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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輕》【最最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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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7 12:25: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最最寵  作者: 朱輕

如果寵,可以讓她笑讓她嬌,他只想更寵;
如果愛,可以讓他寵讓他疼,她只想更愛。


七歲那年,梁曲是牙婆子手中最難脫手的丫頭,
又瘦又黑,更不用說她那畏縮又膽小的性子,
怎麼看怎麼不討喜,哪個大戶人家想買? 梁曲知道,
如果她不想被賣到窯子去,梁府是她最後的機會,
不然她怎麼可能敢膽大的求眼前俊美如仙人的少爺。


雖然他看來病得不輕,咳得臉都發白了,但她知道,
他是好人。 梁池溪,能文擅商,可打出娘胎就是個病秧子,
活一日便貪了一日,直到那丫頭出現,他讓她隨他姓,
給了她名,除了她的賤籍,帶她認字吟詩,習武從商。
梁府是天家欽點商戶,富可敵國,為了至愛,他的父親散盡家產,


高攀了母親,而他對梁曲的寵愛卻是日日想著,怎麼幫她,
找個最好的歸宿,如果哪天病弱的他不在時。
誰知,天算不如人算,一碗補湯,壞了他的全盤計劃,
壞了他家梁曲的清白,一夜糾纏出他硬生生藏在心頭的情意,
只是他想娶,他的梁曲卻傻得說,她只想當少爺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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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寵》 作者:朱輕
《最最寵》 女主角:梁曲
《最最寵》 男主角:梁池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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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7 12:27:1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倩影冰心 於 2018-8-7 12:32 編輯

最最寵 第一章

曲兒第一次見到少爺時,年方七歲。

她梳著粗糙的包包頭,半新不舊的夏裳,站在一群比她健康、比她高大的女孩子裡,瘦骨嶙峋的毫不起眼,她一直低著頭不看任何人,黑黑瘦瘦的小手拚命地拽著自己的衣角,一手濕冷。

“這個太小,一團孩子氣,上不了檯面。”一道冷冷的女性嗓音帶著明顯的嫌棄。

“二姨奶奶,您別瞧她小,可手腳靈快,活兒都會做,再說她便宜呀,只要五十錢……”

“你這牙婆子可仔細聽著,我們梁家是那種小門小臉,買個下人都要省錢的人家嗎?”清亮尖細的嗓音帶著嚴厲的語氣,二姨娘的丫鬟海棠,迅速地打斷了牙婆子未竟的話語。

曲兒幾不可見地縮了縮肩膀,頭垂得更低,軟黃的髮絲無精打采地從肩後滑到前面,碎碎地散開來。

“是,是老婆子的不是,都是這張臭嘴,惹二姨奶奶不痛快,該打!”牙婆子賠著笑臉,伸手打自己的嘴。

“行了,你這老貨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一旁的婆子實在看不下去,出聲止住了牙婆子不合宜的行為。

“是是是。”牙婆子臉笑得像是開了花。

屋裡再度安靜下來,只有屋外院裡樹上的蟬還在不知疲憊地叫著,撕心裂肺。

丫頭、婆子,滿滿一屋子的人都斂聲屏氣,靜靜地等著那個主事人作決定。   

曲兒不發一語,腦海裡不斷地響起那段,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對話……

“曲兒,你別怪娘狠心捨了你,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投生到我的肚子……”

“哭什麼哭,老子的賭運都是被你這娘們給哭衰的!誰讓你生出來的就是賠錢貨,老子早賣早賺點!”

那個她稱之為爹娘的人,說賣了她,弟弟可以有飯吃,所以她被帶到了牙婆子家裡。

“這個又瘦又小不好賣,且打扮打扮拿去試試。”

於是她又被帶到了這座大宅院,跟一堆女孩站在這裡,像牲口一樣被人挑來撿去,嫌棄一番。

不緊不慢的茶碗輕碰聲傳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曲兒從來都沒有聞過的淡淡香味,似果似花,事實上,從進到這座大宅院之後,她就覺得這裡的一切跟她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這裡庭院深深,走不完的院子,穿不完的廳堂,這裡的人一個個眉眼精緻,舉手投足都跟村里的人不一樣,這裡是她連作夢都沒有想過會進來的地方。

可她卻無心欣賞,手心發冷,嘴唇發苦。

半晌,最初那道冷冷的嗓音終於又再響了起來:“我瞧著這幾個……”塗得分外鮮豔的朱紅丹蔻輕輕地拎著茶蓋,撇去碗裡的茶沫,眼兒冷冷地掃了掃,“倒是好孩子。”

牙婆子是多精明的一個人,別人一抬眼她已經知道是什麼意思了,一點都不意外,點中的都是這群女孩子裡最最清爽出挑的,她立刻笑瞇了眼,“是,二姨奶奶真是好眼光,這些個姑娘都是身家清白……”

“行了,廢話就不必多說。”又是海棠那道清亮的嗓音,打斷了牙婆子的自吹自擂,“我們姨奶奶可沒工夫聽這些。”

牙婆子馬上住嘴,她吃這行飯,自然知道大宅院的規矩,何況這裡是梁家,是他們大安城最古老、最尊貴的名門望族。

“少爺,你覺得呢?”冷冷的聲音在說出這句話時,語氣裡的冷意退得乾乾淨淨,變得溫柔無比。

室內一片安靜,沒有回應。

等了半晌,方素馨的嘴邊浮起淺淺的微笑,看了眼自己的貼身丫鬟一眼,海棠立刻會意,清亮的嗓音在房間里分外清楚:“這幾個就留下吧。”

“謝謝姨奶奶,謝謝姑娘。”牙婆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想到做成這筆大買賣,又有不少銀兩入袋,高興到不行,伸手示意自己的人將那些未被挑中的女孩帶出去。

當那隻粗壯的胳膊朝曲兒伸過來時,她渾身顫抖地一激靈,猛地抬頭,陡然生出一股勇氣,往一直垂著的厚簾邊跑去。

“還不捉住她!”眾人都被她的突來之舉給嚇到了,二姨娘方素馨到底見多識廣,很快就回過神來,一拍椅子扶手厲聲說道。

站了一屋子的丫頭、婆子慌了神,齊往曲兒奔過去。

“少爺,求求你買了我吧!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乖乖聽你的話!”曲兒眼裡含著驚慌的淚水,手指捏著那厚重的簾子,到底沒有膽子造次,只敢隔著簾子,抖著嗓子哀求。

她年齡雖小但不笨,她知道,裡面的這個人,才是真正可以拿主意的。

裡面依舊一片安靜。

“死丫頭,你不想活了!”牙婆子到底做慣這種事,搶在眾人前一把捏住了曲兒細瘦的肩,像拎小雞一樣一把拎起她來,“看我回去不剝了你的皮、煎你的骨!你敢給我惹麻煩,你且等著……”

“少爺,求求你,我一定聽話,你叫我做什麼都可以,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求求你。”

曲兒豁出去了,死死地攥著手裡那片厚重的布簾不斷地求著,她不要再被帶回去,牙婆子跟她說,如果她在梁家賣不出去,就把她賣到最下等的窯子裡去,因為那裡不挑人。

她從小在鄉村野地長大,村里人聊天不知避諱,什麼話都往外說,窯子是什麼地方她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多少還是懂的,她知道那裡非常可怕,女孩子到了那里活著不如死了。

她不要,她不能被帶回去!

“住嘴!”牙婆子一把摀住她的嘴,將她往外扯。

“唔……”曲兒掙扎著依舊拉著布簾不放,張口狠狠地咬上牙婆子的手掌。

“哎喲!臭丫頭,你敢咬我!”牙婆子一掌扇上她的臉,又重又狠,打得她弱小的身子直接摔進簾後。

曲兒被那一巴掌甩懵了,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耳朵轟隆隆地狂響,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情況急轉直下,眾人看她摔進內室都愣住了,目光不約而同望向方素馨,這到底該怎麼辦?

“唉……”一聲淡淡的嘆息聲,止住了曲兒的眼淚,她抬頭,淚珠兒就那樣掛在眼睫上,愣住了。

她見到了她此生所見過最好看的人!

烏黑的發,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膚,溫潤的眉,墨玉的眼,淡淡的唇,襯得裳袍絕色出塵,屋外的艷陽被拉下來的竹簾擋了大半,幾絲幾縷透過細縫,隱隱約約地打在他的臉上,深深淺淺的陰影裡,清貴優雅已不再是書裡的字句。

因為有他在,這間半暗的內室彷彿已然是另外一個世界,恬淡悠然,遺世獨立,屋外的喧囂完完全全地與他無關。

他只是斜斜地靠在床上,卻已然看傻了她的眼。

“何必如此。”

輕嘆的聲音,好聽得讓曲兒呆愣,這人,是真的嗎?

“簡單的事情,累你受傷,卻是我的罪過了。”話語剛落,一陣劇烈的咳嗽從少年的唇邊逸出來,他伸手摀住唇,指間映在光影中,一片潔潤,美好到讓所有人都自慚形穢。

“少爺,你要不要緊,我去請大夫來吧。”方素馨擔心的詢問聲從外面傳來。

曲兒像是被這聲音給驚回了神,手腳並用,敏捷地從地上爬起來,從一旁的小桌上倒了杯水端到床邊,“少爺,喝口水吧。”

他咳​​得渾身顫抖,雪白的肌膚更加透明,修長的手指擋住她遞過來的茶杯。

“少爺,你咳得這麼厲害,還是喝口水潤潤喉吧。”曲兒下定決心,拚命地將杯子往他唇邊抵去,他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她一定要努力。

“咳……”他阻擋的手卻是非常地無力,那茶杯觸到了他的唇邊,他的身子軟軟地往後靠去,抬眸望進了她那雙堅定而帶著濃濃企求的眼睛,半晌,無奈地嘆道:“涼。”

她的手一抖,茶水灑上半蓋在他身上的錦被,上好的團花料子迅速地浸潤開來。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她會被牙婆子帶走,賣到那種可怕的地方……

“就那麼想跟著我嗎?”他的指上沾上了她的一顆淚珠,帶著咳後微啞的嗓音輕輕地響起。

她抬頭,眼裡掛著大顆大顆的淚水,黑瘦的小臉上一片濕漉漉,拚命的點頭,淚珠兒被甩到他的皮膚上,又燙又涼。

“跟著我……不一定會比較好。”

至少不會比被牙婆子帶走更慘!

“我不怕!求求你,少爺,我什麼都能做,能吃苦,我保證會聽你的話,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求求你買下我,不要讓牙婆子帶我走。”

安靜的室內,只有空氣中漂浮的塵粒默默飛舞。

“唉……”若有似無地嘆息,“傻丫頭,水涼,去換熱的來。”

於是一語定音,她成了他的丫鬟,從此以後,他就是她的天。

十年後,濃夏依舊。

“曲兒姑娘,曲兒姑娘。”嬌滴滴的嗓音像黃鶯出谷般由遠及近,“少爺最近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年輕嬌嫩的聲音以及一張跟聲音一樣姣美的臉蛋,女子渾身上下洋溢著成熟與嫵媚,盛夏裡的陽光照得她身上的衣料單薄到可怕的程度,卻也讓那新鮮如剛抽條的柳枝般的身材展露無遺。

那前頭的少女很認真地端著托盤,半垂著頭不發一語,繼續往前走。

“哎喲,你也回答我一下啦。”一對飽滿的胸脯猛地往前一橫,堵住了鋪著碎石的小徑,也堵住了少女的路。

她不應該貪快選這條小路的,少女的心裡無限懊惱,“借過。”

“不要急著走啦,跟我聊一聊,不然我陪你一起回竹苑,我們可以多聊……”

“對不起,我沒有什麼跟你聊的。”見女子堵在那裡沒有讓路的意思,少女騰出一隻手直接將她“撥”到一旁,繼續往前走。

如嬌花般柔弱的女子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氣得直跺腳,年輕氣盛,城府不夠,“哼!有什麼了不起,不要以為自己姓了梁就真把自己當半個主子,叫你聲姑娘那是抬舉你,說到底,你也跟我一樣是個丫鬟而已。”

梁曲理也不理她的叫囂,直直往前走,這麼多年了,明的、暗的,傷人的、陰人的,她什麼沒見過,這麼幾句話,就連聽都不覺得刺耳了。

女子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更是火上心頭,別人跟她說,只有跟梁曲打好關係,才能有機會近少爺的身,誰讓她是少爺身邊唯一信賴的人呢,但誰知道這丫頭軟硬不吃,氣死人了!

想想不甘心,女子衝上去想掀翻那丫頭的托盤,讓她完不成差事。

“你敢碰少爺的東西,就試試看!”一道帶著殺氣的嗓音低低地響起。

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梁曲的對手,女子嚇得立刻縮回了手,又恨自己沒用,被她恐嚇到,“哼,不碰就不碰,很稀罕嘛!”

梁曲再次無視她,快速地向前走,已經被耽誤不少時間,沒有心情再跟無謂的人多做糾纏,捧著盤子向竹苑大步走去。

這麼多年,在梁家,想憑著自身的美貌接近少爺的,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她打發起來完全不費功夫,也不必放在心上。

穿過那片綠影婆娑的紫竹林,再繞過月洞門,竹苑已然在望。

大安是欽聖皇朝的南部重城,而梁家是大安最有名望的家族,家大業大,是欽聖皇朝唯一允許的私家鹽商,也是欽聖皇朝最大的鹽商,可想而知金如潮湧,住的宅子自然是庭深院闊,來往的都是大商巨賈、皇親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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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影冰心 發表於 2018-8-7 12:27  

最最寵 第一章

曲兒第一次見到少爺時,年方七歲。

她梳著粗糙的包包頭,半新不舊的夏裳,站在一群比她健 ...

最最寵 第二章

大安城里人人都知道,梁家的大少爺梁池溪從出生就身體極弱,吹不得風、見不得太陽,為了讓他靜養,梁府裡最安靜的竹苑就成了他的居所,除了梁曲可以自由出入,不准任何人打擾。

竹苑在東北角,滿園皆是翠竹和古樟,一路行來風吹竿搖,陰翳如水,遍地生涼,在這濃夏里分外舒適。

這個時辰也不必多想,梁曲腳下輕快地端著托盤,直直往右側的書房走去。

“吱呀”一聲推開黑檀木門,也推開了悠然的時光。

半翻的書卷,裊裊的茶煙,潔潤修長的手指執著紫黑透亮的筆,醮著濃艷飽滿墨汁的筆,在攤開的雪白紙頁上不急不躁地細細寫著。

屋外焦慮的蟬鳴伴隨著熾熱的陽光,從打開的房門一股腦地席捲而入,衝到書桌前卻像是生生被凍住般,只餘一片靜好。

執筆的手微微地一頓,抬起的那張臉龐,唇邊泛著淺淺的微笑,溫潤儒雅如輕描淡寫的水墨山水,清泉汩汩流淌而過,輕鬆地撫平了她心底莫名湧起的焦躁。

“少爺。”梁曲抬腳跨過門檻,淺綠的如意月裙花瓣般淡淡地散開,輕步上前,黑漆托盤被小心地在黃梨桌案上放下,一直密實蓋著的深色布料也被掀了開來。

細筆描出來的淡水蓮苒苒開在類冰類玉的影青瓷盅上,揭開盅蓋,一股帶著濃濃參味的輕煙瀰漫開來。

一聲淺淺的嘆息在室內輕響,若有似無。

“這是老太太讓我端過來的參湯。”拿起倒扣的玉碗,黃褐色的湯汁清清亮亮地倒入碗內,“用的是之前宮裡岑太妃賞的那支老參,老太太說參味剛好,最適合少爺用。”  

一方雪白的錦帕遞到她的面前,抬眸凝入眼中的是那張熟悉的清雋淺笑,“擦擦汗吧。”

大太陽下走了這麼半天,她卻只顧著給他倒參湯,額上的汗如果不擦乾,容易著涼。

“你先喝。”她也是倔強的,端著碗執意要他先喝湯,不肯接那方帕子。

“曲兒,我手酸。”

淡淡的字句,卻立刻讓她緊張地放下玉碗,接過那方帕子,胡亂而心急地擦拭一通,抬眸帶著祈求地望著他。

他唇邊笑意濃濃,端起玉碗,慢慢地飲著那碗價值不菲的參湯。

宮裡賞的參自然是好的,有銀子也沒有地兒買去,只是這樣的東西,給他,也是浪費了。

在心底默默地嘆息著,喝到一半就再也喝不下,剛擱下碗,知道他不喜歡藥味的貼心丫鬟,早就備好了乾淨的棉帕和清茶,他沒有接,只是朝她輕輕地微勾手指。

梁曲低下頭靠近他,他伸手抽過她手裡的帕子,為她將鼻頭上的汗珠細細地抹掉。

“少爺……”她慌亂地要抬頭。

“別動。”

他說不動,她便不動,身子僵硬地停在那裡,任他輕輕地為她拭汗。

動作間,淡淡的藥味從他潔白如雪的衣袖中飄散出來,縈繞在她的鼻畔,這是她已然熟悉的氣息,獨屬於他的氣息。

“下次不要走那麼急。”

如絲般光滑的錦帕離開她的臉蛋,她還是回不過神,傻傻地望著他。

“曲兒,怎麼了嗎?”

溫柔的話語,溫潤的臉龐,她眨了眨眼,終於反應過來,“沒事。”

這不是他第一次為她做這種事,可她好像永遠都習慣不了,無法理所當然,他是她的少爺,尊與卑,她從來都分得清楚。

他微笑著,執起擱在筆架上的筆,繼續寫。

梁曲將托盤放到一旁,然後拿起墨條熟練地為他磨墨。

“曲兒,你來。”梁池溪將筆蘸滿墨汁後遞給她。

“少爺……”

“昨兒教你的那首詩,寫給我看。”

“我的字那麼醜……”她急急地搖手,“少爺,我給你磨墨,你寫吧,只是也別寫太久,仔細手酸。”

他不說話,只是微笑地望著她。

磨墨的手越來越慢,終於,還是輕咬著唇,妥協地放下墨條,“這舞文弄墨的事,我從來都做不好的。”

“沒關係。”

那便沒關係。

梁曲抬腕在空中遲疑了半天,終於還是一筆一劃在紙上寫起來。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高駢的“山亭夏日”,很應景的一首詩。

昨兒他午睡起身,望著微風吹動的簾子,一院香綠,便一字一句地教給她的。

先生是個好先生,可惜學生是個糟學生。

她寫完望著雪浪紙上的兩種字體,他的字一如他的人,清淡雋秀,透著一股飄逸出塵的靈氣;而她,艱澀笨拙,雖然看得出很用心,卻還是難看,太難看了!

這世上很多事情都講天分的,她抬手就想將這張紙給揉掉,可一隻修長的手將紙給按住,止住了她的動作。

“少爺!”

“你已經進步了。”

這就是她的少爺,永遠那麼平和,那麼爾雅有禮,他是梁家幾代商賈之後養出來唯一一個會讀書的人,才氣橫溢,卻……

“少爺,你累了吧?我扶你回房躺一會。”看到他眉宇間淺淺的倦意,她立刻緊張地伸手去扶他。

“不必,我想去院子裡坐會。”

“院子裡容易著涼,還是回房吧。”

“唉……”又是無奈地嘆息,“曲兒,如今是盛暑。”

“可……”

“把書收好。”意即她不必再勸。

她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對他的性格已然了解,她的少爺非常非常溫和,可他作的決定,卻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違抗。

她取來軟枕和薄毯,他好脾氣地任她誇張地將他的腿圍得密不透風,她會擔心,而他也明白她的擔心。

時序濃夏,理應是蜂蝶飛舞、百花爛漫的好景緻,偏偏他聞不得花香,所以這竹苑裡也算是色彩單一,盛綠的翠竹,抱院而立的古樟枝繁葉茂,就連竹苑後面的山也是一片潑墨的綠。

樹陰避風處擱上一張躺椅,旁邊再加上簡單堅實的小桌,擺上茶,午後品茗,實在再愜意不過。

一杯暖暖的茶遞了過來,他感嘆這丫頭的靈巧與貼心,掀開茶蓋,淡淡的茶香撲面,“怎麼不是翠片?”

“那個少爺不是不喜歡嗎?”她將梁池溪最愛看的“資治通鑑”翻開到他正在看的那一頁,擱在一旁的小茶桌上。

果然最了解他的人,還是她。

昨兒母親來看他,給他帶了今年的新茶青安翠片,一兩千金的茶,他自然是感謝母親的用心。

茶自然是好茶,只是太濃,誰都沒有發現他入口時的不習慣,偏偏她看到了。

“少爺,我們坐一會就回房好不好?”她在他身邊坐下,伸手為他拉平薄毯上的褶皺,確定他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被風吹到,這才放心。

愛操心的丫頭! 他眼底滿滿地笑意,指了指桌上的書本,“給我念一段吧。”

她的眉立刻就皺起來了,遲遲地拿過書,“少爺,不如我給你舞劍?”

“我現在想听。”太陽這麼大,她是打算舞完劍直接中暑嗎?

“喔。”努力不要讓自己頭痛的表情洩露出來,看著那一堆的字,又緩又慢地念出來:“少內史崔仲方勸隋主除週六官,依漢、魏之舊,從之。置三師、三公及尚書、門下、內史、秘書、內侍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衛等十二府……”

他微微地笑著,望著遠處被風兒吹得上下起舞的竹枝,那細柔的身子像極了某人練劍時的風采,彎到極點再輕鬆地反彈,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輕輕地點著,靜靜地等待著。

“咚”的一聲悶響,書本掉落在地面。

“退步了。”他拾起書本,細細地撫掉書上沾染的泥土,感嘆地搖頭,“這次連相國內郎李德林為內史令都沒有念及。”翻開書頁,靜靜地看了起來。

輕風拂過帶來古樟淡淡的清香,鳥鳴清脆,綠蔭如水,偶爾紙頁翻動的微響,這夏日的午後分外寧謐。

嬌憨的少女趴在座椅的扶手邊睡得無知無覺,男子坐在她的身旁,素色的裳袍乾淨如新,眉宇間清潤俊朗。

一片樹葉不急不慢地從枝頭盪下,在空中打著圈兒,靜悄悄落在了少女烏黑的發間。

男子的手探了過去,她的烏髮沿著手臂如絲垂洩而下,半側的臉頰飽滿晶瑩帶著健康的粉色,因為深眠,嬌嫩的嘴唇微微地張開,單純而無辜。

他的指在那抹嫣然上空停頓半晌,最終一聲輕嘆,那片樹葉被小心拈起,停在了他的掌心。

梁池溪在後半夜還是發起燒來。

梁曲半夜不知為什麼突然驚醒過來,心跳得非常非常快,整個人都覺得不對勁,她快步走進內室撩開帳子,透過淡淡的月光,她看見那個俊雅的男子一如往常般安靜地躺在床上,這男子就連睡覺都如他的人一樣斯斯文文,睡相極佳。

可他的臉頰卻不同尋常地發紅,她的手摸上去後,立刻如風般往外奔去。

這次的病來勢洶洶,梁池溪整個人都陷入昏迷的狀態,為他看病的大夫是宮裡告老還鄉的老御醫。

饒是經驗豐富、醫術精湛的吳大夫,摸完脈之後也一直搖頭,“風邪入體,凶險非常。”

常人著涼最多喝點藥發散發散也便好了,可偏偏梁池溪身體極差,一著涼引起了舊疾,非常地棘手。

“吳大夫,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少爺。”梁曲的指甲掐入掌心裡,努力了很久,聲音才沒有顫抖。

吳大夫嘆了口氣,看了看在床上躺著的清俊男子,他為梁池溪看了十幾年的病,對他的病情非常了解,這樣的風光霽月的男子合該是意氣風發的,卻偏偏……

他提筆斟酌好半晌,終於寫下藥方遞給她,“曲丫頭,小心照料。”

“是。”

半夜沒人敢去驚動梁夫人和老夫人,可天亮之後,自然是人盡皆知。

竹苑的安寧平靜,被徹底攪翻了。

“你是乾什麼吃的?”年近六旬的老夫人嗓音洪亮,厲色瞪著站在一旁的梁曲,“我孫兒這幾日身體不是好多了嗎?為什麼又突然發熱?”

“是奴婢的錯。”梁曲認得很乾脆,事實上,就算老夫人不罵她,她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她為什麼要睡著? 就算她一為少爺念那本書總是會控制不住地睡著,可昨兒也不應該! 少爺一看書就不顧時辰,肯定是在樹蔭下坐久了,吹了涼風才會發熱,都是她貪睡惹得禍,少爺才會受這樣的苦。

“你可仔細了,如果我孫兒有什麼不妥,我……”

“祖母……”微弱的嗓音響起來,打斷了老夫人的疾言厲色。

“子玉,你醒了。”一直坐在床邊,默默地為兒子拭汗的梁夫人陶靖妤,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喚著他的字,柔聲問道:“可有哪裡不舒服?”

“子玉。”這會也顧不上責備丫鬟了,老夫人在常嬤嬤的攙扶下往內室走來,“我的孫兒,你覺得怎麼樣?”

“讓祖母和母親擔心……”梁池溪想抬指為母親拭掉頰畔的淚痕,卻無絲毫的力氣,“是子玉的不對。”

梁夫人搖頭,望著自己愛入命根的兒子,端莊守禮的她完全不理合不合規矩,握住他的手,“子玉,只要你好,母親什麼都可以舍。”她的兒子,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每次想到她都心如刀割。

“老夫人、夫人,少爺該喝藥了。”梁曲端著藥碗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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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倩影冰心 於 2018-8-7 12:31 編輯

倩影冰心 發表於 2018-8-7 12:28  

最最寵 第二章

大安城里人人都知道,梁家的大少爺梁池溪從出生就身體極弱,吹不得風、見不得太陽,為了 ...

最最寵 第三章

大家對她自作主張地端藥進來沒有任何不滿,自來都是如此,梁池溪所用之物,除了梁曲,任何人都不能碰,這是梁家的規矩,而且還是老夫人和夫人親自定的規矩,她們自然是讚同得無以復加,又怎麼會不高興。

梁夫人稍稍挪開身子為她騰出空間,梁曲坐下,一杓一杓的攤涼藥汁,餵梁池溪喝下。

梁夫人握緊兒子的手,問梁曲道:“大夫可有交待什麼?”

“風寒入體,需要靜養。”

這一靜養,就是整整兩個月,濃夏走完,初秋來臨。

梁池溪斜倚在軟榻上,潔淨的雲錦襯得他分外清朗,墨玉的眼眸望著半推的窗櫺,室外一片金燦燦的艷陽,秋高氣爽,遠方青山如黛,碧空如洗,他的唇角微微地往上勾。

大好的風光,可惜辜負了。

“吱”的一聲悠悠推開了門,走進來的少女身材婀娜,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襯得她分外高挑亭立,如今的她,與當年初見時已然完全不同,那時的她又瘦又小,除了發亮的眼睛,什麼都是無精打采的。

可就是那雙眼睛,讓他一見難忘,那麼瘋狂、那麼堅定的眼睛,強烈的求生意志,濃濃的企圖心,那是他所沒有的。

現在的梁曲,健康而有朝氣,不是時下嬌嬌的女子,步若蓮花,弱不勝衣,為了他,她習得一身好武藝,除了他,在這世上她誰都不在乎,活得恣意而暢快。

用梁佑先的話來說,這個潑辣貨只對梁池溪溫柔。  

梁曲小心翼翼地捧著藥碗,像是捧著稀世奇珍般,步伐又快又穩定,“少爺,該喝藥了。”

他伸手接過藥碗,很乾脆地喝著,他從來都是好脾氣的,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自己非常清楚,在他身上只有溫和而無絲毫富家公子的紈褲之氣。

梁曲認真地望著他一點一點地將藥汁飲盡,很難想像,那一堆乾躁植物的根莖葉,經過那麼長時間的熬煮,煮成這麼一小碗深濃的湯汁,可就是這些湯汁,救了她少爺的命,她感激它們。

“吳大夫前兒說過,再喝幾帖,這病才算能好。”梁曲接過空碗,將新取的泉水遞上前給他漱口。

“喝再多又如何。”清冽的泉水沖淡了唇內苦澀的藥味,他放下海棠杯,“我的身體我知道,也快到極限……”

“不要!”梁曲迅速地伸手摀住他的唇,嚇到臉色蒼白,“不要亂說。”

他抬眸,伸指撫過她的臉頰,一顆晶瑩的淚珠在他指間閃著荏弱的光,左手握住她按在他唇間的手,“傻丫頭,這就哭了。”

她明明是很堅強的女孩,可在他的事情上,永遠都是脆弱的。

“少爺會長命百歲。”她很固執、很認真地說道。

他靜靜地望著她,望著她眼裡的堅定,望著她的篤定,半晌,漆黑的眼眸閃過溫柔的光,嘆息似地輕應:“好,我會長命百歲。 ”哪怕成不了真,卻也是一個美好的夢,一個可以安撫到她的夢。

“少爺不要再說那種話。”她反手握住他的掌,想要溫暖他冰涼的掌心,為什麼一年四季,她的少爺的手總是冰涼的?

“無論如何,我會一直陪在少爺的身邊,不管你去哪裡,不管你怎樣。”

“傻丫頭,你大了,不能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為什麼不可以?”她緊緊地握住他,“從你買我的那天起,我就跟自己說,我要永遠都跟在你的身邊,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太傻,也太執著! 梁池溪沉默了,低頭望著她握住他的那隻手,不似一般少女柔弱纖細,她的掌心帶著薄繭,那是長年習武而留下的印記,是為了他才留下的印記。

當年,他只是買了她,可她賣給他的卻不僅僅是一個丫頭……

初秋的天,亮得還是早的,雞啼三遍之後,偌大的府宅已經開始有了動靜。

廚房升起淡淡的白煙,在尚未完全透白的天空裡隱隱地飄著。

梁家的規矩嚴,所以雖然眾多的僕人腳下不停地穿梭,卻連聲咳嗽聲都不聞,各司其職,在為主子們的晨起做著準備。

可這樣的忙碌,卻與竹苑無關。

梁曲一如以往般早早地起來,將院子裡的落葉打掃得乾乾淨淨,放下掃帚,抽出腰間的軟劍,開始每日的晨課。

少爺雖然不贊成她習武,可她很堅持,少爺從來都是溫和的,不與人爭辯,於是就遂了她的心願。 不過少爺說了她是女子,習武還是要挑把好兵器,只是揮拳未免氣力有限,刀太沉,鞭太霸道,莫若劍有靈氣。

她家少爺說的話從來都沒有錯,他說習劍不錯,她便習劍。

太太對她要習武很明顯是高興的,甚至為她請來一位隱者劍師,雖然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深居宅院的太太會認識這樣的江湖高手,可這些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她習武是為了保護少爺,只要可以達到目的就成。

手裡的這柄燦如劍是少爺送她的,她愛如珍寶。

矯若遊龍的招式中,卻很難專注,眼眸會不自覺地順著推開的菱形窗櫺望過去,梁池溪一身素色裳袍端坐在書桌前,執筆緩緩地寫著。

芝蘭玉樹,龍章鳳姿。

她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以前少爺教她的這兩個成語,當時的她根本就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現在,她明白了,那是指少爺。

這一場病讓少爺清減不少,衣袍變得寬鬆了,可梁池溪就是那樣一個男子,就算穿的是粗布衣裳,也難掩他的豐姿。

有時她會想,是不是因為少爺太美好,所以老天爺要讓他不完美?

“餵,再看你就要撞上樹了。”一聲帶著嘲笑的話語,從圍牆邊的一棵大樹上傳來。

梁曲聞言渾身一僵,定睛一看,可不是真揮劍到樹旁都沒有發現嘛,但更不能原諒的,是有人闖進竹苑,她居然一點都沒有發覺,貪看少爺入了神!

憤怒,除了對自己還有對旁人的。

一個俐落的反手將劍收好,縱身輕盈地躍上樹梢,拎起某人的衣襟就往圍牆外推。

“喂喂餵,梁曲,我好歹是梁家三少爺,你敢這麼對我!”一連串的抗議聲激烈地傳來,“你再這樣我生氣了!餵,來真的呀!”

梁家三少爺被乾脆俐落地一把推下樹。

“曲兒。”淡淡輕輕地一聲低喚。

梁佑先的身子在落地的那一瞬間被拎了起來,一頓頭暈眼花之後,他很丟臉地被梁曲帶著躍過牆頭,穩穩地落在院子裡。

他想吐!

“三少爺真真好興致,一大早就到我們竹苑來吐。”冷冷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不滿和輕蔑,傻子都聽得出來。

他咽回去了!

“梁曲,你眼裡還有沒有主子?”太沒面子了,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當然有,我的主子可不就在那裡嗎?”梁曲手指很明確地指了指窗邊,梁池溪靜靜地站在那裡,微微含笑地註視著他們。

“你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梁佑先恨得牙癢癢的,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按理他是主子,梁曲不過是個丫鬟,他想怎樣就可以怎樣,可她不是旁的丫鬟,她是他大哥梁池溪的貼身丫鬟,也是唯一伺候的人,這樣的身分,在梁家是非常不一樣的。

更何況,在三年前,她梁曲就已經不再是梁家的丫鬟,大哥將她的賣身契給了她,還去官府為她脫了賤籍,成為平民,所以她隨時都可以走,可她沒有。

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哥。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個與任何人都不同的大哥,這個哥哥身體很弱,可是卻才華橫溢,是老祖母最最疼愛的孫兒。

真奇怪,他們梁家歷經兩朝,五代商賈世家,每個兒孫都是做生意的好手,卻無論如何培養都養不出一個能讀書、會讀書的子孫。

只有梁池溪。

他是梁家最大的意外與驚喜,三歲能詩,四歲能文,過目不忘,誦即成篇,他的才氣震驚了大安城所有的文學大儒,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可以成為史上最最年輕的金殿狀元。

可事實,卻不是。

他的身體太差了,從一出世就開始喝藥,二十五年沒有一天是斷過的,欽聖皇朝所有有名的大夫都被請進梁家來為他診治,就連宮裡的御醫都請來了,可偏偏治不好。

胎裡帶來的症,再治也是枉然……這是最能幹、最有經驗的御醫請脈之後,嘆息著說的一句話。

原來老天給的天分,是有代價的。

“大哥,你身體有沒有好一點?”長幼尊卑,梁佑先還是分得清楚的,他站穩身子後立刻跟哥哥請早安。

“尚可,謝謝三弟關心。”梁池溪淺淺地笑著,清俊疏朗,側過身子有禮地道:“三弟進來坐嗎?”

“我瞧著這院裡倒是空氣新鮮得緊,不如大哥……”未竟的話語被某人惡狠狠地瞪得消了音。

“你……你瞪我幹嘛?”

就說白目永遠都是白目,不要指望他哪天就機靈了,少爺的病才剛剛好,怎麼可以在這清晨又到院子裡吹了涼風?

“三少爺想必是忙的,不如……”腰間的軟劍“啪”的一聲抽了出來,晶瑩瑩、寒森森地筆直指著院門,明示!

“呃……”梁佑先被那泛著藍光的劍給嚇得咽了好幾口口水,努力半天才勉強擠出話來:“我……我還沒跟大哥……你小心點,那劍可不是好玩的!”見那劍尖危險地反覆在他眼皮前晃過,他發現自己沒用得腿有點抖。

誰不知道大哥身邊的梁曲是個膽大到沒邊的人,任何人的面子都不會給,潑辣直接到讓許多人都恨得牙癢癢的,一身尖刺讓人無計可施。

“曲兒,給三弟倒杯茶。”帶著笑意的話語從旁邊傳來,堪比天籟,讓梁佑先感到自己的心慢慢地從嘴裡往肚子回落。

誰都知道梁曲最聽大哥的話,也只聽他的話。

“是。”梁曲果然低眉順眼地應道。

梁佑先剛慶幸那把劍離開他的鼻尖,可一記冷光掃過,又低又危險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響起:“三少爺……渴嗎?”

“喝!”他嚇得低呼一聲,猛地彈起來倒退三步,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曲兒。”梁池溪無奈又好笑,輕輕地喚著。

梁曲依言不再理梁佑先,抬腿往房內走去。

那個不中用的傢伙巴巴地忙跟了進去,完全忘了自己先前還捨不得進屋。

屋內沒有一絲久病之人的污濁之氣,淡淡的中藥味是散不掉的,混著墨香與紙氣,這樣的氣息在梁池溪的書房,分外好聞。

裊裊升起的茶煙中,清香四溢,梁曲先為少爺端過一杯,並再次確認今兒早上的涼風尚可,吹不到少爺,這才為梁佑先奉茶。

“謝謝曲……呃……”剛出口的話被瞪了回去,梁佑先幾分委屈地將那個名字吞回去。

為什麼只有大哥才可以喚她曲兒? 不公平!

“三弟近來可好?”梁池溪對這一幕已經非常熟悉,微笑地望著弟弟問道。

“好,不過父親最近讓我跟著二哥學做生意,唉,大哥你是知道的,生意上的事情又復雜,我一點都不喜歡,每天都煩得要命,就連大哥這裡都沒有機會來。”

不來最好! 梁曲在心裡冷笑,這三少爺每次都說少爺是梁家的異類,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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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影冰心 發表於 2018-8-7 12:29  

最最寵 第三章

大家對她自作主張地端藥進來沒有任何不滿,自來都是如此,梁池溪所用之物,除了梁曲,任何 ...

最最寵 第四章

樑三少爺的生母六姨娘早逝,而老爺梁翰遠雖然子息並不豐,只有三個兒子,可他對子女似乎是一點都不稀罕。 按理說這三個兒子應該是明爭暗鬥,爭著將自己的才能在梁翰遠面前表現出來,雖然家產將來輪不到庶出的兒子,可梁池溪這樣的身子擺在那裡,他一死,這家產是誰的,可就不好說了。

偏偏梁佑先不會,說好聽點他是性子單純,說難聽點就是胸無半分城府算計,還對做生意深惡痛絕,幾次當著梁翰遠的面大放厥詞說無商不姦、無利不起早之類的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就是那種典型的紈褲子弟,胸無大志,每天只喜在外面閒逛,怎麼可能讓梁翰遠喜歡得起來? 更何況在梁翰遠的眼裡,除了二姨娘養的二少爺梁佑家還算成器,別的兒子都沒有絲毫的地位。

梁佑先在梁家成不了威脅,可他卻經常被別人當槍使,尤其是……梁曲的眼眸沉了沉,除了小心伺候,也別無它法,因為梁池溪對自己的弟弟一直都和顏悅色,只要他們來,他就會高興。

“那三弟可以跟二弟好好學習,二弟做生意素來是不錯的。”

何止是不錯,梁佑家可真是完完全全的梁家子孫,生意手腕高超,頭腦清晰敏捷,將梁家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就連老太太都感嘆道:“佑家做生意像足了梁家人,可惜,是姨娘養的。”

一句話,道盡了所有,自古嫡庶有別,出身和家世是一個人最重要的。

商不如仕,所以梁家希望可以出一個讀書人;庶不如嫡,所以哪怕梁翰遠再不喜長子,嫌他身子太弱,可他是正房唯一的孩子,梁家的長孫,這是鐵錚錚的事實,無法否認。

“二哥那人從來都是黑口黑面,連句話都不說,大哥,你不知道跟在二哥身邊壓力有多大……”接下來不出意外是三少爺大吐苦水時刻,旁人除了“表演”傾聽,沒有別的事情需要做。

總結下來就是,梁佑家要求嚴格,梁佑先卻生性散漫無追求,兩個個性完全相反人的湊在一塊兒,可想而知。

梁曲第七次看向沙漏後,再看看坐在一旁始終耐性十足面帶微笑的少爺,終於忍不住開口:“三少爺是不是該回自己院裡了?”  

“大哥你是不知道……呃……”正說得起勁的梁佑先被她冷不丁地打斷,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委屈地說道:“我不過才說一會兒,你就趕我走…… ”

梁曲抬手很直接地指著沙漏,“你不是才說一會兒,你是說了整整半個時辰。”中間沒有任何停歇,連茶都不需要喝一口,可他不累,她家少爺都累了,她家少爺的時間很寶貴的,不是這樣拿來浪費的好不好?

“你還計時……”更委屈了,“都沒有認真聽我講,你不知道我這段日子……”

又要開始了嗎? 梁曲皺著眉,“三少爺,你自個兒剛剛說每天辰時要跟二少爺去鋪子,現在可快過卯時了。”

“什麼!”這時辰怎麼過得快?

“我們院的沙漏沒壞,三少爺你還是回去準備準備吧,遲了,二少爺未必高興。”

看見那個三少爺跑過去搖沙漏,梁曲真想搖頭,難怪他在梁家從來沒有被人視為威脅,把這樣的人當成對手實在是……嘖嘖嘖,梁翰遠每次看到這個兒子,只怕頭很痛吧?

“哎喲,真是快來不及了!大哥……”求助的眼睛望向自己崇拜的大哥。

“三弟就先回去吧。”

“可我話還沒有說完。”

他還沒說完? 都說半天了,梁曲這次不是想,而是直接翻白眼。

“等三弟閒了再來坐。”

一句話立刻讓梁佑先眉開眼笑,依依不捨地看著某人,“那我走了……”

“三少爺慢走。”梁曲直接過去打簾子,送客意味很濃。

真是的,也不說捨不得! 梁佑先磨磨蹭蹭地走到簾邊,望著她清麗的容顏剛要說話,“啪”地一下,摔下來的簾子差點砸中他的臉,反應過來之後,看著在眼前晃悠的簾子和院子裡的蒼天古木,他明白,他真的是……被送客了!

“少爺,你還是回房休息一下吧。”真是的,好好一個悠閒的清晨,被某白目攪和得乾乾淨淨,最不可原諒的是還害少爺勞神!

“別忙。”梁池溪抬手止住她收拾杯盤的動作,“我有話想跟你說,曲兒。”

“少爺要說什麼等休息以後再說,我現在很忙。”他想說什麼,她心裡都猜到了,她的頭低下去,手裡的動作更加快。

“唉……”淺淺地嘆息,“曲兒,三弟其實人很好。”

她的眼眶發澀,頭垂得更低,桌上收拾茶杯的響聲打破了書房的寧靜,凌亂而心慌。

“他的性子很純粹,這樣的人適合……”

“少爺!”她猛地抬起頭,明亮的大眼裡除了隱隱的淚光還有熊熊的怒火,可就算再氣,她也沒辦法對她的少爺兇,但,還是好氣!

“我不想听這些!”

太執著了! 梁池溪有幾分傷腦筋地望著她,太過了解她固執起來可以有多倔強,雖然這倔強她從來不會對他使,可她會對她自己使,最終苦的,還是她。

看著她眼裡點點的淚光,他指尖微抬,想要為她……

“大哥!”一聲興奮喚聲打斷了室內莫名的氣氛,剛剛才走的三少爺又竄了回來。

梁曲胸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被瞬間點燃,“三少爺又回來做什麼?”語氣又兇又直接,雖然不至於遷怒那麼沒品,但態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就是了。

可梁佑先習慣了她這樣的態度,根本就不在意,“我剛剛在路上,突然想起來,我還沒有跟大哥講我今天來的目的。”

搞半天他老大說了足足半個時辰,還沒有講到重點就是了! 她瞬間明白了梁佑家為什麼會對這個弟弟嚴格到苛刻了,完全是被逼的。

“三弟要跟我說什麼?”輕柔的話語,阻止了梁曲一觸即發的怒氣。

“是這個。”梁佑先從腰間掏出一個小荷包,獻寶似地將它遞向梁池溪,簡單的素緞繡著祥雲圖樣的深色荷包,男子用的東西,沒有任何花哨。

可卻在中途被粗暴地攔截……

“三少爺這是什麼?”梁曲一把推開那荷包,不讓它有接近少爺的機會。

“你推什麼推?”梁佑先立刻受辱似地吼,“難道你還怕它有毒會害了大哥不成?”

這可說不定!

“是又怎樣?”她很爽快地承認。

“你!”這丫頭簡直是讓人恨不得想將她……

梁佑先俊美的臉皮立刻有點發紅,他有點狼狽地低頭,扯開荷包,“這個是百草丹,專門用來治喝藥後口苦,調理胃口的。我知道大哥這幾個月每天喝藥肯定嘴裡沒味兒,特地尋了來給大哥,你居然還懷疑我!”太侮辱人了,太傷自尊了!

“百草丹?”梁曲望著他手裡的小瓷瓶,眼眸深沉,又開始了嗎?

“就是百草丹!”梁佑先氣急地低吼,“我還特地拿著去了藥堂,請大夫看過、驗過,真真就是百草丹!對久病之人調理胃口極好,我自己也試過藥,這才拿來給大哥,誰知被你這樣想,我真是白操的心,不要拉倒!”哼! 他快要氣炸了。

“多謝三弟關心。”梁池溪淺笑著安撫氣得跳腳的弟弟,“曲兒只是擔心我,我代她給你賠不是,你不要生氣。”轉頭看了梁曲一眼,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梁佑先手裡拿過荷包。

見她接了,梁佑先的心情才慢慢變好,“大哥你記得服藥之後含一粒,這個清清涼涼的,可提神了。”

“好,謝謝三弟。”

再次送走樑三爺後,梁曲一手拎著荷包,一隻手緊緊地捏著桌角,用力到快將梨花書案給捏穿了。

梁池溪望著她那因為用力而泛白的指間,實在是不忍心,抬手握上去。

她鬆開緊握的指怔怔地抬頭望向他,她的少爺,眉毛英挺,眼眸清澈而溫柔,高高的鼻,線條優美的嘴唇雖然失去顏色,可卻還是分外好看,她的少爺這麼好、這麼溫和,為什麼有的人就是不死心?

不能原諒,絕對不能原諒!

一聲長嘆之後,他唯一能說的,只有那句話:“曲兒,不要太執著。”

梁家是欽聖皇朝的大賈之家,以商傳家已然五代,歷經兩朝,在欽聖皇朝初建立時因為捐獻全部身家財物支援聖祖帝開國,為欽聖皇朝的建國可謂是功勞不小,所以被聖祖帝特許擁有私家鹽坊,可經營鹽業。

需知鹽之一物是百姓必須品,在歷朝歷代都是官家經營從未開放給個人,如今這個特權一立,梁家的興盛羨煞眾人,可那也只能是羨慕而已,誰讓其他家的先人沒有獨到的眼光,沒有立下那種無可比擬的大功。

幸好梁家歷代主事人除了會賺錢,也會經營,日進斗金之餘,每年都會拿出大量的錢財支持朝廷,例如新政推行啦、賑災啦之類的,與皇家關係非常融洽。

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何況有的那個人,還是當今天子,梁家想不好都難吧?

梁家是望族,自然是家大人多,到梁翰遠這一代,一共是三房,他居長房。

因為夫君早逝,梁老太太一手撐起家業養大兒子們,還要跟偏房“和睦”相處,所以當梁翰遠及冠之後,她立刻就請了家族的長老們旁證,將眾多偏房分了出去。

梁家歷代家教森嚴,為了防止子孫爭產奪利,祖訓有言,家產必須由長房長子繼承,旁枝能得多少,大房說了算。

這個祖訓自然是有好有壞。

梁老太太自己生了三個兒子,不過她生性開明,不是那種非要所有子孫都圍在身邊的人,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她實在不願意看到自己的親生子女在眼前爭權奪利,所以二子、三子都另購宅院,搬出祖宅。

也幸好她的三個兒子都是親自教養長大,彼此間感情頗深,再加上樑翰遠為人大氣,不用老夫人吩咐自己也會照顧弟弟們,分家時也將較多的店鋪分給兩個弟弟,所以大家都滿意。

而說到梁翰遠,就不得不提他與陶靖妤當年那段驚天動地的愛情,已成傳奇。

陶老爺官拜翰林院掌院,家裡世代書香,養了四個兒子才得了陶靖妤這麼一個女兒,陶老爺和夫人自然是愛如明珠。 陶小姐幼承庭訓,知書識禮,曉文斷墨,是欽聖皇朝有名的大家閨秀,用千家求、萬人愛來形容也絲毫都不誇張。

偏偏這樣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女兒,居然會認識了梁翰遠,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大膽地作了個決定……下嫁!

可還是錯了……

梁曲望著夫人拿著白玉水鬥細細地為​​一株株綠葉粉芙蓉澆水,夫人最愛的就是芙蓉花,所以她住的芙蓉院裡種了一院芙蓉,粉的、白的、黃的,單瓣、重瓣,朵朵大如牡丹,各色爭妍,圍著那池綠波,嫻靜照水一片美好。

白玉蘭散花紗衣,裳下是軟銀輕羅百合裙,陶靖妤站在那裡,身旁是靜開的芙蓉,可她容顏婉娩,清麗脫俗,梁曲突然就明白了冷情冷性的梁老爺,當年為什麼會發瘋一樣地愛上夫人。

有她的地方,任何景緻都失了色,不是最美,也不是最艷,偏偏卻是最出塵。

梁家再富可敵國,梁翰遠也是商,無論如何都求不到書香傳家的陶家小姐,哪怕當年先皇非常欣賞他的才幹,有意將公主下嫁給他,可他還是不可能有資格娶到陶靖妤,因為自古文人的傲骨,最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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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影冰心 發表於 2018-8-7 12:30  
最最寵 第四章樑三少爺的生母六姨娘早逝,而老爺梁翰遠雖然子息並不豐,只有三個兒子,可他對子女似乎是一 ...

最最寵 第五章

該稱讚梁翰遠聰明過人,他非常明白誰能達成自己的願望,為了娶到她,梁翰遠散盡三分之二的家財求先皇賜婚,甚至不惜連私鹽權都放棄。 而先皇有成人之美,錢拿了,婚也賜了,幸好私鹽權還是保留給梁家。

可從那以後,梁家過了十幾年才恢復元氣。

但愛情卻比錢財消失得還快,他們的恩愛連一年都沒有,在梁池溪出世之後,梁翰遠就娶了二房進門,梁佑家與梁池溪只差八個月而已,二姨娘方素馨是陶靖妤的貼身丫鬟,從小一起長大。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如此,傷害你的,永遠是你最沒有防備的人。

梁曲不知道當年的陶靖妤是怎麼反應的,可是現在的她,平和而恬淡,除了自己的兒子,誰都不在意,包括梁翰遠。

菊有英,芙蓉冷,漢宮秋老。

芙蓉又名拒霜,可在梁曲看來,夫人不是拒霜,而是從裡到外都已是霜,不是霜又能是什麼? 越在乎傷得越深。

方素馨之後,又有六房姨太太相繼進門,如果一次傷一回的話,這麼多年,誰又還能再活下去?

“你都查清楚了嗎?”輕輕淺淺的字句,在細潤的水珠落地聲中,聽來分外動人,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

“是。”梁曲將手裡的紙包打開,擱在一旁的石桌上,“這百草丹的確是開胃良藥,清涼爽神,服藥的人用了它,會舒服很多。”

“嗯。”陶靖妤輕移幾步,為另一株芙蓉淋上甘霖。  

“可它裡面含有紫石草,這種藥跟少爺服用的藥裡的一種藥,水樨,是相衝的。因為紫石草長在極北方,在南地非常罕有,所以認得它的大夫並不多,再加上它只跟水樨相衝,而少爺藥中的水樨分量特別輕,所以兩者相沖之後不會立刻有反應,大概一個月左右吧,才會發作。”

“會死嗎?”很輕、很淡的一句問話。

梁曲手指一抖,在掌心刺出一枚枚彎曲的血痕,努力了半天,總算擠出來一個字,“會。”

咳血而亡! 這是吳大夫說的那四個字。

彼時,除了水珠滲入泥土裡的綿潤細響,一片安靜。

今天的陽光,非常非常地燦爛,齊刷刷地照射下來,將周圍的一切映照得分外明亮,綠的是葉,細細軟軟的絨毛在葉片上自由暢快地呼吸;粉的是花,脈胳分明的花瓣,被陽光照成薄亮的色澤,朵朵芙蓉描上美麗的金邊。

大好的一片秋光,可空氣中的涼意,卻怎麼都驅不走,只有沉默在蔓延。

陶靖妤安靜了好半晌,終於又淡淡地問出兩個字:“然後?”

“我去問過三爺。”梁佑先的口風從來都不是難探的,“他說百草丹是從三姨娘那裡要來的,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是因為三姨娘近日著涼不舒服在用藥,七姨娘將自己祖傳秘製的百草丹送給她服,而她們聊天時可巧被三爺聽到,就要了過來。”

“可真巧。”

“最巧的是,七姨娘家裡有個表叔在藥舖里當掌櫃,那個藥舖,就是少爺拿藥材的那家。”

陶靖妤放下水鬥,將幾株半彎的芙蓉扶正,昨晚大風,吹得筆直的芙蓉都彎了腰。

“你有什麼想法,梁曲。”

“我想的是,這一切,可真是順理成章呀。”

陶靖妤的臉上浮起一絲淺笑,突然轉了話題:“你跟著子玉,有十年了吧?”

“是,整整十年。”

她讚許地點頭,“子玉有心要調教一個人,從來都是不錯的,有你在他的身邊,我就放心了。”

梁曲莫名就心跳地非常非常快,“夫人,能伺候少爺,幸運的是我。”

陶靖妤望著她頰畔的那抹健康的粉紅,如同剛綻的粉色芙蓉,嬌嫩嫣然,少女的美,從來都不需要粉黛的陪襯,這樣的年華,這樣動人的顏色,她也曾有過,只是當年,她辜負了……

半晌,她微微地側過頭,帶著幾分深思地問道:“喜歡……他嗎?”

這次心不是跳得非常快,而是直直地往下沉!

梁曲定定地回望她,認真地說道:“夫人,我一直都是明白自己身分的。”

“唉,傻孩子。”陶靖妤搖頭,過了好一會才繼續,“事情我明白了,接下來你什麼都不必再做,我會處理。”

“夫人……”

“梁曲,你知道為什麼我最不喜歡三醉嗎?”

芙蓉本是世上最最普通的一種花,樹大花繁,不為文人所喜,而生於陸上稱之為芙蓉,長於水中則謂芙蕖。 自古除了芙蕖,木芙蓉被讚的少之又少,唯有三醉因其獨特,而被人嘖嘖稱奇。

“不知。”

“因為它的多變。”早晨開的是白花,中午是桃紅,晚上又成了深紅,一日之內,可以有三種顏色。

她伸手輕輕地撫過一朵白重瓣,淡淡地吐出三個字:“太多變。”所以三醉又被人們叫做弄色,很符合形象。

世上皆以稀有為珍貴,可卻忘了,珍貴並不一定就是好,她要的是純粹單一的東西,不用多好,不用多貴,只要純粹,可偏偏這世上,純粹最難。

陶靖妤從烏髮間抽出一支晶瑩剔透的玉簪,輕輕地挑開一朵在枝頭開敗的芙蓉,唇邊勾起美好的弧度,“果然凋零的,還是歸塵比較好。”

艷陽在空中明媚,秋蟬依舊不知疲憊地嘶叫,只是梁曲,心亂了。

轉身,一步步地往院外走去,這次讓她心亂的,已經是另一件事了。

無硝煙的戰爭,開始得無聲無息,可結束得,卻是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事情起緣於八姨娘,那位梁翰遠剛剛抬進府不到三個月正得寵的新姨娘,正是風光無限的日子,她卻因為老夫人不喜她而懷恨在心,串通自己在藥舖做散工的哥哥,將老夫人平日喝的補藥裡其中一味藥給換成相衝的藥。

草藥相衝那便是毒,幸好被發現了,她的結果很明顯了。

一向伺母至孝的梁翰遠,他的憤怒可想而知,他一直都是冷靜自持不會發怒,可一旦他真的生氣,就沒有人可以承受得起。

八姨娘是個孤女,根本沒人知道她還有個哥哥,而至於這事是誰發現的,怎麼發現的,沒人知道;更沒人知道嬌媚青春的八姨娘最後的下場是什麼,因為沒人敢問,也沒有人想知道。

自古妾婢命都是賤的,是生是死,不由自己說了算,何況還是心毒的那個妾。

不過八姨娘的結局肯定是好不了的,因為這事受到牽連的三姨娘和七姨娘都被痛杖了三十家法,而且由梁府護院的頭目,那位最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子親自執行。

據說她們那一身嬌嫩的粉膚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至少半年內都別想下床,可留住了命,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此事一出,一時間後院都安靜下來。

平日里的花團錦簇、鶯聲笑語再也不聞,人人都屏聲靜氣地安分過日子。

在這場風波里,只有陶靖妤和梁池溪未受絲毫影響,陶靖妤悠閒地下棋賞花,平靜自得;梁池溪更是從來不會踏出竹苑半步,在滿院綠濤中看書品茶。

他們都在自己的世界裡,都與風雨無關。

“少爺……”梁曲第三次放下手裡的硃砂筆,開口慾言。

“算完這本帳再說。”梁池溪半倚在軟榻上,輕輕地翻過手裡的書卷,淡淡地說道。

“是。”她只得定下性子繼續看著手裡的帳冊,她知道少爺的規矩的,不算完,不會跟她說話,算錯了要一直算到對才可以。

這麼幾年下來,她原本急躁的性子,倒真是一點一點地被少爺磨緩了,知道要怎麼做,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乾脆定下心來認真地看著那本厚厚的帳冊,手裡的珠算子飛快地撥動起來。

梁池溪聽著脆如落珠的聲音,微微地聽了下,心底略一計算,便知道她的思緒已經調整好了,他的唇邊勾起淺淺的笑,曲兒果然進益了。

半個多時辰後,她捧著帳冊快步上前遞給他,“我算好了。”一臉綻開的笑容如春陽下燦開的鮮花,非常地耀眼。

他放下書卷,一抬頭便凝入那帶著笑意的眼眸裡,她的身後是湛藍天空,燦爛的秋陽,可比秋陽更耀眼的,是她的笑顏。 他就那樣定定地望著她,墨玉的眼珠深邃而黝黑,像潭望不到底的水,看似平靜無波,卻不知道底下是何番光景。

那樣的眼神,梁曲的臉蛋突然就紅了,一股熱意湧上來,在身體裡躁動著、咆哮著,卻又無處宣洩,她捧著帳冊的手,抖了起來。

梁池溪的手輕輕地抬了抬,她下意識地想將臉蛋湊過去……

“我是不是打擾到什麼了,嗯?”一聲飽含磁性的男性嗓音,打破了那種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

梁曲銀牙一咬,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失望、苦悶、懊惱,還有不滿,統統爆發出來,她的身子一掠,一抹白光從腰間抽了出來,向著聲音處直直刺了過去。

梁池溪沒有出聲阻止,因為他明白,他是製止不了現在的梁曲的,只是對於結果,他卻已然知曉。

寬闊的庭院,兩條纏鬥的身影,每一招都是又狠又絕,似乎是不置人於死地不甘休。

玉色與淺綠翻飛,如果不看戰況,只觀美景,倒真是賞心悅目得很。

一炷香時間後,“叮”的一記輕響後,那把軟劍筆直地彈開,插入泥土中,整柄而入,梁曲喘息著望著只余劍柄的軟劍,惱紅雙眼。

可惡! 苦練十年,依舊不是這人的對手!

“曲姑娘武藝又有長進了。”淺淺的笑語,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在一旁響起。

什麼曲姑娘,她又不姓曲!

“哪比得過六王爺的身手了得。”梁曲怒極反笑,“不過六王爺貴為皇家子弟,麻煩下次要來,請走正門,我們梁家定會三跪九迎地恭候大駕。 ”

“你們……梁家,嗯?”刻意拖長的語調,意思很明顯。

他可真會聽重點! 不過梁曲從來都只會在一個人面前臉紅,至於別人,哪怕是欽聖皇朝最最有名的美男子寧飛楚,她都不會。

轉身“刷”地一下將軟劍從土裡給抽了出來,劍果然是好劍,清脆的劍鳴,劍氣如虹,往前一指一個漂亮的拜劍式,“王爺,請進吧。”

嘖,這丫頭脾氣可真差! 寧飛楚用摺扇推開那直指他的劍尖,扇子在掌心拍了拍,感嘆地搖頭,“烈性兒。”

轉身往房裡走去,一進去,滿室清香,淡淡的白煙中,梁池溪溫潤的笑容分外清朗,“石亭綠,你的最愛。”

“嘖嘖嘖,子玉,我都說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果然不錯。”寧飛楚上前拿起輕薄的白瓷杯,在掌中轉了幾轉,低頭聞了聞杯裡的清香,感嘆地低語。

“最了解你的人,自然不是我。”梁池溪望著走進來的梁曲,將一方乾淨的錦帕遞給她。

寧飛楚執杯的手倏地一僵,然後笑了,既無奈又好笑,搖著頭對梁池溪淡淡地說道:“愛記恨。”不過是剛剛稍稍取笑了下她,都不可以。

“除了她。”梁池溪望著他很認真地說道。

“好吧,是我的錯。”高貴無比,權勢如天的寧飛楚很乾脆地認了錯,對於感情,他再明白不過。

只是這兩個人……他望瞭望相處自然可是卻無絲毫遐想的兩人,看來有得磨了。

寧飛楚低頭輕輕地抿了口茶,為唇齒間輕流而過的甘冽讚賞地舒眉,“你們梁家吃的、用的,可真不比我家差。”

“旁的不好說,這茶葉,自然不會差。”梁池溪淺笑著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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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倩影冰心 於 2018-8-7 12:37 編輯

最最寵 第六章

這樣說話,對梁池溪來說是很不尋常的,他為人一向清楚明白什麼話是該說、什麼事該做,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所以旁人說到梁池溪,從來都是知禮守矩,光風霽月的翩翩世家公子。

可那些人,都是不寧飛楚。

寧飛楚是梁池溪唯一的好友,在他面前,梁池溪一直都是真心以對,所以也絲毫不在意自己這話在普遍人聽來是多麼的大逆不道。 偏偏寧飛楚與他交好,就是因為梁池溪把他當朋友,而不是王爺,更何況他對自己此生最好的好友很了解,在他身上從來都沒有絲毫皇家子弟的驕奢之氣。

只不過……梁池溪的眼眸淡淡地掃了眼那個倔強的女孩,擦完汗之後她換了塊棉帕,坐到窗邊的凳上,不吭一聲地默默地拭劍,她一直都很寶貝那把劍,今天被寧飛楚那樣折騰,只怕這仇,結大了。

寧飛楚再細細地品了品茶,“這個石亭綠跟我以往喝過的不同。”這茶飲入唇內,會有一種奇特的清香在唇齒間纏繞,真正地纏繞,一種餘香纏綿不盡的奇特感覺。

“自然是不同,這是今年剛剛種出來的新品,還未入鋪。”

“令堂的店鋪在你手上,可越發興旺了。”寧飛楚感嘆道,誰能想到當年那個京中有名的大家淑女陶靖妤,在對丈夫失望之後,會將自己所有的嫁妝置田買鋪,過起了書香門第最不齒的商戶生活。

事實證明,從大家出來的女子,除了琴棋書畫,就連做生意也是讓人欽佩的,因為她聰慧過人,任何事情,只要肯學,都不會太難。

不過她也知道分寸,既然已經入了深宅,斷沒有拋頭露面的理,挑了能乾放心的管事出面打理,她隱在幕後。 後來梁池溪大一點,她就將店鋪悉數交給兒子。

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就有梁池溪這樣的男子存在,天資聰穎,任何事情在他手裡,都不是問題,他在生病之餘偶爾理一理店鋪,都可以將霜華莊擴張成為全國一流的茶莊。

難道,書香之家與商賈之門的結合,會創造奇蹟?  

寧飛楚暗暗思忖著放下茶杯,忽然正色地望著梁池溪,“子玉,你要不要從仕?”這樣的男子,為商是奇才,從仕自然是百姓家國之福。

對於梁池溪的才能,寧飛楚再了解不過,他沉穩,他厚重,他有大智慧,他氣度不凡。 可他卻……身體不好。

“我只怕我到不了京城,便已……”

“嘶”的一聲小小的抽氣聲,打斷了梁池溪未完的話語,他轉頭看見梁曲握著潔白的棉帕傻傻地望著他,眼眶有些許微紅,他也看到了白色布料上染的紅。

傻丫頭,真是太傻! 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她就受不了了,那麼將來……她又當如何呢?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邊,去拉她的手,“傷到哪裡,我看看。”

她的倔脾氣又犯了,咬著唇就是不肯給他看。

“曲兒。”他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

她抬眸望著他,帶著負氣般的惱怒,清亮的大眼瞪得圓滾滾的,裡面還有隱隱的淚光在閃動,分外可人。

就是這麼倔,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每次生氣,都不會跟他吵,只是這樣不發一語地賭氣,雖然這樣的次數,實在是極少。

他嘆了口氣,很輕、很柔,“說笑而已。”

她還是咬著唇不說話。

“以後不會了。”

“你保證?”

“手。”他輕輕地說道。

明明一樣是溫柔的語氣,可她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他那絲淡淡的情緒,她的少爺從來都不會生氣的。

她立刻將手遞了過去,銳利的劍,只是從她的指尖劃過,留下一抹淡淡的紅,幸好傷口不深,血也沒有繼續流。

“痛嗎?”他拿過一旁乾淨的帕子,輕輕地為她擦掉血痕。

明明不算痛,為何他問了這句話之後,她的傷口翻天覆地般地痛了起來? 她咬了咬唇,不說話。

看來是痛的……梁池溪溫柔的眼眸裡帶著幾許複雜,轉身找來止血消腫的藥膏。

這世上久病成良醫的話,從來都沒有錯的,何況他這裡應急的藥,一直都不缺。

清涼的藥膏塗在指上,疼痛似乎也隨著指與指間的輕撫而一點點地被抹平。

“這幾日不要沾到水。”

“哪裡那麼嬌貴了……好。”她在他的注視下立刻乖乖地改了口,甜甜地朝他笑著,帶著討好的意味。

怕他生氣,她的少爺永遠都是溫和的好脾氣,可是卻非常不喜歡她受傷,以前習武身上難免會青紫,每當那時,少爺的眼裡就有陰鬱,為了少爺,她已經學會要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次,完全是因為聽到少爺說那樣的話而走了神。

她在害怕那樣的事情,哪怕只是聽到,她都接受不了,她無法想像這個世上沒有少爺,那她還活著做什麼? 所以少爺一定不能有事,哪怕用她的命去換,她也是願意的。

梁池溪被她那抹笑給逗得嘴唇微勾,這傢伙,在別人眼里永遠是潑辣不好惹,可在他身邊,卻比小孩還單純。

他拿起軟劍遞給她,“夠乾淨了。”意即,不要再擦了,免得又弄傷手。

“好。”

他收好藥膏,一轉身對上寧飛楚滿是深意的眼眸,不傀是梁池溪,面色未變淺笑依舊,“怎麼了?”

“沒。”寧飛楚撫著茶壺的把手,與茶杯一窯所出的上好白胎瓷,輕薄釉亮,是梁池溪喜歡的簡單樣式,沒有任何花哨曲線,“我只是在想,這茶,真的很不錯。”

人,更是不錯,他們兩個,自成世界,溫馨又自然,任何人都涉足不了。

只是當事人,卻毫無所覺。

“喜歡便送你一些,不值什麼。”哪裡會不值什麼呢,欽聖盛世,好茶堪比黃金,尤其是霜華莊的茶葉,必定名品,何況這剛勵種出來的新茶,更是價值不菲。

他們是摯友,不必來那套假意的客氣,寧飛楚淺淺一笑,算是同意了。

“六王妃應該是喜歡的。”

寧飛楚手指一滯,抬頭,“子玉,我已經道過歉了。”

“我知道,所以這次我講認真的。”

寧飛楚直接啞然,誰說梁池溪是謙謙君子的? 那一定是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他的人瞎說的!

“唔,你道麼關心我,也小枉我特意從京城過來看你。”寧飛楚微笑著,“當然,順便禮尚往來。”

寧飛楚是欽聖皇朝的美男子,他微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可以要了人的命,俊朗的神采當年不知迷倒京城多少人家閨秀,即使現在他已經娶妃,可還是有大票的女子盯著他側妃位置,蠢蠢欲動,可見其魅力。

梁池溪再為他斟上一杯茶,“既然喜歡,可再品一杯。”

不接話? 沒關係……

寧飛楚抬頭,唇邊勾著上揚的弧度,“曲姑娘,是讓我的侍衛帶進來呢,還是你去拿?”

他會這麼客氣? 梁曲猶豫地望向少爺,她擔心下一刻,這位陰晴不定的六王爺就讓他的待衛闖進來了,她倒不怕打不過,只是不想旁人擾了少爺的清靜。

梁池溪嘆了口氣,“你去吧。”

她端回來一隻沉重的烏木食盒,尚未掀開,一股濃郁的香味已然散發出來。

“子玉,我問過上次給你診病的御醫,他說你現在吃這個剛剛好。”寧飛楚揚了揚手,示意梁曲將食盒打開。

熱氣撲面,帶來一股奇香,湯汁清亮,色澤淺淡,配上厚重的瓷瓦,分外誘人。

“早幾日偶然得了,東西倒算不得什麼,勝在夠年頭,野山溪里活了上千年,才長了這麼點大。”寧飛楚嘖嘖地搖頭,像是井常嫌棄一般。

事實上深山里長大的野生山瑞,上千年才長到這麼大,可見其珍貴。

“試試我家廚子的手藝長進了沒。”

天下誰人不知道,六王爺寧飛楚權勢滔天,才幹非常,行事狠絕,生活卻是一等一的講究,吃穿用度無一不是頂級精緻的。

六王爺與當今天子乃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是當今太后娘娘四十歲那年得的孩子,驚喜自是不必說。 與天子差了二十歲,從小深得先帝心,帝后兄長都非常寵愛,感情深厚自然非比尋常,所以可想而知從他手裡出來的東西,是何等珍貴,有時不是銀兩可以買得到的,例如這碗湯。

梁曲這麼多年跟在梁池溪身邊,梁家大把的銀錢都花在為他調整身體上,各種名貴的補藥眼眨部小眨地送過來,她也算是有見識的。 這碗山瑞湯,先不說裡面的山瑞值多少銀子,光是放在一起熬的藥材,只怕都讓人咂舌,何況寧飛楚還將府裡的廚子從京城帶過來……

有夠敗家的! 也幸好,再沒有比他家更有錢的了,怎麼敗都不怕。

據說這位廚師是宮裡最好的御廚,因為寧飛楚只吃得慣他的手藝,當年新皇登基,各位皇子挪宮時,皇上把他賜給了寧飛楚。

“你把王師傅帶過來,那六王妃……”梁池溪低聲問道,六王妃也喜愛這位廚師的手藝,寵妻如命的寧飛楚這次怎麼會……

“她去會元了。”寧飛楚皺眉飛快地說,像是很不耐煩這個話題,“子玉快趁熱喝吧,御醫說了,這湯熱熱地喝最有效。”

原來如此! 梁池溪一下便明白了為什麼今天的寧飛楚這麼焦躁,連曲兒都要去惹,原來是心情不好,這世間最難的,便是情,可偏偏情之一物,又最美。

“太多了。”他嘆息地搖頭。

“喝不完就倒掉好了,值什麼。”寧飛楚手指在桌面上輕點。

“值七千兩銀子!”梁曲大聲地說道,接得又乾脆又氣憤,敗家子,敗家子!

“嗤!”寧飛楚一下子被逗樂了,望向她,“你倒是算得快。”轉頭拍了拍梁池溪的肩,“這丫頭被你調教得越發出息了。”

“還有些許的資質。”梁池溪看了梁曲一眼。

只需要一個眼神,她便明自他要做什麼,取來乾淨的玉碗,小心翼翼地將熱湯盛了小半碗擱在他的桌前。

“少爺仔細燙。”

梁池溪曾經對她說過,如果這世上除了老夫人、夫人和她之外,還有第四個人值得他信任,那人便是寧飛楚,也只能是寧飛楚。 少爺說他是可信的,那他就是可信的,所以他帶來的東西,她從沒想過要檢查一番,只不過,她會忍不住一直在心底算,這一滴湯汁要多少銀子。

寧飛楚是多精明的人,只要一眼就知道她心裡在嘀咕什麼,“唔,曲姑娘如果覺得太浪費了,剩下的你就笑納了吧。”

“我才不要。”

“莫非你是嫌子玉喝過剩的,所以……”

“我才不會!少爺喝過的,我……”她驀地收了聲,可心跳卻突然加速到她快呼吸不過來的地步。

喝過的會怎樣? 歡喜都來不及……未出口的話,讓她的心都慌了。

“你怎樣,嗯?”寧飛楚逗弄的意味太濃了。

這人很壞! 她手好癢!

“我記得任大人好像就是在會元,對嗎?”輕輕淡淡的一句話,梁池溪像是非常突然的想起來似地,漫不經心地輕輕說道。

寧飛楚漆黑的眼眸猛地一瞇,殺氣倏現。

梁池溪似乎是毫無所覺,依舊慢條斯理地一杓一杓飲著那碗湯,“記得任大人曾經說過,六王妃率真浪漫,可惜……”

“啪”地一下,那精緻非凡被寧飛楚反覆拿在手裡把玩的瓷杯,被一把捏碎,再重重地甩開碎片,起身如風一般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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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影冰心 發表於 2018-8-7 12:35  
最最寵 第六章這樣說話,對梁池溪來說是很不尋常的,他為人一向清楚明白什麼話是該說、什麼事該做,他比任 ...

最最寵 第七章

六王爺怒了,是何等大事,如果在宮裡,只怕已經嚇得跪了一地的奴才了,偏偏梁池溪眉眼都不抬,細細地再品一口濃湯,嗯,果然好滋味。

沒被嚇到的,同樣還有另外一個人。

“少爺。”

“嗯?”

“這湯真的要倒掉嗎?”

“曲兒願意喝嗎?”

“我……”她的臉蛋又紅了,羞澀難擋,“願意的。”

“那就勞煩曲兒代我喝掉。”他溫雅地一笑,“畢竟,食物總是值得人珍惜的。”

“好。”

絕美的滋味,醇厚的口感,在她嘴裡,都變成了甜。

梁池溪一手支額. 含笑望著她,看梁曲吃東西是一種享受,她有一種孩子般地直率,對食物有很執著的節儉,認真而單純,只是看她,就讓人胃口都跟著開了。  

一碗山瑞湯,寧飛楚的心思很周到,分量不會太多,剛剛好,連肉帶湯她全都吃完了,銀筷挾著那空殼,左右看了看,猶豫了。

梁池溪唇邊的笑更濃了,也不說話,就那樣望著她,看她到底打算拿它怎麼辦。

這個殼,應該不能吃吧? 梁曲再度打打量,想想那些藥材,還有銀兩,秀氣的眉皺了皺,試探性地吮了吮,然後……

“呃……少爺……”她儍眼地望向梁池溪,唇裡含糊不清,“怎麼會有東西……”

梁池溪看了看她吃的那個部位,突然意識到到了什麼,耳根微微地發紅,輕咳了咳,起身走到窗邊,拿起書案上翻開的書卷,竟看起書來。

少爺不理她! 梁曲的臉頰氣嘟嘟地鼓了起來,圓溜溜的黑眼睛瞪得大大的,賭氣似地干脆接著吃,反正都是用名貴的藥材燉出來,總不至於吃壞了。

梁池溪見某人吃得不亦樂乎,那種傻呼呼的模樣,不由心情愉悅地勾起嘴角,這個丫頭,其實真的還未長大,這般單純開朗,也是好的。

初秋的天氣,白日理尚有夏日的餘暑,但夜晚的氣溫已然涼了下來。

半推的雕木窗櫺,窗外星光明媚,微風習習,清清涼涼地吹進來,掛在床邊的紗幔隨著風兒在空中輕輕地一飄一盪。

寧謐的夜,院外草叢裡不知名的蟲子規律地嗚叫著,綠樹在涼爽的氣息中恣意地伸展著身軀,萬籟俱靜,一切都分外美好。

只除了一聲一聲,若有似無的細細喘息。

“唔……”早該入眠的人兒,此時卻在床上輾轉翻滾。

柔軟得像雲一般的錦被,被散亂的一團踢了開來,潔白的緞面床單上,小小的人兒扭動起伏著,嘴裡逸出一連串的細微呻吟。

梁池溪睡眠向來是淺的,一有聲音就會立刻醒來,他睜開眼眸,靜靜地聽了會,臉色一變,起身往外室走去,梁曲就睡在那裡。

他的臥房足夠寬敞,即使分成兩進空間也是闊朗的,裡面是他的房間,外面就是梁曲的休憩之所,再隔出廳來供日常起居之用,倒也簡單明了。

從她來到他的身邊,為了方便照顧他,她的飲食起居,都是跟他在一起,從未分開。

越接近她的床榻,那淺淺的喘息聲就越分明,從合攏的紗帳裡斷斷碎碎地飄出來,他撩開紗帳,向來都是沉著冷靜的梁池溪,罕見地怔了。

那躺在被褥之上扭動呻吟的人,明明就是他熟悉的曲兒,可,卻又不是他所識得的那個。

今晚的月光,實在是太好了。

漆黑的發滿滿地舖了一枕,比身下的錦緞還要此滑,在柔美的月光下,烏亮地閃著動人的澤。 素色單薄的軟裳被汗水沾濕,軟軟地貼在身上蹭得一片凌亂,又因為她的動作而撩了上來,露出晶瑩如雪的肌膚,上面汗液點點,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危險地起伏著,致命地誘人。

她的眼眸如水,嘴唇似花,泛著鮮豔的紅,潔白的貝齒輕輕地咬著,細細的喘息從裡面逸出來,看到他的出現,她的眼睛裡明媚得像汪了一池秋水,聲音前所未的甜膩:“少​​爺……唔……”

梁池溪此生從未如此心亂,“曲兒,你怎麼了?”

“少爺……”她軟軟地朝他伸出手,身子在床榻上扭動著往他湊去,“少爺……”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掌,那溫度,像火一般分外熾人,她的身子如藤蔓般纏了上來,依入他的懷裡,將他的手放到她的頰畔,輕輕地摩挲著,眼眸半閉,作夢似地呢喃:“少爺……”除了喚他,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曲兒,跟我說,你怎麼了?”他的指下,是少女細雪一般的肌膚,晶瑩飽滿,白若羊脂。

太接近了!

他想抽手,她卻不依地伸手直接摟住他的脖子,旁子往後一躺,他們雙雙倒入床榻之內,而他,壓在了她的身上。

這……太過分了!

“曲兒。”他的聲音依舊是冷靜的,但氣息卻有些不穩,“你先鬆手。”

“少爺……”她的喘息就在他的耳邊,熱熱的帶來一陣莫名的感覺,“我熱……”

熱? 他想要推開她的手轉而撫上她的額,掌下的肌膚香滑一片,是非比尋常的熱,看來是生病了,“我喚阿浩去請大夫。”

他的身邊,除了她是貼身伺候的,梁夫人選專門挑了四名護院給他,一來防止旁人亂闖竹苑打擾他,二來也隨時待命方便他使喚。

梁佑先之前之所以可以爬到院牆上,不是因為護院不力,而是因為從小到大,梁佑先都很喜歡纏著梁曲,經常往竹苑跑,梁池溪對自己的弟弟也是愛護的,所以便默許他出入竹苑。

就是這個默許,帶來許多麻煩,可是,自己的弟弟,他是不會拒絕的。

“不要!”梁曲一把攬住他欲撐離的肩上,“少爺,只要你摟著我,我就不熱了。”她在他的身下磨蹭著,一臉的嬌憨與滿足,少爺的接近俯來清涼舒適的感覺,她捨不得讓他離開。

她現在說的話,是她清醒時絕對不可能會說的,她這個樣子……

梁池溪懷疑地皺起眉,莫非寧飛楚今天在湯裡放了什麼東西? 但他立刻就把這分懷疑給抹掉,寧飛楚是知道他的身體,哪怕是為了玩笑,也不會這麼做。

那麼就是……他突然想到今天梁曲吃的那山瑞殼!

山瑞最最“精”華的東西就在殼板中間,只需在殼尾一吮,便可以吃到,今天梁曲就是無意中吃到了“那個”,所以他才會覺得有些許窘迫,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

深山野溪里活了上千年……呃,他想他明白曲兒失常的原因了。

“曲兒。”他伸手撫著她的臉頰,制住她躁動的身子,柔聲對她說:“你乖乖地躺著睡一覺,明天就舒服了。”

“不要!”她像是任性的小孩一樣,死死地摟著他的盾,不讓他離開,臉蛋一直往他的脖子貼去,少箭身上的溫度好舒服,涼涼的,帶著竹葉的清香。

這明顯就是補過火了,一向足智多謀的梁池溪,這一下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來,吃錯東西可以請大夫,這補藥補過火,只怕無藥可施吧? 更何況他身下這個小東西軟軟地一直朝他頸間貼過來,實在是……

“曲兒,不要這樣。”他如果身體好一點,哪怕只是一點,讓他覺得他可以有將來,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摟入懷裡,可是他不可以……他不能害了她。

“少爺。”她從他的頸間抬頭,手指撫上他的唇,一下一下輕輕地、愛惜地認真撫著,“我想這樣做,已經很久了。”

他是天上的月亮,皎潔而明亮,她只是地上卑微的塵埃,永遠都不可能企及。

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因為太過悲傷! 這是她連作夢都不敢想像的時刻,她的少爺,就躺在她的身邊,與她氣息相融,與她肌膚相貼。

太不真實了,太不可能了!

“傻丫頭,哭什麼。”他伸手為她將眼淚拭掉,可那眼淚像是永遠也擦不乾一樣,濕了他的掌心,還在流。

“我只是……太難過了……”難過到除了哭,小知如何是好,她嗚咽著抱著他的脖子,臉蛋又埋了進去,濕漉漉地一片貼在他的皮膚上,浸進了他的心裡。

“少爺……”她軟軟地喚著他,心裡是甜的,又是苦的。

“嗯?”這樣的她,讓他推不開,又或者應該說,他對她從來都是推不開的,陽光下可以,但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她,是不可以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叫他,也許沒有原因,只是想確認他現在就在她的身邊,抱著她、擁著她。

這不是夢,這是連夢都會不有的美好。

她的唇印在了他的頸間,一點一點慢慢地輕吻,從脖子一直吻到下巴。

“曲兒。”他白皙的皮膚染上淺淺的紅,那是他鮮少會有顏色,動人的好顏色。

她直接吻住了他的唇,帶著虔誠與渴求就那樣吻了上去,少女的唇,軟軟的、嫩嫩的,帶著幾縷芬芳,格外動人,他原本要推開的手,不知為何會失去了氣力,任她吻著。

他的唇,涼涼的,帶著子夜的安寧氣息,她忍不住想伸舌去舔,原本只是單純的吻,因為她的舔吮,而變了調。

粉色的舌在他的唇上嚐到了他的滋味,貪心起來,越吻越深,往他的嘴唇裡面而去,她茌他的唇間嚐到了熟悉的藥草味,是一種讓她的心也跟痛起來的味道。

二十五年! 她的少爺整整二十五年,沒有一天是離開過藥的,這麼漫長的歲月,這麼辛苦的日子,也這樣過來了。 那些根莖葉,她既感激它們,又痛恨它們,那麼多千奇百怪的東西放到一起,熬煮多少個時辰,煎出一碗濃濃的汁,苦了少爺的唇,染黑了他的生命。

她的心痛了起來,舌頭在他唇裡亂無章法地吮著、吸著,似乎是想將他曾經受過的苦、忍過的辛,全部吻入自己的唇內,笨拙而生澀,卻如同在他的血管裡放了一把火,生生地燃了起來。

她的指在他胸前胡亂地摸索,他的衣裳她再熟悉不過,繫帶是怎樣的,領口是怎樣的,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褪下來。

摸到了,跟他唇一樣涼涼的胸,長年的病,他的身體卻並不是瘦可見骨,也許稱不上結實,但他的皮膚緊實,摸起來非常地舒服。

這是她的少爺,今晚她可以對他放肆的少爺!

輕嘆一口氣,她的手在他胸前愛戀地流連,細絀地撫過男與女的不同,他的硬,她的軟,最不同的是……

“曲兒……”他喘了一下,伸手去拉她,她的指在他的胸前,太亂來。

“少爺……”她喃喃地喚著他,反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衣襟前按去,“我的心好痛。”

痛到快要無法呼吸了! 這麼美好、這麼不真實的時刻,為什麼她的​​心底又會湧起那麼濃的悲傷? 因為太完美,所以她無法相信。

他的掌下,是少女飽滿柔軟的胸乳,隔著薄薄的衣料,嫣然的一點揉在他的掌心。

已經失序了……

今晚他們做的,早就越過雷池,不該是這樣的,他的理智、他的思緒都在警告他應該停止,可是她的舌、她的唇,還有她暖暖的身子在他懷裡軟軟地蠕動,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一把抱住她,翻過身將她壓在身下,主動地去吻她,他也是生澀的,但他畢竟比她年長,他畢竟是男子,他有本能。

雖然緩慢,但單薄的睡裳終究還是褪了下來,柔美的月光下,潔白的少女胴體泛著珍珠一樣溫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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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倩影冰心 於 2018-8-7 12:40 編輯

最最寵 第八章

他的呼吸,在她入眼的那一瞬間,變成了一件極端困難的事。

如瀑般的髮絲驚心動魄地披散開來,她的眉不是柳葉般的彎眉,而是帶著幾分英氣,眼眸明亮婦水,像是夜空的星子碎在裡面,鼻子潔潤挺直,嘴唇……嘴唇……

他俯下身子,無法克制地再度吻上她的唇,她的嘴唇,像是幾年前他遠遠見過的那株山櫻,動人的粉,吻住了,就不捨得再放開。

都沒有經驗,可都憑著本能行事,想摸哪裡就是哪裡,想碰哪里便是哪裡。

他是她仰望的少爺,光風霽月,聰明睿智,他是梁家幾代才養出來的那個讀書人,是那個就連奢想一下都讓她覺得是褻瀆的人。

她是他身邊的小丫頭,陪著他、伴著他,眼裡心裡都只有他,為他習武,為他潑辣,為他連命都可以不惜,只盼望他的日子,可以平安順遂一些就好。

他們都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顧慮,都緊守著自己的那根弦,可是在今天,在這樣的夜晚,那根弦,斷了……

理智不在,全由身體來主宰。 身下凌亂的緞揉成千百結,汁液淋漓間,一記深深地頂入,伴隨著少女的悶哼,絲絲縷縷鮮紅的血泌流而出。

那種疼痛讓她被熱潮沖昏的頭腦清醒過來,水靈靈的大眼眨了眨,望著在她身上的少爺,傻了。

……

夜色綿長,不知疲憊的人無需太多睡眠。  

梁曲從未覺得夜有這般漫長,自己可以有這麼勞累,她的嗓子啞了、嘴唇腫了,身子一陣又一陣地抽搐,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身上的人,在一記深長的頂入之後,那種甜蜜而刺激的折磨,終於在他的重重喘息聲中停止了。

雲雨之後的相擁而眠,該是甜蜜的……

“曲兒……”

“唔,少爺……不要了……我好累。”她的意識早就飄到雲端。

“你拿著這個,去明月別院找飛楚。”一塊冰冷的物體塞到她的掌心,那種潤潤的觸感,似乎是一塊玉佩。

“少爺……明天去好不好?”她好累,身子深處一陣一陣地酸痛。

“記住,不要吵到大宅里的人,記住!”

溫熱的液體猛地一下噴灑到她的胸口,剛剛還抱著她的那個人,軟軟地倒在她的身上。

梁曲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血,好多血! 她的少爺在吐血!

血腥味瀰漫在她的鼻端,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從深處開始發冷,顫抖著、哆嗉著,伸手去撫他的臉龐,“少爺……”

無聲無息! 剛剛還溫暖灼熱的身體,現在摸來一片冰涼,肌膚蒼白如雪。

她指間下意識地用力緊握,握到一塊堅硬的東西,低頭一看碧綠的玉佩在她掌中,靜靜地閃著光。

去明月別院找飛楚……

腦海裡突然響起少爺剛剛叮囑她的話,她慌忙從床榻上爬起來,胡亂地抓過衣裳抖著手穿著。

不要吵到大宅里的人……

她的眼前一片迷濛,少爺都是為了她,都是為了她! 就連這個時候,都還在擔心她。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望一眼躺在床上的梁池溪,轉身從窗前一躍而出。

“房事過勞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次元氣虧損嚴重,氣脈紊亂,氣血攻心,才引起吐血昏厥。”這是寧飛楚帶過來的大夫,診完脈之後說的話。

梁曲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主動去纏著少爺,今晚的事情就不會發生,都是她的錯。

幸好這位從京城帶過來的大夫醫術自然是極好的,施完針之後,梁池溪緩緩地醒了過來,雖然臉色還是難看的,但至少是醒了。

看到他醒了,一直板著臉的寧飛楚這才有了笑容,長長地嘆了口氣,“子玉,你可真行。”

梁池溪望著梁曲自得透明的臉蛋,知道這次真的嚇到她了,她一向最緊張的就是他,這次她肯定自責、自厭到極點。

等到大夫避去外廳開方子,房內只剩下他們三人,寧飛楚才再度開口說道:“嘖嘖嘖,我說子玉,你這房事,到底是有多過勞?”好友醒了,寧飛楚才恢復了調侃的心情。

這話叫人如何回答?

“不會一次就這樣了吧?”

“才不是!”梁曲憤怒地反駁道,這六王爺嘴真壞!

伴隨著梁池溪無奈的嘆息聲,她這才反應過來,望著少爺含笑的溫柔眼眸,臉蛋瞬間漲得通紅。

“哦,原來不是。”寧飛楚摸著下巴,笑容帶著幾分邪氣,“曲姑娘看來清楚得很哪。”

他真過分! 梁曲手指習慣性地往腰間摸去。

“曲兒。”淡淡的聲音,止住了她的動作,他的聲音帶著體力透支的喑啞。

“少爺。”

“去給我倒杯茶來。”

“是。”即使是心不甘情不願,但她卻明白少爺是想讓她迴避一下,所以哪怕旁邊的桌上就放著茶壺,她還是走到外面去,順便看看大夫的方子開好沒,再詳細地問一問情況。

“飛楚,不要再惹她。”

“哦,心疼了,嗯?”

“是。”他很乾脆地承認。

寧飛楚看他的眼神有了改變,“子玉,你好像不一樣了。”

以前的梁池溪,平靜寧和,眼底卻有著壓抑和自製,那時他隱隱地感覺到,梁池溪他對將來是沒有任何想法的,隨遇而安;但現在他不同了,他眼裡有了別的東西,一種陌生而強烈的東西。

“我以前想,如果不能給將來,那麼有些美好,還是不要去觸碰。”他的唇邊浮起淺淺的苦笑,“這身體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是極限,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明天。”

所以,他最初希望她可以跟三弟有將來,因為三弟這人單純,而且是真心地喜愛著她,喜愛她的所有。

寧飛楚靜靜地聽著,唇邊的笑早已收斂。

“可是原來,想起來總是容易的,做起來卻是艱難的。”只是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聲甜軟的呼喚,他所有的計劃,都成了空。

“飛楚,你總說我無所不能,其實不是的,至少我控制不了感情。”

“這世上,又有誰可以控制感情呢?”寧飛楚的眼裡閃過一絲痛楚,伸出手掌,“你看這裡,握著天下所有人都羨慕的權勢,可是卻握不住一個女人的心。”她離他明明是近的,可是卻永遠都抓不住,想離開,卻又不捨她的眼淚。

惡性的迴圈,掙都掙不開……

“控制不了,就不要控制。”梁池溪伸手按著胸口,等那股悶意慢慢地退下,才再度開口說話:“至少現在她是你的王妃,而且你們這段姻緣,是她搶來的。”

提到那段往事,寧飛楚眼裡陰騖慢慢地消散,唇邊也泛起笑意。

“我如今想,未來的事,我不知道,但現在的事,還是可以做的。”梁池溪望著窗外放亮的天空,這番折騰下來,已是天明。

“你這樣想就對了。”寧飛楚點頭,“也許當年救你的那位神醫,哪一天會帶著研製好的藥來找你了呢。”

當年梁夫人臨盆前被人下了劇毒,母子均危,該說幸還是不幸,因為胎兒吸收了母體大部分的毒,所以梁夫人的生命算是保住了,但產下的孩子,卻是渾身紫黑,連呼吸都沒有了。

大安城所有的大夫都被請了來,卻紛紛搖頭,梁翰遠那時幾近瘋狂的邊緣。

幸虧當年有位神醫路過大安城,施針灌藥,一直折騰了好幾天,嬰孩才微弱地哭了出來。

當時神醫嘆息著道:“這命是保住了,但能保多久,就不知道了,我再回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這一研究,就是二十五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並且看來永遠都不會有消息,畢竟當年的神醫已是七旬老者,二十五年後,在不在人世都不好說。

那一次中毒,成為梁家之傷。

梁夫人從此不能再育,梁池溪也因此纏綿病榻。 哪怕後來查出,是五個產婆中的一個下的毒,她的夫君因為經營不善而導致店鋪被梁家收購,最後打算豪賭一把蠃回家財。 可惜十賭九輸,他沒有那樣的運氣,從賭坊出來就投了河,那女人自此就恨上樑家,等了幾年,梁家請產婆,她就混了進來,打算為夫報仇,事發之後,她就自盡了。

真相查出來了又如何,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改變不了。

就算梁家這麼多年費盡心力想要將梁池溪的身體治好,甚至還請人為他算命,說他命中缺水,連他的名字都沒有照梁氏族譜用佑字輩,可那又如何?

二十五年來,他沒有一日離開過藥。

“飛楚,你這話說得連你自己都不信。”梁池溪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氣息一亂,又咳起來。

梁曲三步並做兩步衝進來,將托盤裡的溫茶端到旁邊,伸手為他拍勻呼吸,再將茶水端到他的唇邊。

等梁池溪慢慢地喝下一口茶,氣息平靜下來後,她不客氣地抬頭趕客,“六王爺,我家少爺身子不好,需要靜養。”

這過完河就拆橋的模樣,理直氣壯得簡直讓人恨到牙癢癢,可是一想到昨晚她衣裳凌亂,面無血色地來到他的面前,那種脆弱害怕恐懼,他又實在是… …

“子玉,你好好養著,我明兒再來看你。”

“看我就不必了,你不是要趕去會元?”

這人! 果然什麼主子出什麼丫頭,兩人簡直是一個德行,專往別人的心尖上捅刀子!

“好,我記下了。”他起身優雅地拍了拍衣袖,“那藥你們就不用管了,我會讓人煎好送來,保證你們梁家無人知曉。”

好友讓梁曲來找他,很明顯就是為了保護梁曲,不想讓梁家的人知道這次的事情,他就好人做到底,且等秋後再算帳。

等室內再度只剩下他們兩人,居然有了幾分尷尬,在他們之間從未有過的尷尬。

梁曲被他溫柔的眼睛望著非常不自在,低下頭伸手為他將被子拉好,趕緊問個問題打破沉默:“少爺,六王爺為什麼要去會元?”

“曲兒……”

“嗯?”

“你……還痛嗎?”

她怔了怔,突然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麼,剛剛回了些血的臉蛋又變得像紙一樣地白,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少爺,對不起,請你處罰我吧。”

他黑色的眼眸猛地收縮,從她的臉一直看到她屈著的膝蓋,半晌,慢慢地眨上眼睛,不去看她。

“少爺……”

他不理她。

“少爺!”

他還是不理她,她的少爺在生氣,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生氣,她感覺到了。

“少爺,你生氣了?”

還是沉默,只是她已經明白是什麼原因了,緩緩地起身,走到他的床邊坐下,輕輕地喚了聲:“少爺……”

“曲兒。”

他的聲音明明因為生病而沒有什麼中氣的,但莫名地有股威嚴在。

“嗯。”

“扶我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來,拿過柔軟的棉枕放在他的腰後,讓他可以靠得舒服一點。

“你從七歲跟在我的身邊,這麼多年,我教你識字,教你算術,教你在這座宅子裡生活下去,十年了,我可曾是忘了教你,膝蓋也是有尊嚴的?”他極慢極慢地,一字一句地輕輕問道。

“沒,少爺沒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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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寵 第八章他的呼吸,在她入眼的那一瞬間,變成了一件極端困難的事。 如瀑般的髮絲驚心動魄地披散開來, ...

最最寵 第九章

在五年前,他把她的賣身契給她,再帶她到官府親自為她消了賤籍,這些事情他明明可以不用親自做的,可他身體不好卻還是自己做了,目的是為了什麼,她很明白,只是想告訴她,她不卑微,她可以有尊嚴,她的尊嚴,他還給她了。

可她還是辜負他了,今天這一跪,傷的不是她,而是他。

“我想我還是失敗了。”

“不,少爺沒有錯,錯的是我,我只是……只是太內疚了。”

因為她,少爺才會吐血,才會暈厥,少爺的身體那麼不好,她還要纏著他跟她……她玷污高貴無雙的少爺,她真是罪該萬死!

唉,他在心底嘆息著。

“曲兒,手給我。”他的手掌在床沿邊翻轉過來,掌心朝上。

她一怔。

他也不催,只是靜靜等著。

雖然遲疑,但她還是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中,他的掌是涼的,帶著她熟悉的溫度。

他柔柔地握住,“曲兒,我一直都在告訴你,你不低下,你比任何人都要好,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  

“我……”

“家世、身分,這些東西又能代表什麼?”

代表了一個人尊嚴……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貴賤之分? 就是因為有些東西,是抹不掉的,比如出身,只是這些她說出來,恐怕又會傷了少爺的心,他那麼努力為她,可她還是忘不掉她的過去。

她生在最貧窮的農家,愛賭的爹,軟弱的娘,哭泣的弟弟,破敗的房屋,她被賣,被人挑來選去,哪怕當時只有七歲,可是記憶這東西,一旦深刻,想忘都難。

漆黑殘破與窗明幾淨,她曾經的家與少爺的家,是怎樣的天壤之別?

當年如果不是少爺,她會去到那最黑暗的地方,在那裡別說尊嚴,只要活著什麼都可以出賣。 越是長大,越是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她越是明白當年的少爺,怎樣地解救了她,所以她的少爺是高貴的,是她用盡所有氣力都無法碰觸的,是她所不配的。

“曲兒,你太執著。”

他那麼了解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想法,可既然她已經在他的身邊,既然他已經作了決定,他就沒有想過再改變。

“我今天會禀明母親,我要娶你為妻。”

她嚇得直接跳了起來,手掌從他的掌中脫離,“不要,少爺!”

“給我一個理由。”

“我配不上你,少爺!”

她的少爺那麼美好,值得一個大家閨秀來匹配,而她,梁曲,一個農村里來的小丫頭,只是因為有少爺的照顧才有今天,她有什麼資格成為少爺的妻子? 就連做妾,都不配。

“曲兒,你想讓我生氣?”

“少爺,求求你,不要跟夫人說,你如果是因為昨晚的事情而想要娶我……”

“不是昨晚,而是因為我想。”

“那你以前有想過嗎?”她很尖銳地反問了,以一種從來沒有對他用過的語氣。

他的唇邊反而勾起笑來,這才是他的曲兒,一點一點培養起來的那個曲兒,有脾氣、有個性,懦弱與畏縮從來都不是她的本質。

“沒。”

她眼裡的光黯淡下去,死命告訴自己,才不是因為他的否認。

“那還說不是因為昨晚!”

“昨晚不是原因,是因為昨晚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麼事?”

“我以前沒想,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一個連最基本的健康都沒有男人,又談何娶妻?”

她張嘴欲言,可他微抬了抬手指,她只能忿忿不平地暫時嚥下去。

“可是昨晚我明白了,既然有的事情是存在的,視而不見,又有何用?”他望著她,認真地問:“你願意離開梁家,找一個愛你的男子,跟他成親,跟他生兒育女,也許平淡但卻還是可以幸福地過一輩子嗎?”

她瘋狂地搖頭,“少爺,除了在你的身邊,去哪裡我都不會幸福。”

“那便是了。”他微笑著,眼裡有著淡淡的喜悅,“既然如此,你就在我的身邊,成為我的妻子,也許我許不了你一生一世,但我可以保證,在我有生之年,會好好愛你。”

她的淚水又流了下來,這是她此生聽過最美、最動聽的話語,而且她知道少爺說出口的,那就是真的,可是……

她拚命地搖頭……

“你不願陪在我身邊?”

用力地搖頭,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你喜歡我嗎?”

喜歡的,可是卻沒有資格喜歡。

“少爺,曲兒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做你的丫鬟,聽你的話,我可以是任何一種身分,卻不是你的妻子。”

她的少爺,必然要有一個名門淑女來配,永遠都不會是她。

“唉……”他長嘆一聲,“我乏了。”

對於他們的將來,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她太固執了,他一直都說,她的固執,會變成一種讓人恨的倔強,果然不錯,那根深蒂固的觀念要改變,又何止一朝一夕?

在她的心裡,最看重的那個人是他,可就是因為這分看重,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阻力,她不會在任何一個人面前自卑,除了他。

梁曲立刻緊張地扶他躺下,為他掖好被子,“少爺,那你好好休息。”

“你也去睡。”他知道她的,如果他不說,她一定會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我……”

“去休息吧。”

折騰了一整晚,她肯定也是累的,更何況昨晚還是她的初次。

“好。”

梁池溪身體不適,可以輕鬆地瞞過梁家上下所有的人,卻唯獨瞞不過梁夫人陶靖妤,她生的兒子,只要有丁點的不妥,她都可以看得出來,何況這次梁池溪真的傷到根本。

望著他眉眼間的倦色,陶靖妤的心痛了起來。

“母親不必擔心,我沒事。”

兒子微笑著安慰她的模樣,讓她淚盈於睫,一方乾淨的棉帕遞到她的面前,她接過來輕拭眼角。

“這次,是怎麼了?”這麼嚴重,梁曲居然也沒有報上來。

“請吳大夫來瞧過了嗎?開的什麼方子?”

“都妥了。”他認真地望著她,“母親,我有一事要跟你說。”

“說吧。”陶靖妤伸手握住兒子的掌,她的兒子,當年用自己的命換了她的命,都是她害了他。

“我想娶她。”梁池溪很輕、很平靜地說出這幾個字,但語氣是肯定的。

“是……曲兒嗎?”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這麼多年下來,很多事情她旱已看在眼內。

“是。”

“唉……”陶靖好嘆氣,“那孩子不會同意的。”

“我會解決。”

“子玉,娘只想你過得開心,別的什麼都不在乎。”她輕拍兒子的手,“如果娶她是你想要的,那就娶吧。”這世上,什麼都是假的,什麼家世、地位、名和都沒有用,唯有兒子才是她在乎的。

“謝謝母親,”這個家裡,只要母親同意了,那一切都不會是問題,他一直都明白的。

“她倒是個好女孩。”陶靖好將棉帕一點一點地折好,潔白纖細的手指,在暗繡竹葉的面料靜靜地翻飛,分外好看,“可惜太死心眼,你選的這條路,可不好走。”

“我會解決。”

“哦?你會解決?那麼子玉,你告訴娘親,你打算如何解決你即將過門的未婚妻呢,嗯?”

衛碗瑩,羅方城知州衛敏的嫡出長女,長得人如其名,肌膚如瑩似玉,美貌天成。

她站在廳中,就算滿滿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在打量著她,卻依舊面不改色,沉穩自若,毫不怯場,將官家小姐的氣派表現得淋漓盡致。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這樣的女子,要花多少心思才能養出一個來。

“瞧瞧,這模樣長得可真是俊。”老夫人一見到她,險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看著她的眼裡帶著十分的滿意。

“老太太,您可別誇她,再誇,她可得意了。”衛夫人坐在老夫人身邊,嘴裡雖然謙虛著,但神情是驕傲與自豪的,她生的女兒這麼好,當然值得安慰。

“來來來,到我身​​邊來。”老夫人朝衛琬瑩招了招手。

衛琬瑩輕移蓮步走過去,纖若無骨的手剛一放入老夫人攤開的掌中,就被握住了。

“我瞧著這孩子,再歡喜不過了。”老夫人拍了拍她的小手,轉過頭望向衛夫人,“這次你們可得在我們家多住段日子,讓這孩子陪陪我。 ”

“可不是。”二姨娘方素馨燦笑著接話道:“自從得了你們要來的信,我們老太太可是天天盼日日念,這打一見面,就歡喜得很,夫人和小姐可不要嫌我們家小,多住些日子才是道理。”

“老太太的六十大壽,我們怎麼也得湊這個熱鬧。”衛夫人笑著回答,算是應承了。

“琬瑩會不會嫌陪我這老婆子悶得慌?”老夫人看向衛琬瑩。

“怎麼會,琬瑩求都求不來呢。”她的微笑得體而完美,“只要老太太不嫌棄,琬瑩肯定天天陪著您。”

“瞧這小嘴甜的。”老夫人聞書笑得非常開心。

屋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這樣的場面,算是極難得的,老夫人一向都是喜靜怕吵,像這樣滿滿一屋子人,實在是太少見。

除了梁翰遠的那些姨太太,還有她的二兒媳和三兒媳都帶著女兒,和房裡的姨太太趕了過來。

今天不是別的日子,今天是梁家最重要的長孫梁池溪未婚妻登門的日子,自然是萬眾矚目。

原來梁池溪訂過親,一直到最近大家才知道有這件事,事實上,這事其實就連老太太梁夫人也是剛知道。

此事說來也真是當下得真,而且也非常老套。

當年衛敏只是大安城的一名秀才,才華是有的,可惜家貧無力趕考,偶然間識得梁翰遠,梁翰遠覺得他有些才氣,便以銀兩資助他上京趕考。

那衛敏自然感動萬分,他也知道梁家有一個多病的長子,於是便承諾:“如果將來得中,定與梁家結為兒女親家。”

這樣的承諾,梁翰遠自然聽過就算,並未放在心上,後來這衛敏果然中榜,遠赴羅方上任,多年來也就斷了往來。

誰知道年前接到衛敏的信,說是女兒待字閨中,期待跟梁家履行當年的親事。

這一石激起千層浪,梁池溪的婚事,說實話,梁家不可能沒有考慮過,他是嫡出,又是長孫,他沒有成親,兩個弟弟自然也跟著不能成親。

可他的身體實在太差,好人家的女兒,未必肯嫁,差一點的,老夫人怕委屈了孫兒,再加上老夫人也怕成親這事,更加掏空他的身體,所以遲遲未定。

這突然來了封信,又是官家小姐,還是讀書人,聽來自然是好的,只是多年沒有消息,突然說要結親,定有內情。 所以老夫人就藉著要辦六十大壽,發了張帖子請衛夫人及小姐來梁府一聚,一是看看衛家小姐的品貌,二也了解一下突然要結親的緣由。

按理說非親非故,衛家堂堂知州沒理由帶著未成親的女兒住到梁家來,不過他們的婚事除了當事人知,世人並不知,所以梁家稱她們是逮房親戚,過來祝壽,自然也掩了悠悠眾口,因此今天這位衛小姐才會在這裡。

這一看,衛小姐的相貌自然是一流的,舉止談吐也大方得體,再說家世,雖然衛老爺官不算大,知州而已,與梁家來往的都是皇親國戚,一品大員,這衛家自然更是比不得梁家富可敵國,但勝在是擧人出身,是讀書人,教養出來的小姐,肯定也不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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