粗心,都怪他的心神被擾亂了,不然他不會忘了朗日全身還濕漉漉的,風一吹是很容易著涼的。

  「這兒沒有衣服可以換,妳就先披著我的衣服好了。」羅亦淼脫下身上早就風乾了的襯衫,遞給了朗日,要她暫時擋一下風。

  朗日知道他是好意,而且她也著實有些冷,可是,她卻有些猶疑,因為她真的不想將那件充滿他的味道的衣服穿在身上。

  「穿上吧!著了涼就不好,這村子可沒有醫生。」羅亦淼也看出她的猶疑,「妳就將就點,總比生病好吧!而且妳也不是這麼拘束的人,不是嗎?」

  他這麼一說,當下,朗日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不然她不成了他所說的那一種拘泥的人?

  朗日接下了羅亦淼的衣服,一穿在身上才發現,男人的衣服真的好大,以她模特兒手長腳長的身材,穿上他的衣服竟然還得向上捲個兩圈,而襯衫的下擺幾乎要垂到她的膝蓋。

  「謝了!」朗日向他道了聲謝,眼光不經意的掃過他的胸膛,這一看,卻教她不由得臉紅心跳。

  其實她也不是十七、八歲的女孩,男人的胸膛她看得多了,模特兒走舞台為了趕時間,常常在後台就這樣換起衣服,她早就見怪不怪。

  更何況那些男模特兒為了保持自己的身價,非常注重自己的身材,在見慣了那種萬中選一的體格後,應該沒有什麼男人的身體會令她心跳才是。

  偏偏她就是對著他的胸膛不由得加快了心跳速度。

  她原本以為像他這樣一個斯文的男人,就算肚子上沒有一點贅肉,也很難不把六塊腹肌練成一塊。可是,他的身材卻完全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沒想到在他的衣服底下擁有這樣一副好身材,如果他願意,以他的樣貌、體格,要成為一個頂尖的模特兒,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妳是不是著了涼?妳的臉好像更紅了?」羅亦淼的聲音中有一絲焦急。

  她是不是能把這些話解釋成:他對她還有那麼一點在乎呢?這個想法讓她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竊喜,或許她對他還是有那麼一點的影響力。

  自己對他有影響力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什麼她會對這種事情感到高興呢?難道她對他還有著十八歲時的憧憬,而他對她仍有當年的影響力?

  這個想法讓她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她可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想法,她可不喜歡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厭男症」只是因為她心中的角落已有人進駐。

  這一定只是反射動作,對當年他對她的不屑一顧,到如今在乎她的自然反應,至少她知道了自己對他並不是真的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妳的臉色更蒼白了,妳真的沒事嗎?我看我還是送妳回去好了。」話明明白白流露出他的擔心。

  「我沒事,這裏有火烤著,我不會有事的,更何況我還沒有好好欣賞一下這裏的環境呢!就這樣回去豈不太可惜了?」朗日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這麼快結束這一刻。

  羅亦淼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她的話,「這兒是很美,那種未經人工的自然之美。但對妳來說或許單調了些吧!」

  「其實,有時單調自有一份寧靜的樸拙,而這種樸拙或許才是真正的美,太多的色彩往往只會蒙蔽人們的眼睛,讓人看不到真實的影像。」朗日嘆了一口氣,順口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很難想像這樣的話會由妳這種頂尖模特兒的口中說出來。」他語氣中藏不住一絲訝異。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模特兒?」朗日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她明明記得這個地方沒電視,也少有外來的報章雜誌,應該不可能會有人認得出她,這也是當初她會選這兒的原因了。

  羅亦淼似乎怔愣了一會兒,但也有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想像,因為他隨即露出一抹微笑,「這兒並沒有妳想的那樣與世隔絕,亦磊,也就是我最小的弟弟,他偶爾會來找我,也會拿些雜誌、書過來,以妳的知名度,會知道妳是誰並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朗日略帶防備的看了他一眼,在他溫和的笑容下,她看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又有什麼好值得他編謊言來騙她的呢?

  「好吧!就信你一次。」朗日聳了聳肩。

  羅亦淼臉上的笑容好像僵了那麼一秒,但也有可能是她看錯了,畢竟叫一個人無時無刻都掛著一成不變的笑容,想不僵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妳不喜歡妳的工作媽?」他又把話題轉了回去。

  「倒也不盡然,能夠天天穿得標漂亮亮的,這多少是每個女人會作的夢,要我否認這一點我做不到,不過,模特兒的世界也不是外人所想的這麼光鮮、亮麗,其中還有很多不為外人所知道的黑暗面。」

  「妳沒受過什麼委屈吧?」他的口氣似乎太過急促了些。

  朗日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問的問題也太奇怪了吧!

  「幸好我的經紀人還不錯,所以我倒還有個不錯的工作環境,只除了蟑螂多了一點。」一想起那些一天到晚圍在她身邊的「蟑螂」,朗日想不皺眉頭都很難。

  「是嗎?」羅亦淼一臉的疑惑,「妳工作的地方衛生環境還真是不太好,這樣是很容易生病的。」

  「衛生?生病?」

  朗日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覺得自己有些「鴨子聽雷」,直到她突然靈光一閃,才明白了羅亦淼話中的意思。

  這男人還真是老實得可以,他還頁以為她口中的「蟑螂」是地上爬、天上飛,從恐龍時代就有的那種東西。

  看著朗日一臉的啼笑皆非,羅亦淼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可是,他又不明白他的話哪兒出了問題。

  「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只是那兒的蟑螂跟衛生一點關係也沒有。」朗日悶笑的說。

  「為什麼?」他愈聽愈迷糊。

  朗日看著他一臉好奇的樣子,心中浮起一個壞壞的想法,她露出了一個甜蜜十足的笑靨道:「那邊的蟑螂和會問『為什麼』的蟑螂是同一類型的。」


★★★★★★★★★★★★★★★★★★★★★★

  只要一想到羅亦淼會意過來的表情她就想笑,原來捉弄人是一件這麼好玩的事。

  或許是心情好,朗日總覺得看什麼都很順眼,就連那隻不知道什麼時候蜷趴在窗邊呼呼大睡、旁若無人的大貓,也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

  不過,讓朗日不得不佩服的是,他還真的是一點脾氣也沒有,就連當他的面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也不見他生出一絲怒氣,最多只讓他皺了一會兒眉頭,臉上有了幾絲無奈。

  他真的是一個情緒很少有波動的人。在她的印象中,能和他比擬的,大概就只有她的大妹皓月了,所不同的是,皓月一向以清冷的態度面對所有的人,而他則總是一臉溫和。

  她真的很羨慕像他們這樣的人,任何時候都能以冷靜的態度來面對一切,不像她,總是像個爆竹一樣,沒有一刻安靜的時候──就皓月的說法。

  基本上,她和羅亦淼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在一塊的兩種人,可是,他卻曾是她少女時期夢想的絕大部分。

  她還記得第一次聽說他,是因為他有一個在大學中人盡皆知的雙胞胎弟弟,那個叫羅亦焱的傢伙,聽說擄獲的女人心上至學校餐廳的阿婆,下至福利社打工的小妹,無一不拜倒在他的石榴褲下,只要每個女人一談到他,就是一臉不勝嬌羞的樣子。

  而擁有和那個男人相同的面容,卻從來不接近女人的他,在所有女生的口中便成了一種遺憾──原來以為白馬王子有個分身,沒想到卻是個木頭人。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引起了朗日對他的興趣,她一向討厭和人家一窩蜂,而且她對那種自命非凡的花花公子一向沒什麼興趣,倒是那個擁有相同條件卻截然不同的男人,還比較讓她覺得有趣一點。

  話是這麼說,她倒也不曾刻意的去注意過,這個在所有教授眼中百年難得一見的生物所高材生,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一個下著小雨的冬天,因為放了寒假,所以校園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朗日要不是為了一份忘在學校的報告,也不會選在那樣子的天氣出門。

  她抱著報告,縮著身子,只想早一點回到溫暖的家中,不經意卻讓她看到了那一幕。

  她看見羅亦淼,那個她印象中除了讀書之外,大概什麼也不注意的男人,竟然在這樣的大冷天脫下外套,包住一隻虛弱的母貓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貓。

  冬天的雨是那麼的冷,朗日的心卻隱隱的射進了一絲溫暖,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所有人口中的木頭男人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像是發現了一個小祕密,一個只有她知道的小祕密,她是那樣自私的細細收藏著,因為那一面的他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當她的眼光愈常落在他的身上,她就愈將自己陷入邱比特的陷阱之中,一層又一層,當愛情的網緊緊的將自己纏繞,再也無法逃脫。

  於是,她提起勇氣寫了一封信給他,並約他去看電影。

  她不是那種默默等待、守著自己感情的女人,她並不排斥女追男。對她來說,只要是值得,下任何的決定都是對的。

  可是她錯了,而且錯得如此徹底!

  他會溫柔的對待小動物,卻不一定表示他懂得珍惜她的感情!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她像任何一個情荳初開的小女孩,為了一身的妝扮而想了一整天,而夜裏也幾乎興奮得無法入睡。

  當她抱著極其興奮的心情去赴約的時候,她一點也沒有想到,一個人的心情可以從高山跌到谷底,就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的忽高乍低。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來赴約的竟然是他那個花心到遲早得花柳病的弟弟,而他竟然出國去參加一個學術報告!

  這算什麼?他以為她是什麼樣的女人?隨隨便便找一個人來敷衍她?

  說真的,就算他當面拒絕她,也不會比這種情況更傷人,憤恨的她,恨恨的打了他弟弟一巴掌,並且決定,這輩子再也不對任何男人動心……

  這過往的回憶又不經意流過她的心頭。這早該遺忘的舊夢,為什麼此刻想起,心頭仍會隱隱作痛?

  在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後,他怎麼可能還有傷她的能力?

  這不過是一種印象的殘留罷了!

  一定是的!她再一次的對自己說。


★★★★★★★★★★★★★★★★★★★★★★

  黑夜的天空中有無數的星星,像是黑絨布上的鑽石,閃耀著令人目眩的光芒。

  在都市充滿光害的夜空中,要找到一顆閃亮的星子是愈來愈難了,而要看到這樣一片無窮無盡的星子,根本已經成為一種夢想。

  其實星星還是存在的,只是在浮光掠影中被人們忽視了,就像朗日所講的,人們被文明的色彩蒙蔽了眼睛,而真相就這樣一步步的消失。

  羅亦淼微微提起了嘴角,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惰,訝異、驚喜、失落,遺憾;太多、太多的情緒在他的胸中流轉。

  多得教他怎麼也分不清。

  她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為什麼她能這樣明白的講出他的心情?彷彿她曾聽過他百轉千折的心緒。

  在她說出那些話的一瞬間,他竟有著被人看透的狼狽感。

  她有個和她的外表完全不協調的思想,這件事深深的震撼著他的心靈,這讓他開始思考,她是不是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而因為某些原因而被他忽略了呢?

  「羅醫生,你來看看芬蘭和牠的小羊,好像有一點難產。」

  一個急促的聲音打斷羅亦淼的冥思,他一抬頭就看見阿土伯急急的向他駛來。以阿土伯溫和的個性,看來大概是件急事。

  羅亦淼皺了一下眉頭,快步的來到了阿土伯的車子旁,探了眼車子上的母羊。

  芬蘭是隻兩歲大、品種相當不錯的母羊,這是牠第一次懷孕,相對的,也較不容易生出小羊。

  「牠快生了,還是不要隨便移動牠才是。」羅亦淼摸了摸母羊的肚子之後說。

  「我也不想移動牠的,可是除了你,沒有人敢違抗吳先生的意思,他們連幫都不敢幫,而我是一點經驗也沒有……再這樣下去,芬蘭一定會死掉的。」阿土伯無奈的說。

  他口中的那個吳先生是這裏的大戶,仗著有幾分錢就在村中興風作浪,這裏的人一向對他畏懼不已,而阿土伯是初來乍到,不懂得規矩,得罪了他,所以村中的人為了怕惹禍上身,都紛紛的遠離他們夫婦。

  「不會的,芬蘭看起來還好,只不過出一點小狀況。」羅亦淼安慰的說。

  「天!這是什麼?」

  阿土伯突然對著芬蘭一聲驚叫,因為牠的小羊總算出來了,可是羊膜卻沒有破,看起來小羊好像包在從母羊的屁股生出的水袋中,整個情況看起來還真有幾分詭異。

  「沒事的,這只是『足胞』,只要人工破水就可以了。」

  羅亦淼臉上自若的微笑讓阿土伯彷若吃了一顆定心丸,神情和語氣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的驚慌了。「什麼是人工破水?」

  「很簡單,就像這樣,用指甲把羊膜弄破,然後小羊就會出來了。」羅亦淼熟練的示範給他看。

  果然,當羊膜破了一個小洞之後,羊水紛紛的流出,而小羊也隨著流了出來,濕淋淋的像隻落水的大老鼠。

  「真的!」阿土伯驚喜的說。「回去給我那口子知道,她一定會高興死了,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用謝我,等一下你回去洗車的時候別罵我就行了。」羅亦淼笑笑說。

  阿土伯這時才想起芬蘭是在車子上破水,這下車子上都是羊水了,「羅醫生是個好人,我阿土不可能做這種事的。」這阿土也是老實人,他從來沒看過羅亦淼開玩笑,竟把羅亦淼的玩笑話也給當了真,於是信誓旦旦的說。

  這下把本意只是開開玩笑的羅亦淼弄得有些尷尬,誰教一向少話的他,這會兒莫名其妙的開起玩笑做什麼?

  他不會是和那個壞嘴巴的女人在一起久了,連說話也開始變刁鑽起來了吧?

  「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羅亦淼連忙澄清,「對了,瑪麗還好吧?」

  瑪麗是一頭血統相當好的牛,阿土伯和那個姓吳的人會鬧起來,原因之一就是為了這一頭牛。

  一向在這個村上呼風喚雨的吳健仁,看上新移居此地的阿土伯的牛,可是,阿土伯說什麼也不賣,於是兩人就結下了樑子。

  「瑪麗還好,大概也快生了,我和我那口子就盼芬蘭和瑪麗把牠的小孩生下來,這樣我們才有收入好維持下去。」阿土伯嘆了一口氣,臉上有著不少生活重擔擠壓的痕跡。

  「可以的,瑪麗是隻健康的牛,一定會生出健康的寶寶。」羅亦淼安慰的說。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有那個吳先生從中作梗,我怕事情不會那麼順利,而且瑪麗這次是頭一胎,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們要撐下去就很難了。」阿土伯擔心的說。

  「要不要我去和村長說說看,畢竟如果由村長出面的話,他或許還有幾分忌憚。」羅亦淼微皺起了眉頭說。

  「不用了,你能這樣幫我我就很感激了,如果你再去向村長說情,吳健仁知道你幫我,一定會來找你的麻煩的,羅醫生,你是個斯文人,說什麼也打不過他們那一幫惡霸,你最好還是小心一點,要是被他們那些人知道,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阿土伯擔心的說。

  羅亦淼笑了笑,「我想,他還不敢對我怎麼樣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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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07: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窗外一陣奇異的嘈雜聲穿透耳膜,讓熟睡中的朗日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她好久沒有這麼高的睡眠品質了,在這個幾乎算不上豪華的木造小房間裏,她卻睡得比在任何一間五星級的套房來得香甜。要不是窗外那斷斷續續的高分貝噪音,她很可能就這麼睡過了午餐也說不一定。

  她微微的將眼睛瞇開了一個小縫,想找出噪音的來源。這一看,倒教她驚奇的張大了眼睛,原來是一群小麻雀在她的窗邊嬉戲。

  這種景象在都市根本就不可能見得到,或許只有在這種遠離文明的大自然,才可能實現這種人和動物和平共處的願望。

  沒了睡意的朗日起了身,發現今天的天氣似乎有些悶,她梳洗之後,換上一件薄袖的襯衫和牛仔褲,讓自己素著一張臉就準備下樓。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不自覺地停下來看了看那間上了鎖的房間,不知道這道門的後面會是什麼,為什麼他要如此的神祕?

  或許女人天生就擁有些潘朵拉的天性,他愈是說不能碰,她愈是好奇這扇門的後面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她走向前去,想碰碰運氣,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在門把上,漸漸加重了力道。

  文風不動的門把告訴她一件事,看來她的運氣不好,不過話又說回來,像他這麼一個細心的男人,要等他有不小心的時候,似乎機率非常之小。

  她嘆口氣轉身,既然她沒有用髮夾或信用卡就能開鎖的神技,她還是乖乖的放棄這次行動好了。

  沒想到她一轉身卻撞上了一個人,只聽見一聲「哎喲!」,當場朗日也被撞得連連退了幾步。

  「妳還好吧!」朗日忍著胸口的疼痛出聲問。

  「妳走路不長眼睛呀!妳難道不知道……妳?!啊──」

  那個女人一穩住身子,就很不淑女的大聲咒罵了起來,但是奇怪的是,那個女人在看到她的時候,卻像見鬼般的臉色發白。

  朗日原本以為她認出她的身分,因為許多人一看到她,常常都會有目瞪口呆的反應,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又不盡然是這種反應,因為她看她的眼神,說是害怕和嫌惡還比較像一點。

  趁著那個女人發呆的時候,朗日也把這個出現在羅亦淼家的女人從頭到腳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這時候她才發現,眼前的女人大概不超過十八歲,只是她那豐滿的身材讓朗日錯認,現在仔細一看,就不難發現她的臉上遺留著稚氣,那圓圓的臉蛋還有些baby fat。

  不過話雖如此,這個女孩卻有一副讓男人雙眼發直、女人嫉妒的身材;大而豐滿的胸部在那v領的鮮紅襯衫下根本藏不住,細細的柳腰、小而渾圓的臀部,緊包在牛仔褲裏比例勻稱的腿……

  「發生了什麼事?」

  羅亦淼在樓下就聽到一陣騷動,連忙上來一探究竟。

  「羅大哥,她是……」那個小女孩不客氣的一隻食指直指著朗日。

  「她是易小姐,我不是剛剛跟妳說過了,她會往這裏住幾天。」羅亦淼說完,又看向等著他介紹的朗日,「至於她,叫小米,是這兒的管家,她每隔兩、三天會來幫我打掃一下屋子,在我不在的時候,也會餵餵這裏的小動物。」

  小米首先出聲打破她們兩人的對視,「原來妳就是羅大哥口中的那個笨得搞不清楚情況就跑到這兒來的老女人。」

  「小米!妳是怎麼了?這樣說話太沒有禮貌了!」羅亦淼出口制止。

  他沒想到小米講話會這麼衝,她一向是個挺乖的小女孩,也就是因為如此,即使他並不需要一個管家,仍讓她來這兒打掃,好讓她能拿些錢回去補貼家用。

  「我又沒有說錯,她連牛尾村是什麼樣的地方也沒搞清楚就跑到這兒來,落得讓人收留,這種女人不是笨是什麼?」小米死不認錯的說。

  「妳不覺得太過分了嗎?這房子是我的,我要請人來住不需要妳的批准吧!我希望妳向易小姐道歉。」羅亦淼難得的沈下了臉。

  以朗日的個性,這口氣她當然是吞不下去的,可是,羅亦淼的表現讓她反而同情起小米來了。

  「不用了。」她搖搖頭。

  她哪會不明白這小女孩的心思,在小米的眼中,她一定比巫婆還可惡,因為她無端闖入了小米和羅亦淼的世界,換作是她,大概也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不用妳來替我說話,要我道歉,妳慢慢等吧!」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好脾氣的羅大哥,會因為一個女人而用這種口吻對她說話,她恨恨的瞪了朗日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米!」羅亦淼不明白的對著小米的背影搖搖頭。「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她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朗日挑起一邊的眉頭。

  那個女孩的心思,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羅亦淼搖搖頭。「那只是她的移情作用,我比她整整大上了十五歲,等她生命中的男人出現的時候,她就會明白這只是一時的迷戀罷了。」

  「你可以不接受她的感情,但是你沒有權利去替她的心情下論斷,你憑什麼去決定一個女孩的心情定什麼樣的?」

  朗日皺起了眉頭,她的話是替小米打抱不平,但是此情此景,多少也加入她年少時那份早被她幽禁的心境。

  「我……」

  「你什麼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可惡,你不喜歡她可以告訴她,與其讓她抱著一分憧憬再讓她面對幻滅,還不如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朗日恨恨的說。

  這時的她講的不再是小米,而是年少時的她,當年的他不也是用這般輕率的態度來看待她的感情?

  羅亦淼沈默了,他真的就如她所說的,老是自以為是的看待這些事嗎?

  那個小女孩的心情他不是不明白,不過,他認為那只是一個過渡階段,時間一過,小米自然就會知道他和她一點也不合適,可是,由她今天的樣子看起來,會發生這種事他也得負起一部分的責任。

  「我會好好找她談一談的,不過,妳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羅亦淼有些不明白,她的反應似乎太過激烈了,彷彿不是單純的只因為這件事而發這麼大的脾氣。

  「因為我也遇過這麼一個渾蛋,看到你又讓我想起了那件事。」朗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羅亦淼似乎有些許的怔愣,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朗日的怒氣震懾,他臉上古銅色的肌膚微微的泛著白光。

  「對不起!」羅亦淼低低的說了一句。

  這下換朗日臉色蒼白,她剛剛只是一時的情緒發洩,可一點也沒有要他想起那些前塵往事的意思,那段丟人的過去,她恨不得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你有什麼需要跟我道歉的?」她防備的說。

  「我……」他不知道在考慮些什麼。

  「你什麼?」她幾乎是屏住呼吸問出這個問題。

  她不知道如果羅亦淼提出了那一件她最不想回首的往事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羅亦淼深深的看了朗日一眼,嘆了口氣:「讓妳想起以前的不愉快,於理我是欠妳一個抱歉。」


★★★★★★★★★★★★★★★★★★★★★★

  天氣熱得朗日的汗水不停地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的關係,她覺得悶得要死。

  林子樹梢慣有的小鳥也不像往常一般的在其間跳來跳去,就連松鼠也沒了蹤影,四周安靜的聞得出即將發生事情的騷動味道。

  這一瞬間,她覺得這一向溫和的世界似乎也有它可怕的一面,空氣中濃重的不安,壓得她竟然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限羅的小子,你給噁出來!」

  一句相當濃重的台灣國語不客氣地在樓下叫囂著,一聽就知道那個來者相當不善。

  朗日皺起了眉頭,不知道這個人找羅亦淼到底有什麼事?就她對羅亦淼的認識,他不是那種會去惹麻煩的人,那剩下的就是那個人是來找麻煩的。

  雖然不干她的事,但是她還是悄悄的向樓下走去,想聽聽那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來找羅亦淼,必要時,她還可以幫他把那個人罵回去,反正那個笨男人的嘴那麼笨,除了她之外,還有什麼人能救他嗎?

  奇怪了,她幹什麼這麼關心他?就算他被人欺負了也是他自己笨,干她什麼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好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幫他一次也不為過,就算是還他個人情吧!於是,她就站在牆角邊聽起他們的對話來了。

  「吳先生,有什麼事嗎?」羅亦淼客氣的問。

  「噁來找你有什麼事你不知道嗎?」吳健仁由胸口拿出一根菸,拿著打火機,當著羅亦淼的面前點了起來。

  他知道羅亦淼這個怪人一點也不喜歡煙味,還故意將煙一口口的吐在他的身上,滿意的看著羅亦淼,臉色微僵了一下。

  生氣吧!吳健仁眼中明明白白的寫滿了他的渴望,他根本就是故意想惹羅亦淼發脾氣,一旦他發了火,他就有辦法讓他死得很難看。

  羅亦淼哪會不明白吳健仁的意思,他由口袋拿出一條手帕捂住口鼻,「你不介意我這樣做吧!煙吸多了,可是會得癌症的。」

  言下之意甚為明顯──就是祝他早掛啦!

  沒想到他不愛說話,但一開口卻讓朗日不由得暗暗叫好,不過,這種過於斯文的暗諷,她懷疑對這種臉皮厚過大象的人會有多大的效果。

  「你不知道噁想併吞阿土的土地嗎?他根本不術合養牛養羊,佔著那麼好的水源地和牛也是浪費,倒不如讓噁收購了還好一點,要不是你多管玄裏,他根本再撐也沒有多久了。」

  吳健仁一想起來就生氣,要不是這個小子搞鬼,若阿土交不出貸款,銀行就會查封他的地,那讓渡書阿土就非簽不可了。

  「你們之間的恩怨我沒有插手的意思,我所做的只是救活一條小生命,換作是你牧場裏的動物生病了,我也會做一樣的事。」羅亦淼淡淡的說。

  「噁牧場的動物不用你管,噁自己有獸醫,你何不鼓得遠遠的?」吳健仁操著一口的台灣國語口沫橫飛地威脅。

  「我也不想管,這村子裏還有太多的動物需要我,沒有了你的牛羊,我是可以比較輕鬆一點。」羅亦淼無所謂的聳了一下肩膀,「至於滾得遠遠的,我想村長不會喜歡聽到這個消息的。」

  「你別拿噁叔公來壓噁,你不過是救了他那隻被丸子梗住的老笨狗,他就答應讓你在這個地方住下來。」

  吳健仁一想到就生氣,那隻狗怎麼不噎死算了,還招來這麼一個人物來氣他。

  「你少說了一件事,村長是說除了自衛,你不能對我做任何的攻擊。」羅亦淼不忘提醒他。

  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吳健仁三番兩次的來找羅亦淼挑釁,目的就是想激怒羅亦淼。,只要他一有所行動,他就可以明正言順的把羅亦淼趕出這個地方。

  但是他從來沒有遇過像羅亦淼這麼難纏的敵人,因為不管他怎麼做,羅亦淼只會在一旁默不作聲,甚至帶著憐憫的眼光看著他。

  他真的是恨死這種眼光了,想他吳健仁在這牛尾村可是啣著金湯匙出生的,有哪一個人敢違抗他的命令?偏偏這個男人老是用那種卑憐似的眼光看著他。

  笑話!他哪一點需要人同情了?

  「羅亦淼,你這個沒帶種的東西,你就只會躲在噁叔公的後面,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就堂堂正正出來和噁幹一架,不然證明了你只是個沒種的俗仔。」他對著羅亦淼叫囂。

  平常人要是聽得這般不客氣的挑釁,早氣得七孔生煙,恨不得撕爛對方的嘴,好讓對方一輩子不敢再講出這樣的字眼。

  可是偏偏羅亦淼像是沒事的人般,「會打架不一定證明什麼,充其量不過是四肢發達罷了。」他搖搖頭舉起雙手,一點和他玩的意思也沒有。

  「你就只會放屁話,談到打架就跟隻縮頭烏龜一樣,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吳健仁仍不放棄的叫陣。

  吳健仁的叫囂對羅亦淼一點影響力也沒有,可是躲起來聽的朗日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你這一出生你媽就知道你品性不良的蟑螂,你到底是叫夠了沒有?」

  她一個箭步的跳了出來,劈頭就對著不停侮辱羅亦淼的那個男人像是放炮似的罵了起來。

  「妳是什麼人,竟敢……」吳健仁一聽竟然有人敢對他這樣說話,眉頭幾乎要皺在一塊了,不過,待他一望向朗日,那本來要罵出口的話一下子沒了聲音。「瞧瞧,打哪兒來的大美人,原來姓羅的還窩藏了這麼個大美人,可真是有辦法。」

  他那雙眼睛壞壤的在朗日身上打轉,眼中的邪淫令朗日全身上下都不對勁,「把你的嘴巴放乾淨一點。」

  「咦?我說錯了什麼嗎?孤男寡女的同住一室,如果說沒有什麼曖昧,實在教人很難相信。」

  「吳先生,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請不要將矛頭指向我的客人。」羅亦淼皺起了眉頭,他一點也不想讓朗日蹚這淌渾水的。

  「還真是憐香惜玉,不過,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大美人在身邊,也會這麼做的,嘖嘖!真是光看都銷魂,吃起來味道一定更好。」說著,他還一臉口水快滴下來的豬哥樣。「大美人,像他這麼沒帶種的男人一定不能滿足妳,要不要試試噁的,保證妳一試上癮。」

  「喲:我道是什麼味道,怎麼比死老鼠還難聞,原來是你這個『賤人』把你的『賤嘴』忘了關起來。雖然有這麼臭的嘴不是你的錯,但是張開來熏人可就是你的不對了。」說著,朗日還唱作俱佳的掩住口鼻。「還有,發音請正確一點,是「我」不是「噁」,別一句話從頭到尾的噁來噁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腸胃不好哪!不過這也難怪,你一天到晚要面對自己的臭嘴,想不噁心反胃也難。」

  朗日歷經那一群不要臉的「蟑螂」的騷擾,早就練就了一口的毒舌,一開口,礔哩啪啦的讓吳健仁沒有反駁的餘地,而且句句毒到了極點。

  「妳這個女人,妳知不知道噁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兩件事,一件就是說我有口臭,另一件就是笑我的發音,沒有給妳一點苦頭,妳不知道我的厲害。」

  吳健仁一臉惡狠狠的向朗日逼了過去,一把抓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狠狠的扯住,力道之大,讓朗日幾乎要站不住腳。

  朗日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甩他一個耳刮子,只聽得好大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連噁老媽都沒有打過噁,妳這個女人不想活了,竟然敢打噁。」吳健仁高舉起手,用力的甩過去。

  朗日是女人,手勁再怎麼也比不上男人的力道,可是,吳健仁這個耳刮子卻打得是又響又重。

  不過,被打的人不是朗日,因為在千鈞一髮之際,羅亦淼硬是替朗日擋下這一掌。

  看來吳健仁的手勁不小,因為羅亦淼的嘴角滲出一絲血絲,他伸手擦去臉上的血,然後靜靜的看向吳健仁,「她打了你一個耳光,你也討回了,我們算是扯平了,你現在可以放開她了嗎?」

  羅亦淼冷靜的氣勢教原本怒氣高漲的吳健仁當下也有些心虛,只好像隻戰敗的狗,臨走前還不忘吠幾聲。

  「你給我記著,我絕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朗日一看到羅亦淼就這樣讓那個「賤人」走了,心中甚是不服,「你就這樣放那個男的走?」

  「不然妳想做什麼?」羅亦淼的聲音裏出現了一絲緊繃。

  「至少給他個幾拳,他竟然把你打成這個樣子,說什麼也不能便宜了他。」

  朗日真是愈想愈生氣。

  「妳以為這是誰的錯?」

  「你的意思是怪我囉?」朗日沒想到羅亦淼會說出這種話。

  「妳不覺得這種場面妳沒有必要出來的嗎?」羅亦淼一向溫和的眼中充滿了憤怒,看得朗日既心驚又心痛。

  「你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要不是聽那隻臭嘴蟑螂一直把你說得這麼難聽,我也不會這樣做,而你竟然怪起我來了?如果你有點膽子和他打一架,也輪不到我出場了,不是嗎?」憤怒中的朗日講起話來一點情面也不留。

  「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如果妳期望在這兒找到一個阿諾的話,那很抱歉,妳找錯地方了。」羅亦淼僵著臉說。

  「好!這次算是我自作多情,好心被雷劈。」朗日的眼中幾乎要冒出火花來了,「你要不要順便把那那一巴掌要回去,這樣我們就算扯平,誰也不欠誰。」

  「妳……」羅亦淼整個眉頭都皺起來了。

  「你不要是不是?好!我自己還給你。」說完,她真的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將她的淚水也給打了出來。

  羅亦淼怎麼也沒有想到朗日的個性會這樣激烈,他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看著朗日紅腫了的半邊臉。

  「好!這下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朗日恨恨的看了羅亦淼一眼後,頭也不回的甩門離開。


★★★★★★★★★★★★★★★★★★★★★★

  羅亦淼用手碰碰自己的臉頰,臉上的刺痛讓他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他是個男人,這痛尚且讓他這麼不舒服,那朗日細嫩的臉上不知道會腫成什麼樣子。想到這一點,羅亦淼的心又緊緊的揪了一下。

  他不是不知道朗日會說那些話只是為了幫他,更甚者,對她這樣的行為他有著不能理解的疑惑,以她對男人不屑的態度,她為什麼要替他說話呢?

  他想來想去只想出了幾個理由,或許她本來就好打抱不平,再不然,她大概是為了還他一個人情……

  她這麼幫他,得到的卻是他這樣的回應,她心中的氣憤實在不難想像。這也難怪她會這樣怒氣沖沖的甩門離去。

  他知道自己一點生氣的理由也沒有,而且他也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為什麼事情一旦跟她有關,他那常被亦淼取笑為枯井的心會有這麼大的起伏呢?

  是的,他是真的發怒了。

  為了她這麼輕率的將自己置身在危險中生氣,但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絕大部分他氣的是自己,為什麼讓她被捲入這些事之中,讓她必須面對吳健仁那種猥褻的目光和言詞?

  當吳健仁舉手要打她的時候,她眼中一絲的懼意還像導火線般的迅速點燃他的怒氣,有那麼短暫的一刻,他幾乎想狠狠的給那個吳健仁一拳。

  但他終究忍了下來,只因為以暴制暴不是辦法,也不是他的作風。

  沒想到他這樣的行為看在她的眼中竟然成為膽小怕事,或許,如果今天他是亦焱,以亦焱的個性絕對像朗日所說的,不會這麼便宜了吳健仁的。

  可是他是羅亦淼,雖然和羅亦焱在長相、身高、背景各方面都是一樣,但再怎麼樣他也成為不了羅亦焱,不是嗎?

  他也一向安於自己和亦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他並不覺得自己和亦焱截然不同的個性有什麼不好,只除了……

  「羅醫生,你在嗎?」

  門外阿土伯的呼喊把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羅亦淼也喚回了神。

  羅亦淼起身出了大門走向阿土伯。「有什麼事嗎?是瑪麗要生了嗎?」

  「不是,我是看到吳先生氣沖沖的從你這方向離開,怕他會對你做些什麼事。」阿土伯擔心的說。

  他知道羅亦淼是一片好心才幫他,要是真的因為他的事而讓羅醫生這麼好的一個人出了什麼事,他這輩子良心會不安。

  「我沒事,只要不和他正面衝突,他是拿我沒辦法的,我還是能住在這裏,不定時的幫你們的。」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你真的被吳先生趕走,只怕我們這些請不起醫生的小戶人家也住不下去了。」阿土伯放心的說。

  「你太抬舉我了,你們至今仍能繼續下去,靠得是你們自己的努力,我只不過做了一些小事而已。」羅亦淼不希望他們把他看得這麼偉大。

  「咦?羅醫生,你的臉?」

  阿土伯的目光突然落在羅亦淼的左半邊臉頰上。

  「沒事的,我不小心撞了一下。」

  羅亦淼不希望把事情鬧大,只是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

  「喔!那就好,我還以為……」阿土伯語氣裏的懷疑是那麼明顯。

  「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也知道的,當獸醫就是常常會發生一些意外。」

  「好吧!羅醫生,你自己要小心一點。」阿土伯點點頭,也不再追問。「對了,今晚會有颱風,你該準備的事都弄好了吧!要不要我來幫忙?」

  「颱風?什麼時候?」

  「早上村長收到通知,就馬上通知全村的人,我也叫小米來告訴你了,難道她沒有告訴你?」阿土伯說。

  牛尾村唯一的對外通訊就是村長家的電話,一旦有什麼大事發生,也都是由村長家為中心,向外傳遞消息。

  阿土伯一臉的疑惑,他明明交代過小米,為什麼羅醫生還一臉的震驚?

  「這下糟了!」羅亦淼的臉色一下子泛白。

  「如果你是擔心來不及做防禦措施,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人多好辦事。」阿土伯熱心的說。

  「不!瑪麗快生了,你一定要回去照顧牠,通常動物在這種天氣容易驚慌,尤其現在牠又快生了,你還是快一點回去。」

  「可是……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阿土伯還是有些猶疑。

  「沒關係,我平常就有準備一些防颱的工具,你還是趁現在風雨還沒有很大的時候快一點回家,不然阿土嬸和小米會很擔心的。」羅亦淼說完就請阿土伯趕快上路。

  因為愈是未遭文明侵襲的地方,大自然的力量往往愈是可怕。

  等到阿土伯走了之後,羅亦淼才突然想起,朗日這時候還在外面,她根本不知道有颱風要來!

  該死!在這種地方,颱風天到處亂跑,不啻是找死。尤其像朗日這樣在都市長大,一輩子沒有看過野外的颱風的女人,此刻的外面簡直就是一個死亡的陷阱!

  不行!他一定得快一點找到她才行,不然就來不及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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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07: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人在倒楣的時候,什麼事都有可能遇到。

  朗日和羅亦淼大吵了一架……這算得上是吵嗎?

  仔細想想,從頭到尾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那裏大吼大叫,羅亦淼不過是繃緊了語氣,講了一些他自己的看法而已。

  他說的也沒有錯,他高興怎麼做是他的事,用不著她狗拿耗子,她又不是他什麼人,管那麼多做什麼?

  她嘆了一口氣,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都這麼久以前的事了,那個男人的一字一句還能影響她呢?

  她一直覺得沒有男人日子會好過一些,這些日子以來,也真的一直是如此,但是為什麼她的信念一遇到他就一點也不管用了呢?

  她和他根本就是南轅北轍的人,說什麼也難將他們湊在一塊的。可是,為什麼他就是有辦法攪亂她的心?

  十年前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想起剛剛失去理智所說的話,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指控他其實是很沒有道理的。

  他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如果他真是的話,他也不會挺身和那個地痞流氓周旋,更不會硬是替她挨下那一掌。

  他只是個不愛生事的人,這不是她從以前就知道的事嗎?

  朗日摸摸自己的臉,臉上的刺痛讓她不覺地瞇了一下眼睛,她真是自討苦吃,沒事把自己打得這麼重做什麼?

  說她死硬脾氣也好,如果事情再來一次,她想,她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不過,或許她會打小力一點。朗日翻了翻白眼想。

  朗日想她當初決定要在此留下來就是個錯,而後決定打擾他的生活更是個錯誤的想法。現在事實證明,她不但沒有打擾到他的生活,反而賠上了自己的心情。

  她早該知道這個男人是她的剋星,遇上他,她最好跑得離他愈遠愈好才是,最好遠到讓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她有預感,也是自從遇上他之後,在她心中愈來愈大的聲音。她如果不離他再遠一點,這一次或許她會傷得比十年前更深。

  十年前的她,對他只是一種少女的迷戀,而她的所做所為只是讓她覺得幻滅;而現在的她,已經是一個女人,如果這一次她再陷進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全身而退。

  是該走的時候了,趁她還沒有深陷的時候,趁她還走得開的時候。

  朗日暗暗的下了一個決定,或許這是她來到牛尾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該做的決定──

  她要離開這裏,早一點離開那個男人,她就可以早一點找回原來的自己。

  突然,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在她的頭上,她一抬頭,才發現就在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緒的這一段時間,天空已經蒙上一片灰暗。

  該不會是有颱風吧7

  隨即她自我嘲笑,颱風怎麼可能說來就來?

  不!心中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這不是不可能的事,她在這裏的這幾天,根本就沒有和外界有所接觸,就算有颱風要來她也不知道。

  這個想法讓她心中一驚,她得趕快回去,要不然等颱起風就糟了。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只是她的運氣真的是糟到連她自已也無法相信。因為她原本就對這兒的環境不清楚,再加上剛剛氣憤的亂跑亂衝,這會兒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從哪個方向來的,而愈來愈暗的天空,更加深了辨視的困難度。

  就在她試著找出羅亦淼的家的方向時,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倏地傾洩而下。不到兩分鐘,她已經全身濕透了。雨水不停的打在她的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帶走她身上的溫度,她忍不住的雙手抱胸,想抓住一些溫暖,但都徒勞無功。

  她走走停停,隨著愈來愈大的風雨,有幾次她幾乎要站不住腳。她在冷風中不停的打著冷顫,恐懼漸漸漫上她的心頭,濕冷的感覺直透入她的骨髓,她漸漸的感到體溫不斷的逐漸散失,眼皮也愈來愈重。

  她喘著氣,雨水再度模糊了她的視線,強風襲來,一種悚然的懼意流竄她的全身。她知道再這樣盲目的亂闖也不是辦法,現在的她又濕又冷,在這狂怒的風中,她只要一個不留意,大概就會成為每次災難過後的死亡統計數字之一。

  她模糊的視線努力地打量著四周環境,試圖找個避雨之地。

  驀地,她的目光對上了兩道森冷的綠色眸子,著實把她嚇了好大一跳。她定定心神,全身警戒的再看一次,發現那是一隻貓這才鬆了口氣。

  她記起這隻是不定時會到羅亦淼住的地方開伙的貓,這是不是表示她找對了方向?

  希望在她的心中徒然躍起,她小心的壓低身子,同那隻貓所在的方向靠近。一走近那隻貓,一股失望漫上她的心頭,因為她發現那隻貓只是蹲在一個半個人高的樹洞之中。

  她打量了一下這個不大不小的樹洞,看來這隻貓也是被風雨困住,只好暫時躲在這個地方避難。

  至少這個地方比起外面的大風大雨好得多了。她自我安慰的想。

  「貓兒,你不介意和我分享一下這個樹洞吧!」

  那隻貓像是聽得懂人話似的直盯了她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伸了下後肢,像是默允了她的請求。朗日得到了那隻貓的首肯之後才蹲下身,將自己蜷進了樹洞之中。

  沒有了不停打在身上的風和雨,朗日稍稍的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上升了些,但是濕透的身子仍不停的顫著冷意。

  那隻貓像是通靈似的跳進了她的懷中,牠身上的溫暖讓朗日稍稍的停止了顫抖。

  「謝謝你!」朗日輕聲的說。「你想我會不會死在這種地方?」

  望著外面像是隨時會噬人的風雨,朗日心中的疑慮不免愈來愈大,像這樣的天氣,會出來遊走的根本是傻瓜。

  她從來不知道,大自然的力量有這麼可怕,只因為文明的生活讓她已漸漸遺忘大自然的偉大力量。

  貓兒像是聽出她語氣中的悲傷和驚慌,安撫她似的低低的喵叫了兩聲。

  「妳是在安慰我嗎?」

  朗日搖了搖頭,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很堅強的,爸爸媽媽死於意外的時候她沒有哭,少女的情夢幻滅的時候她也沒哭,這不過是一場小小的風雨,她竟然有想哭的慾望,而且還讓一隻貓來安慰她!

  她努力的想把眼眶中的淚水眨回去,她告訴自己臉頰上鹹鹹的味道只是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的結果,可是,她卻沒辦法否認,心中的恐懼已伴著冷意一步步的在啃噬她的心智。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可是,她的眼皮卻愈來愈沈重,而她的意識也像是煙般的緩緩遠離了她。

  突然,她聽到遠處好像有狗叫的聲音,不過,也可能是她的幻覺,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意識已經叛逃,而下一刻,她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

  羅亦淼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雨水不停的從雨衣的領口打進去,他還得不時的閃避被風吹起的樹枝和石子。

  風雨不停的肆虐著,疲倦更是不留惰的鑽入他的骨子中。他在風中咬著牙根繼續前行,即使再累,他仍不敢緩下腳步,因為他知道晚一分鐘找到朗日,朗日的處境就會愈危險。

  一想到她身穿著那麼少的衣服處在這樣的風雨中,他心中便感到一股椎痛,她一定很冷。

  該死!她到底在哪裏?如果他再不快一點找到她,他真的怕會來不及。一想到可能會有的結果,羅亦淼的心比身體更冷上一百倍。

  不!說什麼他也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我不允許!妳聽到了嗎?我絕不允許你把她帶走。」羅亦淼像是狂了般的張開雙臂對天大喊,他是在宣告,更是在給自己信心。

  媽的!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他這輩子從來不會去和人爭些什麼,一切都是隨緣,可是這一次,說什麼他也絕對要爭到底。

  「妳一定要撐到我來。」羅亦淼喃喃的說。

  可是風雨是這麼的大,他要分辨方向已是極為困難,在這一片昏暗風雨中,他該上哪兒去找可能已經不省人事的期日呢?

  「別這麼殘忍呀!」他挫敗的大喊,但四周除了風雨的聲音外,一點回應也沒有。

  突然,一聲清亮的吠叫出遠而近。羅亦淼認出那是皮皮的聲音,不一會兒全身濕漉漉的皮皮就來到了他的身邊,而且還不停的對著他吠叫。

  羅亦淼有些疑惑的看著皮皮,牠從來不普像現在這個樣子的對他叫個不停。

  靈光一閃,一個念頭像是閃電一般的打入他的心,「皮皮,不是知道朗日在哪兒?」

  皮皮一聽叫得更兇了,然後轉身向前奔去。羅亦淼見狀,也急忙的跟了上去。

  他跟著皮皮來到了一棵頗有年代的樹前,他記起這棵樹是中空的,於是連忙向前一探,一陣釋然從他的心中升起,真的是朗日。

  他連忙換了喚她,卻發現她一點回應也沒有,心上方才落下的大石頭又在瞬間懸起。

  他一把將她抱起,她身體的溫度讓他感到心驚。在放棄試著喚醒她的念頭後,為了爭取時間,他只好揹起她,往回家的路狂奔。

  她不重,但是在繼續加大的風雨之中,她仍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他小心的踏在又濕又滑的地上,一心一意的只想將朗日帶回家,好盡快為她取暖。

  走在這樣的風雨中,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還揹著朗日,漸漸地,他的手臂肌肉已經有些痙攣,而且隱隱的抽痛著。

  陡地,為了閃避一塊被風捲起的樹根,羅亦淼的腳下一個踉蹌,跪趴倒在濕冷的地上。但他仍穩穩地揹著她,沒讓她跌落地上。

  「別怕!就快到了,我一定會安全的把妳帶回去的,妳會沒事的。」雖然他知道不省人事的朗日什麼也聽不到,但是他仍不停的說著。

  他絕對會讓她沒事的!


★★★★★★★★★★★★★★★★★★★★★★

  羅亦淼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朗日身上的濕衣服脫下。

  他用一條厚厚的毛毯緊緊的包裹著她,並把她放在他的床上,然後不停的用熱毛巾擦拭著她的手腳,希望能讓她恢復一些體溫。

  看著她愈來愈穩定的呼吸,羅亦淼的心情才漸漸的放鬆了下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濕透的衣服。

  他連忙將身上的衣服換去,然後累得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閉起眼睛,感覺自己累得像是要爆開了一樣。

  他輕輕的握住朗日的手,她手上的溫度告訴他這一切是值得的。在他困倦的沈入夢境之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有著一副絕對會令男人瘋狂的完美身材,幸好他已經累得生不出任何不該有的心思了。

  這是他入睡前的最後意識。

  在他沈沈睡去的同時,朗日慢慢的醒了過來。她蠕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厚毛毯摩擦身體的感覺,讓她意識到自己身無寸縷,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這裏不是她的房間,因為這房間的佈置,隱隱透露著主人的品味,這是一個很男性化的房間,但卻不會給人冷硬的感覺。

  她意識到她的手被人緊緊的抓住,她轉動頭看向握著她的手的主人,然後看見熟睡了的羅亦淼。

  她想將手由他的掌握中脫出,可是她才一動,他卻拉得更緊,彷彿他只要一鬆手她就會不見了一樣。

  她該把手抽出來的,可是她卻沒有。因為他的手給了她一種安全感,尤其在經歷過剛剛的恐懼之後,她的確需要這樣的感覺。

  看他的樣子,他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心力才把她弄回來的,不然他不會一臉累斃了的神態。

  趁著這個時候,朗日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他。

  他的臉因疲憊而眉頭微顰,但仍然無礙於他那俊挺的相貌。他有著寬闊而結實的肩膀、平坦的腰腹、窄臀長腿,如果他想的話,絕對能迷死一卡車又一卡車的花痴女人。

  這一點在他雙胞胎弟弟身上可以得到證實。

  望著他熟睡的樣子,隱約中,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在她不省人事的時候,她並不是完全的沒有知覺的。

  她還記得有個堅定而溫柔的聲音不停的告訴她,她會沒事的。現在想起來,那一定是他的聲音。

  說真的,她不覺得自己值得讓他這樣的對待。暫且不提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一個初識的人來說,他為她做的已太多了,他給了她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不僅如此,他還在這樣的風雨中,把她由死神的手中救了回來。

  外面的風雨這麼大,要是一個不注意,說不定他自己也回不來了。

  她的眼光落在他仍有些紅腫的臉頰,心中生出一絲愧意,相對於他無私的態度,她從頭到尾給他帶來的就只有麻煩。

  其實,她一直為了那近十年前的事責怪他,但是,她真的有權這樣做嗎?

  是的!他是沒有權破壞她的少女情夢,但是相對的,她又有什麼權力把自已的幻想架構在他的身上?如果就這個觀點來看,他只是莫名的被人當成了夢想,他並不需為了這種事而負任何的責任吧!

  而她竟然為了一件他根本不需要負責的事遷怒於他,她這樣的行為又算什麼呢?

  或許她並不是不了解這一點,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認罷了,因為一旦她承認了這一點,她就必須自己承認,其實她從沒有忘記過他,她的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風雨,朗日不覺地打了一個冷顫。而羅亦淼在睡夢中似乎也感覺到她的懼意,握著她的手更緊了幾分。

  他手中傳來的熱度,奇蹟似的讓朗日的心安定了下來,揪起的心也漸漸的放了開來。她輕輕的打了一個呵欠,今天的她真的累了。

  她將頭靠在他和她交握的手中,然後再次靜靜的睡去。


★★★★★★★★★★★★★★★★★★★★★★

  香濃的牛奶味刺激著她的味覺,她眨動著又黑又密的眼睫張開眼,剛好對上羅亦淼清澈的眸子。

  她想起自己在毛毯下的身子是赤裸裸的,臉上立刻一片緋紅,然後伸手快速的抓住毛毯的邊緣,把它拉到下巴,再緊緊的包住自己。

  「對不起,我不知道妳會這麼早醒來,我只是把熱牛奶端進來。」羅亦淼似乎也被朗日給嚇了一跳,連忙解釋。

  「我的衣服……」

  「我無意無禮,只是妳的衣服都濕了,所以找才……不過,我什麼都沒有做……當然不是因為妳……我的意思不是……」羅亦淼愈描愈黑,漲紅了臉,最後只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我知道。」朗日小聲的說。「我是想穿衣服而已。」

  她有這麼可怕嗎?她不過是想穿衣服,他有必要這般驚慌嗎?不過,由這一點看得出來,她在羅亦淼眼中是什麼樣子的女人了。

  「喔!」羅亦淼鬆了一口氣,「那我出去好了,如果妳換好衣服就到廚房,我已經煮好早餐了。」

  他走開了以後,朗日飛快的穿好衣服,用手指順了一下頭髮,然後才走向廚房。

  聞到了熱騰騰的稀飯、荷包蛋和一些小菜的香味,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的餓。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香。」她對羅亦淼送出一個好甜的笑容。

  面對她的笑容,羅亦淼有點兒受寵若驚,「我想妳昨天都沒有吃東西,醒來肚子一定有點餓了。」他幫朗日盛了一碗粥,然後自己也盛了一碗。

  他們喝著粥,彼此都沒有再出聲。羅亦淼不出聲是因為想分析心中那股奇異的感覺,他直覺得朗日的態度好像有點不一樣,可是,他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他只知道她望著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般的戒備,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已經明白了什麼事,而他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麼造成了她這樣的轉變?

  「謝謝你又一次的救了我。」朗日突然抬起頭看著他。

  「不!」羅亦淼搖搖頭。「如果不是我讓妳那麼生氣,妳也不會就這樣跑了出去。」

  「是我的脾氣太壞了,就像你說的,我沒有任何權利去干涉你的決定,結果還害你被打了一巴掌。」朗日抱歉的說。

  不知怎麼的,這些他自己說過的話現在由她的口中送回給他,竟然令他有些難以忍受,「話不能這麼說,妳只是看不過去了站出來講話的,而我還折煞妳的好意,所以過錯應該由我來負才是。」

  「我們現在在比賽誰錯得比較多嗎?」朗日好笑的問。

  羅亦淼也覺得這樣的情況著實有些可笑,也低低的和著她笑了起來。「那我們就把這個話題告一個段落吧!」

  「那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妳問吧!」他點點頭。

  「你會這麼容忍那個姓吳的原因是什麼?」她想了又想,羅亦淼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她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當初我會在這裏住下來,是因為這裏除了吳家牧場的專屬獸醫之外,這裏的人根本請不起一個醫生,加上我又剛好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做研究,所以就在這個地方住下來了。」

  「研究?」朗日好奇的間。

  「我其實是研究生物學的,這件事我好像沒有提過吧!」羅亦淼笑一笑。

  「生物?那你怎麼會變成獸醫的?」

  看著她一臉好奇的樣子,為了不打斷她的好心情,他竟然開始講起這些他從沒有對別人說過的話。「其實,當獸醫只是對學生物的一種反動心態。」

  「反動心態?」朗口不太明白。

  「妳知道做生物研究要殺死多少動物嗎?雖然我一再的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但是每每看到那些被實驗的動物,仍是令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劊子手。」

  「所以你才想做獸醫。」朗日倏地明白。

  經過了這麼多年,他一點也沒有變,仍然是當年那個在寒冷的冬天把外套脫下讓貓兒保暖的男孩。

  「或許我能做的不多,但是能多救回一條生命,或許我心中的愧意就能稍減一分吧!」羅亦淼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不過,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會這麼容忍那個姓吳的原因是什麼?」她還是想知道這件事。

  「妳從不輕言放棄是吧!」羅亦淼好笑的說。「其實,對吳健仁來說,村子裏多一個獸醫,就是少了一個他可以控制村中其他畜牧的小戶人家的機會。若不是礙於他叔公,也就是村長的規定,他早就把我趕出去了。」

  「村長規定了什麼?」

  「除非是基於自衛,不然他絕不能動我半分。不過,如果我和他動了手,可就另當別論。」

  「這是什麼規定?他為什麼不乾脆要那個姓吳的收斂他自己的態度就好了。」朗日皺起眉頭,這樣子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這是不可能的,畢竟吳健仁在村子也算得上有錢有勢,能做這樣的限制,已是村長的最大權限了。」

  「所以你才不和他正面衝突,因為你覺得你對那些需要你的人有責任。」這下朗日總算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做了。

  「別把我講得這麼偉大,我本來就不愛和人起衝突。」

  「而我還差點讓你前功盡棄。」想想她真的是太魯莽了。

  「其實妳說得也沒有錯,如果今天換成是亦淼的話,他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的放過他,也不會讓妳遇到這種事了。」

  「你是你,你有你做事的方法,如果換成了那個花心大蘿蔔,他也不見得會做得比你更好,你又何必這樣說呢?」朗日一點也不贊同他的說法。

  「我知道我是我、他是他,雖然我們是孿生兄弟,我也不會希望自己和他一樣,只除了……」他的話突然停住。

  「只除了什麼?」

  「說出來妳可別笑。我希望我在面對一個人的時候會有他的口才。」

  「女朋友?」

  表面上朗日間得輕鬆自然,實際上,她的胃不停的泛著酸意,她知道自己在嫉妒,嫉妒那個能擁有羅亦淼的心的女人。

  「算不上,那只是我的單戀。」羅亦淼搖搖頭。

  「你是說她不知道你喜歡她?」朗日有些吃驚,這對雙胞胎兄弟也差得太遠了吧!

  那個當弟弟的,女朋友的名字接起來大概可以繞地球好幾圈,而這個哥哥竟然純情到只敢暗戀人家?!

  要不是他們真的是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他們是一對親兄弟。

  「我和亦焱不一樣,就像我們的名字,他是一團熱情的人,而我卻偏愛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我自己知道,對女人來說,我的個性太過於溫和。」羅亦淼坦然的笑了笑。他話中並沒有自卑的意思,只是陳述一件事實。

  「可是,你沒有表示,又怎麼知道那個女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或許她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又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像你弟弟那種型的男人!」至少她就不是。

  「妳真的覺得我應該向她說出我的心情?」羅亦淼不確定的說。

  朗日很想給他一個否定的回答,她當然不希望他去向那個讓她嫉妒得半死的女人坦白,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你當然要去,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你不必再去猜想。而且運氣好一點的話,或許她和你有同樣的心情。」

  朗日狠下心的說出口,像他這樣好的人,有權利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只希望那個女人會明白自己有多好運。

  「妳真的這樣覺得?」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我……」朗日真希望她可以不用回答這個問題,畢竟要一個人勸自己的心上人去向別人告白,那心中的痛可不是用言語能形容的。

  就像是呼應她的希望似的,這時大門傳來了敲門聲。

  「好像是急事,我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朗日抓住機會,逃開了這個她不想去碰觸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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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0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這麼急?」

  羅亦淼一打開門,發現門外是一臉焦急的阿土伯,連忙向前詢問。

  「瑪麗快死了,醫生,你一定要幫我救救牠,牠可是我們家的希望哪!」說到這裏,阿土伯的老眼已泛出淚水。

  「瑪麗不過是懷了孕,不會有什麼事的,而且現在颱風也已經過了,你不用的這麼擔心呀!」羅亦淼奇怪的說。

  「不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我去看瑪麗的時候,才發現牠不見了,我明明把門鎖好了的,可是早上我去的時候,才發現門被打開了。」

  阿土伯比手劃腳的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次,由他驚慌著急的樣子,不難發現他對那隻叫瑪麗的牛真的很重視。

  「那你知不知道現在瑪麗在哪裏?」羅亦淼問著。他當然也知道瑪麗對阿土伯一家來說有多麼重要。

  瑪麗是一隻品種相當好的牛,所以牠生的小牛,相對的也會有很好的身價,阿土伯全力的照顧牠,就是希望牠生的小牛能賣一個好的價錢,好改善他們家的環境。

  「在這兒不遠的地方,可是,牠被昨天颱風吹倒的樹壓著,我怎麼也移不開,只好來找醫生你幫忙了。」

  羅亦淼點點頭,看來這事是緩不得,「妳留在這裏,我和阿土伯去救瑪麗。」他回過頭來對朗日交代。

  「我也一起去。」朗日搖搖頭,她才不要一個人安逸的留在屋子裏。

  「不用了!現在雨還沒有停,外面的路又濕又滑,妳留在屋子裏比較安全,」羅亦淼搖搖頭。昨天她才差一點沒命,他希望她能好好的休息。

  「人多好辦事,而且我也想幫你們口中的瑪麗 你沒有理由不讓我去幫牠吧!除非瑪麗說牠不要我幫忙,不然我是非去不可。」

  瑪麗可是一隻牛,牛兒哪會說話?

  看起來這小妮子擺明了就是非跟去不可,不過,羅亦淼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他嘆了一口氣道:「妳要跟去也行,但是一定要緊跟在我的身邊。」羅亦淼妥協的說。


★★★★★★★★★★★★★★★★★★★★★★

  颱風已經過去,天空只剩下不大不小的雨依然落著。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朗口不會相信大自然的力量有多可怕。

  只不過是短短的一夜,四周的景觀卻有著極大的改變。大雨像巨浪一般的掃過大地,不但將許多樹木連根拔起,就連一些來不及逃走的小動物們,不是被石頭、樹木壓死,就是在水中溺斃。

  閃電劈打的痕跡處處可見,原本青翠的樹本都變成了焦黑的木炭,就連地面也是一片泥濘,而空氣中的焦味似乎還清晰可聞。

  朗日倒抽了一口氣,面對這樣的景象,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如果昨天羅亦淼沒有來救她的話,她很可能早就死了。

  羅亦淼似乎感受到朗日的想法,他伸出手回握了她一下,像是給她一點勇氣。

  他的體貼讓朗日的心漲得滿滿的。

  「我沒事。」她回給他一個笑容。

  「瑪麗就在前面。」阿土伯指著不遠處一棵倒塌的大樹。

  羅亦淼加快腳步的來到瑪麗的身邊,發現瑪麗的整個肚子卡在樹和水溝的中間,他蹲下身子,用手去察看瑪麗有沒有其他外傷。

  「醫生,牠怎麼了?」阿土伯擔心的問著。

  「牠的運氣很好,掉在水溝中,所以這樹沒有直接打到牠,不過,牠已經破水了,可能就要生了。」

  「那是不是表示牠不會有事了?」朗日放下了懸著的心。

   知道了這個消息讓她鬆了一口氣,今天看了這麼多小動物的屍體,能聽到這個好消息,還真是令人興奮。

  「現在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硬是要搬開這棵樹,一定會傷到牠肚子裏的小牛。」羅亦淼皺起了眉頭,不是很樂觀的說出他的難題。

  「可是,牠只是肚子卡住了,你不是說牠要生了?那等牠把小牛生出來不就好了。」朗日理所當然的說。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可是,瑪麗破水得太早,可能要做人工助產。而要做人工助產,一定得先把這棵樹往上抬高一點,不然的話沒辦法做。」羅亦淼把他的難處說出來。

  「可是這棵樹至少要兩個大男人才抬得起來。」阿土伯著急的幾乎要跳腳。憑他一個人是不可能搬得動這麼大的一棵樹的。

  朗日咬了咬下唇,「那就讓我來做吧!」

  「妳知道怎麼做嗎?」羅亦淼一臉驚異。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幫牛人工助產有多困難,不然她不會有此提議。

  「可是除了這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嗎?雖然我沒有做過,但是你可以在一旁教我,不是我吹牛,我的學習能力還不錯的。」

  「真的?妳真是太好心了。」阿土伯一臉的感激。

  「妳確定?」羅亦淼再一次問道。

  「別再問了,時間拖得愈久,對瑪麗和牠的小牛都不好,我們開始吧!」朗日揮揮手要他別擔心。

  羅亦淼點點頭,他先讓朗日站在牛的後方,然後他和阿土伯奮力的把樹上移高了近二十公分。

  「現在我要做什麼呢?」雖然裝得信心十足,但是面對不知道的事情,朗日想不懸著一顆心也是很難的。

  「妳現在要做的是,把手伸進去瑪麗的子宮。」

  「伸進去牠的子宮?!我要從哪裏伸進去……你不會是要我把手伸進去牠的那個地方吧?」朗日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來。

  她已經有心理準備做一次全新的嘗試,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她竟然得把她的手放進……

  「沒錯!就是那個地方。」羅亦淼一臉同情的說。他知道對沒有做過這種事的人來說,第一次真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不知道現在反悔還來不來得及?

  朗日看著一臉冀盼的阿土伯,看來是來不及了。誰教她什麼事都還沒有搞清楚之前,就拍胸脯答應了人家呢?

  她看了羅亦淼一眼,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咬牙就照著羅亦淼的指示將手放了進去,並逼著自己不要去想手上傳來的濕濡暖熱的奇異感覺。

  「然後呢?」她提起勇氣問。

  「妳先摸摸看,看看能不能摸到小牛的腳,如果不能的話,就再伸進去一點。」

  「還要進去一點?!」朗日皺起了眉頭。

  算了!反正手都放進去了,再伸進去一點也沒有什麼差別。

  「摸到了嗎?」

  「摸到了,然後我要怎麼做?」朗日點點頭,手中的觸感告訴她,她真的摸到了小牛的身體。

  羅亦淼嘉許的點點頭,對這個女人他又多了幾分敬意,她真的是個有膽識、有勇氣的女人,她的表現的確讓人刮目相看。

  「妳先摸摸看,確定一下妳拉的是小牛的後腿。」

  「怎麼確定?我又看不到。」期日急急的說。他說得也太輕鬆了吧!

  「用妳的手,妳一定感覺得到的。」

  「可是萬一我拉錯邊了怎麼辦?」這下子朗日才感覺到壓力。現在母牛和小牛的生命都操在她的手中,要是她出了差錯……

  「不會的,我相信妳!」他又再次看穿了她的心思。

  羅亦淼語氣中的信任,讓朗日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她閉上眼睛,照他所教的用手去感覺,她不斷告訴自己,她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是的!她確定自己現在拉的是小牛的後腿。

  她用力的將小牛慢慢的拉出來,隨著瑪麗的節奏,漸漸的,她看到了小牛的後腿,然後是牠的身子,最後是牠的頭。

  「乖女孩,我們辦到了,這是妳的小孩子喲!」

  當朗日終於把小牛拉出來的時候,她的淚水也在這個時候掉了下來,她抱著小牛來到瑪麗的面前,讓牠可以看到自己的小孩。

  母與子之間的天性是斷不了的,原本累得奄奄一息的瑪麗,一看到自己的小孩竟又站了起來,加上牠的肚子已經消下去,一奮力就爬出了水溝。

  朗日把小牛還給了瑪麗,一回頭,發現放開樹的羅亦淼正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自己。

  霎時,朗日在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憐愛!

  她大概是看錯了,羅亦淼怎麼可能用那樣的眼光看著她?她搖搖頭甩去心中的妄想,他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她何苦讓自己愈陷愈深呢?

  或許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是一絲同情,誰教她沒大腦的一口就答應要做這種事,然後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

  不過,她倒不後悔做了這件事,看著瑪麗和小牛紙犢情深的樣子,她覺得值得了。


★★★★★★★★★★★★★★★★★★★★★★

  他知道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忘了朗日將小牛拉出母牛身體的那一刻。

  他一直知道她是很美的,這一點在許多廣告商紛紛以高價找她拍片、報章雜誌喜歡以她作為封面這一點就可以知道。

  在閃光燈下的她,美得像每個男人的夢中情人,但是脂粉未施、一身狼狽、眼中擒著淚水的她卻更震撼他的心。

  愈是和她相處得愈多,羅亦淼知道自己就陷得愈深,因為每一面的她,都是那麼的震撼著他的心靈。

  「真是謝謝醫生了,不然這一次瑪麗就沒有救了。」

  阿土伯和阿土嬸的道謝穿透他的遐思,將他喚回了現實的世界。對自己就這麼的沈入方才的思緒這一件事,他的臉上不禁一熱。

  「其實,這一次最大的功臣應該是朗日。」羅亦淼不敢居功。

  如果不是朗口大著膽子為母牛做人工助產,想讓瑪麗和小牛母子均安,可就不是件簡單的事了。

  「是呀!我都不知道,像她這樣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姐,竟然有勇氣做這種事,剛開始我聽見羅醫生要她這麼做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阿土伯一想起不久前的事,不由得也對朗日生出一股敬意。

  羅亦淼點點頭,「這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得到的。」

  「她真的是一個好女孩。」阿土伯語重心長的說。

  羅亦淼這下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他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不是我在說的,有些事情錯過了就不能再重來的,老祖先不是也說什麼先下手為強嗎?」阿土伯熱心的勸著。

  「什麼先下手為強,你不要亂說話,你以為羅醫生像是會對女人用強的那種人嗎?應該是有花堪折直須折。」阿土嬸又氣又好笑的指正阿土伯,隨後面對羅亦淼說:「真是的,羅醫生讓你見笑了。」

  「抱歉,我這個粗人不會說話,羅醫生,你可不要介意。」阿土伯拍了拍自己得頭大笑說。

  羅亦淼尷尬的搖搖頭,不過,他們的話也著實提醒了羅亦淼一件事──

  朗日只是暫住在他那兒。這就表示她隨時隨地都有離開的權利,而他根本沒有任何說不的餘地,只能眼睜睜讓她離開他的生命。

  這是他所想要的嗎?

  其實,不需要問這個問題,他明白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麼。是的,他想要她,瘋狂的想要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他是個相當宿命的人,他總覺得,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相對的有失也定有所得,得失之間又何必太在意。

  可是這一次,他卻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在意。他在意她的一顰一笑、在意她的一舉一動,更在意未來的日子是否能有她相伴。而她呢?

  她是否也有著同樣的心情?他不是一個沒有自信的人,但是這會兒,他是真的一點自信也沒有。但這實在不能怪他吧!

  又有哪一個人在愛情的面前可以自信滿滿的呢?


★★★★★★★★★★★★★★★★★★★★★★

  朗日看著瑪麗和牠的小牛,每看一次,心就感動一次。

  她還記得手中溫熱的感覺,是她的手把這個小生命迎接到這個人間的。那是一種用筆墨也難以形容的感覺,會讓人的心一下子漲得好高、好高。

  牛欄的門開啟的聲音,讓朗日轉頭看向慢慢走進來的羅亦淼,想也不想的,她就給了他一個好大的笑容。

  他似乎有那麼一下子僵了一下,但也可能是她多心了。在這麼神奇的一刻,朗日抽不出一點心思去分析他怪異的反應。

  「你知道嗎?攝影棚的燈光有多亮嗎?每一次當我拍照的時候就會想,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地方了。可是今天我卻有了完全不同的想法,在小生命誕生的那一刻,我感覺比任何的聚光燈都更令人目眩的光彩。」朗口交握著雙手,眼中仍是被感動的迷濛。「真的好美,不是嗎?」

  「是很美。」羅亦淼點點頭,眼睛卻是看向朗日。

  朗日竟感覺一絲羞意泛上雙頰。「呃……我現在是什麼樣子我清楚得很,我的臉腫了半邊,滿身的泥濘,還有一頭的亂髮,能好看到哪裏?你知道我討厭奉承。」她半開玩笑的說。

  「好吧!妳的樣子可怕死了。」羅亦淼順著她的話改了口。

  朗日對於他的話微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來,「就算你說的是真話也別這麼老實嘛!太傷我的自尊了。」

  「那我該說些什麼?」羅亦淼臉上是誇大的無奈。

  朗日這下才發現自己的話有語病,「我算不算是難伺候的女人呢?」她笑著問,但不等羅亦淼回話就自己答了。「我想一百個會有九十九點九九九……個男人會同意這一件事。」

  「我倒不那麼認為。」羅亦淼笑著搖搖頭。

  「如果你不是說違心之論的話,那你就是那百分之零點零零零……壹的那個異類。」朗日提高了一下嘴角。

  或許是剛剛的感動漲滿了她的心頭,讓她想找個人好好的傾吐,以宣洩一下心中起伏不已的情緒,而他便成了最現成的聽眾。

  「如果女人的難纏只是因為她們太獨立,那我承認自己相當的難纏。」她搖了搖頭。「我的爸爸媽媽死的時候,我才不過是個高三生,而這個世界對脆弱的人一向是很殘酷的,如果我不讓自己難纏一點,或許我現在就不會往這裏了。」

  她的告白讓羅亦淼的心緊緊的揪著,同是經過失去至親的疼痛,他能夠體會那種失落的心情,而她還是一個女孩子,在痛苦失落的心情之外,一定也有著更多的無助。

  「妳難道不曾想過找個肩膀依靠嗎?」

  「你是說男人?」她笑得有點諷刺,「男人對我來說,都是一群煩人、噁心的蟑螂,有品的至少還懂得掩飾一下他的企圖,沒品一點的,成天把眼珠子往我的身上放,看多了這種人,我想如果你是我,你也不會想去依靠這種人吧!」

  「可是,不會每個男人都是這樣的吧!」羅亦淼皺起眉頭,她的「厭男症」還真是根深柢固。

  「至少我唯一一次的行動經驗告訴我,我想要的那個男人不太適合我。」但是我想要的男人只有那一個。她在心底暗暗的補充。「好了,不說這些煩人的事,謝謝你的關心。為了感謝你聽我說這些話,我可以告訴你,至少你是個不錯的人。」

  羅亦淼看得出朗日不想再談下去,他笑了笑,也順勢改變了話題。

  「那是不是表示我比蟑螂好一點呢?」

  朗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伴,總是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

  「不!這表示你是我看過最好的蟑螂。」


★★★★★★★★★★★★★★★★★★★★★★

  最好的蟑螂?

  他該以此為傲嗎?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因為被視為好蟑螂而高興的?

  羅亦淼今天一天忙得像是個陀螺,因為在颱風過後,到處都有一些受了傷的小動物,還好朗日也幫了他不少忙,處理一些比較容易處理的小傷。

  在經過了這樣忙碌的一天,照道理,他應該一上床就會睡得不省人事才對,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反正由四肢生出的睡意怎麼也達到不了他的腦中。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況,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的心緒不寧。

  但是該死的!對這種情況,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什麼時候會走出他的生命?今天?還是某一個明天?

  他翻身起床,拉開抽屜找出一把黃銅打製的鑰匙。拿著鑰匙,他來到了那個整幢房子中唯一上了鎖的房間。

  輕輕的,他將鑰匙一轉,「喀擦」一聲,銅鎖應聲打開。他拿起鑰匙和鎖,慢慢的進入了房間,也進入了他心中的祕密。

  這個房間和其他房間並沒有什麼不同,只除了房間的四周上下貼滿了照片、海報,和各式各樣的報章雜誌,而這上面全都是同一個人──易朗日。

  從她最早期的存檔照,到她最近拍的香水DM,完整的收錄了每一個時期的她。

  一直以來他告訴自己,他對她的關心只是基於補償,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當年他因為女孩子總是把他和亦焱搞錯,所以只要一接到女孩子的邀約,他就轉給亦焱,直到那一次他收到易朗日的信……

  像往常一樣的下了課,羅亦淼抱著書準備回家,在行政大樓的前面,他被一個相當美麗的女孩攔了下來。

  其實,他一向對女孩子不怎麼注意,反正亦焱一個人給了她們兩倍的注意了。不過,他還是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學妹。

  不只是因為她的美在校園中是難得一見的,還因為他似乎總會往不同的角落和她巧遇,次數多得讓他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難。

  「學長,我能不能打擾你幾分鐘?」女孩的聲音清脆得像是銀鈴。

  「有事嗎?」話是這樣問,但是羅亦淼心中已明白,依以往的慣例,看來她又是一個被亦焱的魅力迷惑的女孩。

  果不其然,那個女孩由手中的袋子拿出了一封信,「學長,這是我寫的信,能不能請你看一下,還有,你願意這個禮拜六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嗎?」

  看著她一臉的期盼,他第一次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替亦焱答應了約會,反正亦焱對於美女的邀約從來就不會錯過的。

  當多了信差,對這種一再上演的事,他早就駕輕就熟了,可是這是第一次,他竟然有些不想把信交給亦焱。這種奇怪的心情,讓他毅然決然的參加了一個學術研討會,然後把自己這反常的行為拋到腦後。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學妹的信是寫給他的!而赴了約的亦焱還被她甩了一耳光,這大概是一向對女人很吃得開的羅亦焱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吧!

  對於這樣的事,他多少有些愧疚,雖然他不是有意的,但是傷了她卻總是事實,所以當他知道她需要用錢,他就暗中要李以傑去跟她接洽。

  於是李以傑就成了朗日的經紀人,而他也不定時的會收到李以傑寄來有關她的消息。

  就這樣,有關她的消息愈來愈多,多得他需要整理一個房間來放,也多得他不得不得空出心中的一個位置來放。

  如果她不曾出現在他的生活,他想他會安於把這個小小的祕密鎖在心中的那一角,只是這樣遠遠的看著她就夠了。

  而今嚐過了有她在身邊的滋味,他真的還能再安於那樣只是遠遠的看著她的生

  活嗎?

  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羅亦淼搖搖頭將心思拉了回來,看來這一次朗日會來到這裏,李以傑一定脫不了關係。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反正他的生活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就像今夜,他注定又不能成眠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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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朗日望著窗外的萬里晴空,真的很難想像幾天前颱風肆虐的情形。

  這個突來的颱風,把牛尾村的對外交通打斷了,也讓原本已決定早些兒離開牛尾村的朗日又多待了幾天。

  在這些日子裏,他們都刻意的不提起分離的日子,只不過彼此的心裏都明白,當對外交通恢復的時候,也就是他們說再見的時候了。

  她知道自己下意識的在逃避說再見的時刻,可是,她心中也明白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溜走,就算她有千分萬分的不願,時間也不可能為她停留。

  尤其是早上阿土伯興匆匆的跑來告訴他們,今、明兩天就可以恢復通車的「好消息」之後,原本玩立體拼圖玩得不亦樂乎的他們一下就沒了玩興,一時間沈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之後,羅亦淼藉口要去替一些人家的動物出診,然後就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她瞪著一下子像是大了起來的房子,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該死的!看她把自己陷入什麼樣的境地之中。

  朗日像隻困獸般,瘋狂的在屋中來回踱步,心中的問題擾得她心煩不已。

  為什麼他愛的人不是她?這樣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愈想愈生氣的她像是抗議的揮了一下拳,一個不小心揮落了桌子上的大花瓶,幸好她的反應夠快,反手接住了花瓶,讓花瓶倖免於難。

  就在她額手稱慶於自己的反應的時候,皮皮一溜煙的從沒關緊的門縫溜了進來,正好撞上了抱著花瓶的朗日。

  為了讓自己保持平衡,朗日直覺的張開雙手,這時,手中的花瓶就「咚」的一聲摔在地上,摔出好大一個缺口。

  「喔!都是你啦!你看這下怎麼辦?」朗日責備的看了皮皮一眼。

  哪知道皮皮真的是狗如其名,非但一點慚愧的意思也沒有,反而耍賴似的對著她大吐起舌頭,看得朗口是又氣又好笑。

  「算了!最壞也就是這樣了,大不了賠他一個花瓶,我易朗日什麼時候怕過什麼人了?」

  朗日挑起一邊眉頭神氣的說。

  突然,朗日整個人定住了,原本帶著愁霧的眸子一下子清亮了起來,對呀!反正最壞也就是這樣了,她為什麼不找羅亦淼把話挑明了說呢?

  她的一顆心懸在他的身上是事實,反正早丟走了,她何必這麼委屈自己,有什麼話痛痛快快說出來不就好了?

  這種明快的作風才符合她易朗日的個性,不是嗎?

  這樣想過之後,朗日的心一下子開朗了起來,整個人也變得輕鬆許多,她甚至還開始哼起了小調。

  她將地上的玻璃碎片小心的用報紙包起來,然後裝進垃圾袋中,準備拿到外面丟掉。

  突然,車子駛上門前小路的聲音讓朗日的心開始小鹿亂撞。雖然她剛剛說的是那麼瀟灑,看是一旦真的要做,她還是不免有幾分羞澀。

  奇怪?這車子的引擎聲不太像是羅亦淼那輛「銅罐仔車」的引擎,那麼來的會是什麼人呢?

  原本在她心中的期待之情,一下子像洩了氣的氣球癱了下來,她等著看會是誰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裏。

  等她看清楚向她走來的人之後,朗日驚訝的差一點閤不上嘴巴,因為就算來的人是ET,也不會比現在出現的這個人更令她驚訝的了。

  「蟑螂!」朗日忍不住喊了一聲。

  「哪裏有蟑螂?別怕,我來替妳趕走牠。」

  楊少文一個箭步,像是英雄救美的跳到朗日的身邊,殊不知,他自己就是朗日口中那隻怎麼也打不死的蟑螂,還一臉清高的嚷著:「這種鄉下地方看來就不衛生,難怪會有蟑螂,讓妳住在這種地方真是太委屈妳了。」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朗日不可思議的搖搖頭。

  天!他還真是把蟑螂無孔不入的精神給發揮到了極限,連她跑到這種鬼地方他也能循線追來。

  「為了妳,就算要我赤腳踏過玫瑰花田為妳擷取一瓣馨香,以換得妳那唇邊的一抹微笑,我也無怨無悔,更何況只是這樣的地方?」

  噁!這個男人只要一開口,一定要說這麼噁心的話嗎?再聽下去,說不定她會反胃到得了胃潰瘍,最後死於胃穿孔。

  「你說了半天,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妳都不知道,妳的經紀人該換了,問他什麼總是一問三不知,要不是我夠聰明,用錢買通茶水間的王媽,還真找不到妳的下落。不過,這颱風來得還真不是時候,不然我早就來接妳了,也不會讓妳被困在這種地方這麼久。」他一臉不捨的說。

  朗日簡直要翻白眼了,這個臉皮厚到量不出、神經粗到壓死人的男人,才來得真不是時候!看來,回去後,她一定要請李以傑好好整頓一下他員工的忠誠素質。

  「多謝你的關心,我在這兒好得很,沒事的話,可不可以請你不用腳走出去?」朗日沒好氣的說。

  「什麼是不用腳走出去?」楊少文不太明白。

  「滾!」朗日大吼一聲。

  簡單明瞭、直截了當、不拖泥帶水。

  這樣子,他不會再誤解她話中的任何一個意思了吧!

  只是楊少文不但少大腦、沒神經,連反應也比一般人慢,正當朗日以為他可能被她嚇昏過去的時候,他竟然在這時才慢慢的搖了搖頭。

  「哦!看看這粗鄙的地方把妳變成了什麼模樣,不用擔心,等我帶妳離開這可怕的地方之後,妳就會沒事的,相信我,我一定會醫好妳的。」

  「你……」她再跟這個人講下去,遲早精神崩潰。

  天哪!誰來救救她。


★★★★★★★★★★★★★★★★★★★★★★

  羅亦淼開著他的車,以龜爬的速度向他的家前進。

  自從聽到了對外交通將恢復的消息之後,他的心情簡直DOWn到了谷底,因為這表示她留在這裏的時間即將接近尾聲。

  他慢慢的將車子轉進了他房子前的小路,卻意外的發現院子前面已停了一輛車。車子是賓士二二0的高級房車,嶄新的外貌和這裏淳樸的氣氛委實格格不入。

  他有些疑惑的下了車,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就發現不遠處朗日跟一個西裝筆挺的人不知道在談些什麼,想來他就是那輛賓士的主人了。

  本來羅亦淼不想驚擾他們,打算轉身離開,但是眼尖的皮皮卻早他一步的向他快樂的又叫又跳地跑來,害他只好硬著頭皮走向他們。

  「嗨!這是妳的朋友?」

  忍住心中異樣的感覺,羅亦淼表現自若的向那個男人打了一聲招呼。

  說楊少文沒神經,但是他對情敵的靈敏度卻又特別高。趁著羅亦淼和他寒暄的同時,他好好的打量了他一番。

  唔!他承認這個男人的長相不俗,不過,看他全身上下簡單的穿著,一看就知道是沒什麼品味的鄉野村夫。

  只不過,他的臉似曾相識,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想了半天,他還是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印象,於是他決定心中的疑慮只是他的多心,他怎麼可能會看過一個住在這種鄉下到不能再鄉下的地方的鄉下人呢?

  「你是什麼人?」一旦決定羅亦淼沒什麼重要性之後,楊少文的口氣也不客氣了起來,標準十足十的狗眼看人低。

  「他是這些日子來和我住在一起的人。」朗日故意這麼說。

  這下,那個楊少文總會乖乖的走了吧!

  不過,她實在太低估了楊少文,如果他這麼輕易的就會打退堂鼓,朗日早就不用頭痛。為什麼這隻蟑螂的生存力特強,怎麼也打不死了?!

  只見他一臉的憐憫,「妳一定是被騙了,不過沒關係,我這麼的愛妳,絕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怪妳的。」

  如果這個時候朗日手中有一把榔頭的話,她一定會朝著他的頭狠狠敲下去,看看能不能讓他「開竅」一點。

  「先生!楊先生!楊少文先生,如栗你媽沒給你生大腦,總該給你生了耳朵吧!你給我聽著,我愛的人是他,他是我的情人、男朋友、愛人同志……反正就是這一類關係,所以我能不能拜託你別再來煩我了?」

  「妳知道這樣做對妳的形象有多大的傷害嗎?妳一定沒有經過思考才說出這樣的話,妳是不是怕我會嫌棄妳,才說這種故事來騙我?我說過我不介意的。」他仍是那副自命不凡的情「剩」樣。

  「介你媽的大頭鬼,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愛的人是他!」朗日簡直是用喊的了。

  她真希望能把這些話敲到他那不知是用什麼碗糕做成的腦袋瓜裏。

  「妳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別說我不相信,就連妳身邊這個鄉巴佬先生也一臉不相信,妳看!」楊少文像是看小孩子鬧劇的口氣說。

  朗日這時才發現,她剛剛在一氣之下,竟然把原先打算和羅亦淼說的話,全衝口而出!在這種情況下,羅亦淼又怎麼可能把她的話當真呢?

  她好好的計畫全被這個程咬金給破壞光了,朗日愈想愈生氣 但是更令她生氣的是,這個楊少文也算是她的仰慕者,羅亦淼看了他,竟然連一點反應也沒有,那不是表示她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吸引力嗎?

  「隨便你高興怎麼想,只要你離我遠遠的,總之 我不想再看你出現在我的面前。」

  朗日沒好氣的大聲說,然後她轉向羅亦淼道:「你是個大笨蛋!」

  說完,她一跺腳,轉身再也不理會他們,逕自跑走了。留下一臉不放棄的楊少文,和被罵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羅亦淼,兩人面面相覷。


★★★★★★★★★★★★★★★★★★★★★★

  在房間的羅亦淼聽見大門推開的聲音,連忙起身。他想了半天就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罵他是大笨蛋?

  他做了什麼惹她不高興的事嗎?

  「朗日我……」

  當羅亦淼看到進來的人的時候,脫口而出的話已收不回去了。

  羅亦磊挑起了一邊的眉頭。他沒聽錯吧!他這個心如止水的三哥口中也會有女人的名字,看來這一次他是來對了,正好湊上熱鬧。

  「這個朗日是什麼人?咦?這個名字好熟,她是不是甩了四哥一巴掌的那個女的?」不是他羅亦磊自誇,他這個電腦高手,人腦可不比電腦差。

  「你怎麼會來的?」不想講太多的羅亦淼想轉移話題搪塞過去。

  羅亦磊倒也無所謂,反正這場好戲是跑不了了,他也不急在這一時,「是大哥要我來看看你有沒有被風颳走。」

  「你這小子,說話還是這麼夾槍帶棒的。」羅亦淼笑了笑,他對自己這最小的弟弟的性格清楚得很,他講話就是那種調調兒。

  「但這招對三哥就沒用了,我們羅家大概就屬三哥你的脾氣最好了,從來沒見你為什麼事生氣過,真是不好玩。」

  說真的,每個人碰上了羅亦磊這張嘴,少不得都會被他激得七竅生煙,就連一向沈穩的二哥亦森也會皺起眉頭,更別說隨時像是吃了炸藥的羅家老大了。

  可是偏偏他這張名嘴,對上了他三哥就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到了最後,還會讓他覺得自討沒趣。

  有時候他常常會想,或許他三哥才是最深沈的人也說不一定。

  「我也是會生氣的。」羅亦淼自己承認。尤其是那個女人進入了他的生命之後,他的情緒波動似乎愈來愈頻繁了。

  「你?生氣?」羅亦磊瞪大了眼睛。

  要羅亦淼生氣簡直比登天還難,至少他長這麼大還沒有看過他生氣的樣子。

  似乎被羅亦磊的驚異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羅亦淼伸手敲了敲他的頭,「我也是人哪!」

  人都有七情六慾,又不是泥做的塑像,哪個人會沒有脾氣呢?

  「是呀!您什麼時候下了凡,怎麼沒有通知我一聲?」羅亦磊改不了耍嘴皮子的習慣。「是哪個女人?」他明知故問。

  看羅亦淼不答腔的樣子,羅亦磊也知道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有人能讓從不動氣的羅亦淼心情有了起伏,而且還是個女人!看來他們羅家又一個人要淪陷了。

  可憐哪!原本他還指望和三哥相伴,同做個無憂無慮的單身漢,現在看來,他大概得自己去做羅家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了。

  等等!他怎麼沒有想過,等他三哥一死會,他不就成了羅家唯一的單身漢了。

  天!這不是太美妙了?

  上有四個哥哥的他,從來就沒有機會成為唯一,那麼姑且當當這個「唯一」的單身漢也不錯,反正勉勉強強也算是個唯一,他就將就一下好了。

  「你在想什麼?」羅亦淼有些警戒的看著他。

  他是安靜、是溫和沒錯,可是這並不表示他沒有腦子,光看羅亦磊的眼珠轉成那個樣子,他就知道這個鬼靈精那異於常人的腦子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了。

  「我是在想,三哥你這一輩子大概沒碰過女人。」他只是隨口說說,可是羅亦淼的表情讓他發現,他竟然歪打正著。

  「我當然碰過女人,這種時代又不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哪個人沒碰過女人。」

  「你確定你說的「碰」和我說的是同一種?」羅亦磊皺起眉頭。

  「碰就是碰,還有分哪一種的嗎?」

  羅亦淼的話讓羅亦磊肯定了一件事,他這個三哥八成還和他出生時一樣的純潔。

  一個三十三歲的處男?!天哪!這怎麼可能?

  以他們羅家優秀品種生出來的相貌,一站出去就能迷死一大卡車的的女人,而他三寄往這種虎視耽耽的環境中竟然還是……

  「三哥,你需不需要去看醫生?」

  不是他有意質疑他三哥的「能力」,但是一個男人到這種年齡還沒有那一方面的需要,實在很難教人不懷疑。

  「我又沒病,看什麼醫生,倒是你講話顛三倒四的,你還好吧?」羅亦淼一臉狐疑地看著他這個一向愛作怪的小弟,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羅亦磊拍了拍他的三哥,「我知道這種事是很難開口的,沒關係,現在有那種藍色的小藥丸,這種事已不再是絕症了。」

  這下羅亦淼總算明白羅亦磊說的是什麼了,他好笑的搖搖頭,「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是個很正常的男人,只是我覺得靈肉是不能分的,除非我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不然我是絕對不會隨便做這種事的。」

  「這樣子事態更嚴重了。」羅亦磊誇張的嘆了一口氣。「像三哥你這種人又不易動心,我看你還是趕快把『那個女人』娶進門好了,不然我怕你會因性飢渴而死。」

  「你愈說愈不像話了。」羅亦淼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羅亦磊知道,這對不易動怒的羅亦淼來說,已是相當不滿的表示了。

  「開開玩笑,三哥你也知道,小弟天生就這張嘴,別跟我計較了。」

  「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了?」羅亦淼無奈的說。

  「謝謝三哥,不過話說回來,你和那個女人到底到哪一壘了?」

  「你問這個做什麼?」

  「這樣才能幫你擬定追妻策略,不然怎麼幫你追妻?」羅亦磊一臉認真的說。

  「追妻?!」

  羅亦磊受不了的搖搖頭。怎麼他每說一句,他三哥就要發愣一次,這樣下去,他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談出一個結果?

  「好了,我直接問好了,本壘你沒跑過,一、二、三壘我們取中間值來問,你和她到底『啵』過了沒有?」一針見血,這樣最省事。

  「啵?」

  「你也幫幫忙,『啵』你不知道嗎?就是接吻,也可以說是Kiss;文法上,可以說它是『連接詞』,學化學的你也可以說它是二硫碘化鉀……」

  「沒有。」羅亦淼搖頭。

  「你如果喜歡,還可以……」羅亦磊的話突然沒了下文,「你們連吻都沒有吻過!完了,這下沒戲唱了。」

  「有這麼慘嗎?」

  「絕對有這麼慘!你沒看過現在坊間的藝文小說呀,男女主角愛撫、上床,天翻地覆、乾柴烈火的比比皆是,較純情一點的,從頭到尾也得有好幾個吻,像你們這種連個吻都沒沾邊的,還談什麼羅曼史呀?要是有小說家敢寫這種連個吻也沒有的小說,而且還有結局的,遲早被讀者叨唸到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羅亦磊一臉的絕望。

  「吻不吻有這麼重要嗎?」羅亦淼還是覺得羅亦磊未免太誇張了。

  「這當然很重要,你沒聽過吻是人類感情的催化劑,一個偉大的愛情,往往是開始於一個偉大的吻。」羅亦磊斬釘截鐵的說道。

  「是嗎?」

  「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要吻她?」羅亦磊懷疑的問。

  「老實說,有。」羅亦淼總算有個像樣一點的答案了。

  「那你為什麼不行動?別告訴我你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人存在。」

  偏偏就是有!而且羅亦淼還正巧是其中的一個。羅亦磊簡直想仰天長嘆了。

  「那你覺得呢?」對這種事,羅亦淼承認他是經驗不足,於是他反問看來好像很懂的羅亦磊。

  「隨時隨地,只要你覺得氣氛夠好,你就把臉湊上去,如果她沒有逃開,那就萬事OK了。」

  瞧羅亦磊說得多輕鬆自然,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是嗎?我覺得要是我真的把臉湊上去,她大概會給我一巴掌。」

  「不會啦!」羅亦磊拍著胸膛保證,突然想起那個女人的不良紀錄,他連忙改口。「當然,這也是有可能的,那你就看情形吧!但不試試怎麼知道。」

  「那你今天的戀愛講座是白開了。」羅亦淼好笑的拍了拍一臉挫敗的羅亦磊。「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或許就像你說的,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一聽到羅亦淼還是肯定了他的話,羅亦磊臉上的挫敗一下子消失無蹤。

  「本來就是嘛!有些事情該做的時候就要去做,機會是要自己把握的,有些事錯過了往往就不可能再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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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是要自己把握的,有些事錯過了往往就不可能再重來的。

  自從和亦磊談過之後,這句話一直在羅亦淼的心中不停的盤旋。

  其實對於亦磊其他的「親熱」理論,羅亦淼聽過就忘了,反正對這種事情,每個人抱持的看法本來就不一樣。

  但是對於亦磊最後的這一句話,說什麼他都是無法輕易釋懷的。是為了他曾錯失過的那顆真心嗎?

  他不知道當年的她到底是喜歡上他哪一點?為什麼在每個女孩都競相邀約亦焱的時候,她卻偏偏選擇了他?

  曾經在她的眼中,她到底是看到了什麼他有而亦焱沒有的東西呢?而今他還擁有那項特質嗎?而她還會為他所吸引嗎?

  這許許多多的問題,一直不停的在他的心中盤旋,瘋狂的想獲得一個回答。

  可是,這解答繫在她的身上。如果她不願意回答,那他就是想破了頭也沒有用的,不是嗎?

  貓兒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輕盈的躍到他的膝上,用頭輕輕的摩蹭著他的手臂,然後用牠青綠色的眼睛凝視著他。

  「你在安慰我嗎?還是你也覺得我太強求了呢?」

  或許是貓兒也對他的問題沒有一個答案,只是「喵嗚」了一聲,又跳下了他的腳邊,然後一溜湮的消失了蹤影。貓是不能禁錮的,牠有著自由的靈魂。

  那人呢?

  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留住一個人的靈魂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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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3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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