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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乙 -【愛戀711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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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2: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心乙 - 愛戀7112

她沒走錯地方吧?  
嚇!怎麼有人把診所裝潢得像是五星級飯店一樣?!  
而且裏面的服務人員全是美女!  
這她就不懂了——  
經營這樣一家七層樓高的貴族診所的院長,  
為什麼還需要靠婚友社找物件?  
管不了那麼多了!為了那一百二十萬傭金,她龍潭虎穴都要闖。  
啊?她向來的機智哪去了?  
怎麼應徵護士卻變成院長的煮飯歐巴桑?!  
天知道她只會煮泡面火鍋。  
也罷,只要能就近搜集情資,什麼工作她都願意做。  
但,這個帥哥院長也未免太冷、太沒人味了,  
這下該如何是好?唉!錢真難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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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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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3:0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同心圓婚友社社長童言坐在辦公室的大皮椅上,兩手交抱胸前,盯著牆上的時鐘。

  心裏從六十開始默數,當她倒數到五的時候,一個長髮女子發瘋似的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望著她。

  「快!快借我三十萬。」長髮女子努力調勻呼吸說。

  童言先是冷靜的望著她,然後緩緩的開口。

  「不。」她說。

  「妳大概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虎頭堂那幫人說我今天要是不把錢還清,就要拉我下海去酒店陪酒。」長髮女子美麗的臉上充滿驚懼。

  童言對她展開一個甜蜜的笑靨,柔聲安慰道:「不會的。誰不知道龍爪堂的堂主想把妳,虎頭堂的人絕對不敢對妳怎樣的。」

  「不敢對我怎樣?妳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剛剛有三個虎頭堂的混蛋在路上抄我,要不是我眼明手快,哪還有命跑到這兒來。」長髮女子瞪了她一眼,轉身走到飲水機旁幫自己倒杯水來壓壓驚。

  「我看妳是白跑了,還浪費我一杯水。我不會笨到把妳藏起來好去得罪虎頭堂的人。」童言拍拍自己的水嫩粉臉,一臉輕鬆的說。

  聞言,長髮女子因不敢置信而瞠大眼睛,然後將水杯用力往桌上一摜。

  砰!玻璃杯碎了一桌。

  她怒吼:「妳說什麼我是妳妹妹,妳親妹妹耶!妳竟不打算救我?」

  童言打了一個呵欠。「瞧妳這副潑辣樣,像是需要人家救嗎?」

  對大妹童語的困境,童言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童語沒轍,口氣軟化了下來:「OK,我道歉。我只是他媽的一時情急。」

  「唉,妳要不戒賭,恐怕天上的神仙都救不了妳。」童言終於切入了主題。

  「喔,我的困難還不用勞駕神仙,只要一些money就可以了。」童語眼裏跳躍出兩簇希望的火焰,心想也許童言今天破天荒的懂了何謂「姐妹情深」。

  「說到錢,」童言平靜的望著童語,繼續說:「妳該知道錢就是我的主義、我的信仰、我人生的終極目標,所以借錢……嗯哼,免談。」

  「哼!冷血。」童語長腳一蹬,從椅子上躍了起來。要不是小妹童心好言相勸,她也犯不著來此自討沒趣。

  說完,她望著窗外的動靜,發現有可疑的人影在晃動,於是準備從後門開溜。

  「上哪去?」童言喚住妹妹。

  「廢話,我不跑路去,難道要在這等死啊!」童語還在視窗張望。

  「我這兒有個案子,妳接的話,有一百二十萬的傭金可賺;至於妳今天要還的賭債,我就破例先幫妳墊。」童言緩緩說著。

  聞言,童語緩緩轉過身望著大姐。有那麼好康的事?

  「妳不會那麼好心的。是什麼怪ㄎㄚ要找物件?」

  童言扔了一個藍色卷宗給童語。

  「這是業主的基本資料。他條件不錯,只是不想結婚,所以他老媽登門拜託,請我們暗中撮合安排,還重下賞金,只要我們能在三個月內找個女人和他進禮堂,一百二十萬就是我們的。」童言說。

  眼前這名她叫大姐的女人一向視錢如命,事情鐵定沒那麼簡單。

  「那如果我沒辦法讓他在三個月內完婚怎麼辦?」

  童言白了她一眼。「加上妳欠我的錢和利息,妳這輩子可以不用回來了。」

  童語看著自己的大姐,咬牙切齒的說:「從我長眼睛起就沒見過像妳這麼無情無義的女人。」

  童言手中拿著支票輕搖,微笑。「我無情無義沒關係啊,只要這鈔票迷人就夠了,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想要這份差事的。」

  童語狠狠瞪住她,用力搶過支票,抱緊藍色卷宗,小心翼翼的從後門溜出去。

  為了錢,她決定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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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童語在夢中啃著兩顆芭樂,心想怎麼從來沒吃過如此甜的芭樂,啃得正心滿意足、無限幸福時,突然,一陣奇怪的噪音襲來……她無可奈何的張開眼睛,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響,莫非是……債主?

  不接。最保險。

  她耐心等著。

  手機響完。

  電話,響。

  等所有可怕的鈴聲都響完,接著,是電話答錄機。

  她小妹溫柔的聲音傳來:「二姐,大姐要妳起床上工了。」

  童語坐在床上用力拍著胸。還好、還好,只是起床號。

  轉頭看著牆上的鐘,不過才七點。這變態女魔頭!

  轉動疲憊的頸子,她喃喃抱怨著:「厚,一大早就來個奪命連環call,有沒有人性啊,真是見鬼了。」

  然後,她用最快的速度盥洗完畢、打扮整齊,抹上口紅,噴上香水,套上馬靴。

  她要去椰風診所搜集業主王臻宇的情資。

  只是,坐在公車上時,她心裏仍是一直惦記著昨晚夢裏那兩顆甜到不行的芭樂。執勤時不能打麻將,那她簽樂透總可以吧?這個夢,該給它簽幾號呢?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她已經下了公車又輾轉換了計程車來到椰風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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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燦亮的陽光下,她站在椰風診所那棟龐然巨大的白色七層建築物前,瞇著眼睛打量著那從頂樓鑲崁到一樓的藍色強化玻璃,再轉身數著診所門口的停車位。

  哇!五十個停車格耶,這樣占地寬敞的地方竟然只是一家診所,夠屌!

  那一大片深藍色窗玻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但憑外觀看來,它確實不太像是一家診所,反而比較像是冰冷的銀行。

  很好。冰冷沒有關係,她不介意,只要裏面有她最哈的money就可以。

  她聳聳肩,走到大門前,耐心等候自動門往兩旁滑開。

  叮咚,門開,她從容的走進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半圓形的服務台,三名穿著白色制服的小姐對她微笑。「妳好,請問有預約嗎?」

  童語暗自心驚;心驚的不是小姐的親切,而是她們驚人的美貌以及室內的豪華裝潢。

  她站在光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抬頭看著那顯然價值不菲的豪華白色水晶吊燈和鋪在樓梯上的白色長毛地毯,耳中聽著鋼琴演奏樂,再環視大廳裏幾張白色真皮沙發……她根本以為自己來到了什麼大飯店。

  她不放心的再望一眼門前的木質招牌,轉頭猶豫的望著正微笑等她回應的小姐。「請問,這裏是椰風診所嗎?」

  「是的。請問您是要掛號還是……」護士小姐甜美的笑容依舊。

  呸呸呸!掛什麼號,一大早就觸她黴頭。

  童語迎上護士疑問的眼神。原本她只打算先來逛逛,看能不能旁敲側擊出這位王臻宇的為人和嗜好,好找個可以和他配對的女人,誰知這地方門禁這般森嚴,看來只能見機行事了。

  「我要見王院長。」她說。

  「可是我們院長只見有預約的客人喔。」小姐溫柔的解釋著。

  嗯。童語轉頭望著門外貼著的一張紅紙。

  征護士?

  於是,她靈機一動,跟護士說:「我是來應徵的。」

  護士小姐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但很快即恢復正常。「那請妳直接搭右側電梯到五樓,跟櫃檯小姐說妳要應徵,她會幫妳安排見院長。」

  「好,謝謝妳。」童語輕快的說完,依指示搭電梯上到五樓。

  步出五樓電梯,童語發現五樓的護士小姐一樣美豔動人。

  這裏根本就是美人窟,難怪這個王臻宇不想結婚。

  可是,他要是不在三個月內結婚,那她……不就要跑路了?

  不行!這個結局太悲情,她得卯足全力跟他拚了。

  「小姐?」一名護士將童語從神遊狀態中喚醒。

  「我來應徵。」她一副大夢初醒的望著護士說。

  護士低頭看著電腦裏的資料,對她說:「五分鐘後我們院長有空檔,妳等一下往右轉直接走進51200院長室跟他談。」

  「好。」答應之後,她才想到自己該怎麼去見王臻宇。難道真要去應徵護士?唉,管他的,她一向是先做再說,這次也沒什麼好例外的。

  童語慢步走到51200室,看到一個婦人從裏面走出來,她毫不考慮的便直接走了進去。

  但她完全沒料到自己會見到一個長得如此俊美的男人。

  他渾身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風雅,雖然低著頭在桌上寫字,但那濃密而整齊的頭髮、那管高挺而立體的鼻子和那雖緊抿著但弧度完美的唇,讓童語對著那張乾淨白皙的俊顏有些莫名的緊張和……著迷。

  生平第一次,她的心有點小鹿亂撞。

  這男人確實長得非常非常不妥的好看,嗯,她真的需要一點氧氣,怎麼覺得空氣瞬間有點稀薄,心跳有些不當地加速呢?

  就在童語尚處在「驚豔」的反應中時──

  空氣中多出來的香水味讓王臻宇不自覺皺起眉頭,他抬起頭往門口匆匆瞥了一眼後又低下頭去。

  「51201,請先處置一下妳的頭髮、馬靴,還有下次上班請不要噴香水。桌上的病例請先拿走。」他的嗓音低沉,語氣冷漠。

  不待她有所回應,就逕自轉過身去看著電腦螢幕上一排排的英文字。

  童語等了片刻,不見他抬頭或再發話,這才終於確定自己是被晾在一旁了。

  現在是什麼情形?

  童語愣在原地看著他。

  她都還沒開口咧,就被嫌完啦?

  他最最該死的是嫌她精心打扮過的儀容!正待發飆,突然想到自己是來應徵護士的。

  對,為了那一百二十萬,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他剛說什麼來著?嗯,他雖然沒問她學經歷和希望待遇,但是,他不是已經叫她整理儀容又叫她送走病例了嗎?

  那麼她是被錄取了?

  但、但那句51201是什麼意思?

  她盯著他那俊挺的背影,猶豫著要不要問個清楚,但他那種從骨髓裏冷到連眼神都帶著寒霜的表情,讓她決定還是不要問。

  管他的,反正錄取了,管它是51201還是3721。

  她捧著病例走出51200號房,將病例擱在服務台,笑盈盈的對那幾位忙碌的護士說:「妳們都幾點上班?」

  「八點。」

  「那我的制服找誰拿?」

  制服?為什麼提制服?

  所有服務台的護士都停下手邊的工作,驚訝的望著她。

  其中護士甲發現童語正等著她們回答,於是她說:「喔,如果是院長吩附的,那總務林先生會幫妳準備。」

  「好,那明天見。拜拜。」童語開心的和她們道別。

  「拜。」護士們帶著疑惑的眼神和她道別,心裏想的卻是──她,真的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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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童語早早起了床,將頭髮仔細盤起,再用黑色夾子將所有不聽使喚的發絲定位,套上新買的白襪白皮鞋,站在鏡子前望著自己。

  天哪,真是醜斃了!

  再想像自己穿上護士袍的模樣,這樣應該就有點像白衣天使了吧?至於其他的,當然是能蒙就蒙、能混就混,沒什麼好擔心的。

  八點鐘,她準時出現在椰風診所的院長室,等著報到。

  此時,王臻宇也正神清氣爽的穿著藍色細紋襯衫從七樓下來,推開他辦公室的門,突然見到一個陌生女人,不禁愣了一下。

  「妳哪位?」

  「我來報到的。」童語中氣十足的應答。

  愉悅的看著眼前這個高大俊逸、還散發著淡淡皂香的男人,不皺眉的他,還真是無與倫比的迷人呢。

  「報到?」眼前這女人究竟在說些什麼啊?

  「對呀,我是新來報到的護士啊。」

  王臻宇冷淡地掃視她一眼,往座位走去。

  「我沒征護士。」他冷冷的說。

  咦!難道她是在作夢?

  她使勁捏了自己一把,痛!

  那表示這不是夢,系金耶。

  「怎麼會?你診所門口明明貼了紅條子要征護士。」開玩笑!當然要上訴到底。

  王臻宇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糊塗女孩,她能平安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跡。

  「小姐,妳大概沒看清楚,我征的是煮、飯、的、歐、巴、桑。」王臻宇一字一字說得冰冷且清楚。

  童語當然聽得很……火大!

  大白天的給她裝肖維!

  兩人四目相對。

  那一瞬,氣氛熊熊給它變得很詭異。

  「那你昨天為什麼不講清楚!」童語吼。

  王臻宇蹙起眉頭。「我們昨天有見過面嗎?」

  厚!難不成這裏是失憶症中心嗎!

  她大聲的提醒他:「你昨天對我說,51201,請先處置一下妳的頭髮、馬靴,還有下次上班請不要噴香水,桌上的病例請拿走。你講這樣,當然讓我以為自己被錄取了,結果才隔一晚,你卻全不承認。」

  王臻宇盯著她因氣憤而粉紅著的臉龐,露出一個了然而淡漠的表情。「對不起,是我弄錯了,51201是我院裏護士的代碼,她前幾天請假,我把妳當成她了,這是一個小誤會。」

  誤會?還是「小」的那種?

  這個她了,所謂誤會就是說她純粹是白忙一場,也就是說她將被迫跑路,所以,這個該死的誤會怎樣也不能讓它變成真的。

  「王院長,請你幫幫忙,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她竭盡所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淒苦,表情可憐,這招對男人通常深具奇效。

  「但我並不需要妳。」王臻宇說完,冷冷撇下她,眼睛繼續盯著電腦螢幕。

  @#$%的,她有種自作多情的尷尬。

  可她不能放棄,得繼續加油。

  「我的工作能力很強的,什麼工作都能很快上手。你請我絕對不會吃虧。」

  王臻宇望著電腦的表情漠然。

  安靜的辦公室裏只傳來他敲鍵盤打字的聲音。

  童語試探的小聲問著:「好嗎?」

  「不。」他說。

  童語打量他的神情;憑她多年向人借錢的經驗,這種表情代表的通常只有一種意思,那就是──沒、得、商、量。

  好吧,事情搞砸了。

  可他還好端端的坐在那兒,她卻得想辦法逃離臺北,不僅如此,他還白白浪費她兩天的時間,白白浪費了她買鞋和坐計程車的錢,更糟的是,讓她忙得忘記簽樂透。

  這帳可不能不算,她無論如何都得好好「祝福」他。

  童語走到門前,用力旋身,以45度斜角望著他,再用媲美電臺主持人的清晰甜美口吻說:「人家都說世事無常,也許你此刻還好端端的坐在那兒,全然不懂人間疾苦,」一時辭窮,看見他背後的一排水晶花瓶,再補了句:「也許下一刻,就會嘗到禍從天降的痛苦也說不定。總之,做人要厚道些才好。」說完,扭動她氣憤的身軀,轉身快步離去。

  在停車場裏,她努力調勻呼吸,吸足氧氣才拿起手機、帶著一種嚴肅的語氣努力跟大姐解釋她之所以任務失敗,真的是一種不可抗力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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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端——

  五樓的王臻宇停下打字的手,望著那扇被粗魯甩上的門發愣。

  那女人剛剛是不是提到人間疾苦?

  他不懂,這事怎會扯上人間疾苦?

  他簡直聽得莫名其妙兼滿臉黑線,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剛好響起,他拿起電話,就聽見他老媽說:「我今晚要過去你那邊住幾天,還帶了幾個朋友,廚娘應該找好了吧?」

  「還沒。」

  電話那頭傳來婦人歎氣的聲音。

  「這下就擺明瞭你是故意不找人,因為怕我過去煩你?唉,人老了,惹人嫌嘛,我知道的。」王夫人用著濃濃的鼻音抱怨著。

  「媽,你別疑神疑鬼的。如果你今天要過來,我會想辦法找到人的。」

  「真的?」

  「嗯。」

  王老夫人興高采烈的收了線。

  她剛收到童言的求救電話,開玩笑!她貴為富林集團創辦人的遺孀,想法子讓童言的妹妹進大兒子家門做事這種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倒她。

  這邊,王臻宇卻傷透了腦筋——怎樣才能馬上找到管家?然後,他想到剛剛來求職的那個女孩。

  他連忙起身,腳卻離奇的被露出來的電腦線纏住,越急越扯的結果,竟把電腦線給扯斷了,然後他一個重心不穩,狠狠跌坐到椅子上,椅子的滾輪往後滑行撞到後面的櫃子,一整排水晶瓶倒了下來,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頭。

  「shit!」他先摸了摸頭,再望著手上沾染的血跡,左手按內線1,通知警衛留住剛剛那個女孩,再按內線2,請護士進來幫忙處理傷口。

  當童語再度見到他,已足十五分鐘後的事,

  他望著童語的眼神混雜著無奈、不解和困惑。

  童語望著架上不見了的水晶瓶和他頭上敷著的紗布,高興得直想吹口哨。哇!看來她詛咒人的功力真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呢。

  他漆黑的眼神望著她,然後不帶感情的緩緩開口:「你知道,我不征護士,可是我要征個會煮飯的人。你,可以嗎?」

  哇!哪怕他只是要征個洗廁所的女工,她都要磕頭謝恩了,何況是這種能汙錢的大肥缺。管家ㄋㄟ。

  但他剛剛明明跩得不可一世,會這麼快找她回來,必有原因。無論如何,樣子還是得做一做,所以她用種滿不在乎的語氣問他:「那待遇和工作內容?」

  「一個月三萬五,你就負責七樓的清潔打掃和煮飯的工作。」他無精打采的說。劉嫂一退休,他最近的生活確實變得很混亂。

  「就煮給你一個人吃哦?」早知道他未婚,但還是確定一下比較安全。

  王臻宇對她掃去一道銳利的目光,那目光淩厲得像要看穿她。

  她心頭一驚,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只好努力扮傻,裝無辜,耍白癡。

  他的視線軟化了下來。「通常只有我一個人,但我母親有時會來和我同住,我弟偶爾也會過來吃飯。」

  「喔。」最多三個人,那很好處理。

  「你結婚了嗎?」王臻宇抬起眼,認真而仔細的看著她的瞼,她有張五官稍大、輪廓很深,看起來很有個性的鵝蛋臉。

  「還沒。」要不是看在他長得那麼帥的份上,她那句口頭禪「關你屁事」早飆出口了。

  王臻宇一聽她未婚,那表情……照童語看來,就像是樂透連杠十期那般慘烈。

  她未婚的身分,是男人聽到都會吹口哨,這人犯不著那麼頹喪吧?她在心裏嘀咕著。

  「那你會煮飯吧?」他的口氣已不僅僅是不耐煩,而是有些自暴自棄了。

  童語憑第六感知道自己一定要給這個可憐的男人一個肯定的答案,否則她就會變成跑路的可憐女人。

  「喔,當然,我很會煮的。」不算騙人,她的確很會煮泡面火鍋。

  「這裏有一張空白的履歷表,你填好個人資料後交給櫃檯的護士,下午就搬過來,晚上我媽會帶三到四個朋友來吃飯,請你準備五菜一湯,記得要少油少鹽。」說完,他不耐的揮揮手,表示這個話題結束,順便道別。

  「但是,」童語一直等到他抬起那張賞心悅目的俊臉後,才繼續說:「你起碼要請我三個月,因為我的房子一旦退租後,我沒把握短期內可以找到合適的房子。而且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另外付押金。」

  聽完,王臻宇臉上爬滿不耐煩。

  他不懂,為什麼女人總是這麼麻煩。「聽著,如果這是你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我答應你。」

  YA!成功了。

  童語回他一個甜蜜的微笑。「那麼下午見。」

  看見她走出房間,王臻宇的腦袋瞬間當機,希望自己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違反原則錄用了一個未婚女人,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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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4: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童語在路上打手機給童言。「王臻宇已經答應請我當他的廚娘,不過他媽晚上要帶朋友來,要我煮出五菜一湯,交代要少油少鹽。怎麼辦?」

  電話那頭的童言點頭。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中。

  她冷靜的交代著:「你去打包簡單的行李,我讓童心煮好飯菜加宵夜和點心後,讓你帶過去。」

  「知道了。別忘了還有明天的早餐。」煮飯這碼子事,她從來就沒有天分。還好她有個雖然超級冷血、但也超級萬能的大姐。

  以目前的狀況而言,嗯,還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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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語的衣物只有一箱,另一箱是晚上要加熱的菜肴。當她在下午三點鐘搭計程車趕到椰風診所時,一名中年男子從大門走出來,微笑接過她的行李。

  「童小姐,我是林念台,椰風診所的總務主任,我現在帶你到七樓。」林念台是個親切熱誠的人,他按下電梯後,簡短的為童語做了介紹。

  「椰風診所的一至三樓是整型外科,四樓是員工宿舍和餐廳區,五樓是精神諮詢科,六樓是會議室、圖書室,院長住七樓。」

  「這一個樓層有多少坪?」童語好奇的問。

  「一百二十坪。」林念台微笑著回答。

  童語作了一個鬼臉。「那讓掃把環游一周不就要一個禮拜了?」

  電梯門開後,林念台拿出一張磁卡交給她。「保全卡先交給你,你要隨身帶在身上,才能刷卡進出七樓的大門。」

  她拿著卡片試刷了兩次,那整片光可監人的玻璃門才向兩側滑開。

  她走進那間大得不像話的客廳。

  黑色大理石地板,白色長毛地毯,兩套黑色皮椅沙發,白色玻璃茶几和角落裏幾株綠色植物;這屋裏空蕩寬敞,舉目望去,顏色非黑即白,頂多幾株綠色植物作點綴。

  高雅而冰冷,陽剛而疏離,簡直像透了男主人。

  「我的房間在哪?」童語問。

  「客廳右側最裏面那一問。你自己隨意看看,這棟大樓所有職員都有代號,我的代號是1800。代號第一個號碼表示辦公的樓層,後三碼是分機號碼,你過幾天就習慣了。」

  「亂沒人味的,又不是在當兵。這是誰的主意?」童語又問。

  「院長的意思。因為院裏有將近百位員工,大家記了名字就忘了電話,也分不清楚是哪層樓的工作人員,改成這樣後還滿方便的。好了,你慢慢看,有什麼需要就打電話告訴我。」林念台笑盈盈的解釋著。

  「謝謝你,林大哥。」

  童語謝過林念台後,走進「自己」的房間參觀。一樣寬敞明亮,看來鬆軟的白色枕頭和棉被,白色的壁櫥,黑色的成套雕刻茶几和座椅,白色的地毯,除了顏色讓她覺得像住在雪地裏外,她必須承認,這管家的房間比飯店的豪華套房還舒適。

  看來他是真的很有錢。

  嗯,又俊美又有錢,想嫁他的女孩應該不難找,只是他個性是孤僻了點,倒得好好想想和誰才速配。

  反正來日方長,先準備晚餐要緊。

  童語先找到寬敞的廚房,翻找餐盤,再把飯菜拿出來,倒在鍋裏,研究好熱菜的順序,再拿出點心和水果排好,順便將宵夜和明早要吃的小菜放進冰箱。

  然後拿出小妹寫的稀飯熬煮注意事項,仔細研讀。

  並非她生性多疑,而是她有種奇怪的感覺,老覺得有人在看她。

  於是,她抬頭,冷不防迎上一對墨黑而專注的眸子,眼神冰冷,沉靜得像一個隱沒在濃霧中的精靈。

  那是王臻宇,正在打量她。

  童語用力拍著自己的胸膛。「噢,你這樣不出聲會嚇死人知不知道。」掩飾自己在他的注視下,心底所產生的某種莫名騷動。

  該死!她又不是什麼小女生,他只不過是靠近她一點點而已,她的臉為何一直燒燙起來?她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王臻宇把她緋紅的臉蛋和後退的動作看在眼裏,無動於衷的問:「晚餐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我都弄好了,你要不要嘗嘗看?」說完,童語開始準備乾淨的碗筷。

  她的廚藝,不,是整個人,實在讓他非常不放心。他媽媽有糖尿病,他得先過來看看才行。

  童語把碗筷遞給他。

  王臻宇沒接過碗筷,卻盯著她的手。

  喔,他大約也發現她的手不僅白皙細嫩,還非常修長美麗,她的賭友都說那是一雙少奶奶手,她自己也覺得很得意哩。

  她理所當然的等著他的讚美。

  二十五秒後——

  她終於聽到他說:「留那麼長的指甲容易藏細菌,我建議你剪掉。」說完,他接過碗筷,自行舀了一瓢湯在碗裏試嘗。

  童語用力瞪著他的背影。

  ×的,真他×的,院長有什麼了不起!跟這森冷的傢伙再混上三個月,她也可以當院長——當瘋人院的院長。

  電話鈴聲響起,王臻宇走出去接聽,一會兒後回來告訴她:「我媽今晚不來了,改明天中午到。只要她在,就是五菜一湯,她不在,只要三菜一湯。」

  「那這桌菜怎麼辦?」她問。

  而他一向不耐煩回答這類笨問題。

  「晚上六點半開飯。」說完,逕自走了出去。

  真受不了這答非所問、陰陽怪氣的傢伙。

  她用手拿起盤裏的山藥涼糕送進嘴裏,用力的咀嚼著。

  垂眼看見向來引以為傲的修長指甲,哼,細菌?

  這屋裏已經乾淨到病態的境界,就算真有細菌,只怕也營養不良了。

  她脫下圍裙,大步走到客廳,用力坐了下來,然後不知是沙發太舒服還是三天沒打牌太無聊,總之,她就是攤在沙發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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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點半,王臻宇洗好澡從書房走到漆黑一片的客廳。

  他狐疑地打量著大廳。怎麼回事?電燈壞了嗎?那個新來的廚娘呢?他心中冒出無數問號,緩緩走到牆邊將燈打開。

  暈黃的燈光下,童語躺在沙發上睡得香甜。

  這女人,竟然就這樣大剌剌的睡在他的客廳裏?

  他雙手交叉胸前,困擾地望著她的睡容。嚴格說來,她只能算是個中等美女,只是她濃密的睫毛下那張臉有種滄桑;在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臉多少令他好奇,還有,她那微蹙著的眉頭……這女孩是不是有什麼難解的心事?

  瞧!他想到哪兒去了。

  略過心裏無稽的遐想,他喚醒她:「喂。」

  沒反應。

  「童小姐。」

  依然沒醒。

  他用力喊:「童小姐!」

  童語張開眼睛,迅速跳下沙發。

  怎麼了?討債的人上門了嗎?她緊張的四目張望,驚惶的眼神終於停  在王臻宇那敞開的胸口上。

  她聽見有人問:「請問,我們可以吃飯了嗎?」

  那是一道很有磁性、也很有教養的聲音,絕不是討債公司的那幫惡煞。

  童語的視線逐漸往上移,看到一張乾淨俊美的臉,還有一個若不仔細看絕不易察覺的笑容。

  然後,她完全清醒了。

  想起自己的新身分,想起自己現在是王臻宇的煮飯婆。

  「馬上好。」她連拖鞋都來不及穿,急忙沖到廚房作準備。

  十分鐘後,飯菜擺在桌上。

  她穿著圍裙,正經八百的站在桌邊。

  王臻宇懷疑的望著這十分鐘便上桌的飯菜,轉頭看見她那拘謹可笑的模樣。

  他一臉的莫名其妙。「你不坐下來吃飯,站那兒幹嘛?」

  「廚娘不是應該站在這兒伺候主人吃飯嗎?」電視上不都這樣演?她演錯了?

  王臻宇面無表情的望著她。「我沒這規矩。坐下來一起吃吧。」

  老實說,她早餓扁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不用客氣了。她為自己取來乾淨的碗筷,坐下來,專注而迅速的進攻每道菜。

  就在她伸手要拿桌上的蘆筍手卷時,意外的發現另一隻手也同時到達。

  他們指間相碰觸,王臻宇觸電般地先縮回自己的手。

  他望著童語,表情像在看動物奇觀。

  童語嘴裏塞滿食物而雙頰鼓起,手裏緊緊握著手卷,眼神尷尬的望著他。

  她那滑稽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童語努力把食物吞下去,再喝口湯順順氣。要命!童心沒事把菜作得那麼好吃幹嘛,害她只差沒把舌頭給吃下去。

  「你對自己的廚藝倒是很捧場。」他帶著嘲謔的說。

  「我知道我吃相難看。沒辦法,我就是抗拒不了美食。」她聳聳肩,有點擔心自己太粗魯會嚇壞他。

  王臻宇冷靜的掃視桌面,見她已吃掉了桌上三分之二的食物,真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女人。

  「你不覺得這些菜好吃得讓人欲罷不能嗎?」她是該好好套一下他究竟愛吃什麼,才能物色一個可以收服他胃的女人。

  王臻宇揚眉,這女人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

  「是不錯吃,但也沒到欲罷不能的程度。」他說得淡然。

  「那你喜歡吃什麼?」這樣才叫不錯吃而已?他也未免太難搞了吧。

  「沒特別喜歡什麼菜,清淡的就可以。」他說。

  「啊?連菜都沒有特別喜歡的,那你的人生還有什麼搞頭?」不如去當和尚算了。

  她的話讓王臻宇想到什麼似的木然了兩秒鐘,原本輕鬆的表情倏地轉為陰霾。

  「我不吃了。」說完,擱下碗筷,走出餐廳。

  童語聳聳肩,不以為意。

  把碗筷和餐桌上的事情收拾妥當,她走回房間,拿起筆記本,用她自創的公式算了幾十組牌,然後再走到書房看看。

  「你要不要吃點水果或宵夜?」她問。

  「水果。」

  「好。」

  童語走到廚房,洗了葡萄和蘋果放在盤子裏,端進書房。

  王臻宇眼睛專心的看著書,右手拿起葡萄,正要塞進嘴裏,忽然瞥見葡萄皮上的……白粉?

  「這葡萄,你有沒有洗?」他皺眉望著葡萄的樣子,像是它長了一個大毒瘤。

  「當然有。」人格保證。

  「那為什麼皮還白白的?」說完,他挑剔的眼繼續看著盤子裏的蘋果。「還有,蘋果怎麼還有皮,連子都沒去掉?」

  「厚!葡萄本來就這樣嘛,白白的那是果粉,怎麼洗得掉!蘋果我一向都這樣切呀。你就把中心咬掉,把肉啃一啃,皮扔掉就好啦。」又不是嬰兒,那麼大的人了,吃水果還那麼講究!

  王臻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明天讓念台給你一張水果清洗的標準程式,以後切水果要照表處理。」

  聞言,童語頭上馬上有一群烏鴉呼嘯而過。

  水果清洗的標準程式?

  救命喔,這世上洗水果竟然還有「標準程式」!打她十歲跟著童言出社會,就沒聽過有這種怪事。

  「水果我不吃了,你去睡吧。」王臻宇語氣冷淡的說,眼睛再度回到書上。

  她怎麼能去睡,她有任務在身耶,得快讓那一百二十萬落袋為安啊。

  「老闆,我睡不著,能不能跟您請教幾個問題?」她態度恭謹地求教。

  王臻宇低頭翻著書頁,沒答腔。

  「我聽說您是精神科方面的權威,我長期失眠,不知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很快又有效地給它醫好?」打開話匣子的守則一——投其所好。

  聞言,王臻宇吃驚的看著她。

  失眠?

  下午她不是才「昏」睡到六點半嗎?

  對這種毫無意義的搭話,他一向懶得理。

  童語偏頭望著他。咦!不理人?沒關係。

  「不然,你開幾顆安眠藥給我好了。」自言自語可是她的強項,先搜集安眠藥再轉手賣出,順便小賺一筆。

  「起居室後面有健身房,你去運動,累了自然就好睡了。」他說。那顆尊貴的頭連抬都沒抬。

  喔,拒人於千里之外耶。

  好,沒關係,她一定可以找到藉口再進來跟他談話。

  她端起水果走出書房,拿起葡萄、蘋果往自己嘴裏塞,反正不吃白不吃。

  走進健身房,望著一室冰冷的運動器材,她不覺歎了一口氣。

  每天籌錢躲債主,她早練就了一身長跑功夫,沒有道理不跑路時還用這些機器把自己操死吧?

  再踅回書房敲門。

  門裏沒有回聲,於是她叫:「可是老闆,我不會使用啊,您能不能教教我?」

  還是沒有聲音。

  童語轉轉門把,鎖上了。

  嗯,意思很明顯,他不想和她聊天。

  好吧,第一天上工,就別太打草驚蛇,先睡吧。

  於是,她回房換上史努比褲裝睡衣,抱著枕頭涼被,在客廳沙發上就定位安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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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點。

  王臻宇走到客廳來,正想看夜間整點新聞,卻被沙發上的「風景」驚得站在原地。

  只見他新聘的「煮飯歐巴桑」,兩手合十擱在臉下,兩腿夾緊被子,一滴口水正蔓延到枕頭上。

  眼前的這一幕簡直讓他眼角抽搐!這是第二次,她又睡在他的客廳裏。

  很明顯地,她絲毫沒有睡眠障礙的問題,為什麼要謊稱自己失眠?

  更糟的是,她連臥房跟客廳都分不清楚。

  直覺告訴他,她鐵定會給他招來麻煩。

  這簡直太離譜了。

  有哪個神經正常的女人會睡在雇主的客廳裏?

  他皺眉望著她沉睡的臉。

  看來,她不僅迷糊,還做事潦草、嘴碎、愛說謊兼不懂生活禮節。

  他怎麼會讓這個渾身都是問題的女人來當他的廚娘的?

  刹那間,他老媽的臉浮現眼前。

  他只好投降。

  算了,只要她廚藝還可以的話,就別太計較了。他無可奈何的留下一盞小燈,走回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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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童語被手機的鬧鈴吵醒,想到自己的任務,她火速前往廚房加熱早餐,再沖回客廳把寢具都收拾好。

  好了,一切就緒。她笑等著那個俊美得太罪過的王院長出現。

  七點半,王臻宇穿著淺藍色直條襯衫、白色長褲,臉上剛刮過鬍子,身上還散發出一股宜人的乾淨味道出現在客廳。

  嗯,一大早就可以看見這麼斯文清爽的俊男,真是令人心曠神怡。當他的視線掠過她,直接走過她身邊時,他那精神奕奕的俊挺模樣,讓她的心跳不覺又加快了好幾拍。

  他面無表情的經過發愣的她,簡潔有力地說:「用餐吧。」

  「喔。」兩人入座。

  等兩人都吃得差不多時,王臻宇抬頭,若有所思的望著童語。

  「這稀飯是微波的吧?」這種口感讓他不由得想起另一個廚藝欠佳的女人,憶起另一段不快的回憶。

  「啊?你不喜歡吃微波的食物嗎?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改進。」真的假的?這麼厲害!竟連微波的也吃得出來。

  「不用了,你就做到今天。用過餐後,你到一樓會計部領你三個月的工資,保全卡片就交給念台吧。」這樣的早餐,就足以證明他的猜測不假,她確實不會烹飪,既然如此,留下她的唯一理由也不存在了,他願依約給她三個月薪資。話說完,他站起身,離開餐桌。

  童語瞠目結舌的聽著這樣的訊息。

  簡直晴天霹靂!又死了?!她是怎麼死的?

  哇哩咧,怎麼好好的她又被解雇了?

  她追到客廳去。「老闆,我可不可以問一下,為什麼?」

  王臻宇坐在沙發上,抬眼望著她。「你不適合這個工作。」

  「我菜做得不合你意?」

  「不是。」

  「水果洗得不夠乾淨?」

  「那也不是重點。」

  「啊,不然是怎樣?老闆你要跟我講清楚嘛,不然我死不暝目耶。」

  他皺眉。

  這女人的國語程度簡直恐怖至極,成語瞎用一通。

  「你的生活習慣很奇特,我不習慣。」王臻宇說。

  她不過才住了一個晚上,他就可以發現她奇特的生活習慣?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磨牙?」她瞠大眼睛望著他。

  他搖頭。

  「大哭大鬧說夢話?」

  他又搖頭。

  她一臉懷疑的望著他。「那我應該也沒有脫光衣服到處夢遊吧?」

  他失笑。「那倒沒有。你只是把臥房搬到客廳來。」

  就這樣?這樣他就要把她解雇?

  「這樣會很嚴重嗎?」她真的看不出來哪里嚴重耶,她都這樣過了十幾年了。

  「你媽沒跟你提過臥房跟客廳各有不同的功能嗎?」他不信。

  「別提我媽,她早死了。我知道你講這麼一大串無非是在暗示我沒教養。不過我不怪你,因為我真的有病。」童語聳聳肩。

  她回答得那麼直接坦白,倒讓王臻宇一時語塞,畢竟暗示別人沒教養也不是件多有風度的事。

  童語看他一臉尷尬,不覺好笑。「我十歲那年老家發生地震,爸媽被屋樑壓死,我被困在房裏一天一夜,從那以後,我要是睡在臥房裏便失眠,一定得睡在離大門不遠的客廳才可以睡得安穩,事前沒先跟你講,是我的錯。」

  原來,失眠的事她並沒有說謊,是他錯怪她了。

  為此,他的口氣不禁和緩下來。「你這叫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你沒去求助心理醫生嗎?」

  「我以為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好,結果竟養成睡沙發的習慣。」那時她們三姐妹到處寄人籬下,有飯吃就不錯了,哪還有錢看心理醫生!這男人真是天真得可愛。看他像是有點心軟的樣子,她得加碼為自己美言兩句。

  「那你既然知道我有苦衷了,可不可以讓我繼續保有這份工作?」她問得小心翼翼,心裏很清楚打鐵要趁熱。

  「不行。」他斬釘截鐵的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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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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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童語冷汗直流。還、還不行?

  難不成她是生來讓他拒絕的嗎?唉!

  她沮喪的表情讓他有點不忍。「但是我可以幫你醫好你的睡眠障礙。」他又補了一句。

  「我知道你很好心,但可不可以換?」她張著無辜的大眼,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他。

  「換?換什麼?」為什麼這女人講的話總讓人聽不懂?

  「就是我放棄治療失眠換工作機會。這樣如何?」她的眼睛閃閃發光,一臉期待的望著他。

  王臻宇抬眼,仔細凝望她的眼睛。

  那一刹,時空彷佛靜止了,神秘的訊息在四目相對中傳遞。

  儘管這雙美麗的眼睛倔強而勇敢地回望著他,他仍看出她眼裏有一團火;這女人骨子裏有把不安定的火。

  她不會單單只為了個工作而已,她絕對會給他帶來麻煩。

  偏偏這時門鈴響起。

  他歎了口氣。來不及了,他媽來了。

  「你就暫時留到我媽離開這裏吧。」他用低沉好聽的聲音說。

  說完,他走到大門前幫老媽開門。

  「媽,這是新來的廚娘——童小姐。」

  「夫人您好!我是童語。」童語甜甜的喚一聲。

  「長得滿漂亮的嘛。」王媽媽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謝謝夫人誇獎。」她依然不改滑頭本性,攙扶著老太太到黑色牛皮沙發上坐下。

  王臻宇冷眼看著她又是砌茶又是寒喧,一點都不生份的樣子,偏他老媽一臉愉快的樣子,他想了想,就讓這謎樣的女人暫時先留下來吧。

  「媽,不是說中午才過來?」王臻宇問。

  「臻逸一早出國去了,怕我無聊,要司機先送我過來。」王媽媽說。

  「早餐用過沒?」

  「用過了。你有事先忙去,別管我了,我可以在家和童語聊聊天。」王媽媽急著想知道進展,忙打發長子離開,

  「早上我有個研討會要開,晚上再陪你用餐。」王臻宇說。

  王媽媽右手一揮。「行了行了,就晚上見。」

  王臻宇前腳一出,電梯門才關上,王媽媽劈頭便問:「怎樣?你評量得如何?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童語斜著身子望向門口那盆大型棕櫚樹,直到確定王臻宇已離開後,她暗暗松了口氣,再回頭望著王媽媽。「唔,還好你提早來了,你兒子剛正準備解雇我耶。」

  童語拿起桌上的白開水猛灌,再針對王媽媽的問題解釋:「王媽媽,王先生各方面的條件真的都很好,但是,我想除非他願意,不然世上絕沒有人可以控制他的意志。」

  「不會吧?你大姐說同心圓婚友社從沒有促成不了的婚事。」王媽媽精明的眸子不贊同地掃向她。

  「當、當然是這樣啦,但偶爾也會有意外啊。王先生太那個了,我也不會講,他早上不過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就覺得,我真的覺得他好像要把我看透了。你知道嗎?那是一種很恐怖的感覺,就像你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全身扒光的那種感受。唉呀,總之,我覺得他不容易設計啦。」童語努力要把狀況說清楚。

  聞言,王媽媽開心地笑了起來。「很好,顯然你很快就進入狀況了,我相信你會有辦法幫臻宇找到另一半的。事成後,我會重重的謝你。」

  「我真的可以嗎?」童語自言自語的坐下,實在不明白王媽媽的樂觀打哪兒來。

  王媽媽篤定地對她點點頭。

  她清楚自己的兒子,他向來冷傲孤僻,對沒興趣的事就是一貫冷漠到底,但只要他肯停下腳步多瞧一眼其他事物,裏面多半另有文章。

  「你一定可以。只要你們婚友社能促成臻宇的姻緣,絕少不了你們的好處。」王媽媽興高采烈地說。

  童語原本微笑回應,無意間抬起頭,表情瞬間驚駭得像見到鬼。

  「但……我看,我不一定有那個命可以賺。」她喃喃自語著。

  王媽媽看著她的表情,狐疑地跟著把臉轉向門口。

  終於明白嚇得童語—臉蒼白的是啥麼東西了。

  不是別的,正是她那俊雅有如天神般的長子——他,就站在門口。

  糟了!

  「那個……你不是出去了?」王媽媽硬著頭皮結結巴巴地問著,暗自希望他沒聽到多少,否則她的一番心血豈不白費了。

  「回來拿點資料。」強忍住心中那股「被操作」的不快,王臻宇對母親擠出還算平靜的聲音。

  接著,他緩緩轉身面對童語,冷冷地說:「以一個騙子來說,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而且還挑老人家下手,真是無恥、惡劣。」

  他語氣中那股明顯的厭惡和不齒,犀利得令人想躲開。

  他很快地拿起話筒按內線接總務林念台。「七樓新聘的廚娘做到今天,請把三個月的薪資一併結算給她。」

  他右手一揮,看也不看的對她說:「你走吧。」

  童語窘得臉頰發燙,所有錯愕、不滿、難堪的情緒只化作一句:「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

  哼!要不是你老媽重金禮聘,本姑娘還沒那閒工夫伺候你這陰陽怪氣的傢伙呢,她在心裏嘰嘰咕咕的說著。

  童語挺直腰杆回房收拾行李、領過薪資,站在馬路旁等候公車,趁著空檔打了兩通電話。

  一通給大姐。「王臻宇那個案子搞砸了,他發現了他老媽的安排,把我轟了出來。」

  一通給小妹。「想打牌,幫我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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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椰風診所七樓。

  自童語悻悻然搭電梯下樓後,王臻宇母子坐在沙發上互望著,氣氛忽然變得很凝重。

  「叫司機,我要回天母。」王媽媽忽然說。

  臻宇皺眉。「這是幹嘛?」

  「不歡迎我,你明講嘛,何必指桑駡槐?」

  「我沒那意思,只是不希望你被騙了。」

  「人家正正當當開婚友社,哪有那閒工夫騙我這不中用的老太太。這事是我自己登門去拜託人家的。」

  「媽,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決定一輩子獨身,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他仰頭拍額,簡直不勝其擾。

  又講這些話來氣她!為何他就不能體會一個做母親的心情?

  臉色一沉,她撫著胸口,語氣悲傷的說:「難道你三十六年的生命中除了『生活』外,不需再有別的?」王媽媽站起身來望著兒子那俊美無儔的臉。「如果你曾用『心』,就會看得見我的焦慮和失望,你又怎還會忍心怪我多事?」

  說完,王媽媽往自動門走去,等門開啟。

  「叫司機到樓下等我。還有,不管怎麼說,你都欠童語一個公道,那是她的工作,你的話講重了。」門開後,王媽媽對門內的王臻宇丟下一句話。

  望著老媽的背影,王臻宇無語。

  他做了什麼?不過是辭退一個居心叵測的員工而已。

  卻彷佛成了……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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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童家的罪人——童語,正走進小妹開的園藝店二樓。

  環視客廳一周,空蕩蕩的沒見著半個人。

  「童心?」她喚小妹。

  一頭捲髮下的一對水漾眼睛從廚房的珠簾裏望著她。「二姐,回來啦?」

  「我要你找的牌ㄎㄚ呢?」童語問完,大剌剌的往沙發坐下。

  珠簾下走出一個嬌小纖細的女孩,用著柔柔的聲音說:「找不到ㄎㄚ。玩網上的好不好?」

  童語不發一語的走到電腦桌前坐下,見螢幕上已經連上麻將遊戲畫面,電腦桌旁邊還有一杯冰涼的枸杞菊花茶。

  這是童心特地為她準備的,她突然覺得眼角有點熱。

  也只是熱熱的,她從不在童心面前掉淚,怕小妹為她難過。

  她不發一語,用力按著按鍵,對著電腦打麻將,心裏卻一直浮現王臻宇那張冷漠的俊顏,還有他眼裏對她那藏不住的鄙夷。

  他只消用眼神就可以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牆角的某種低等生物。

  她一向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可這一次,知道他看不起她,感覺卻……糟透了。

  砰!又胡!

  靠!越打越煩。

  每次遇到挫折,打打牌就可以恢復,但這次是怎樣?怎麼越打越煩?

  索性關機。

  「怎麼?不打啦?」這慵懶而無謂的寒喧打童語背後傳來。

  童語倏然轉過身,正好和坐在她身後多時的大姐四眼相對。

  「看到你端坐在家裏真教我欣慰。」留著一頭短髮的童言對她微笑。

  「……」童語瞪著她。明知這笑裏藏刀的女人鐵定還有話說。

  「敢情你是要來還錢啦?」迎上妹妹不友善的目光,童言依然笑盈盈的,

  童語把王臻宇給的薪資拿出來,用力放在電腦桌上。「拿去!」

  童言打量那薄薄的一疊紙鈔。「小姐,這裏應該只有十萬吧?」

  「我留五千元生活不過分吧?」童語反問。

  「你要留多少錢我都沒意見,只要你現在給我一百四十萬。」童言說。

  啥?一百四十萬?!

  「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我才跟你調三十萬,剛給你十萬元,我只欠你二十萬元好不好!」怪不得童語會激動,哪有人錢越還越多的。

  「我親愛的大妹,你那完美的算式漏了王家的一百二十萬元傭金喔。」童言撩起額前的劉海,風情萬種的「提醒」她。

  「你別開玩笑了,做生意本來就有風險,這筆帳怎能算到我的頭上來?」

  「說到風險,我自然是要負的,只是我都還來不及幫他介紹我的會員,就全被你搞砸了,這損失自然該由你負責嘍。」童語輕聲細語的說。

  靠!

  那她在王家承受的委屈與挫折該算誰的?

  童語不由得想起王臻宇說她是騙子時那不屑的表情,霎時從胃裏湧起一股酸楚。他,不過是一樁買賣,搞砸了,還可以指望下一個案子,但為何她這樣努力工作,回到家,面對的家人,除了討債,便是責任清算?

  她忽然覺得很不堪。

  「一百四十萬是吧,」沒有平日的大吼大叫,她一臉平靜的說:「我會去賺回來給你,然後從今以後,我們一刀兩斷。」說完,她大步走了出去,用力關上門。

  砰!

  好大一聲巨響,嚇得童心從廚房跑出來。「二姐呢?」

  「走了。」童言平靜的說。

  童言望著那扇關上的門,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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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炎熱的傍晚。

  王臻宇把他的灰色VOLVO停靠在雲林縣某小鎮的廟埕前,下車望著不遠處的活動中心,一看便知道那用帳蓬搭起的是喜筵會場。他沒料到喜筵不是在餐廳。

  今天是他院裏麻醉師小李的大喜日子,王臻宇特地從臺北趕下來參加。走進李家時,他皺著眉看著那些在會場附近辦桌的廚師們,他們的手……都沒有戴手套;還有那些在冷盤上盤旋的蒼蠅……

  要揮開腦裏那些不潔的聯想需要過人的定力,情況必要的時候,通常他也能做到;兩分鐘後,他便調適好心情,從容的走進會場。

  小李的父母及小李自然熱情招呼著王院長,將他安置在寫著「椰風診所」牌子的那一桌。

  整型外科吳主任和護理長一見王院長親臨,馬上起身將他招呼到主位上,那是整個會場視野最好的位置,好到正面對著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歌舞台。

  喜筵在炸開來的鞭炮聲中開始,再來是舞臺上穿著涼快的女主持人致賀詞。

  護理長幫院長夾了雞肉,帶著勸慰的口吻說:「鄉下就是這樣,請花車小姐唱唱歌,氣氛比較熱鬧。」

  王臻宇微微牽動嘴角。「……是很熱鬧。」

  他低頭慢慢吃著東西,邊猜測舞臺上那些吵死人不償命的見鬼歌聲到底有幾分貝。

  他已打定主意,再過十五分鐘,就要走人。

  在百般無聊之際——

  「ㄟ,你們看,那個唱歌的女孩像下像童語?」坐在王臻宇對面的林念台說。

  童語?那個女騙子?

  王臻宇緩緩抬頭,眯著眼睛望向舞臺。

  「誰是童語?」外科主任問。

  「就院長前些日子聘的廚子啊。」林念台繼續解釋:「只做了一天的那個?」

  於是大家把眼睛轉向舞臺,看到唱歌的那個高挑女子,頭髮盤在頭上,穿著一席白色鑲著亮片的三點式內衣,腳穿厚跟高跟鞋,正大跳熱舞。

  她鳳眼流轉,望向台下,口裏唱著:「我的一顆心,獻給一個人……」視線無預警的和王臻宇相遇,那一瞬,兩人都認出了彼此。

  四目交會間,雖談不上電光火石,但那絕對是一種……非常激烈、錯誤的混亂與……震盪。

  為此,童語大演忘詞戲碼,幸好女主持人發現她的失常,及時幫她接下一句歌詞,很快地,童語便恢復了正常,技巧的不再將視線飄向「椰風診所」那個方向。

  當同事還在你一言我一句地猜她是不是童語時,王臻宇已經知道答案了。

  她清涼的穿著讓他的眼睛不知該看哪里,於是他低頭專注而沉默的吃著桌上的食物,不再望向舞臺。

  桌上的食物並沒有變得更清潔,噪音也依舊,王臻宇忘了原本要坐個十五分鐘就走的事,他一向有條不紊的腦袋只剩下一個問句——

  她淪落為所謂的花車小姐,會不會跟他辭退她有關?

  有時候記憶力好不見得全是好事。

  比如此刻,他偏偏在又熱又吵、幾近可笑的喜筵會場想起她說——

  那份工作對她很重要。

  他又想起老媽說——

  他欠她一個公道。

  然後,他嘴裏雖然繼續咀嚼著食物,心裏卻該死的帶著愧疚。

  那是一種很不愉快的感受,偏偏那種感受像只該死的蒼蠅般一直在心頭盤旋,揮也揮不去。

  他食不知味的呆坐了半個小時,隨即向小李及他的父母稱有急事道別後,緩緩走向停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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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語唱完歌、領了工錢,披上薄外套便往廟口走,邊走邊罵:「真是倒楣死了,怎麼在這裏遇見他,真他媽的背!」好不容易才平復那種介於自卑和受傷的心情,一見到那該死的傢伙就全部破功。

  她氣憤的扭著腰、邁著大步走向廟口,她的「經紀人」劉姐和她約好會把車停在廟埕。

  當她經過一輛灰色VOLVO時,忽然聽見一道可疑的聲音。她停下腳步,望向駕駛座,果然看見有人在偷車,她大喊:「小偷!」

  那道黑影朝她丟來一塊磚頭,然後拔腿就跑!

  童語輕巧閃過飛天而來的磚頭,沉積多日的怒火在這一刻爆發。她脫掉兩隻鞋子,邊跑邊用力往前扔,一隻精准的K中竊車賊的後腦,一隻K到他的後背,只見一個男人捂頭慘叫著往馬路跑,童語披頭散髮的在後面狂追。

  直到那竄逃的黑點快消失在街的另一頭——

  童語氣得大吼:「再跑你就去撞牆吧!」

  X的!敗類!

  只見那偷車賊像是受到詛咒似的筆直撞上電線杆,撫著腫了一個大包的額頭踉蹌起身繼續逃竄。

  童語這才稍稍感到滿意,攏好淩亂的頭髮,光著腳丫慢慢晃回廟埕,彎腰拎起高跟鞋,走到那輛灰色VOLVO旁。

  她發誓,她真的只是好奇想看看那車門被偷車賊給破壞得怎樣了。

  但……該看到的沒看到,不想看到的卻立在車旁。

  王臻宇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用著低沉醇厚的聲音說:「起碼你撿鞋的時候優雅多了。」

  那……他全看到了?!

  她慷慨地送他一記白眼。敢情她今天出門時沒燒香,才會見到他。

  她光著腳、拎著鞋子往前走,用力找尋劉姐的紅色嘉年華。

  「我想,我該謝謝你。」王臻宇對著她的背影說。

  童語停下腳步,因為覺得莫名其妙。

  「車子是我的。」他接著解釋。

  什麼?!

  童語聽完,不禁有種想殺死自己的衝動。這絕對是這世上她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她剛才的搏命演出竟然、竟然是幫這混蛋救回他的車?!

  天啊,她怎麼會?!

  怎麼會蠢到去幫這個打骨子裏看不起她、又害她有家歸不得的傢伙!

  她嘔得想殺人!

  只見她想到什麼似的,轉身緩緩踅回車旁,走到他身邊,抬頭問:「這車你的?」

  王臻宇點頭。

  「那好。」說完,童語撿起地上的磚頭,用力往擋風玻璃砸下。

  匡啷匡啷!很豪邁地響了兩聲之後,車玻璃碎了一地。

  王臻宇傻眼。

  何以她會有這樣激烈的舉動?還在氣他解雇她的事吧?他想。

  「現在,我們扯平。」說完,童語把磚塊扔掉,拍了拍手,瀟灑地轉身離開。

  「氣消了?」他靠在牆邊對著她的背影問,一派閒適,好像她剛砸的是別人的車。

  她轉身。

  他的平靜教童語意外。望著他深沉不可測的雙眼,她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突然走向前、蹲下來,握著她的腳踝。「你的腳受傷了。」

  童語低頭,先是發現自己的絲襪從腳底一路裂到大腿,又發現自己的裙子短到只要王臻宇一抬頭,絕對會看到她的底褲。

  那是正常女孩絕不會做的事。

  不知怎地,想到他會認為她不是個正經女孩,便讓她難以忍受。

  他總是如此輕易就讓她發窘,而她討厭這樣。

  於是,她兩手按住裙子,用力把腳從他的掌握中抽離,結果一個重心不穩,她跌得四肢趴地,那姿勢,呃,簡直怪異且難看到爆。

  「你沒事吧?」王臻宇問,伸出手要拉起她,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抽腳。

  「你有病啊!幹嘛握著我的腳不放!」好痛!她無法站起來了。

  王臻宇望著她瞬間腫起的腳踝,冷靜的宣佈:「你扭傷腳了。」

  「扭傷?那要怎麼辦?我明天還有五場秀要趕,我這鬼樣子是要怎樣出去唱歌!」她坐在地上大聲咆哮。

  王臻宇沒理會她,逕自打開車門,從車內拿出一罐冰礦泉水,再從西裝褲口袋裏掏出手帕包好礦泉水瓶拿給她。「拿去冰敷。」

  接著,他用矯捷的身手清理好車內和車前的碎玻璃,然後打開後車門。「你能自己進去嗎?」

  「這不是我能不能的問題,而是我進去幹嘛?」她沒好氣的反問道。

  「自然是去就醫。」他一把抱起她往車內走。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她糗得一時發不出聲音。

  他的味道、他的氣息,甚至他那張平靜無波的俊瞼,雖內斂但隱約透著危險,處處刺激著她所有的感官。

  此刻,她的肌膚從他抱著的小腿上一路燙到臉上,她現在看起來一定很像白癡。

  「放我下來。」她咬牙切齒的。

  他動作輕柔的將她安放在座位上,拿了一個抱枕給她。「我建議你把腳放到椅子上,會比較舒服。」

  「你聽著,我要下車,現在就要下車!」真是見鬼了,他憑什麼這樣擺佈她!

  王臻宇嘴角些微上揚,無可無不可的說:「好啊,你若堅持,就自己下車吧。」

  她才微微移動一下身體,腳踝處便傳來一陣椎心的劇痛。

  完了、完了,她的腿該不會斷了吧?

  王臻宇從後視鏡中看到她痛苦及望著腳踝的悲傷表情,不禁微笑。這女人的表情可真豐富。「放心吧,沒斷,扭傷而已。」

  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竟然又遇到這個老讓她心情劇烈起伏的傢伙。

  汽車啟動後,王臻宇問:「這附近哪里有診所或醫院?」

  「不知道。」她隨經紀人跟著綜藝團到處跑,住的是小旅館,哪會知道這陌生地方什麼地方有診所。

  王臻宇看了看時間,隨即將車開往高速公路。狂風從打破的擋風玻璃狠狠灌進車內,狂打上兩人的臉。

  王臻宇把四個窗戶都打開,戴上太陽眼鏡。

  「喂,王院長,請問你究竟要載我到哪兒『就醫』?」風從兩人臉頰呼嘯而過,那感覺就像是騎機車在路上狂飆一般。

  「什麼?」風太大,他聽不清楚。

  童語將兩手圈在嘴邊,對著他的後腦吼:「我說你要載我到哪兒去?!」

  「快九點了,與其浪費時間找診所,不如到台中的教學診所掛急診。」他扯開喉嚨大聲說。

  「我不掛急診!」童語又吼。

  「為什麼?」王臻宇不解。

  再這麼吼下去,難保她不會喉嚨沙啞。童語吃力的把身子移到駕駛座旁,兩手抱著駕駛座椅,靠近臻宇的右耳,商量道:「我這個傷啊,看健保一百五十元搞定,掛急診要五百六十元,你當我凱子哦?」

  「我並不介意幫你付醫藥費。」王臻宇輕描淡寫的說。

  「但我介意。」她沖口而出,讓人很難不去相信她是真的介意。

  氣氛瞬間變得……有點僵。

  王臻宇的好意變得有點失去立場,畢竟他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構不上。

  童語的不知好歹也顯得有些荒謬,像是小題大作似的刻意彆扭。

  王臻宇沉默地把車開上休息站,停好車,然後轉過身,用他那雙電死人不償命的眼睛望著她。「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我們顯然把它搞得一團糟。也許,我們該好好談談。」

  很好,問題回到她身上了。

  她忖度著,自己身上僅剩一千元,想到自己的腳傷和現在置身的時間、地點,她拿出手機打給劉琴,整個晚上她都忘了要打電話給她的新經紀人。

  「劉姐,我是童語。」

  「你上哪兒去了?怎麼沒見到你在廟口?」

  「我腳扭傷了,人在關西休息站,你方不方便來這裏載我?」

  「你沒事到關西幹嘛?」

  「我腳扭傷了,一直等不到你,想搭便車到台中去就醫,結果車子半路壞了,所以……」

  「唉呀,好可憐啊。可是,我還有兩個小姐要送,你身上還有錢吧?既然受傷了,我看你就照原定計畫,改搭別的車到台中去把腳醫好。你的檔期,我先找小玲幫你墊,大約三天后,我們跑完嘉義那兩場,再去台中接你。」

  「ㄟ,可是……」×的,劉琴不等她說完,便把電話掛了。

  她悻悻然把手機蓋上。

  她們談話的內容他隱約聽到了幾句,她被拒絕了是可以肯定的事。

  王臻宇從後視鏡望著她受傷的表情,忽然有點不忍。

  望著沮喪的她,他語氣輕柔地說道:「我的車雖然壞了,但還是可以送你回家的。」

  「我沒有家。」她答得迅速而決絕。

  「你這又何必?負氣並不能解決事情。」王臻宇很不以為然,他已經很努力在幫她了。

  這話聽來就像在指控她無理取鬧,一股怨氣不覺湧上胸口。

  她憤然回道:「我沒負氣,只是陳述事實。你媽找上我姐要促成你的婚事,並承諾給她一百二十萬傭金,結果……反正後來的你全知道了,我滾蛋回家,結果變成我欠我姐一筆钜款,裏面當然包含你家那筆一百二十萬的傭金在內。那晚,我便當著我姐的面發誓,我會把錢還她,但我再也不回去了。偏偏該死的,讓我又遇見你,害我腳扭傷,像個廢人似的沒人理我,又不能去賺錢!」

  王臻宇心軟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個簡單的決定,竟會讓一個無辜的女人倒楣至此。

  「如果那個『點』真是所有錯誤的開始,那我們就重新來過吧。」

  「什麼意思?」什麼點不點的?

  「我們回臺北吧。」王臻宇說。

  「不,我不回去。」童語的表情很堅持。

  王臻宇不解地望著她。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選擇?」他問。

  「我寧可聽經紀人的話到台中找個旅館住下,明天再去診所治腳傷。」

  王臻宇拿出他過人的耐性,睞著後座的她。「我們不妨從數學的角度切入。你的腳傷最快也要一個禮拜、也許更久才能痊癒。那住旅館的錢、醫療費,再加上你這幾天不能工作的損失等等一切的費用,如果你覺得自己待在台中比回臺北划算,我沒意見。」

  童語聽得兩腿無力、六神無主。真的耶,這下她虧大了。她歎息。「從遇到你以後,我就被幸運之神踹出名單外,我認了。」

  她竟這麼豪爽的認了,倒教他始料未及,不覺揚起眉毛望著她。「別那麼早放棄,我七樓那個廚娘的缺還在,如果你願意,可以回來。當然,前提是得答應我三個小條件。」

  現在是怎樣?嫌她不夠背哦?還提那個廚娘職務。

  不過,人就是不能太好奇,她竟聽到自己問:「什麼條件?」

  「第一,別再對我打任何婚姻的主意。第二,去補習取得丙級廚師證照。第三,先把腳醫好,再好好工作。」

  撇開條件一不談,童語隱隱感受到了他釋出的善意。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問。

  「……」王臻宇無語。

  「我明白了,你是想報答我的『救車之恩』,對吧?」她靈活的眼睛滴溜溜轉著。

  王臻宇仰天冷哼。「你的行為愚不可及,根本不值一提。」說完,不發一語,把車開出匝道,往臺北方向駛去。

  「喂,我還沒答應你耶!」童語在後座大叫。

  王臻宇望著後照鏡,童語一抬頭,便撞見他黑不見底的深沉目光,她覺得自己有種要窒息的感覺,帶點慌和起一陣……疙瘩,她在心裏大叫不妙,有朝一日,這個男人一定會讓她死得很慘。

  她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叫他停車,聰明的女孩就該這樣做,可是,她沒有。就在他富侵略性的注視下,她像被催眠了似的不發一語,安靜地隨他回到臺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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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5: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車子開進椰風診所的停車場,引擎熄火,童語突然又一陣緊張。他會抱她下車嗎?

  仿佛回應她心底的疑問似的,王臻宇開了車門,語氣無奈:「真的太晚了,不好意思叫醒護士幫忙,不介意我抱你上樓吧?」

  「喔、呃……謝謝。」她劇烈的心跳聲,在她可以近距離看到他的臉部時達到最高峰。

  她敢打賭他一定聽到了,因為他忽然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面無表情的把臉轉開。

  好尷尬啊,一定得找話說,好化解這詭異的沉默。

  「你診所沒有護上值大夜班嗎?」童語勉強找到一句話。

  「沒有。」他顯然無意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間再度陷入沉默。

  喔,見鬼了,七樓是搬到非洲去了還是怎樣!怎麼還沒到?!

  「那個……」童語開始搔首,努力找話說。

  「我想我們並沒有非要一直講話不可的理由吧?」他雖化解了她無話可說的困境,卻讓人覺得更窘。

  他從容地按著電梯的按鈕,絲毫沒有因為正抱著一個陌生女孩而有半點不自在。

  相對于童語的慌亂,他表現得像是個風度翩翮的正人君子,而她則像個懷春的十八歲少女,臉色紅得超級可疑。

  既然什麼都不能做,她只好安靜的聞著他襯衫的味道,那是一種乾淨清爽的味道,沒有煙味,也沒有汗臭味,真是太過分了,他連身上的味道都那麼怡人。

  這樣被他抱著,她覺得又暖又舒服,好有安全感,她真的覺得自己會愛上他。

  愛上他應該會比抗拒他容易吧?

  但是,他不婚。

  那愛不到的心痛程度也會一樣吧?

  但是,為什麼他這麼優秀卻不肯結婚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

  七樓到了,王臻宇把她放在廚娘房裏的床上,甫離開他的懷抱,她竟覺得倀然若失。

  「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晚安。」他用種憂鬱的眼神望著她說。

  「晚安。」她微笑回應。

  躺在床上,她籲了長長的一口氣。今天真的好長好長,可是,真捨不得結束,她腦海裏不斷湧現那張俊美的臉,她知道那就是她捨不得的原因。

  翻來覆去中,發現夜真的深了。

  童語注意傾聽著,已聽不到另一個房間隱約傳來的沖水聲,又等了一會兒,沒聲音了,他,該睡了吧?

  接著,她努力的站起身、拿起薄被裹住自己,手貼著牆壁,像斷了腿

  的僵屍般,單腳一跳一跳地住客廳前進。老實說這有點冒險,之前王臻宇才告誡過她,不可以睡在客廳。

  可是,睡覺是一種本能耶,了不起她明天早一點起來,總不能叫她整個腦袋全裝滿他的影像再失眠一個晚上吧,那也未免太瞎了。他不過是給她一份工作,一份失而復得的工作罷了,唉,都怪自己太不長進了,見不得那個帶點憂鬱氣質的冷面俊男。

  好不容易抵達客廳,她拿起兩個抱枕往自己臉上埋,對自己緩聲催眠:「一隻花癡,兩隻花癡,三隻花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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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垠的夜裏,失眠的顯然不止童語一人。

  王臻宇此時也很清醒。

  他躺在床上靜靜聽著從童語房裏漸次往客廳移動的跳步聲,明知這女人又要「落戶」在他的名貴沙發上,他竟無計可施。

  他做任何決定時向來很注重邏輯,但他處理這件事真的有點情緒化;就算他真的對這個叫童語的女人感到有些抱歉,可也不需要讓她住到家裏來吧。

  不過,當她訴說著她被解雇後的遭遇時,當下那似乎是唯一的正確選擇。但,真的是這樣嗎?

  王臻宇知道原因不僅如此,而是他發現了一個秘密。

  童語有超能力。

  在廟埕廣場上看見她對竊車賊的詛咒成真後,他便知道當時他咨商室裏的水晶瓶會砸在他頭上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她的傑作。

  想他當年辭掉神經外科主任的工作後,又出國去念精神科,就是想了

  解人類的心靈力量究竟可以發揮到何種程度。但幾年下來,他的咨商室變成貴婦人的天堂,真教他啼笑皆非。他好不容易才搜集到幾個個案,也正動手寫研究報告,此時卻讓他碰見童語,那就像是在漫長的黑夜裏乍現的曙光,他根本捨不得放棄。

  回想和她認識的經過,他不得不承認她還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只是,撇開她那種異于常人的力量不談,她帶來的混亂也是挺可觀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把握度過她那種所到之處無一不亂的狀況,卻知道自己已開始懷念往日的清靜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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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靜日子未來之前,平常的日子當然還是要過的。

  翌日,早上七點三十分,當林念台帶著從飯店帶來的早餐踏進院長住處那一塵不染的客廳時,看見沙發上躺著一個人,頭上悶著兩個枕頭,上身衣服淩亂,一隻腿和一隻胳臂蒼白無力地落在地毯上,那看似掙扎過後的混亂畫面,儼然是兇殺命案第一現場,他不禁嚇得臉色發白。

  心裏不禁發毛!

  院長呢?不會也出事了吧?

  轉身往院長臥房狂奔,幾乎在同時,王臻宇穿著睡衣由房內走出。

  一看念台的臉色。他問:「怎麼啦?」

  「沙、沙發上……」念台發現自己嘴巴直打顫,說不出話來。

  王臻宇看了他一眼,率先往客廳走去,一見童語那種仿佛垂死前放棄掙扎的「睡姿」,簡直哭笑不得。他回頭望著念台。「你該不會把她當成『屍體』了吧?」

  念台站在王臻宇身旁,和他一起看著沙發上的人。

  王臻宇動手把兩個枕頭從童語頭上移開,乍現的光線把童語驚醒,一睜開眼,便看見兩個男人正低頭俯看著自己,那感覺自然是……非常詭異。

  她拉起薄被緊緊裹住自己,瞠大眼睛低吼:「你們要幹嘛?」

  王臻宇沒理她,轉身望著念台。「你該看得出她安然無恙吧?」

  說完,王臻宇坐了下來,繼續對著念台說:「你該記得童小姐吧,我又請她回來當廚娘。不過她腳扭傷了,請你幫她準備一張輪椅,早上先讓她到整型外科部照個X光,順便請吳主任幫她看看受傷的狀況、開個藥。還有,我那部VOLVO擋風玻璃破了,要送汽修廠。這兩天如果有空,幫童小姐找個烹飪補習班,她要考丙級證照。」

  「好,我馬上去辦。」念台回應道,心裏卻有千萬個好奇,臨進電梯前還不忘帶著興味的睞她一眼。

  童語坐在一旁,心裏很不舒服的聽著王臻宇的指示,他那冰冷、不太情願的語調,讓人覺得……不,「覺得」兩字還不足以形容他的語氣;在他的指示下,她根本就像倉庫裏一件等待處理的「傢俱」。

  「你是不是有點後悔帶我回來?」童語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眼裏有種要他把話說清楚的直接。

  王臻字不慌不忙的看著她交叉胸前的手臂,看清她其實只是虛張聲勢,她心裏分明有著不安。

  他輕描淡寫的說:「我後不後悔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做好你份內的工作就可以了。」

  童語不同意的搖著頭。「這麼說就不對了。我承認你提供的工作機會很棒,幾乎同時解決了我眼前所有的難題,但你那種驕傲的態度真讓人受不了。反正我的生活早就一塌糊塗,再壞也不過如此了。至於你,我想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我這種女人在你家晃蕩,我們還是別互相折磨好了。」

  王臻宇揚起眉毛,不置可否。「那,悉聽尊便。」

  童語把枕頭薄被用力收進塑膠袋裏,扛在肩上,再一跳一跳地跳回房間,將東西擺回原位,再像一隻跛腳袋鼠般跳回客廳。當她意識到王臻宇的眼光一直鎖在她身上時,她那罕見的榮譽感讓她挺起胸膛,決意要很有尊嚴的跳到電梯口。

  但既然要展現那所謂的尊嚴,自然要以跳得自然和優雅為上,但一隻腳要支撐全身的力量已經夠難了,更何況這時她的腳已經酸到快斷掉。

  當她不知要如何演繹那高難度的動作時,咚一聲,她狠狠地摔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腳踝立即傳來陣陣刺痛,但那都比不上她心口上那種灼熱的困窘。

  為什麼在他面前,她永遠與美麗優雅無緣?

  為什麼她總是表現得那麼笨拙可笑?她好恨!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

  王臻宇蹲到她身旁,靜靜的看著她的表情,不禁莞爾。

  「當志氣和自尊都派不上用場的時候,千萬別和自己過不去。」說完,一把抱起她放到沙發上。

  他垂眼看著她氣餒的表情。「我答應過要醫好你的失眠,我們今天晚上就開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剛剛說話的時候,臉部線條變得很溫柔,為此,她竟有片刻的恍神,渾然不知他是什麼時候離開七樓的。

  喚醒她的是林念台。他推著輪椅,一臉好笑的看著她。「7112,我們下樓照X光吧。」

  很快地,童語那只扭傷的腳在整型部全體醫護人員的照護下完成了檢驗,拿過藥後,護理長甚至還親自護送她回到七樓。

  自動門往兩邊滑開的同時,童語轉過頭直望著護理長。「雖然我聽說你們診所是貴族診所,收費一向驚人,但你們對院長的廚娘也這樣『呵護備至』,多少有點令人不安,你……是不是想向我打聽什麼?」

  童語實在坦白得讓護理長感到驚奇。

  「喔,童小姐你多慮了。我們院裏的服務態度一向良好,更何況院長又親自交代要好好照護你,我們自然要盡力而為。而且,你知道嗎?我們院長對未婚女子一向敬而遠之,你是我們院裏唯一未婚的女性,那你應當可以想見這會讓我們有什麼浪漫的想像了。」

  聞言,童語大笑,笑得全身亂顫、上氣不接下氣。

  好不容易擦幹眼角的淚水,她說:「這個誤會可大了。你們院長是消毒水凝結成的冰山,而且完全無菌,我絕不敢造次。你放心好了。」

  護理長微笑。

  這個叫童語的女孩不僅直爽有趣,還渾身充滿能量,真希望這女孩充滿熱力的笑聲可以溶解院長這座無菌冰山。

  「我先下樓,有事可以叫我。」

  「謝謝你。」童語真誠的向護理長道謝,目送她進電梯。

  接下來的時間,她都趴在床上整理近期大、小樂透所開出的數位,並畫出統計圖。

  一個人忙得不可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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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點。

  王臻宇回到七樓,目光習慣性的掃向沙發。

  空無一人。很好,有進步。

  他踱步到童語的房間,那敞開的大門、滿室淩亂的紙張,直接挑戰王臻宇那向來整潔有序的視覺神經。

  他皺眉走進房裏,從占滿床鋪的紙堆中撈起一張紙察看那些數字。「這裏是發生什麼事了?」

  童語有點措手不及。唉,算了,就算要收也來不及了,誠實為上策。

  「這個是我個人的一點小興趣,」她眯著眼睛,大拇指和食指一掐,比出一點點的樣子。「那個……小富由儉,大富由天嘛,呵呵。」

  「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王臻宇很不以為然的問。

  「唉呀,你是有錢人,哪懂得窮人的悲哀。有句話說,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童語邊說邊看他那幾乎石化的表情。「算了,你不會懂啦。」

  他不懂?

  他長到這麼大還真沒讓人這麼說過,這當然得好好研究研究——她憑什麼認為他不懂。

  「我不懂什麼?」他問,再度低頭看著手上那張寫得亂七八糟的數位。

  沒料到他會追根究柢,童語傻眼。

  「啊?我是說,你是有錢人家出身,不懂那個、那個賭的藝術啦。」

  「賭的藝術?」他很無禮的提高音量追問。

  他的聲音、他的表情都教童語「悔不當初」。唉,幹嘛要說他不懂,弄得他一副孔子再世的模樣,看他那副樣子,像是準備卯起來撻伐她似的。

  「你到底都賭些什麼?」

  「有牌友就搓麻將或十三支,沒牌友就簽大、小樂透兼六合彩。」她實話實說。接著,她猜他會問她玩多久了?有沒有贏過?然後再來一段很八股的道德勸說作結。

  但是,他卻說了一句讓她兩腿發軟的話。他說:「到目前為止,你欠下的賭債應該有一百八十萬到二百萬上下了吧?」

  她瞠目結舌的望著他,驚訝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你怎麼知道?」還在過度驚嚇中。

  「在陌生的環境中,你的神情總透著機警和不安,再加上你做的都是流動性高、報酬也高的工作,我想你大約是半跑路狀態,這個數位比照你目前載浮載沉的生活狀況,應該差不多。」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撇開我姐那筆一百四十萬不談,我還有二百一十萬的負債。那又怎樣?」

  「跟我來。」說完,他帶頭往書房走去。

  童語跟著他來到書房的電腦前,見他上彩券網站抓了幾個數字,然後又開新視窗作計算,然後製錶列印出來。

  「這個表是大、小樂透和六合彩的中獎機率及賠率,你應該可以看得懂吧?」他低頭問。

  「這個表不准啦,我都簽地下的。」既然他要問,她乾脆說得更明白些。

  她那執意抗爭到底的模樣今王臻宇失笑。

  他不再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她。

  童語睞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樣一直兜著圈子,無非是想勸我戒賭對吧?但是,我說過,那僅僅只是一種希望,不然,哈,像我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樂趣?我只是想親眼看看奇跡是不是只是另一種唬人的爛玩意。」

  王臻宇沉默的聽著,心裏有許多感慨。他在自己的診所裏實在聽過太多無病呻引的喃喃自語,但童語的話卻讓他瞭解到,她只是一個心裏滿是傷痕卻故作堅強的女孩,他真心為她感到難過與不舍。

  「我沒叫你戒賭,只是認為你的賭術可以更高超些。」他緩緩地說。

  「嗯?」她抬頭專注地面對他,臉上明擺著洗耳恭聽。

  「一次簽個五十元、一百元,你一樣有機會贏得上千萬獎金,一樣可以驗證奇跡,不需要將所有精神、甚至賺來的錢都放在賭上面。」

  「陳腔爛調。」她白了他一眼。

  「我奶奶也愛賭,可是她比你高明多了,她常贏錢。」他神秘兮兮地看了她一眼。

  「她怎樣高明?」她就是忍不住想問。

  「她曾經對我說,要跟財神作朋友,別當祂的奴隸;讓祂看得起,才能逢賭必贏。」見她聽得認真,他又繼續說:「首先,氣要旺,財神才會注意你,所以一定要精神飽滿、元氣十足,然後要對錢有高度的敏感性與興趣,再來培養和財神類似的視野,你就成功了。」

  童語似懂非懂,但不失積極。「能不能講具體點?」

  「負債的人氣不旺,所以,首先你要停止負債,再積極還債,一邊搜集理財的資訊,一邊調整賭博的習慣;每個月定期存點錢,可以養點財氣,再花點零錢買彩券等待奇跡,哪天你的運來了,你不就美夢成真了?」

  童語聽完,只覺得有點冷。「喔,我真有那本事還錢,就不會去賭了。」

  「我看過你算明牌時的樣子,你顯露出來的那種必贏的企圖心和廢寢忘食的專注,用在任何一個領域都一定會成功。只要你願意,還清債務絕不成問題。」

  童語抬眼認真地看著他。「為什麼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她不懂,基本上,她其實已經徹頭徹尾放棄自己了。

  他用一種深邃認真的眼神望著她片刻。「因為我知道你可以。」

  他說話的方式是那樣特別,讓人無法抗拒那樣至誠的信任,童語突然間有種熱淚盈眶的感受。

  「用過晚餐了嗎?」他看了她一眼,邊關電腦邊問。

  「什麼?!已經晚上了?!」她驚訝的看著牆上的時鐘。

  王臻宇看著她,她那吃驚的樣子還不失可愛。

  「是啊。只是不知道發財的白日夢能不能填飽你的肚子。」

  說到吃飯,她還真餓了。

  這大半天裏,她聚精會神的找明牌,根本連午飯都沒吃,以致肚子一聽到他的暗示,忽然很配合的——咕嚕咕嚕的叫。那聲音大到連童語自己聽了都尷尬,王臻宇聽了更覺得好笑。

  「念台幫我們準備了牛肉燴飯,走吧。」說完,他很紳士的伸出右手好讓她可以扶著站起來。

  他的手臂堅定有力的支撐著單腳跳躍的她。「我們這種俊男與袋鼠的畫面一定很好笑。」她不忘調侃自己。

  他淡然一笑,幫她拉開餐椅,讓她入座。

  餐桌上滑嫩的牛肉散發著撲鼻的香味。「哇!好香喔。」說完,便開始動手,那種美味簡直是一種救贖,撫慰人類空虛的心靈。

  王臻宇冷靜的看著她感動的表情。「你也太誇張了吧?」

  童語把香嫩多汁的牛肉片吞下肚裏,抬眼望著他。「欸,你真的很難取悅耶。像這樣美味的食物都不能讓你的表情至少看起來愉悅點,我真的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麼事可以讓你開心。」

  他看了她一眼,冷淡的說著:「我不需要被取悅。」

  「啊?」連他都承認自己怪了,那要叫她怎麼接下去?看來,他不僅難以取悅,還很難溝通哩。

  「呵呵,很高興你對食物並不挑剔,那我就放心多了,我正好是那個永遠也煮不出這麼好吃料理的人。」童語回頭想想,覺得這也不算壞事。

  「說到這,正好提醒我。以後你去上烹飪課回來,晚上就煮上課的東西,我要驗收你的學習成果。」王臻宇說得無比認真。

  厚,這樣就不好玩了。

  「喂,你不是生氣了吧?」童語水汪汪的眼睛瞅著他。

  不,他不生氣,只是無可奈何。

  「我有點事情要出去。客廳東面的木牆上是個隱藏式的CD櫃,裏面注明S標籤的那排以CD適合放鬆心情,你不妨選幾片來聽聽。」他說。

  「喔。」沒事幹嘛要她放鬆心情?不解。

  「我會早點回來,等我。」他說,

  這話親密得像是講給老婆聽的,童語聽得臉紅心跳,可是,抬眼看見王臻宇的表情仍是一貫的冷峻且……無邪,她便知道鐵定是自己會錯意了。

  唉,他可是一座冰山哪。

  但這座冰山的背影是多麼優雅好看啊,光看著他按電梯鈕的動作,她心中便可以感受到某種悸動。為什麼她不是那枚幸運的按鈕呢?

  她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忙完梳洗的事情,她窩在房間看著樂透彩的數字統計表,破天荒頭一遭,她沒法專注在數字裏,整個腦海裏裝滿王臻宇那張俊美的臉。

  許是她想得太過認真,所以當王臻宇的臉真的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還真的有點恍惚。

  王臻宇舉起右手在她眼前揮動。

  她終於回到現實,撥開他的手。「你幹嘛?」

  「我說過,我要醫好你的失眠。」他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沉好聽。

  「現在?」她表情誇張的抬起腕表。「你知不知道現在已經十點多了?」

  他一臉凜然的望著她。「夜深人靜。正合適。」

  「我不想惹你生氣,不過,如果你想用心理治療那一套,就免了吧。」

  「什麼叫心理治療那一套?」他不悅的反問。

  「就是我像個蠢蛋似的躺在一張椅子上,然後你拿著筆和筆記簿站在一旁和我聊天那樣啊。」

  他失笑。「小姐,那樣的服務是要付費的,一次八千元,我不以為你付得起。」

  「一次八千元?!」她吃驚得怪聲怪氣叫著。

  她聽護理長說過他的門診要預約,目前已經約到半年後了。唉,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無聊又有錢的女人?

  「我的確付不起。請讓一讓,我要去,呃,休息。」說到錢,只會讓她覺得很無力。那她去睡覺總可以吧?

  王臻宇修長的身影動也不動地站在她面前。「不,你不能再睡在我的客廳。」他的語氣雖然平穩,但絕對嗅得出堅持。

  「那我要睡哪里?」她明明已經跟他解釋得很清楚了,他這不是存心在找碴嗎!

  他冷靜的迎視她帶著不滿的眼神。「這是你的房間,自然該睡這裏。」

  她知道自己必須換個方式,他的固執基本上可以媲美鑽石。「喂,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他沉默而嚴肅的望著她,黑潭般的眼眸變得更深更濃,令人不安的短暫沉默凝視後,他眯著眼睛,逼近她的臉,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說:「我很驚訝你會這麼問。」

  他的熱氣呼在她額頭,讓她有種幾近要窒息的感覺。

  那一刹,她忽然明白,這男人之于她,有種致命的吸引力,而他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她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床上。

  王臻宇將她的慌亂全看進眼裏,揚起左眉。「你不是怕我吧?」

  她尷尬的對著天花板乾笑幾聲。「笑話,我幹嘛要怕你。」

  「你真有那麼勇敢?那就證明給我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種可疑的愉悅光芒,閒適的坐在她房裏的白色沙發上。

  「怎麼證明?」她無力的反問著。

  「告訴我,你小時候發生的那件意外的詳細經過。」他說。原本閃著黑色寶石光澤的眼神瞬間轉換成一種冷靜而專業的犀利眼神。

  她眼神一黯。她才不要談那件事。

  於是,她開始轉移話題,明知他不喜歡談男女之情,她偏要說。

  「欸,這算什麼?你該不是對我假治療之名,行追求之實吧?」

  王臻宇的右手托著下巴,仰頭露出一種有趣的眼神望著她。

  她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我真的不明白為何你堅持要給我一份工作。當然,我是不會天真的以為你只是同情我無家可歸或是感謝我替你趕走偷車賊這兩個原因,所以啊,我就想到那只有一個可能,你,愛上我了。」

  王臻宇抬起手腕,促狹的表情很是迷人。「喔,十分鐘不到,我對你的感情已經從『喜歡』進展到『愛』啦?」

  雖然有點糗,但她還是得堅持下去。「我不會再回答你任何問題了,因為你也從不回答我任何問題;我這人沒什麼原則,但絕對要誓死護衛公平。」

  撇開她具有的特異功能外,她還不失為一個有趣的女人,王臻宇心中不禁這麼想著。為了能讓談話繼續,他決定回應她所謂的公平。

  「OK。你要的公平是不是指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便回答我一個問題?」他問。

  「嗯哼。」這下糟了!他不會是想玩真的吧?童語心裏有點忐忑。

  「你會誠實回答我的問題?」他那有教養、好聽的聲音第一次讓她聽著有些發毛。

  「你誠實,我便誠實。」她只好說。

  「好。有關你問我是否因為喜歡你才幫助你,我的答案是——不。但你有吸引我的某種特質。我這裏所說的吸引並非指男女彼此間那種吸引,單純只是我對人的一種興趣。」他沒明說自己正在作超心理能力的學術研究,因為他能預知她要是知道的話會有怎樣的激烈反應;為此,他也有些心虛。

  嗯,果然非常的誠實,字字句句都讓人有種——亂箭穿心的感覺。單戀果然是件非常耗費心力的事情。

  「總之,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只把我當成人,無關乎性別是吧?」唉,她這輩子還不曾這麼悲哀過,好歹她也算是美女一枚呀,只是,那好像是在遇見他之前的事了。

  王臻宇點頭,但心裏卻有些模糊不解。這女孩失望的眼神,為何總能挑動他心底一種曖昧不明的心緒?

  他對自己那種在意感到微微的不安。

  「想知道我十歲時發生的那場意外是吧?」她用力抓抓自己的頭髮,避重就輕的說:「說真的,年代久遠,我已經有點記不清楚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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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6: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王臻宇很有耐心的等著。光看她閃避的眼神也知道,她根本沒忘。

  「十八年前的往事,也的確夠久遠了。」他的口氣有種類似同意、支持的意味,讓人不知不覺的放下戒心。

  「你怎麼知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她驚疑的問。

  「我看過你的履歷表。」他平靜的解釋。

  「喔,對。」好意外!他竟記得那麼清楚。

  「那件不幸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你正在睡覺嗎?」他的聲音雖小,卻很清晰,聽在童語耳裏簡直犀利得像是外科手術刀,輕輕劃開她心裏塵封多年的往事。那句「你正在睡覺嗎?」讓她突地臉色發白的愣在那裏。

  她覺得自己又再一次陷人那種被四面八方的牆壁壓擠、黑暗中怎樣哭喊都沒有人理會的夢境中,忽然一口氣上不來,眼前一黑,她昏了過去。

  朦朧中,她感覺到有人捏著她的人中,並用好聽而堅定的聲音說:

  「聽我說,你很安全。現在,慢慢深呼吸,對,很好。」

  他的話彷佛具有神奇的魔力,童語真的感到安全了,還很不可思議的感覺得溫暖舒適。

  溫暖舒適?

  為此,她睜開眼睛,駭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她發現自己正縮在他懷裏,不僅如此,還死命的緊揪著王臻宇胸前的襯衫不放。

  王臻宇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自己不幸的襯衫,輕聲安慰她:「我很高興你掐的不是我的脖子。」

  聞言,童語像是觸電般的放開手,並從他懷裏彈開,有些惱羞成怒。她瞠大眼睛狂吼:「他媽的!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說完,轉身往外走。

  王臻宇一個箭步拉住她、「你今晚得乖乖待在你的房裏,哪兒也不許去。」

  她用力甩仍甩不掉他有力的手,於是便仰頭怒視那張俊顏,咬牙切齒地低咆:「放手!」

  「你回房坐著,我就放手。」王臻宇正色道。

  童語簡直氣極了,低頭便往他的手背用力咬下去。

  五分鐘後——

  他依然沒有鬆手的意思,

  直到警覺到嘴裏有種血腥的味道,她這才明白自己有多瘋狂。

  她鬆口。凝視著他手背上滲出的鮮血,投降了。

  「我大概快變成神經病了,但你這又是何苦。」她歎息,她不過是個廢人,他又何必理她。

  「我只不過是想『捍衛』我的公平而已。說說你的故事吧。」他輕輕摟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到椅子上,然後轉身將房門關上。

  「不要關門!」她的叫聲淒厲而焦急。

  「你很安全的,我用我的人格保證。」他依然溫柔而堅定的說著。

  童語不安地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開始訴說她的故事——

  「我家是作便當的。家裏原本有我爸媽、我姐、我妹和我五個人。我十歲那年的冬天,暗夜裏發生了地震,一陣劈哩啪啦的巨響後,我驚醒過來,只見到搖搖欲墜的衣櫥,然後,碰一聲,斷裂的樑柱掉了下來,接著所有的牆都筆直的向我壓過來;那時,有人用力把我推向角落,我一抬頭,只看到我媽的手不斷的向我搖著,她身上壓滿了水泥塊,那些石塊又重又多,我怎樣都搬不動壓在她身上的石塊,只能蹲在一旁,聽到她用虛弱的聲音對我說:『小語不哭,你要勇敢活下去,和姐姐一起好好照顧妹妹。』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答應我媽,我只記得我一直緊緊、緊緊握著她的手,感到那溫度一點一點的失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才被人發現的,可是當我被救出去的時候,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早在我還未醒來前,已經有過一次搖晃得很厲害的前震,我爸以為他的大聲叫喊已喚醒全家到一樓街道外集合,但我媽發現我沒下來,又沖上樓去叫我;我爸不放心,也跟著上去,結果,他們兩人都被埋在倒塌的屋子下,而我這個貪睡的廢人卻活了下來。」

  童語說完,臉色有點蒼白,神情木然。

  不知怎地,王臻宇很能體會她的心境,對她自然產生一種憐惜。

  他放柔聲音說:「你當然不是廢人,你是你父母用生命換來的寶貝。」

  「我是罪人。要不是因為我貪睡,他們也不會死……」她眼眶泛紅,但仍不肯流下淚來。

  「童語,這是樁意外,沒有任何人犯錯,因為這是天災,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止的。」他誠懇的說。

  王臻宇看到她低著頭,知道她正處於極度悲傷的黑暗浪潮中;讓他憂心的是,她沒有哭,這在他看來很不正常。

  「想哭就哭吧。」他說。

  「我哪有資格哭呢。」她對不起所有的家人,她哪有資格哭!

  「傻瓜。」王臻宇傍著她坐下,將她擁人懷中。

  那突如其來的溫暖和伴隨而來的安全感,讓陷入極度黑暗又絕望的童語仿佛找到了浮木般緊緊靠著,往日那些硬吞下肚的委屈與淚水再也止不住。

  從來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有多自責;從來沒有人在她想自殺的浪潮裏載浮載沉的時候拉她一把:從來沒有人肯好好聽她說說話、抱一抱她。她永遠記得每當她啜泣時,大姐便會摔她耳光,她永遠記得大姐說:「像我們這種人可沒閒工夫流淚。」

  天曉得,她外表的強悍其實全是偽裝的。

  「這麼多年來,我還能活下來是因為我要實現對媽媽的承諾,我要代替媽媽將妹妹好好照顧長大。」他總能讓她安心,不知怎地,心裏的話就這樣自然的說了出來。

  他輕拍她的背。「這件不幸的事已經過去了,也影響你太久了,你應該勇敢的走出來,讓事情真的過去。」

  她泣不成聲。半晌,抬起一張哭得可憐兮兮的臉。「我真的可以嗎?」

  他堅定的點點頭,對她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當然,我們一起努力。」

  不知怎地,那句「我們」鼓舞了她。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轉頭才發現他的襯衫全被她的淚水給浸濕了。

  她本來應該覺得不好意思的,可是,她卻覺得好舒服;她總覺得他那件濕透的襯衫代表著某種意義,她模糊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情誼有了更深的聯結。

  他其實並不像他一貫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與疏遠,至少從弄髒他的襯衫到現在,還沒聽到他鬼吼鬼叫。

  她耍賴著不肯離開他的胸膛,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聲,她貪心的聞著他身上散發的味道,她怕,過了今晚,再也沒機會這般親密的靠著他。

  王臻宇早已發現她的情緒已經穩定許多,是該技巧的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但理智歸理智,看見她那安心的表情,他竟然覺得……滿足;他不停的安慰自己:這情況特殊,過了今晚就沒事了。

  誰知,童語竟在他懷裏睡著了。他輕輕的將她安放在床上,見她睡得像個小天使般無邪,那是他不曾在她臉上看到過的。以往,她臉上總是不停交換著警覺、防衛、剽悍的神色,原來,她卸下武裝後的臉是這般柔美,他不覺看得有些癡了。

  端詳她長長的睫毛,他衷心希望她可以一夜好眠。怕她半夜驚醒,他讓燈亮著;走回自己房間時,也留心著把房門開著,因為知道就算她被過去的惡夢驚醒,只要他即時出現,她便可以安心。

  為此,他整夜都注意著童語的動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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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第一道陽光灑進童語的房裏,她張開眼睛,望著陌生的天花板,倏然坐直身子。

  這,太詭異了!

  她竟然、竟然可以在房間的床上睡著?!不用服安眠藥,不用和人打牌打到昏死狀態!

  這是十八年來她第一次正常的在房間的床上睡著,還神奇的一覺到天亮!

  那感覺讓人驚奇,這一切簡直不像是真的!

  是他,他真的把她醫好了。

  她開心得連拖鞋都沒穿,一跳一跳的往房門外跳去,當她看到王臻宇開著的房門,不禁呆了半晌,跛著腳靠著他的房門,看見他依然穿著昨晚被她搞得又髒又皺的襯衫躺在床上,一臉的疲憊。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幫她?

  他們幾乎算是素昧平生呢,他卻比她的家人對她還要好,不僅無條件收留她,還幫她醫治腳傷,甚至很有耐心的陪了她大半夜,聽她吠了一個晚上,沒有絲毫不耐煩。

  他素來冷靜、細心,絕不可能會忘了關她房裏的燈,更不可能忘了關他自己的房門。

  她心裏清楚,他是怕她夜裏有狀況……

  想到有潔僻的他為她累得衣服都沒換,她的心口就不覺泛酸,悄悄地流下淚。

  童語細微的抽泣聲驚醒了王臻宇,他睜開眼,驚異的望著她。

  「怎麼?作惡夢了?」他的關心顯而易見。

  「沒有。事實上我睡得很好,一覺到天亮。」她用力的吸吸鼻子,慌張的用手背將眼角的淚水擦幹。

  王臻宇皺著眉從茶几上抽出面紙,拎著面紙等她領。「這樣不好,手上有細菌。」

  童語瞪著眼前那只修長乾淨的手,知道他是認真的。但就在她對他滿懷感激的當下,他偏偏要提起「細菌」,未免太刹風景。

  「拜託,細菌有那麼可怕嗎?」她接過面紙,轉身往客廳跳去,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目光深沉地盯著她孤單的背影許久,像是下了決心般。

  「為什麼哭?」他醇厚低沉的聲音從童語背後傳來。

  童語幾乎忘了,表情冷淡的他有著過人的細膩心思,在他眼底,她什麼都逃不過。

  「喔,沒什麼,女人的生理期嘛,都會比較多愁善感。」她哼哼哈哈,胡亂解釋著。

  王臻宇淡笑,看穿她的欲蓋彌彰。

  「不客氣。」他說。

  「啊?」童語轉過身呆望著他。

  「我知道你的心意。」他用低沉的嗓音緩緩說著,在她的驚訝眼神中關上門,準備盥洗後下樓上班。

  童語望著他緊閉的房門持續發愣。他的話讓她心中頓時像有千萬隻蝴蝶在拍翅般騷動。

  她的心意,他,真的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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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意,她倒是懂的。

  原本王臻宇下班後用過晚餐都會待在書房裏看書,但現在他卻連續三個晚上都拎著書來到她房裏。

  和她聊天?不,是純看書。

  起先,她還很高興、很歡迎,熱烈地想和他聊天培養感情。誰知,他常一問三不答,悶得她倒頭就睡。

  別以為這樣很輕鬆,他根本不許她睡客廳。

  三天來都是如此,她只好努力和她房裏的床培養感情;每次當她因不明原因驚醒時,便會下意識的往門邊望去,而他總是沉靜的在那兒坐著;在那盞立燈的昏黃燈光下,穿著白襯衫、靜靜看著書的他的側影,讓她感到安心。

  於是,她又轉過身,閉上眼睛安穩地睡去。

  她真的在他的陪伴下,治好了自己對臥房的無名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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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清晨。

  童語照例接過念台購買的早餐。送走念台後,她一跛一跛地穿梭在餐桌和餐具間。

  鈴……鈴……電話鈴聲在安靜的七樓響起。

  這一頭,童語從餐廳匆忙單腳跳到客廳。

  那一端,王臻宇穿著灰色襯衫搭配著黑色長褲,跨著大步,邊整理領帶邊對童語示意。「我來。」

  童語見他已優稚的拿起話筒,只好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欣賞他俊美的側臉。

  「下午我借了你芳姨的場地辦場服裝義賣會,你過來捧捧場吧。」電話那頭是王媽媽的聲音。

  「您明知我不喜歡去那種場合,讓臻逸陪您去吧。」王臻宇的表情很不耐。

  「他還在日本,怎麼陪我去?」王媽媽說。

  王臻宇表情陰鬱的繼續聽著媽媽的抱怨。「你們啊,一個是忙得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一個是每天躲在診所不出門,放我一個人在家裏自生自滅。我自己去找個樂子也沒人支持,你想我一個人出席那種社交場合,身邊沒半個人陪著,人家會怎麼想?」

  王臻宇心裏很不以為然。這樣的邏輯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在找罪受,偏要說是找樂子。

  他已經懶得跟她爭辯了,明知最後她一定會辯說那是當豪門貴婦的包袱,實在不值得為這種事浪費時間。

  「如果我的出現對您的歡樂有所貢獻的話,您知道,我是非常樂意的。」他語帶諷刺的說。

  「喔,那真是太好了。」她高興的收了線。

  這一端,王臻宇卻寒著臉,坐在童語對面生悶氣。

  「怎麼了?」她問。

  他的表情活像剛被皇帝賜死。

  「我下午要陪我媽去參加服裝義賣會,向外宣揚我們家族的和樂幸福。」他不改譏嘲的語調說。

  「這個任務對你真有那麼……艱難?」她張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望著他問。

  艱難?

  這個形容詞根本不足以形容他對那種場合的厭煩。那群女人到最後總會變調演出一場荒腔走板的相親大會。

  他無意間抬起頭,正好望進她那雙好奇打探的眼睛。

  忽然——

  他靈機一動。

  「這樣吧,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她問,長而翹的睫毛俏皮的眨著。

  「我需要一個女伴,免得會場裏的那些夫人為我的婚事過度熱心。」

  「喔、喔,我懂了。」原來他是在煩這件事。「行,沒問題。」她義氣相挺。

  他低頭看看表。「十點半看完診,我上來接你。」

  「服裝義賣不是下午嗎?」

  他大略將她打量一遍。「你需要買些衣服。」說完,很紳士的對她點點頭,轉身往電梯口走去。

  童語想起他還沒吃早餐。「喂,你還沒吃早餐。」

  「你用吧,我沒胃口。」說完,人已閃進電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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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點半的約會童語沒忘,她呆坐在沙發上幻想著下午可能發生的情景。他會牽著她的手進場嗎?他會深情款款的望著她、將她介紹給大家認識嗎?

  為此,她緊張得肚子隱隱發疼。

  所以當電梯門叮一聲打開的時候,她緊張得差點跳起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問。

  她的臉蒼白得沒有道理。

  「我?喔,沒有啊。」沒有才怪!她表現得簡直像個花癡。

  「我們走吧。」他說。

  他按開電梯門等她先進去。

  電梯裏,他們一人站一邊,遠遠地隔著,童語小心地不和他的視線相遇。

  但王臻宇的眼神卻定在她臉上;「你很不安,為什麼?」

  她不得不抬頭望著他。「我沒參加過豪門的聚會,很緊張,我怕搞砸了,讓你沒面子。」

  他嘴角淡淡一勾。「你是我邀請的,不會有人為難你。而且,你不是有腳傷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喔,原來你只是把我當成擋箭牌。」這次她真的懂了。

  「雖然只是擋箭牌,也需要重裝備,我媽後面那群勢利的女人在背後批評起人來可是很缺德的。」

  「算了,我不在乎。」

  「但我不喜歡成為別人談論的焦點。」他說。

  他們出了電梯門,到了地下停車場。

  王臻宇來到一部銀色休旅車前,將門打開等她入座。

  童語坐定,望著停車場裏的另三輛擦得發亮的汽車。「這些全是你的車?」

  「是。」他平靜的說。

  「原來你真的很有錢。」她喃喃自語。直到現在,她才認真的把他和富霖集團少東的背景兜在一起,突然意識到他不僅僅是普通的有錢人,而是她大姐口裏那種商業钜子的兒子。

  看著她那副大夢初醒的樣子,他忽然忍俊不住大笑了起來。

  「忘了我有錢這回事,那樣會比較自然。」他好心的建議。

  「不曉得為什麼,和你在一起,我常常會覺得自己很智障。」她一臉的惶惑,真的不明白自己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麼;她總是不自覺的撇開他的背景,單純的把他當男人看、很單純的暗戀他,這樣的她,除了白目,還能怎樣形容呢?

  他輕輕拍著她的頭,微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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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車停在一家精品店前。

  「我去停車,你先進去看看,有喜歡的就買,我等一下進去幫你結帳。」王臻宇交代著。

  童語下車,看著那擦得晶亮的玻璃櫥窗,裏面陳列著幾款樣式簡單的鞋子,鞋子下還墊著羊毛毯,直覺告訴她,那一定非常非常的昂貴。

  她有些忐忑的走進店門。

  店員A、B一眼便看穿她全身上下的行頭不會超過三千元,旋即冷淡的轉過頭去繼續招呼其他客人。

  這家店是樓中樓,一樓陳列的是配件,二樓才是服飾,由挑高的天花板上吊垂下來的水晶吊燈,設計得非常繁複,連椅子都是法式鑲金復古的豪華座椅。

  這家店會不會太金碧輝煌了些?讓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挑選了。她往離她最近的鞋子區逛,見到一雙米色包鞋設計得還滿典雅,信手將鞋拿起來看看,看不到標價,於是她喚店員。

  咦!沒人回應。

  她搜尋著,再喚:「對不起,小姐請問……」

  被她視線鎖住的女店員A壓抑著不悅,筆直的向她走來,用冷冽的目光掃視童語一眼,拿走童語手上的鞋子。「小姐,這雙鞋子已經被預訂了。」

  「喔,那我可不可以看別雙?」童語問。

  「我可以拿目錄給你挑,不知你大概有多少預算?」店員A不客氣的問。

  「這雙鞋子要多少錢?」童語問。

  「特價一、萬、二。」店員A不耐地說。

  &*%$##@!一萬二?!

  厚,用搶的比較快啦,童語在心裏暗罵。

  「這是我們店裏最便宜的單品,你,還要看嗎?」店員A不屑的再打量一次童語的穿著,壓根不認為她買得起。

  童語瞪著她,考慮著要不發飆。

  「很遺憾我們沒有你要的商品,我強烈建議你到下一條街逛逛,那裏的商品比較平價。」店員說完,馬上走回櫃檯,她可沒時問招呼窮人。

  沒必要跟勢利鬼生氣,童語這麼告訴自己。用力深呼吸三遍,轉身,挺胸,步出店外。

  王臻宇一眼便看見她表情僵硬的站在精晶店外等他。「怎麼了?沒有中意的嗎?」

  她轉身,咬牙切齒地回答:「中意?你未免也太抬舉我了。」

  他關切地注視著她的表情。「你吞了炸藥?」

  「對!真想炸死那些勢利鬼。」說完,轉身用力踏步往前走。

  「喂,去哪?」王臻宇對著她憤怒的背影問。

  「去適合我的平價商店。」她頭也不回的說。

  王臻宇把她拉了回來。

  她吼:「幹嘛?!」

  他暗自慶倖她沒運用她的超能力。他輕輕摟著她,堅定的帶著她往精品店內移動,低聲安撫:「冤有頭債有主,別濫傷無辜。」

  他走進大門後站定,自在從容地環視店內一周,那份天生的貴氣與氣質,自然在他身上形成一種優雅的氛圍。

  他是貴賓,店員憑直覺就可以判斷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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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6: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個中年女人疾步出來跟他打招呼。「嗨,王醫師,好久不見,老夫人好嗎?」

  他冷淡地微微點頭。「她很好,謝謝你。李經理,我想請你幫個忙,我們下午兩點有個正式的餐會,但你的店員說沒有適合我朋友的衣服。」

  「噢!怎麼能發生這種事情,真是太不可原諒了。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這個恐怖的錯誤。」她對王臻宇說,誇張的語氣讓童語瞠目結舌。

  一陣火雞般的尖聲狂笑後,她轉頭對童語招呼著:「小姐貴姓?」

  「童,兒童的童。」

  「童小姐,您要來杯果汁還是咖啡?」

  童語有點疑惑的看著她。不就是買衣服嗎?幹嘛那麼囉嗦?

  王臻宇出聲:「請給她一杯鮮果汁,我要熱咖啡。」

  「喔,是。」李經理熱切的答應著,然後轉頭指示B店員:「掛上暫停營業,把最新的目錄送到貴賓室。」然後伸出右手指著店員A:「你過來幫忙。」

  三分鐘後,王臻宇坐在休息區看雜誌,偶爾抬頭看看那四個忙碌的女人;他看見童語指著一雙米白色半跟的包鞋,挑起眉毛挑釁的看著店員A。「我就要這雙。」

  李經理馬上答應:「好眼光。這款是我們法國設計師的概念款之一,限量五雙而已喔,我們快來試穿看看。」

  店員A蹲下身來,幫童語試穿。

  童語拿著鞋子,眼睛盯著店員A,有些猶豫的說:「這樣不好吧,我聽說這雙鞋子已經被預訂走了。」

  只見店員A窘得臉都紅了,喃喃說著:「你是我們的貴賓,我們會排除萬難先調給你。」

  「不怕我付不起?」童語挑眉低聲問道。

  「您說笑了。」店員陪笑到底。

  「我決定採納你的建議到另一條街試試,你們這家店的風格太……高尚,說真的,不太適合我。」童語撇嘴說著。

  李經理誇張地尖聲浪笑。「您快別這麼說,您氣質出眾,我們的服飾只能是陪襯而已。您瞧,這電腦裏有現成的圖片,還可以玩配件試搭喔,只要您告訴我您喜歡哪一組,我馬上去找來讓您試穿。」

  抬眼見王臻宇正望著她,表情明擺著不贊同,但他的眼睛卻是笑著的。他優雅地起身,往她的方向走來。

  「怎麼?沒有喜歡的?」王臻宇旁若無人的盯著童語的眼,眼神暗示她別玩過頭。

  「算了,我們時問緊迫,隨便挑一套好了。」童語眼睛一溜,替店家找臺階下。

  王臻宇點頭又坐回去看雜誌。

  李經理幫她挑了黑色和藍色兩件小禮服。「童小姐,王醫生喜歡穿藍色襯衫搭深色西裝,因為他不喜歡太過複雜的設計,所以我先幫您找這兩組,您看看。」

  「你們很熟?」童語的視線瞥向王臻宇的方向。

  「喔。」李經理那高八度的尖細聲音又襲向童語的耳膜;「王夫人是我們的老主顧了,她的服飾大都跟我們訂做的。」

  「喔。」童語學李經理的語氣,尖聲怪叫起來:「那我就挑那件藍色的好了。」

  「OK,我們去試穿看看,這套衣服還有一組首飾可以搭配。」說完,李經理恭敬的領著童語到試衣問,店員A和B捧著鞋子和首飾盒跟著。

  不久——

  童語換上禮眼,在王臻宇面前出現,美豔得像是迷了路的仙子。

  童語陶醉的欣賞著他眼裏不斷變幻的光影,那是一種男人對異性欣賞時的特有目光。

  從他眼裏意識到自己的美麗,她開心的笑了出來。

  原來得到虛榮滿足的感覺是那麼美好,尤其當那份欣賞是來自他的目光時。

  為此,她覺得自己也許可以高興個一整天。

  王臻宇不自覺的笑了出來,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別得意忘形。把衣服換下來,我去結帳。待會兒門口見。」說完,便走向櫃檯。

  等王臻宇的休旅車停在門口,李經理和店員幫著童語把手提袋放進後座,童語也上了車。

  三人一臉癡迷的看著王臻宇,他的微笑足以令人心房顫動,雖然,他並不常笑,但今天他不僅大方的對她們微笑,還和善的對她們道謝和說再見。

  心情愉快的他,輻射出的魅力真是無人能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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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麗的仙子恐怕也抵擋不了他的魅力。當他們用過午餐、各自換好衣服後,童語第一眼看見穿著正式西裝打著領結的王臻宇,便知道自己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了。

  世上再也沒有人能讓她那樣怦然心動,再也不能。

  「很抱歉讓你陪我去參加那種無聊的聚會。」他用低沉的嗓音說著,打斷她目不轉睛的注視。

  「別這樣說,我樂意陪你去任何地方,」她知道自己說的都是真話。

  王臻宇愣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走吧,司機在樓下等著了。」

  「司機?」他從來沒有司機的呀。

  「會場不好停車,我媽會派他的司機過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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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到達會場的時候,王夫人正在臺上致辭,看到兒子帶著女伴,她還刻意扶了扶眼鏡想看得更清楚,然後低頭草草念完她的演講稿。

  熱烈的掌聲中,王臻宇起身將媽媽迎到他左側入座。

  「這位是?」王媽媽看著他的右座問。奇怪,這女孩似乎有點眼熟。

  「童語。你們見過的。」王臻宇小聲的說。

  「王媽媽好。」童語隔著王臻宇,傾身向她輕聲致意。

  「好,你好。」她先對童語說,然後又轉頭拍拍兒子的手背。「她今天真漂亮,害我都認不出來了。」

  「你們在交往?」王媽媽低聲又問。這同心圓的童言真不簡單,竟讓自己妹妹親自上陣。不過,如果能修成正果,她倒也樂見其成。

  「沒有。」王臻宇目視正前方,斬釘截鐵、面無表情的回答。

  王媽媽沉默而富深意的望著他的側面,低語著:「雖然你一向聰明過人,但我一向堅信該來的躲不過。」

  王臻宇以眼角餘光瞥著母親,簡短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母子間的談話因王臻宇的淡漠而無以為繼。

  現場只有童語感到開心,她興奮的看著臺上模特兒的走秀。看現場實在比看電視轉播好看多了,連衣服的料子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哇!第三位模特兒身上那件水綠色洋裝設計得好特別、好美喔。」童語忍不住讚歎。

  王臻宇轉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因開心而眼睛閃閃發亮。

  中場休息。

  童語興致勃勃的轉過頭,碰巧迎上王臻宇專注凝視她的眼神。

  天!他看她多久了?!這個念頭讓她的臉頰瞬間染上一抹嫣紅。

  她那嬌羞的俏模樣把王臻宇向來平靜的心湖攪得有些混亂。

  「你坐,我去幫你們拿些飲料。」他起身,掩飾自己的無措。

  他去了好久,回來時幫她拿了蔓越梅汁,幫王媽媽拿了烏龍茶。

  「我以為你落跑了,去那麼久。」童語說。

  「把你丟在這裏?我不會對我媽那麼殘忍。」他實話實說。她的行事風格太直接,會造成他老媽社交圈的混亂。

  「什麼嘛。」儘管他這麼說,但童語相信他是在乎她的,心裏不覺暖洋洋的。

  她甜蜜的望著他笑了起來。

  隨即,喀嚓、喀嚓,此起彼落的閃光燈捕捉到他倆深情對視的畫面。

  王臻宇眯著眼睛注視著攝影者,再轉頭很不悅地對王媽媽說:「媽,如果我們的照片又登在某個八卦雜誌上,我保證,以後你所有的派對我都不參加。」

  「別緊張,那是拍模特兒的攝影師,如果你真那麼在乎,我會派人把照片和底片都送去給你。」王媽媽保證。

  「嘿,今天是什麼日子?想不到我們的王院長肯大駕光臨呢。唷,這不是茵茵嘛。」說話的是一名中年女子,打扮得很新潮,無禮的對著童語上下打量著。

  聞言,王臻宇的表情一僵,臉上掛滿寒意。

  王夫人一臉尷尬,低聲提醒她:「李夫人,你看錯了,她不是茵茵。」

  李夫人錯愕的張開嘴巴。「啊,抱歉,我弄錯了,我忘了他們已經……」看到王夫人明顯不悅的表情,李夫人及時閉上嘴。「抱歉,我先失陪了。」

  「媽,現在是中場休息,我要走了。」經過李夫人高分貝的寒喧,王臻宇發現許多人正對他投來好奇的眼光,再不走,他就會被一群老女人纏住。

  「這麼快?你幾乎什麼都沒做耶。」王媽媽抱怨。

  「童語腳扭傷了,我必須帶她去就醫。我也跟主席妮娜打過招呼了,且認購了兩套衣服,該做的我都做了。媽,我要先走一步。」說完,對童語使個眼色,伸出他寬厚修長的手?

  童語伸出手讓他攙扶。「對不起,王媽媽。」

  「沒關係。小心走。」王媽媽目送他們離開會場,心裏莫名的燃起一線希望;也許,這丫頭真的可以讓臻宇打消不婚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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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臻宇雖然很有風度的攙扶著童語住電梯走去,但整張臉卻佈滿陰霾,緊閉著雙唇,一句話都不說。

  電梯門一開,兩人先後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

  「喂,你怎麼了?幹嘛不講話。」童語靠在電梯牆邊,仔細端詳他的表情。

  王臻宇沉默著。

  「茵茵是誰?」明知危險,她還是忍不住想問,因為他的壞心情明顯是從這個名字開始。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這不關你的事。」

  什麼不關她的事!是他叫她來的耶。正要和他理論,燈光忽然一暗,然後一聲巨響,電梯忽然就停住了。

  童語先抬頭看著頭頂上的燈,轉頭看看電梯門,再看向王臻宇,慌張的問:「怎麼會這樣?!」

  「大概是停電了。」王臻宇冷靜的回答,轉身尋找緊急按鈕。就在他按下按鈕的那一刻,又聽到一聲悶響,他轉頭一看——

  「天!」他大吃一驚,原來童語已經昏過去了。

  他急忙跪地將她扶起,鬆開她胸前的扣子,緊按住她的人中,邊喚:

  「童語?童語?」

  模糊中聽到一陣呻吟聲,他輕問:「你沒事吧?」

  童語張開眼睛看到一片黑暗,覺得四面的牆又向她逼近,讓她開始覺得無法呼吸,天地又開始旋轉,那種快要死去的感覺又攫獲住她。

  她模糊地看著他的臉。「祂要來抓我了,救……我,救……我……」

  王臻宇按著她的脈搏和頭上冒出的冷汗,眉頭緊蹙,換個姿勢將她抱在胸前呈半坐臥方式,握緊她冰冷的手,並在她耳邊不停地說話:「你聽著,我會在這裏陪你,你一會兒就會沒事的,這只是暫時的,你要挺住,保持清醒,我就在這兒,你不是一個人,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

  也許是王臻宇堅定的語氣,也或許是他手裏的溫度,童語專注聽著他的聲音、感受他溫暖的氣息,那種無法控制的恐慌奇異地正慢慢消失中。

  不知過了多久,電梯門終於開了。

  王臻宇對工作人員說:「麻煩請先給我一杯水。」

  接過水杯,他溫柔的讓童語將水喝下。「你現在沒事了,張開眼睛看看。」

  童語發現許多人一臉關懷的圍著她,尷尬得想就地消失。

  王臻宇對她微笑,溫柔的安慰她:「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童語瞪了他一眼!還笑?!這一切全是他搞出來的,他竟還笑得出來!

  哼。

  王臻宇看著她的背影,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後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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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接到指示,將車停在一樓,兩人先後上了車。

  童語嘟著嘴,依舊不發一語,只是揉揉發疼的後腦那塊隆起的包。

  王臻宇看她可憐的模樣,沒好氣的問道:「很痛嗎?我看看。」

  童語溫順的將頭放在他的大腿上。

  王臻宇仔細看著她後腦上的傷。

  忽然間,他大叫一聲,不敢置信的望著已然坐起身、頭髮淩秘的童語。

  她咬他!她竟然咬他?!

  「會痛嗎?要不要我也幫你看看?」童語憤怒的回望著他說。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簡直快被她氣炸了。

  「彼此、彼此。」說完,童語轉身望著窗外。

  她好氣。

  為什麼每當她想關心他的時候,他就將她拒於千里之外?與其說她的頭部因撞地而痛,還不如說她是心痛。為什麼他總能如此輕易就讓她那麼難過?

  司機把王臻宇和童語載到椰風診所的地下停車場後再回去。

  王臻宇逕自走到電梯門按著牆邊上樓的按鈕,門開,他等著童語先進電梯。

  「不,我死都不再搭什麼鬼電梯。」說完,便往樓梯走去。

  王臻宇決意不理她。

  電梯下來後,他走進去,按上樓。

  門開。走出電梯。

  拿出卡片,剛卡進門時,他望著玻璃門,一個畫面無預警的跳到他眼前,那是童語跛著腳爬樓梯的畫面,他想到她昏倒在電梯裏時蒼白得可怕的模樣。

  他低咒:「該死!」

  旋即轉身,又搭電梯下樓。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可笑;他當初的預測果然沒錯,她果然把他平靜的生活搞得烏煙瘴氣。

  爬著樓梯追著童語的時候,他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緒。他不能任她再這樣下去了,一切必須回到他原本有序的生活才行?

  他很快的便追上了童語。「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了什麼事在生氣,可是一切都是因為我邀請你去參加這場發表會開始,所以,我道歉。」

  童語停下發酸的雙腳回頭望他。

  其實他可以不用追來的,可是他追來了。不知怎地,為此她竟覺得有些開心。但她要的不僅是這些,她要的更多。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因為與我的付出相比,根本不成比例。」童語說。

  「你的付出?」臻宇冷冷反問,他不懂。

  「別忘了,為了當你的擋劍牌,我差點犧牲掉我寶貴的生命。」童語暗示他們被困在電梯的那一幕。

  想起她攤在電梯裏那一幕,他心軟了。

  「好,你說吧,你希望我怎樣彌補你的……付出。」

  「告訴我,誰是茵茵?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童語執意要知道。

  王臻宇一句話也不說,臉色駭人。

  可怕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空氣中只剩下兩人爬樓梯的腳步聲。

  童語終於知道自己已誤觸了他的地雷,天哪!這該死的七樓究竟何時才會到達!

  好不容易爬到七樓,童語氣喘吁吁的抱著柱子大口喘氣。

  王臻宇早把大門刷開,她隨後才跟著他步入屋內。

  王臻宇幫她倒了一杯水,簡短命令著:「坐。」

  童語瞠大眼睛,一臉不明所以。

  王臻宇對她微微牽動嘴角。「怕了?你不是很愛聽八卦嗎?」

  童語還沒反應過來,便見王臻宇在她對面坐下。「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林茵茵是我的前妻,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們從小就認識。我爸過世前兩年,我們的家族企業發生危機,她用家裏的資源幫我們度過難關,後來我們就結了所謂的財團聯姻的婚。婚後不久,她厭倦呆板的婚姻生活,暗自發展了許多感情生活,最後一次因為沾惹上我的好友而被媒體公開,我們才協議離婚。」

  童語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故事,驚訝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竟會被妻子背叛!

  這就是為何他會視婚姻和女人如蛇蠍的原因了吧。童語很難過的想著。

  「不要露出那種難過的表情,那場婚姻的結束對我是一種解脫。」王臻宇說。

  不知怎地,聽他這麼說,童語的眼淚忽然再也停不下來。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所聘的女性員工全都已婚,為什麼他頑抗任何再婚的可能,他孤伶伶地把自己封在這七層高的冰窖裏,只因他曾經被狠狠傷害過。

  王臻宇見她哭得那麼傷心,不禁愣住。

  想她談及自己的不幸往事時還一度流下出淚來,怎麼卻為他哭得不能自已?!

  他拿了面紙遞給她。「你這是怎麼啦?」

  結果只見她哭得更厲害。

  他索性坐到她身旁,將她摟進懷裏。「你真是一個傻瓜,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童語那種感同身受的難過,哭融了王臻宇心裏最深處的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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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童語正一臉幸福的吃著念台買的三明治、牛奶,坐在她對面的王臻宇突然宣佈:「外科主任告訴我你的腳傷已經好了,所以念台趕在舊曆年前幫你報了最後一梯的丙級烹飪班,今天開始上課,資料在客廳茶几上,你用過餐後先看看。」

  童語在心裏哀嚎。

  她昨晚哭得太厲害,兩隻眼睛腫得像金魚眼,這樣要怎麼出去見人啊。

  王臻宇瞧她一眼。「儲藏室有消毒過的毛巾,冰箱有冰塊,眼皮冰敷一下可以消腫。」

  說完,他有點後悔,他會不會對這個「大麻煩」關注太多了?

  為掩飾自己的不安,他旋即轉身下樓上班。

  童語卻感覺輕飄飄的;她遵照醫囑,使用過冰敷後,眼皮果然消腫不少。

  她愉快地吹著口哨,搭公車去補習班報到。

  今天教的菜式是咖哩雞和檸檬魚片,點心是日式麻糬。她很認真的學著,勤作筆記,因為,王臻宇說過他要親自驗收她學的每一道菜。

  下了課,她趕著去超市買齊所有材料,再匆匆搭捷運回到椰風診所七樓,在廚房裏重複作著上午學過的菜。

  咖哩雞在瓦斯爐上的燉鍋裏,飄散著濃濃的香氣。檸檬魚片也煮好放在餐桌上,還冒著熱氣。

  她一臉期待的等著王臻宇,心情像是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王臻宇幾乎是剛刷開大門就聞到了咖哩的味道,他很自然的往廚房走去,一眼便看到她投來的熱切眼神。

  他很巧妙的避開她的視線,只是默默接過她遞來的碗筷。

  「怎樣?好吃嗎?」童語期盼的眼神像個無邪的孩子。

  「老實說,很普通。」他嘗了一口,硬著心腸說,看著她的眼神因失望而黯淡。

  「不然試試檸檬魚片好了。」她勉強自己保持雀躍的心情。

  「你用吧,我沒有胃口。」說完,便起身離開餐桌。

  童語對著他的背影大喊:「別對我失望,雖然我沒有烹飪的天份,但我保證我會努力!」

  王臻宇停住腳步聽她說完,冷冷地點頭,便往書房走去。

  翻開期刊,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沒有勇氣面對童語,她對他的吸引力與日俱增,這著實教他感到震驚與恐懼。

  因為他早已受夠婚姻的折磨與難堪,絕不再重蹈覆轍。

  但童語那雙火一般的眼睛,卻讓他再度失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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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幾天,他對童語的態度都維持著冷淡有禮。偌大的屋子裏,非黑即白,他又刻意疏遠她,空氣中彌漫的冷漠和空曠讓童語有些待不住。

  年關將近,烹飪課上了些應景的菜肴,童語興匆匆的學了一道年糕起士糖,一下課,便趕到傳統市場去。

  市場裏過年的熱鬧喜氣感染了她。

  想到七樓裏那些綠色植物,她買了一些金光閃閃、大紅豔麗的吊飾,也買了春聯,甚至到花店去買了一盆鮮花,又買了一片賀新年的CD,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再叫計程車回椰風診所。

  念台好笑的看著她的採購成果,很有義氣的幫她墊了計程車費。

  「林大哥,我今天學了一種很好吃的糖,待會兒做好我再拿下來請你。」

  「好,好。你先上樓去吧,這些東西我幫你按電梯送上樓。」他真是越來愈喜歡這個充滿活力的小女生了。不過,他更好奇,當院長看見她買的那些東西後,不知會不會大發雷霆。

  童語一鼓作氣的沖上樓,興高采烈的開始玩佈置,又貼春聯,又幫每盆植栽掛上吊飾,茶几上鋪上喜氣的桌巾,擺好鮮花。

  環視一周,到處顯得喜氣洋洋,她簡直滿意極了。

  接著,她到廚房,哼著歌煮起年糕起士糖,等年糕涼了,她拿出漂亮的糖果紙一顆一顆包起來。

  當糖果小山似的堆積在餐桌上時,那種成就感真是筆墨難以形容。她把糖果放在提袋裏,再度下樓。

  每一層樓、每一個診間,甚至每一個病患或客人都拿到童語剛出爐的年糕起士糖。

  笑聲和談話聲在每個樓層引起小小的騷動。

  51200院長室這廂,王臻宇也聽到了那些噪音,這在診所裏很不尋常,於是他按內線接護理台。「這麼吵,怎麼回事?」

  「喔,7112做了一些糖請大家吃,所以……」護理台回應。

  「請7112到我辦公室。」他下了指令。

  念台找到童語時,她已經分完糖果爬上了六樓。

  「7112,院長請你到院長室找他!」念台喘吁吁的站在四樓往上喊。

  她又不是白癡,自動上門挨駡哦?

  「就說你找不到我吧。」說完,她加速奔跑上樓。

  王臻宇等了半天等不到童語,等看完最後一個患者,他氣衝衝地回到七樓。

  當他看到大門上貼的春聯和滿室的「金碧輝煌」時,不禁眼角抽搐。

  他大吼:「童語!」

  童語兩手交叉胸前,從廚房走出來,一臉警覺的看著他。

  他指著四周的佈置。「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我是想說過年嘛,應該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你這屋子太冷了,讓人住了發慌嘛,你不喜歡,那我就拿掉嘛。」她無精打采的說完,走到門口,伸手要撕春聯。

  冷得發慌?她的回答讓王臻宇詫異。

  看著她失望的表情,他退讓了,伸手阻止她撕紙的動作。「算了,別撕了。」

  「那你還要罵我分糖果的事哦?」童語索性一併問。

  「不是說分糖果不行,但這裏是診所,要儘量保持安靜,以後分糖果這類的事,你可以請念台幫忙,不要搞得那麼誇張。」王臻宇極有耐性的說明。

  「好啦。」她答應著,眼睛望向還被他蓋住的手。

  臻宇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晚餐好了嗎?」他問。

  「好了。」

  王臻宇在餐桌上坐定,看著童語。「明天除夕,我要回天母和我媽過年。你有七天假期,你要回家還是待在這兒?」王臻宇問。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待在這兒。」童語用種祈求的眼神看著他。

  「可以。但你一個人不無聊嗎?」王臻宇有些不放心。

  「嘿,怎麼可能無聊,除夕夜到初五的節目我都安排好了,充實又緊湊,保證讓人羡慕。」童語咧嘴大笑,很認真的胡謅著。

  王臻宇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片刻,隨即低頭喝著她早上學的「佛跳牆」。

  「好喝嗎?」童語照例要問。

  王臻宇頭沒抬,但他的一聲「不錯」卻讓童語開心極了。

  「能聽到你終於說不錯,真是我今年得到的最佳禮物。」童語的眼睛又恢復了光采。

  「說到禮物,我是真的有樣新年禮物要送你。」說完,王臻宇從客廳矮櫃裏拿出一個紙盒,放在她面前。

  她瞄了他一眼。「這是什麼啊?」

  「打開來看看。」王臻宇說。

  童語好奇的打開盒子,驚叫出來。

  「啊!是發表會上那件水綠色洋裝!」

  「你不是覺得它又美又特別嗎?」他平靜的說道。

  「但是,你也不必把它買下來送我,這個禮物太貴重了。」

  「你不必覺得過意不去,那是我媽主辦的義賣會,我既然出席了,就一定要下標。以前我沒有物件可送,都請大會再轉標出去,那天你既然出席了,又喜歡這衣服,就當作是我的……謝禮吧。」

  「但我不喜歡這樣,我們早扯平了。」

  「沒要你還,別放在心上。」他說,看著她的表情有些困惑。

  「為什麼這樣看我?」她反問。

  「沒什麼。」他說謊。

  原以為她會很開心收到這樣昂貴的禮物,因為她看起來就像個標準拜金女,想不到她卻一臉為難。

  但他倒不會以為她是欲拒還迎,因為她的直率他已領教過了。

  「這套衣服你標了多少錢?」她忽然問。

  「十八萬吧。」他說。

  她張大眼睛望著他,喃喃自語:「那我就收下嘍。」不然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他一臉的好笑。「當然。」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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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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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除夕當天,診所裏的所有員工都放年假,整棟樓淨空。

  王臻宇也在午後準備返回天母。站在自動門前面,他從玻璃門的倒影中看到童語蜷坐在沙發裏落寞的眼神。

  「我走了。」他背對著她說。

  「嗯,新年快樂。」童語刻意裝出一臉開心。

  王臻宇眼神複雜的望了她一眼,旋即搭電梯下樓。

  童語走到落地窗前,貼著窗子往下看,看到王臻宇的車子開出停車場,消失在視線中。

  「好啦,這下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哼,無家可歸有什麼關係,一個人也可以圍爐,也要吃飯啊。」她自言自語著。

  說完,心裏又好一陣難過。說她不想家是騙人的,其實她好想小妹。拿起手機,看著小妹傳給她的三十五則簡訊,每則都懇求她回家;可是,她身上沒錢,想起大姐冷笑的臉,她不能、也不想回去讓她冷嘲熱諷。

  摸摸身上僅存的三百元,她決定出去吃頓好的。

  所謂好的,也不過就是去超商買泡面、買把青菜,回去煮泡面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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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西買回來後,她並沒有馬上動手煮,因為她忽然失去了吃東西的心情。

  她只是坐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看著天空漸漸變黑變暗,等著第一盞路燈亮起,然後漸漸拼湊成一片華麗的燈海。

  她忽然很想笑。

  在這個熱鬧喧騰的世界裏,她好像一個局外人,不屬於燈下的任何一個人。

  她把買來的新年賀歲CD放來聽。窩在沙發裏,她想,也許她可以睡個長長的覺,把心裏那種說不出的寂寞睡掉。她拿來兩顆抱枕,悶蓋在自己的臉上。

  不開心?她冬眠總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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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十點多,椰風診所七樓的玻璃門在賀歲歌聲中被打開。

  王臻宇望著沙發裏的童語,走到餐廳看到餐桌上一堆泡面和一把垂頭喪氣的青菜。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根本連晚飯都懶得吃。

  他皺眉。大過年的,怎會有人想要用泡面解決三餐?

  於是,他卷起袖子,拿出乾淨的餐具,將天母家裏廚師所準備的兩份海鮮火鍋料放在盤子上,將火鍋湯底倒出來,擺好碗筷。

  他再踅回客廳,拿走她瞼上的抱枕。

  端詳她的面容片刻,心想,是不是這輩子他都忘不了這張臉。

  唉,真是敗給她了。

  「童語?」他輕喚。

  童語醒來,一見他的臉,心想,好奇怪,怎麼這夢都作不完的?

  王臻宇看她一臉迷惘。「你究竟醒了沒?」

  童語摸摸他的瞼,竟摸到……胡渣!不,夢境不可能這麼真實。

  這不是夢!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驚惶的看著他。

  「醒啦?吃飯吧。」他說。

  「吃飯?你不是回天母圍爐去了?」童語開心的問,赤著腳追著他到餐廳。

  「是啊,我吃過了。你不穿拖鞋會弄髒傢俱。」王臻宇說完,忽然轉頭,童語一不留神,一把撞進他懷裏。

  王臻宇伸出手臂圈住她,好讓她平衡。

  她近距離聽著他咚咚咚的心跳聲,心裏忽然感到踏實。

  他垂眼望著她。「不是說除夕夜到初五的節目都安排好了,充實又緊湊?」

  童語哈哈兩聲。「是啊,我想說先睡飽,醒來後吃過泡面火鍋,就要去找人摸八圈去。那你回來幹嘛?」

  「回來喂魚。」他邊說邊走到魚缸邊倒了些飼料。

  童語驚異地看著冒著騰騰熱氣的火鍋和一桌子豐盛的海鮮,不知怎地,又紅了眼眶。

  王臻宇看了她一眼。「不介意的話,陪我吃宵夜吧。」

  童語破涕為笑。

  飯後,童語依照廚房牆上貼的水果清洗處理作業流程,整理好一盤蘋果,端到王臻宇面前說:「請用。去皮,去籽,2.5立方,排成3X5列,清洗完成的蘋果。」

  王臻宇微笑拿出一個紅包。「你的。」

  童語不客氣的接過紅包,淘氣的瞄他一眼,掂掂那紅包的厚度。「哇!好厚一疊喔。」

  她偷偷評估了一下,少說有六萬。

  她暗自盤算,他不會喜歡她去打牌的,當然也不可能陪她打。

  那……不如去做好事,累積來年的好運氣。

  她看著他,眼裏有著請求。「今晚我們來守歲好不好?」

  王臻宇眼裏透露著警覺,她又想搞什麼把戲?

  「外面走走?」她說得很輕鬆、很無邪。

  他考慮了一下。「嗯,好吧。」

  他們到一家基督教主辦的育幼院,兩人都捐了一些錢。

  「這裏曾經是我的中途之家。」她說。

  王臻宇沉默而認真的聽著。

  「我這輩子沒許過半樁願望,倒是離開的時候曾有三秒鐘的幻想,幻想將來變成有錢人,可以回來改善院裏的經濟。可是,我錢沒賺著,倒是先欠了一屁股債,始終沒臉回來這裏走走看看。」

  她抬頭,遠遠地看見回廊那邊有人在下棋。

  她和王臻宇走過去,靜靜地看著一個低年級小男孩和一個中年級小男孩在下象棋。

  小男孩搔搔頭,氣惱地說:「喔,又輸了,不要玩了啦。」

  童語附在小男孩耳邊說:「那個哥哥吃了聰明丸才贏你,現在我給你兩顆,再去下,你一定會贏他。」

  小男孩仰頭問童語:「真的嗎?」

  童語用力的點頭,偷偷塞給他兩顆巧克力,又附在他耳邊說:「我剛也給大哥哥一顆,你看他就贏你了,等一下你偷偷吃,不可以說出去喔,說出去就不靈了。」

  小男孩慎重地用力點頭。「嗯。」

  王臻宇在一旁看著,覺得好笑。

  童語搞不好真的相信她自己掰的鬼話,但,真是見鬼了,她那副充滿活力的模樣還真是可愛得教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童語出其不意的拉起他的手。「那邊有兩棵桃花心木,我帶你去看。」

  那是兩棵高大的樹,他們一起站在樹下仰望著葉隙間破碎的星空。

  「小時候心情不好時都會來這裏。春天時這裏會掉滿落葉,踩在上面唏唰唏唰,感覺很浪漫喔。還有,這樹會結一種果實,可以當竹蜻蜓玩喔。可惜現在季節不對,看不到滿地的落葉,也看不到果實。」

  王臻宇閒適的靠在樹幹上。「無所謂,有風,葉子掛在上面一樣唏唰唏唰的,也別有風情。」

  真的耶!童語靠在另一棵樹幹上靜靜聽著葉子的聲音,氣氛霎時變得好靜謐。

  「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童語望著不遠處的溜滑梯,突然想到一件往事。

  王臻宇沉默的轉頭望著她。

  「有一次我妹在溜滑梯,一個高我一屆的男孩推了我妹一把,當時,我就站在這裏,很生氣的對那男孩怒吼:『你給我滾下來!』」童語說完,緩緩望著王臻宇。「你知道結果怎樣嗎?」

  「他真的滾下來了。」王臻宇平靜的說。

  終於等到她承認自己有超能力了。

  「對!他縫了十針。我當時簡直嚇壞了。」童語想起那件事,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問得有些急切。

  「沒有,但後來我姐和我妹也都知道了。」

  他不知不覺松了口氣,他的臨床資料有了。

  「你當時幾歲?」

  「十一歲。」

  「你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後,常運用嗎?」

  「沒有啊。主要是我也沒辦法控制這種能力,通常都是處在非常憤怒的狀態下我的詛咒才會生效。但詛咒成功後,我便會倒楣好一陣子,所以,我就儘量少用。」她吐吐舌頭。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當事人會覺得倒楣好一陣子?王臻宇想著這種可能。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不祥、恐怖的女人?」

  王臻宇訝異她會有此一問。「當然不。我以為這是一種很神秘的心靈力量。」

  童語松了口氣。「你人真好。我一直擔心我有這種能力不曉得將來會不會不得好死之類的。」

  聽她說他人好,王臻宇有些心虛,甚至有些不悅。「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因為這件事困惑我很久很久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她轉過身,深深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那種單刀直入的注視幾乎望進了他的靈魂深處。「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她對他的全心信任,力道之大竟震得他無言以對。

  他轉過身去。「我不值得你這樣信任。而且你也不該這樣隨便相信別人。」天啊,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嘟著嘴,喃喃自語:「你又不是別人,你是我喜……」

  意識到她將對他表白,他忽然繃緊神經,喝斥:「不!你不要再說了!」

  刹那間,氣氛變得非常沉悶。

  童語背對著他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來,尷尬羞傀的思緒在她心裏發酵。

  王臻宇靜靜望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那樣難受,覺得胸口發悶,似乎有千斤重的石塊壓著。

  他竟感到些許疼痛。

  也許,他錯了。

  錯在一開始便錯估形勢,以致如今變得難以回頭。

  他知道,他真的錯了,他根本無法漠視她的感情。

  他低頭耙梳著自己的頭髮,想厘清自己紊亂的思緒。

  後來,他抬頭,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般,往前跨出大步,拉住童語的左手臂。「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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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先後上了車,仍沉默著。

  車子沿著公路不知開了多久,最後停在一個不知名的海邊。童語脫下鞋子,往沙灘走去,落寞的背影讓王臻宇看了不忍,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之後他也脫了鞋跟了上去。

  沉默許久,他終於開口:「我想,我有必要向你道歉。」

  童語低頭看著沙子,冷笑一聲。「別糗我了。」

  「我當初執意帶你回來,其實是有私人理由的。」

  童語停下腳步,轉頭以詢問的眼神望著他。

  「我正在做人類超心靈發展的研究計畫,但欠缺實驗報告的資料,所以當我在台南廟口發現你有超能力時,覺得這或許是個機會,所以才會鼓勵你和我回來。」說完,他覺得滿心愧疚。

  「這對你很重要嗎?」童語問。

  「當時,我是那麼覺得。」但此刻,他已經不能確定。他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傷害了她;他現在只能確定,他不能再那麼做了。

  童語瞭解的點點頭,總算找到可以回報他的地方,只要他快樂,什麼事她都願意去做。

  「我願意接受你的實驗。」她說。

  原本他只想斷了她對他顯而易見的迷戀,想不到她竟會這樣說,反倒教他不知如何回應。

  靜靜陪著她走了一小段路,回頭看見沙灘上兩人留下的長長腳印,他心裏不知怎地竟有點感傷。

  童語走累了,找了一根漂流木就要坐下。

  「等等。」王臻宇掏出手帕墊在木頭上讓她坐下。

  他的體貼與細膩從來都教人心動。

  坐下後,她拿出面紙,墊在木頭上,將面紙拍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你看那邊的夕陽。」

  王臻宇依言坐了下來,眼睛看著海平面那端燃燒的火球。

  「童語,我想告訴你一件事。」王臻宇的神情顯得認真而嚴肅。

  「什麼事?」童語問,對他凝重的表情竟有些許不安。

  「我沒打算再婚,也無意和任何人發展超友誼的關係。」他低沉的嗓音依舊。

  王臻宇從她眼中看到了懷疑和不信。

  「如果真是如此,你媽幹嘛還上婚友社幫你徵婚?」她站起身來望著他。這一定不是真的!

  「那是我媽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已為我的家族事業奉獻過,剩下的日子,我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把話說完,他以為自己已做完該做的事,但看到她瞬間泛白的臉,他竟感到一種陌生的情緒,他已無法分辨那是後悔還是遺憾。

  童語望著他,用一種怨恨不平的眼神望著他,她吼:「你為什麼要說?!這樣不公平、不公平!你知道嗎?!」

  她用力打了他一巴掌,因為打得太過用力,以致自己有點踉蹌,「你算什麼男人!你不敢聽我表白,卻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我劃清界線,這算什麼?!」

  王臻宇無言。

  他靜靜地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在他聽來,那規律的頻率像是一種哀傷,雖然絕決,但就讓海歸海、岸歸岸吧。

  童語轉頭望著他一動也不動的側臉,難道,他當真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當真只把她當一個可以做臨床實驗的病人?

  她不甘願!

  地對著大海哭喊:「王臻宇,我愛你!怎樣?!我就是愛你!」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真切的呐喊,她那絕望的聲音鋪天蓋地的在天地間響著,真要裝聾作啞恐怕……也難。

  為此,他動容了。

  他在心裏不停地問著自己,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怎麼辦呢?

  喊完,夕陽也落到海的另一端,暮色漸次落在他們兩人身上。童語轉身看著王臻宇,落在灰黑色背景裏的他,看起來無比憂傷。

  她的存在真的讓他這般困擾?

  「好,我答應你,不對你有非分之想,完成你要的實驗後,我就走。」她臉上還掛著淚痕,卻一臉堅毅的說。

  王臻宇不發一語的凝視著她的臉,他天生有種看穿人心的本事,所以當他的眼睛專注而憂傷的望著她時,童語忽然懂了——他其實明白,他早就知道她愛他,但,他的眼裏為何看來這樣哀傷?

  沒理由的……

  他的樣子讓她不忍,毫無預警地,童語湊上前去,吻了他。

  她唇瓣的味道像是晨曦,漸漸融化了葉片上的秋霜。

  事情發生得這樣自然,王臻宇無法拒絕,他深情而溫柔的回應她的探索,身體的反應早洩露他心底隱藏的、對她的感情。

  海風一陣陣從他們發梢呼嘯而過,被擁在懷裏的童語有些顫抖,王臻宇輕輕推開她,脫下自己的外套幫她披上。「這裏風大,我們走吧。」

  那個吻,讓童語對兩人的情況更加不解,而王臻宇則是一路皺著眉頭,看起來像是備受打擊。

  那晚除夕,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心思裏,對未來一樣感到無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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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 00:27: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為了打破兩人間那種令人難受的沉默,童語在爬到第七層樓的最後一個階梯時,轉頭對王臻宇說:「112。」

  「什麼?」王臻宇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離開你以後,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數字。」童語說。

  「……」

  「我不會忘記你曾陪我爬過七層樓,總共112個階梯,也不會忘記你給我的編號7112。」說完,不待王臻宇有所反應,迅速刷開玻璃門。

  門一開——

  童語意外發現屋內坐了一個女人。

  童語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她穿著一襲黑色V領貼身上衣搭長裙,領口一顆珍珠項練襯得她高貴而脫俗;濃密微卷的長髮披在肩上,還有她坐在黑色沙發上的優雅,一派自在得像是這個屋子的女主人。

  她對童語頷首致意。

  相對于她的自信從容,童語反倒顯得有些慌亂。「咳,你好。」

  王臻宇一見到她,臉色難看到極點。

  「你!你怎麼進來的?」他問得幾乎有些粗暴了。

  「除了你,還沒有哪個男人忍心拒絕我,哪怕是臻逸也一樣。」林茵茵輕啟朱唇,慵懶的說道。

  該死的王臻逸!非找他算帳不可。

  「說吧,找我什麼事。」他依舊沒給她好臉色。

  林茵茵不以為意的輕笑著。「我前天回國,聽說你交了一個女朋友,我實在控制不了好奇心,就過來看看啦。」

  「這位是……」她一臉興味的看著童語。

  見王臻宇無意介紹,童語只好自己來。「我是童語,是王院長的廚娘。」

  「喔,廚娘啊,我還以為是女朋友呢。」她的聲音依然甜美膩人,但眼神卻似利刃一般劃過童語的臉。

  王臻宇轉頭冷冷地望著她。「她,不是我的女友,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你走吧。」

  林茵茵卻一陣低聲癡笑,她轉頭對臉色有些泛白的童語說:「你感到難過了是吧?快別這樣了,他這人只愛自己,一向都是如此。想當年我們的婚姻只維持了一年,一年的婚姻生活中,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只管念他的什麼博士。如果你像十年前的我那樣天真的話,就快醒醒吧,他只會在你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對你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而當你沒了利用價值,他就會離開你。相信我,他的心是銅牆鐵壁,你怎麼都穿不透的。」

  「童語和我們過去的爛帳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有什麼不滿,直接沖著我來就可以。」王臻宇有一百萬個不願意童語捲進他的是非圈裏。

  「我們哪有什麼爛帳。十年前你不都一筆一筆算清楚了?債也清了,情也斷了。」茵茵幽幽說著。

  王臻宇聞到了一股酒味,他聲色俱厲的問:「你和查理怎麼了?」

  她低泣。「我們上個月簽字離婚了。」

  見鬼了!難道他一輩子都要活在她的陰影中,不定時受她的情緒風暴侵襲?他拿起電話撥給臻逸,對著話筒吼:「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馬上過來帶林茵茵走!」

  說完,他各看了童語和林茵茵一眼,不發一語,轉身搭電梯下樓。

  林茵茵見他離開,呆坐了一會兒,不久,也拿起茶几上的包包,瞧也不瞧童語一眼,直接越過她身邊,走到電梯口按著下樓的按鈕;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她回頭,一臉高傲的對童語說:「我不乎你在想什麼,但是你真的配不上他。」

  然後就似秋風過境一般,也消失在童語的視線中。

  林茵茵那句「你配不上他」和王臻宇那句「她,不是我的女友,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卻像是死不瞑目的鬼魅,緊緊掐著她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木然的走向房間,不斷的催眠自己,這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等醒過來後,一切都會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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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她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王臻宇也許會和她共進早餐。

  她走到餐桌上一看,空空如也。

  她難過的想著,他是故意避開她的吧。

  想到這兒,她嘴唇一咬,與其在這兒胡思亂想,不如逛街去。

  她遊魂一般的在百貨公司、電影院和街道上遊蕩。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逛了多久,直到華燈初上才回到診所七樓,煮好泡面火鍋,坐在餐桌邊兩手支著臉,瞪著那盤冒著煙的泡面。

  她沒有動筷。

  時間慢慢地流逝,七樓的電梯口安靜得教人心慌。

  終於,整間屋子都彌漫在黑暗中。童語木然的起身走到客廳按開電燈,乍現的光亮弄得她的眼睛有點不適,等她熟悉了屋內的光線,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寫著她名字的信。

  她摸著信封上那蒼勁的筆跡,顫抖的手遲遲不願打開信封,怕的是自己會承受不了心裏猜測的結果。

  呆坐了五分鐘後,她自言自語著:「好,求個痛快吧。」

  她用力的拿出信紙,看著信的內容。

  童語,抱歉,沒能當面和你說再見。我有很私人的事情需要做個清楚的思考和了結,所以,恐怕要離開一陣子;對於你答應要做我的實驗物件一事,我很感激,但我決定取消這個約定。烹飪補習班的費用已繳清,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繼續學。在服裝發表會的走秀裏,我還記得你眼睛發亮的樣子,也許你更適合走服裝設計的路,你不妨試試。臻宇。

  她仔細把信摺好,環顧客廳一周,把燈熄了。

  這是她第二次被該死的王臻宇解雇。她真的不懂,他們這樣究竟算什麼?

  她原想安靜的回房收拾東西連夜離開,畢竟她已沒有留下的理由,但自動門開啟的聲音讓她的腎上腺素驟升,她幾乎是毫不考慮的便相信回來的一定是王臻宇。

  待瞧見門口那熟悉的身影,她毫不考慮的開口咆哮:「你這樣算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一走了之?!」

  他忽然把臉湊近她的臉。

  童語聞到一股古龍水味道。

  她皺眉、迷惑,接著迅速用力推開那男人,然後,急速按開客廳的電源。

  「你是誰?」她問。問完之後,不覺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眼前的男人長得和王臻宇根本一模一樣。

  但臻宇討厭任何人工香氣,斷然不可能拿古龍水往自己身上噴。

  童語一臉困惑的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只見那男人露出饒富興味的眼神回望著她。「你,不簡單。」

  天哪,真過分,連聲音都這樣神似,童語在心裏嘀咕。

  那男人抿嘴笑著,對童語伸出手。「我是王臻逸,臻宇的雙胞胎弟弟。」

  「喔,我聽過你,但我不知道你們是雙胞胎。天哪,你們長得可真像。」她誇張的表情清楚說明她還處在震驚狀況中未恢復。

  「但你是第一個剛和我見面就可以清楚分辨我們是不同的人喔。」這女孩有點意思,他非常有興趣和她深入聊聊。

  童語聳聳肩。「這不難。王臻宇身上不可能會有你身上的那種『香味』。」

  這話聽起來怎麼好像她對王臻宇的身體很熟悉似?

  王臻逸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看得她面紅耳赤。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糟糕!好像越描越黑。

  王臻逸看著她的樣子,大笑出來。「逗你的。我知道,他是非燃品。」

  當童語變成了玩笑裏的主角,她真的看不出來哪里好笑。

  王臻宇就從不曾這樣取笑作弄她。

  童語冷冷看著王臻逸。「如果你要找王臻宇,他不在。」

  「他上哪兒去了?」王臻逸問。

  童語把王臻宇留給她的信遞給王臻逸,然後轉身回房整理行李。

  既然回來的不是王臻宇,她也該走了。

  王臻逸迅速看過信的內容,不禁搖搖頭。

  看來,他料得沒錯,大哥並非真的對女人絕緣,只是那個「對的」女人一直沒有出現而已。

  瞧瞧大哥這冷漠的傢伙,是怎樣處理感情的,怎會處理得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臉難過來著?

  不行,他得幫幫他才行。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客廳裏等著童語,見她提著行李走出來,有些詫異。

  「怎麼,你要離開?」他問。

  「是。」看得出來表情和語氣都很淡漠。

  王臻逸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紙袋。「我今天是專程送這個來的,既然你要走,不妨拿回去作紀念。」

  童語遲疑地望著他手上的東西。

  「沒關係,可以看。」王臻逸鼓勵她打開紙袋。

  童語很乾脆的把紙袋打開,那是她和王臻宇在服裝拍賣會上對視的照片,照片裏的王臻宇望著她的眼神毫不隱藏深情。

  想不到區區一張照片也能把她的五臟六腑給攪得天翻地覆。眼神不會騙人,他是對她有意的,但他卻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提。

  想到他們的有緣無分,她所有強裝的堅強在瞬間被擊潰,不禁令她淚流滿面。

  王臻逸將面紙遞給她。

  「給他一點時間,他會回來的。」王臻逸如是說。

  童語用力吸吸鼻子,對他說:「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時間可以解決的。」

  王臻逸眉毛一揚,那神情像極了王臻宇;望著他,童語心裏又犯疼。

  王臻逸坐了下來,掏出香煙,眼睛望向她。「介意我抽煙嗎?」

  童語聳聳肩。

  見他向空中吐了一個煙圈,指著正前方的沙發。「坐啊。」

  初見面不想太失禮,於是她只好坐下來。

  「看來我來晚了。不過,我昨晚真的是走不開,茵茵纏了我一個晚上,我打電話過來沒人接,才讓她過來,想說她找不到人就會死心離開,哪知道會弄成這樣。」他急切的解釋著。

  「其實都無所謂了。在她還沒來之前,我就已經答應王臻宇要離開了。我要趕車,再見。」說完,她提起行李慢慢走下樓去。

  王臻逸摸著下巴,想著童語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不禁喃喃自語。愛上一個人需要勇氣,愛上臻宇那座冰山更需要一點衝動和火氣,這女孩兩者兼具,他想,她早晚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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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東,牡丹鄉。夜裏只剩蛙鳴聲,王臻宇對著飯店的落地窗望著起霧的湖面。

  他專心的看著湖面,不發一語;可他總是忍不住要想,當童語看到他留的信後會有怎樣反應?

  會撕了那信再破口大駡,還是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他這樣一走了之,會不會太過分?

  他想著她的壞脾氣、她的咆哮、她直率的話語,甚至她臉紅的模樣,處處教他想念,而他離開臺北不過才幾天……

  他轉身躺到床上,閉著眼睛默默對自己說:「我很滿意我目前的生活,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她了。」

  進入夢鄉後,他發現自己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漫步,經過一個熱鬧的廟口,有人搭設歌舞台,花車女郎在臺上載歌載舞,他往臺上望去,卻看見了童語。

  他的腳像被釘在原地一般,一直看著她,童語卻怎樣都不轉頭看他。他的胸口一團窒悶,說不上是憤怒還是難過;他對著舞臺大喊她的名字,卻怎麼都喊不出聲音來,那種無能為力的驚恐將他給嚇醒了。

  他扭開矮幾上的燈,看看時間。「見鬼了,才三點,作的什麼惡夢,真是。」

  他起身喝水,卻再也睡不著。

  他不由自主地想:她,還好嗎?會不會乖乖地去上烹飪課?會不會又到處去趕場唱歌?

  明知不會有答案,他還是揮不去對她的種種牽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草草用過餐,他戴上墨鏡,開車往海洋世界前進。

  他在每個大型魚缸前徘徊,望著那些養在人為環境中的海魚,他有些不自在,總覺得那些海洋生物不該被局限在那種人為的環境裏。

  他走到可以望見海洋的平臺上,看向廣闊的海面,某只不知名的海鳥正以著堪稱完美的姿勢在海面上邀翔。

  他感到驚奇,看著看著,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好傻,自己不就像是海洋館裏那些被養著的魚嗎?這麼多年了,他仍被那場錯誤的婚姻圈在裏面。

  望著天空,他想,放手吧,也許把舊有的包袱都放下,他才可以真正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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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飯店。

  他獨自在房裏用過餐,然後獨自沿著飯店自有的湖畔散步,遠遠地,他看見湖畔有個女孩拎著鞋子打赤腳在石頭步道上行走。

  看見那女孩,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開;這陌生女孩讓他想起童語,他想起她在北港鎮某廟口用鞋子K賊的神勇模樣。

  他不禁微笑了起來。

  此刻,不知她在做什麼?

  在算明牌嗎?還是正和人搓麻將?

  昨天他不在家,她是不是睡得好?

  當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想童語時,不禁感到訝異,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童語竟已佔據他的思緒?

  這層體認讓他有點難以消化,甚至有點惱。

  他對自己生著悶氣,邁開大步走回飯店房裏。

  盥洗後,他在房裏開著小燈,聽古典音樂讓自己放鬆,再拍拍枕頭,很慎重的經營就寢的氣氛。他是精神科醫師,精通所有放鬆的技巧。

  雖然不容易,但最後他還是讓自己睡著了。

  夢裏,他墜入一片黑暗中,正想搞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突然聽到兩個男女在吵架,仔細一聽,那聲音正是童語。他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童語踹了那男人一腳,然後死命的往前跑,那男人憤怒的追趕著,他不放心地跟在後面追,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自己跑得筋疲力竭,抬頭卻不見了童語的蹤影,他猛然一驚,嚇得坐了起來。

  她,該不會出事了吧?

  她個性直來直往又衝動,會出事是很有可能的。

  他在房裏踱來踱去,越想越不安,索性打電話回臺北住處。

  沒人接。更教他擔心了。

  於是,他作了一個生平最瘋狂的決定。

  他決定連夜趕回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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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臻宇連夜趕回診所,不耐煩的等著自動門滑開,幾乎毫不考慮的便往童語房間走;一瞧那緊閉的房門,他堅毅的嘴角不覺抿得更緊。她從不關房門的。

  這樣緊閉的房門像是作著某種預告,而他想到別離。

  最後,他還是扭開了房門,看到一室的整齊、空曠,怱然感到很不習慣。

  環顧那摺得整齊的棉被,沒錯,她走了。

  這不正是他要的結果嗎?但為何他的心臟部位會有種慌和……失落?

  他知道自己是難過的。

  如果連跟自己誠實都做不到,那也未免太荒謬,他沒道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忙著自我欺騙。

  他只希望,心底那種對她的想望和難受能早一點過去。

  為此,他躺在童語睡過的床上,睜眼望著天花板,想她,想這兩天來連續夢到她,她現在如何?是不是一切安好?

  躺在童語睡過的床上,他又憶起那場童語被追趕的惡夢,想到那便是自己連夜趕回來的原因。

  他又坐起身來,低頭略微思索片刻。不行,無論如何他要見她。

  他打電話給念台。

  「童語幾時離開的?」他問。

  「喔,前天晚上。」念台睡眼朦朧地盯著床頭的鬧鐘,不解老闆怎會三更半夜打來問這個問題。

  「她和臻逸先生見過面才走的。還有,補習班打電話來通知,童小姐決定課不上了,也要求補習班把學費退了,錢這兩天會轉帳進來。」這個情報也許老闆用得到,念台想。

  王臻宇似乎直到此刻才發現時間真的很晚了,他有點尷尬的對念台道歉:「對不起,沒發現這麼晚了,還把你吵醒,你明天晚點來沒關係。」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心裏卻仍惦念著,她沒去上烹飪課,那她究竟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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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語離開椰風診所那晚,一個人扛著行李在夜裏的街上閒逛。她很清楚自己和王臻宇的緣分已盡,但她好想念他,想到心口泛酸。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般的無可救藥。

  她不知道自己在無人的街道上逛了多久,只記得自己走到再也走不下去,跌坐在路旁,腦海裏閃過童心溫柔的臉。

  於是她撥了電話給小妹童心,讓妹妹來帶她回家。

  童心從沒見過童語這麼狼狽的樣子,以往就算是跑路,二姐也總是有種生龍活虎的神氣,但她此刻的樣子卻讓她擔心極了。

  她什麼也沒問,默默的幫童語放洗澡水,趁她洗澡的時候,又幫她熬了一碗熱騰騰的海鮮粥。

  「二姐,你要不要打牌?我陪你。」童心見童語吃了一口粥後便停下不吃,開始有點擔心。童語的胃口向來極好,此刻的她看起來真的怪怪的。

  「我不想打牌,只是回來看看你。趁那個女魔頭還沒回來,我要先走了。」說完,童語提著行李就要離開。

  「二姐,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去?」

  童語聞言,不覺想掉淚,難道她當真無處可去了嗎?

  「二姐,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好不好?」

  王臻宇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可是此刻他在哪兒?迎著童心那雙溫柔誠摯的眼眸,童語無法避免的抱著她,讓眼淚潰堤。

  「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又丟了工作。我真想從這個地球上消失,把這一切都忘了。」童語說。

  知道童語不想談,童心安慰她:「大姐和社裏的幹部去南部旅行,今晚不會回來,你就先住下來,工作的事,明天我來想辦法。」童心知道只要讓童語保持忙碌,她就會很快好起來。

  童語呆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

  童心貼心的幫她把棉被枕頭都搬來客廳的沙發上,幫童語鋪床。

  童語木然的看著童心的動作,像夢遊般喃喃自語:「我不必再睡客廳了,我那該死的毛病被一個該死的男人醫好了。」

  說完,她用力抄起沙發上的棉被枕頭,走回童心房裏。

  童心詫異的望著二姐的背影,不由得好奇——是什麼樣的男人能醫好二姐多年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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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童心拉著二姐到花店裏,開始認真的幫她找工作。

  「二姐,你有什麼特別想做的工作嗎?」童心問。

  童語想到王臻宇說過,她適合學服裝設計,想想也許她該試試,但那一定要很多錢。

  「幫我找個錢多的工作就好。」童語說。

  童心撥了幾個電話,然後有點猶豫的對童語說:「有家園藝公司要找個司機,月薪四萬,薪水是滿高,可是要搬東西,太粗重了,我看還是不要好了。」童心自言自語。

  「為什麼不要?就這個工作。你打電話告訴對方,我明天就去上班。」童語心裏明白保持忙碌是治療失戀最好的藥方。

  下午童心把店門拉上,陪童語去找住的地方,順便將烹飪補習班的課給退了。

  兩人在童語要上班的附近找到一間套房,童心還幫童語繳了租金和兩個月的押金。

  「二姐如果賺了錢再還你,還有,不要告訴女魔頭關於我的任何事。」童語交代著。

  「我知道了。」童心柔順的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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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語原本以為新工作會是新生活的開始,誰知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工作的第三天,公司接到一個葬禮公祭的案子,當她把花送到會場上,心中不覺暗自叫苦,死者正是龍爪堂某個分堂的護法。

  她只好踅回貨車上,把棒球帽、遮陽眼鏡全戴上,再小跑步到附近商店買個口罩戴上,衷心希望自己不要被龍爪堂堂主李嘯天認出來。

  她動作迅速的把花全搬下去,然後讓店裏的設計師和助手在會場忙,自己則趕快溜回貨車,正想把車開走,李嘯天的黑色座車剛好迎面而來。

  她故作鎮定的握緊方向盤,誰知李嘯天一眼便認出她。

  不妙!來不及了。

  生性多疑的李嘯天吩附小弟讓她的貨車停下。

  她沒轍,只好停下,搖下車窗對龍爪堂的小弟解釋:「我送花過來,因為感冒才戴口罩。」

  「我們堂主請你把口罩和眼鏡拿下來。」小弟仍然堅持。

  童語心裏緊急升起三個選擇:就範、離開還是破口大駡。後來她破天荒的選擇了面對。

  王臻宇不是說過只要她把好賭的企圖心拿來面對任何事都會成功嗎?

  她把帽子和口罩拿下,一臉無畏的望著她的追求者兼債權人——龍爪堂堂主李嘯天。

  「童語!」他的驚訝顯而易見。

  「這些日子你跑到哪兒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呢。」他急切的下車,把身子靠在她的貨車旁,熱烈的眼神直直望著她。

  「你應該可以看得出來我這身打扮,我正在工作,真的不好和你寒暄太久。週末我有空,我們吃頓飯把事情『喬』一下。」童語耐住性子說。

  「行!週末晚上六點我到童心店裏接你。」李嘯天提議。

  「不必。週末晚上六點國華飯店見。」童語擔心的望著會場,怕被同事發現。

  「我就欣賞你的倔脾氣。」李嘯天笑著說,算是答應了她的提議。

  童語伸出手揮了揮,要李嘯天的小弟們讓路,她開著貨車呼嘯而過,在停車場邊才掏出手機和設計師約定接送的時間。

  幹!別人是天天星期天,她則是天天星期一,還沒領薪水就先遇到債權人。她欠李嘯天五十萬,怎麼還?在車上時她拚命按著電腦,決定一年還他十萬,但如此一來,他就有理由繼續糾纏她五年……

  唉!從良真的是一條很難很難的路,她幹嘛要從良呢?真的要相信王臻宇的鬼話?

  想太多會頭痛,童語只想儘量找兼差,努力還債。她撥電話給童心,姐妹倆熱烈的討論了一陣。

  兩天后,童語和童心便戴起口罩在夜市擺起章魚燒的攤子,姐妹倆賣得不亦樂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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