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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廚娘小王妃(變身情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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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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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07: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雪漸漸融了,春天的景緻更加鮮明,樹上冒出的嫩綠新芽、爭妍鬥豔的繽紛花卉迎著春陽搖曳。

  季紹威在唐曉怡的建議下,開始牽著追風走一段路,再試著上馬背,慢慢地讓它感覺到他不會傷害它,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像在馴服一匹野生駿馬般,重新取得它的信任,他也親自餵食、親自為它刷毛梳洗,人與馬的相處漸入佳境,近日來,追風看到他時,還像他被詛咒前一樣,開心的靠近他。

  真不可思議!這一日,季紹威甚至可以騎上追風,在都城近郊策馬奔馳一趟回到盛苑,他仍有種作夢的感覺。

  他微笑地看著在馬廄內休息的追風,忍不住伸手輕撫馬鬃,再回頭看著也感動地看著他的唐曉怡,「這事你功勞最大,我有賞,你想要什麼?」

  她眼睛陡地一亮,「求什麼都行嗎?」

  「求什麼?當王妃?瞧你眼睛發亮的。」

  在一旁的元志邦馬上接話,這麼長的日子相處下來,他真的挺喜歡她的,他也發現她有兩面,在外,面對其他奴僕時,她沉靜話少,可一旦只有他和主子兩人,她那雙眼眸就慧黠靈動起來,當然話也多了。

  「王妃?!我、我、我哪有那麼大的志向——不是,那麼貪婪,我根本還沒想到要什麼。」唐曉怡整個人糗到不行,她困窘的看向季紹威,卻發現他正凝睇著她,也因為他看她的表情太過專注,讓她更加羞澀,整個臉都紅透了。

  「哇,你臉紅得要冒煙了!」元志邦又忍不住促狹的說。

  「不要再捉弄她了。」季紹威開口。

  元志邦看著她因困窘而燒紅的臉蛋,再看著主子臉上的笑意,他饒富興味的道:「爺,那你也不要讓她傷腦筋了,你不是早想好怎麼犒賞她了?就是讓她跟在你身邊,在外頭跑嘛!」

  她詫異的看著主子,「真的?」

  季紹威微微頷首,「你是個人才,把你困在這裡太浪費,不過,還是要尊重你的意願。」

  她能說不嗎?瞧主子那雙溫柔黑眸,即使心裡有個聲音要她記得她是穿越來的,過得愈低調愈好,但她就是不爭氣,輕聲的說了句,「我願意。」

  接下來的日子,季紹威讓她跟進跟出的談生意,也因為在外就得顧及門面,所以在小雪跟小玉的仔細打扮下,唐曉怡淡掃蛾眉多添了抹動人的美麗,站在衣冠楚楚的季紹威身邊,還意外的登對,像對郎才女貌的儷人。

  王府上下,見老夫人待唐曉怡親切和藹,又見主子將她帶進帶出,元爺還會跟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喊「未來的姨娘」,每個人都相信她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唐曉怡也知道這事,畢竟她沒架子,小雪跟小玉又像麻雀,總會逮到機會來跟她嘰嚼喳喳的說。

  但她不想貪心,她現在很忙,忙得很開心,最大的原因是她可以在主子身邊,她知道自己沒救了,她愛上主子了,看著他在商事上的歷練雖嫌不足,但他很願意學,反應也極快,像她才提點,「只在都城開茶行,店鋪稍嫌不足,可以鋪貨到其他地區,市場才會大。」

  他會立即派人去查哪幾個城市的茶銷售量比較大,著手開設新據點。

  原本不擅交際的他,開始實行「禮多人不怪」的商場應對,對一些有往來的合作商鋪或是下大單的客人,遇上生日喜喪等事,也會以自家茶品送禮或紅白包來聊表心意,長期下來,茶樓跟茶莊的生意確實比剛開幕時更好了。

  要說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太累了,他天天都忙到三更半夜。

  身為丫頭的她當然也是從早到晚跟著他來回忙碌,常常累癱了,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著。

  再醒過來時,她身上必披掛了件袍服,就像現在——

  書房的燭火仍亮著,季紹威坐在另一邊,沒在看帳,好像在看書?

  她仍在桌上側趴著,趁機偷看他俊帥的臉龐,也注意到他的黑眸透著孤寂。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所以益發的讓她感到不捨,陪在他身邊的日子不算短,卻能感受到這個男人有多壓抑……

  就拿她的事來說吧,她知道很多人,包括老夫人在內,都以為他們私下可能有什麼親密關係,但從來都沒有。

  她不能說自己是失望的,偶而她會有種錯覺,主子是喜歡她的,像是前些日子,有一名世子爺似是看上了她,還旁敲側擊想跟主要了她。

  沒想到——

  「她是我府裡的人。」季紹威這麼說。  

  就這麼一句話,然後呢?她當時還呆呆的看著他。

  沒有了,這不是廢話嗎!每個人都知道她是定南王府的人,但沒人敢跟驍勇善戰的他這麼說,倒是那位世子爺曖昧一笑,「看來你家的爺對你有意,你就好好侍候吧。」

  怎麼侍候?當時的她只能尷尬點頭。

  本以為,那位世子爺走了,主子會跟她說些什麼,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

  總之,事後證明,她就是想太多,他對她沒那種心思。

  想到這裡,她莫名地感到失落、惆悵與寂莫,她在這個時空註定只會一個人了,因為,她愛的人不愛她……

  思緒乍停,她的視線仍凝睇著主子卻恍惚失神。

  也在此時,季紹威的目光從書本移到她臉上。

  她臉上的落寞那麼明顯,是想到什麼了?事實上,他也曾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孤寂,這令他感到不捨……他很想將她擁入懷裡,讓她知道她身邊還有他,只是——他陡地握拳,看著桌上攤開的書,上面的每一個字都猶若針在刺心,制止他的情動,讓他只能苦苦壓抑。

  該死的詛咒!他陡地站起身來。

  她因這個動作楞了一下,抬起頭看他,是她眼花嗎?怎麼覺得他眼裡有怒火?

  「去睡吧。」他說,眼裡的火花早已隱藏。

  她直覺的搖搖頭。

  「你剛剛在想什麼?」他想問的其實是,為何她看起來那麼落寞?

  「沒有,只是發呆。」她想說的是,他為什麼不能愛她?

  發呆?他微微一楞,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累了就回房睡。」

  他再度坐下,目光回到書上。

  她站起身,捨不得拿下披在身上的外袍,這有他的味道啊。

  她披著衣袍走到他身邊,這才注意到他看的書很特別,「解咒的書?」她壓根沒想到他也會看這種奇怪的事。

  「只是看看。」他不自覺的希望她能多了解他,那麼,會不會有那麼一天,當她知道他的秘密後,不會排斥他,而是接受他?

  但,一旦她主動擁抱了,他可有勇氣接受?

  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一個「不」字,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

  季紹威,沒想到你這麼懦弱!他在心中嘲諷自己。

  書房內,靜悄悄的。

  在書桌一隅有一茶几,上方有一小小爐火,溫著一壺好茶,唐曉怡放下外袍,起身替季紹威斟杯茶,再走到他對面坐下,靜靜陪伴。

  寧靜夜,氣氛溫馨,但不知怎麼的,空氣中就飄散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不久,春雨落下,嘩啦啦的下了整夜。

  季紹威跟唐曉怡的情事不見進展,偏偏在春暖花開的這一天,季語欣跟潘世軒回到定南王府,而且,就是來吵架要錢的。

  「哥、娘!你們都不知道他把我的臉都丟盡了……」季語欣在王府大廳就開始細說丈夫替喜花樓一個妖嬈風騷的大美人贖身,再金屋藏嬌,怕她去鬧事,還帶了侍衛鎮守,就是不讓她進去。

  「我擋得了她嗎?岳母、大哥,你們評評理,男人三妻四妾她不允,我在外面找個女人快活她也擋,還花錢叫了幾名凶神惡煞的江湖人士,差點沒把我打廢了!」潘世軒怒火也不小。

  這對夫妻像是說好的,一連幾天在王府內白吃白住,每一天都能說一段很類似的對話,只是對象從喜花樓變成百花樓再變成紅花院……

  重點總在最後的結語,「哥、娘,為了把世軒從那個狐狸精手中抓回來,我的錢都讓那些江湖人士拿光了。」季語欣說。

  「大哥、岳母,連我世子府的錢,也讓語欣全拿去雇請那些江湖人,我世子府奴才們的薪餉都發不出來了,你們不該給一些嗎?」潘世軒這麼說。

  要錢要的這麼不要臉,讓季紹威氣得臉上鐵青,說白了,一分錢也不給,但他不給,兩人纏著老夫人要錢,偏偏她的錢早給女兒挖完了,吃的用的,季紹威沒讓她自個兒去買過,她深居簡出,手邊還真的沒什麼錢。

  「說真的,大小姐要是我的妹妹,我肯定掐死她!」小雪小小聲的說著,一手還在掃地。

  「老夫人過去太縱容,大小姐又養尊處優,才有那麼大的小姐脾氣。」擦窗子的小玉也不敢大聲,即使她們身在禁區的盛苑。

  套句現代話,季語欣就是有公主病!唐曉怡坐在一旁,搖搖頭。

  她這一搖頭,兩人同時將目光移到她身上,小雪忍不住說:「說也奇怪,從大小姐跟世子爺來到府裡的那一天開始,爺怎麼要你待在盛苑就好,連後門發放剩食的事也不用了?」

  唐曉怡搖頭,她也不知道,但她猜想,一定是她過去跟毛小孩說潘世軒是個色胚的事,被暗衛聽到說給主子聽了,所以怕她遇到潘世軒,乾脆讓她窩在禁區。

  可是,他一定不知道這幾日,老夫人被大小姐纏得頭疼沒胃口,今兒一早就派人到這裡,要她在午膳時,煮個清淡爽口的粥品送過去。

  算算時間,粥熬好了,她不跨出禁區也不成,她輕咬下唇,應該不會那麼倒霉吧?冤家路窄……

  不,不會的,現在是大白天,就算遇到了,他敢對她怎麼樣?

  她想了想後,跟小雪及小玉揮揮手,就到廚房煮了一碗清淡爽口的薑絲魚肉粥,步出盛苑,走到竹林前,她忍不住的朝四周看了看,仍然不見毛小孩的身影。

  她輕嘆一聲,端著粥就往老夫人住的院落走去。

*             *             *

  臭娘們!說回來就可以討到錢,結果在這地方待幾天了?什麼也沒有!

  潘世軒邊走邊在心中咒罵,手上的酒瓶仰頭一喝,空了?!

  他火冒三丈的將酒瓶扔到地上,繼續往前方庭院走。

  要不是定南王府就是個金山銀山,季語欣還承諾會將討到的錢分一半給他,他根本懶得陪她回來小住,還得看丈母娘跟季紹威的臉色。

  他氣衝衝的走上迴廊,眼睛突然一亮,唐曉怡!他直覺的閃身躲到圓柱後方,再偷偷看著她,好久沒看到她了,沒想到才多久沒見,她出落得這麼美,身上的裙裝也不是奴僕的服飾,看來外傳她被季紹威看中的傳聞是真的了!

  桃腮杏眼,美極了,根本不輸他家那個河東獅、臭娘們。

  在她行經迴廊後,他小心的尾隨在後。

  唐曉怡步下階梯,往另一小徑走,驀地,一個強大的力量拉住了她,她嚇了一跳,哐啷一聲,手上的漆盤落地,粥品也倒了一地。

  但她無暇顧及,她馬上被強拉入一個懷抱,在她直覺要開口呼救時,一個大掌已經粗暴的摀住她的口鼻,她奮力掙扎,但那人的力氣很大,一路將她拖入隱密的假山後方,她只能朝摀住她口的手用力一咬——

  「噢!」潘世軒吃痛的放開她,再甩了下手。

  她很快的轉過身,喘著氣,同時也看清楚攻擊她的就是潘世軒,「是你!你想幹什麼?我要叫人了,你快讓開。」

  潘世軒刻意擋著去路,怎麼會讓?

  「你叫啊。」他一步步接近,笑得淫穢,在她退到假山壁時,他以雙手撐住她的左右兩方,將她困在自己懷裡。

  「好久不見了,有沒有想我?」他對她可一直很有興趣,才頻頻調戲。

  她臉色丕變,糟了,他身上有酒味!

  「怎麼不回答?說來明明是我先看上你的,但外傳季紹威與你相從甚密,怎麼樣?既然都嘗過翻雲覆雨的滋味了,再試試我的……」他邪魅的傾近。

  齷齪!「放手!」可惡,他醉了,力氣竟這麼大!

  「放手,來人啊,救命!放手!」她努力的掙扎,但她的力氣實在不敵這個色胚。

  他整個人貼靠向她,動作粗野的硬是將腿擠入她雙腿間,讓她感受他的亢奮。

  她想吐了!但他的手開始撕扯她的衣襟,她在掙扎中,髮釵落下,前襟被撕開,但她不忘大叫,「救命!救……」

  他沾染酒味的唇靠近,她急急閃避——

  「這是在做什麼!」

  唐曉怡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開心聽到季語欣的聲音,雖然下一秒,她就被潘世軒推倒在地,但她知道,沒事了!

  季語欣火冒三丈的瞪著死性不改的丈夫,再看著跌坐地上,披著一頭散髮,狼狽不堪的唐曉怡後,目光再回到丈夫身上,「你瘋了嗎?這裡是什麼地方!」  

        潘世軒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唐曉怡的叫聲不只將他妻子叫來,還有幾名奴僕丫鬟正瞪著他看,瞬間,酒意消去不少,他急急的撇清責任,「是她勾引我的。」

  「我想也是。」她恨恨的瞪著唐曉怡,即使心知肚明真相為何。

  唐曉怡在一名丫鬟的扶持下站起身來,一手揪著被撕開的衣襟,難掩怒氣的直視著她道:「世子爺是不是個色胚,大小姐你當妻子的比誰都清楚!就連白痴都能看得出來誰在非禮誰!」

  季語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竟敢說我是白痴!別忘了你是身分卑賤的奴婢,世軒要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拿什麼翹?什麼非禮?是我跟世軒說他可以要你,至少你比那些妓女要乾淨!」這後半段話,當然是氣話,但她就是見不得唐曉怡一副清高樣,搞不清楚自己只是個賤奴才。

  唐曉怡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是你允的?!」

  其他奴僕丫鬟們也不敢相信,一時之間,也都憤怒的看著她。

  這讓季語欣更為惱火,陡地拉高聲音,「幹什麼?反了嗎?誰才是主子?你們不過是我季家買來的奴才,連命都不值錢,讓她當通房還便宜了她!」

  聞言,潘世軒就喜孜孜的握著她的手,「你願意讓她當我的通房了?」

  騎虎難下,她說不准,不是自打嘴巴?「對,我這就去跟娘要了她!」哼,將她帶回家裡,看她怎麼整死這丫頭!

  其他奴僕們面面相覷,怎麼會這樣?唐曉怡不是爺的人嗎?他們都這樣以為的。

  「我不會去的!」唐曉怡突然開口。

  季語欣走了兩步,半瞇起黑眸,猝然又轉身的走到她面前,「你以為你是誰,我是王府的大小姐,我作主要你跟了世軒,我哥跟我娘都不可能為了你這卑賤的奴婢拒絕我。」

  這一點,唐曉怡還有自信,他們——至少,主子一定不會答應的,但她也受夠季語欣的驕蠻了,「一個嫁出去的人,三不五時就鬧著回娘家,前陣子沒回來,這裡總算清靜多了,但這次回來,依然只會吵、只會要錢,沒有一個女兒樣、沒個當人妹妹的樣子,也沒有一個主子樣,當然,更沒有個妻子樣,見丈夫調戲丫頭還一味護短……」

  「你敢教訓我!」季語欣惱羞成怒的怒叫,一把拉起衣袖就要摑她一記耳光,但她高舉的手猛地被人扣住。

  「該死的,是哪個賤奴……」她怒罵的聲音突然消失。

  扣住她手的是季紹威,而她從沒看過他有這樣的眼神,陰狠無情,像要一掌殺了她似的,「哥——」

  季紹威甩開她的手,黑眸裡的冷芒令她嚇得腿一軟,直接跌坐地上。

  他快步走到唐曉怡身前,見她披頭散髮、臉色慘白,一手抓著被撕裂的前襟,心一陣揪痛,他強忍著不捨的情緒開口,「還好嗎?」

  她一直很堅強的,自始至終,連一滴眼淚都沒落下,但他這一聲,竟輕易的就將她的眼淚逼出來,她眼眶一紅,哽咽的道:「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看著她淚水滴落,他的心都痛了!他陡地轉身,走到一直不敢看他的潘世軒面前,半瞇起黑眸瞠視著他。

  一見他眸中憤怒的戾氣,潘世軒嚇得往後一步,還因為太緊張,踉蹌的往後仰,狼狽的跌坐在地上,還是甫站起身來的季語欣大膽上前,將丈夫扶起來。

  但下一秒,季紹威突然出拳揮向潘世軒,力道之大,將潘世軒整個人打飛,

  「砰」地一聲,撞到假山牆再跌下來,立刻鼻青臉腫,痛得他唉聲叫疼。

  「哥,你幹什麼?!」季語欣朝哥哥怒叫一聲,但在對上他那陰狠冷漠的俊顏時,頓時咽下還想冒火的話。

  此時誰也不敢說話,尤其是在場的奴僕丫鬟們,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子的臉色這麼可怕,氣氛凝結到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唐曉怡看到他為自己出了氣,眼淚反而掉得更凶,她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脆弱。

  季紹威看到她淚如雨下,心揪得更痛,他不發一語,走上前去,突然彎身將她橫抱起來。

  唐曉怡瞬間落在他寬闊又溫暖的懷中,驚愕地眨眨淚眼,「爺——」

  但他沒看她,只是繃著一張俊顏抱著她就往盛苑的方向走。

  「哥——」季語欣覺得顏面盡失,驕蠻性子還是讓她忍不住大叫。

  他腳步一停,冷聲道:「馬上離開王府,還有,一年只准你回府一次。」

  她窒了窒,「哥竟然只要那賤婢不要兄妹情。」

  「別逼我動手打你。」他頭也不回的道,但聲音更加冷漠。

  她氣得尖叫,「為什麼?她只是貪圖咱們季家的榮華富貴,她是惺惺作態,她是裝模作樣,她……」

  「而你只是潑出去的水!」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就算忍受不了她的驕蠻脾氣,也不曾說出如此絕情話的兄長,而且他始終背對著自己說話,這到底算什麼?然後她突然看到母親站在幾名奴僕後方,顯然大家看傻了眼,沒注意到她也被驚動過來。

  季紹威人高馬大,一眼就看到憂心忡忡的母親,但他還是繼續說:「給你半個時辰收拾行李離開,只要被我看到你還留在府裡,我會毫不客氣的將你跟你丈夫轟出去。」丟下這句話,他定定地看著皺眉的母親一眼後,抱著靜靜窩在懷裡的唐曉怡離去。

  季語欣氣得咬牙切齒,但她又不敢說出反駁的話,在季紹威的身影消失後,她才氣呼呼地推開那些沒長眼的下人,看著母親道:「娘怎麼也不幫幫我?」

  這時候,許多奴僕才注意到老夫人也在呢。

  趙秀妍輕嘆一聲,「聽你哥的話吧。」

  「娘,你怎麼也——」她氣到淚水潸然而下。

  趙秀妍搖搖頭,再以厭惡的眼神看向一旁狼狽的潘世軒,「他做的事,娘也無法苟同,何況他下手的對象還是你哥中意的姑娘。」

  「姑娘?!她只是個賤婢!」季語欣尖酸的咒罵。

  趙秀妍難得的臉色一凝,「她替你哥做了多少事,別說娘,其他人也都看在眼裡,辛苦不在話下,」她愈說愈生氣,因為女兒就是一張不受教的臉,下巴還揚得老高,「反觀你呢?嫁出的女兒老往家裡來不說,動不動就買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全由府裡帳房支付,娘的錢也全給你了。」

  「娘,我就算是嫁出去,也還是你的女兒啊。」她怒斥。

  「所以,就能理直氣壯的坐享其成嗎?」趙秀妍也惱了。

  她頓時語塞,但心裡覺得委屈透了。

  趙秀妍嘆息一聲,「你哥說對了,我疼你根本是在害你,你回家吧,好好收斂脾氣,學學如何為人媳、為人妻。」

  「好好好,都我不對,我走!」她火冒三丈的走向還疼得將身體靠在假山牆面的潘世軒,他一張俊秀的臉已黑青一半、嘴角流血,她氣得握拳朝他怒叫,「還不走?還不夠丟人嗎?!」

  潘世軒撇撇嘴角,但想靠一己之力走動還真不行,季紹威那一拳打得真狠,他腳也在跌下時拐到了,「過來扶我,我腳痛。」

  「你們看戲啊?不會去幫忙!」季語欣氣哭了,她身邊的人都是飯桶。

  奴才們看向趙秀妍,似乎也為了要不要幫忙而不知所措,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他們還真的想袖手旁觀,一點也不想幫這個不要臉的色胚。

  「去幫忙扶著。」趙秀妍終於不忍的開了口。

  奴僕們只得幫忙扶著潘世軒出了府,再上馬車,與氣呼呼的大小姐一起離開。

  他們由衷希望,這一對老是唾罵他們、跋扈又囂張的夫妻,一年真的只見一次面就好。

*             *             *

  季紹威抱著唐曉怡回到盛苑的房間,將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

  說來,她是備受禮遇的,這間房美輪美奐,有個小花廳,一排珠簾後方,有一張紅木嵌螺鈿的大床,四周的家飾更是精雕細琢。

  他在床榻邊坐下,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凝睇,伸出手輕輕的拭去她仍留在頰上的熱淚,黑眸裡有著深濃的歉意、不捨,以及一種再也無法隱藏的濃烈深情。

  她不覺屏住氣息,看著他的俊臉愈靠愈近,她感覺到灼熱的呼息拂上她的臉頰,接著,他微涼的唇碰觸到她的,她微微喘氣,他的唇舌溫柔探入,她瞬間被他的氣息籠罩,四周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但感官全鮮活了起來,她清楚感覺到他愈吻愈狂野、她嚶嚀喘息——  

        「砰」地一聲,房門突然被撞開。

  他飛快的放開她,見到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的小雪跟小玉,「你們照顧她。」

  他快步的越過兩人走出去。

  她粉臉羞紅,對小雪跟小玉笑得賊兮兮的笑臉,她只能傻笑,但心花朵朵放,他吻了她!他吻了她!

  「天啊,我們看到了!」小雪跟小玉臉紅紅的又叫又跳。

  「拜託,別說出去。」她不得不跟兩人雙手合十的拜託。

  她們很用力的點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但這麼好的事,她們怎麼守得住?不久後,王府內就傳出主子跟唐曉怡在一起的事,另外,下人們的一些好處,也不知是怎麼傳開來的,大家都說是唐曉怡給爺的建言,所以大家對她感激萬分外,更是一致的希望她很快的就能當主子的小妾,屆時,大家一定過得更好。

  何況,主子不可能一輩子不娶正室,城裡也有許多名媛千金對主子芳心暗許,萬一主子娶進來的是一個跟季語欣同樣驕蠻跋扈的千金女,大家的日子就難過了,若真的出現那樣的當家主母,至少還有事事為大家著想的姨娘啊。

  趙秀妍也耳聞奴僕間傳出兒子跟唐曉怡在一起一事,她是開心極了。

  她早看得出來兒子對唐曉怡是特別的,要真能湊成一對,她絕對是樂觀其成,但是先前催兒子找個妾或通房,引來兒子太大的反彈,這回,她選擇不插手,慢慢來。

  但她不忘對唐曉怡特別好,要下人熬安神湯給她喝,還找了織坊的繡娘到府替她量身訂作,裁製多件布料上等、繡功精細的衣裙。

  唐曉怡的確受驚不小,但她的心臟沒那麼弱,也沒被潘世軒佔便宜,倒是發生意外的好事,想到前幾天那個吻,她的心裡就甜甜的。

  但眼下,看著這一室剛讓人送過來的昂貴衣服外,還有一盒添購的珠寶首飾,她連忙搖頭婉拒,「老夫人,這些都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傻瓜,我對你好,也是希冀你對王爺好,替他生個娃兒就更好了。」趙秀妍可是抱孫心切。

  這話也說得太露骨了!她的一張粉臉頓時漲得紅通通的。

  站在一旁的小雪跟小玉更是替她開心,她們兩個現在可是負責侍候唐曉怡的丫頭,所以,在老夫人跟隨侍的丫鬟離開後,她們迫不及待地將唐曉怡拉到梳妝台前,不顧她的反對,替她細細打扮起來,一定要讓主子驚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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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07: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當唐曉怡被打扮得像個開屏孔雀,被小雪跟小玉又推又拉的走到盛苑院落,要再往書房時,書房門突然開了,季紹威走出來,一看到她,眼裡閃過一道驚艷光芒。

  「爺好。」她不自在的一福,也不知在羞什麼!

  小雪跟小玉笑咪咪的向主子行禮,再爭相說著,「爺,曉怡很美吧,剛剛更美呢。」

  「就是,我們幫她戴了老夫人送的珠寶首飾,她全拿掉了,只留耳環。」

  唐曉怡尷尬的笑,「我覺得太多了,而且這身衣裙也太昂貴了,老夫人大手筆送我,但無功不受祿……」

  他微微一笑,「你做了很多,何況是我娘的好意,你就大方接受。」

  她只能點點頭。

  「而且,你這樣很好看。」他忍不住讚美。

  一雙映著光芒的黑白明眸,點上胭脂的粉潤櫻唇,半掩在烏潤秀髮下的耳上有一對瑩白的單珠耳環,再加上身上一襲粉藍色刺繡裙服,襯著她淡掃蛾眉粉白柔凈的臉頰,讓人看來份外的吸引人。

  唐曉怡很難不臉紅,但心裡著實開心,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她好像可以體會了。

  小雪跟小玉還在一旁擠眉弄眼、洋洋得意,但在主子看向她們時,她們急急行禮,再聰明的退下,讓兩人獨處。

  季紹威靜靜地看著唐曉怡,卻欲言又止,讓她莫名地緊張起來,事實上,從那個突如其來的吻之後,她一樣跟著他到處走,但並未出現第二個吻或第一個擁抱……

  突然間,他開口了,「你今天有客人。」天知道,他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夜深人靜時,讓他一再回憶並想回味的吻。

  她困惑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竟見到許久未見的呂燕朝他們走來,她看起來豐腴不少,元志邦還亦步亦趨的護著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還真好笑。

  呂燕也看到她了,下意識的就要跑向她,但馬上讓元志邦給拉住,還被狠狠的瞪了一眼。

  也或許跟元志邦混得太熟了,唐曉怡想也沒想的就道:「你為什麼要瞪呂燕!」

  「她不聽話。」他有些孩子氣的又瞪她一眼。

  呂燕卻笑了出來,「沒事嘛,對不起,我會小心,」她再看向還想為自已說話的唐曉怡,「我從元爺那裡知道你被世子爺欺侮後,一直急著要來看你,可元爺不讓我過來,因為——我有喜了,但大夫說有點不穩定,要臥床一陣子,現在好了,元爺才讓我來呢。」

  「太好了!太好了!」唐曉怡開心的擁抱她,這麼熱情,讓呂燕有點害羞。

  她笑看著呂燕,圓潤了些、也多了抹少婦的風韻,如今懷孕,臉上還有一種即將為人母的光芒,「你變得好美。」

  「你才變得更美。」呂燕馬上回答,她長了些肉,一張清秀的臉蛋仍然未施脂粉,但整個人會發光,就像是沐浴在幸福中的人。

  「我美,但也沒有你美。」她微笑的看著如芙蓉面的呂燕。

  「你們兩個,我跟爺還在這裡呢。」元志邦開玩笑的調侃起兩個互相稱讚起來的美人兒。

  呂燕羞紅了臉,就連唐曉怡也很尷尬,下意識的看向季紹威,卻正好對上他專注凝睇的眼眸,但她這一對上,他卻別開了臉。

  又來了!在上次那個意外之吻後,季紹威就開始跟她的眼神躲貓貓,讓她不禁懷疑,他難道後悔吻她?!

  也不對,有時候他來不及避開時,她清楚的看到他眼裡的深情及溫柔,所以,問題出在哪裡?難道是他身體有隱疾的事?

  季紹威若是知道她看著他的時候,在想著他無法人道一事,肯定會暴怒吧!

  但他想的仍是他的趁人之危,他的趁火打劫,他無法不對自己生氣,竟會在唐曉怡被潘世軒欺負後,毫無預警的吻了她!說來,他跟潘世軒又有什麼差別?!

  不、不同的是,他是深愛著她的,但也因為愛她,他是否更不該去招惹她?

  「成為嗜血惡獸……呼呼……失去摯愛……終將……呼……呼……難容於世、至死方休!」

  這句咒語時不時的浮現腦海,警告著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該跟她說清楚,他不能也不可以愛她,但每每見到她,他又說不出口。

  有時候,他真的很討厭自己這壓抑的性格,他無法放縱自己去愛卻又捨不得放手。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志邦,她們許久未見,讓她們好好聊聊。」

  唐曉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全盯在王爺身上,在對上呂燕意有所指的笑容時,更是紅透了臉頰。

  他與元志邦先離開,不忘吩咐下人為兩人擺上一桌甜點,再沏上一壺好茶。

  兩人坐在亭台內,笑意盈盈,老天爺對她們很好,如今不再是窩在廚房的小丫頭,還能在這裡喝茶吃點心聊心事。

  「曉怡,我看你當定爺的女人了,我剛剛有看到哦,雖然爺一下子就恢復自然的神態,但我從沒看到爺這麼認真、溫柔的看過任何女子。」呂燕真的很替好友開心。

  「我不知道。」

  唐曉怡心裡是很糾葛的,她不曾談過戀愛,但她知道她是喜歡主子的,不只是他英俊的高顏值,還有很多很多的優點,他是愛毛小孩的男人,他也愛家、孝順母親,他有責任感,他對她有恩,他也給了她很多很多的自由,他更信任她,願意傾聽,只是,他也還有無法釋懷的心結……

  「你還不知道?我都從元爺那裡知道了,」呂燕可興奮了,「有些奴僕看到你還給你行禮,包括過去老是欺壓你的杜大娘,見到你都來巴結,還笑咪咪的欠身喊了句,「未來的姨娘好!」」

  真是鹹魚大翻身!一個準姨娘,他們是用這樣的目光在看她的,唐曉怡也知道,只是,一個妾?

  也是,這是古代,門當戶對很重要,何況他還是戰功赫赫的王爺,她這個來自飢荒地帶的小丫頭怎麼撐得起王妃這稱號?  
  但她不在乎的,管他是納妾還是娶妃,對她這個現代人而言,她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季紹威愛她就夠了!

  所以,即使他無法人道,她也還是愛他,但為了顧及他的尊嚴,她不會主動求愛,她等著他敞開心房,告訴她他的隱疾,然後,她會很堅定的告訴他,不能行房沒關係,兩人在一起絕對有比性愛更值得在乎的事……

  不過,幾日後,急著抱孫的老夫人已等不及地主動約她到她房裡坐坐,喝些茶,聊些讓她臉紅心跳的事,迫得她不得不出賣某人的隱疾。

*             *             *

  下人們對唐曉怡的態度改變,就連季紹威都感覺到了,但她倒挺沉得住氣,一如過往,也沒有任何改變。

  說來,他是有點悶、有點火,但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惱火什麼,難道是在期待她能主動表現出什麼,讓他有勇氣去擁抱她。

  懦夫!愛得這麼糾葛,愛得這麼苦,根本不須什麼難容於世,至死方休的詛咒,眼下這種想愛又不能愛的苦楚,已經夠讓他心痛了!

  站在練功房的大院,他像要把一肚子的悶火、怨懟、怒氣宣洩似的,一拳一拳的朝木樁猛打,在初夏陽光下,一個時辰後,他已汗水淋漓。

  此時,唐曉怡端著涼飲過來,將茶盤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站著看他。

  主子每每來練功,總是打著赤膊,他胸肌糾結,線條極好,就連背肌也極為結實,此刻上半身布滿汗水,在璀璨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的小臉燙紅,這絕不是因為陽光,她可是站在陰涼處。

  可在現代,大街小巷都有男人的半裸廣告或公車廣告滿街跑,為何看到主子半裸,她就特別害羞?!一顆心還怦怦狂跳,超有感!

  季紹威也看到她了,他暫時中斷練拳,走向她,她連忙遞上毛巾,他隨意擦一下,就看向她備的茶,她趕忙拿過毛巾,再將涼茶遞給他,他接過手,以杯就口。

  她看著汗水從他額際滑落,看著他因喝茶而滾動的喉結,再看著汗水從他結實赤裸的胸肌滑落——她怎麼覺得口乾舌燥、猛咽起口水?

  慘了,該不會是昨晚老夫人找她說的那一段話在她腦袋裡發酵,害她像個發春的花痴吧!

  老夫人——糟糕!她想到出賣主子一事,雖然她希望老夫人別再給主子生子的壓力,但她突然感到後悔了,這麼私密的事,她實在不該多嘴。

  季紹威將茶杯遞給她,她遲遲沒接手,「曉怡?」

  她一愣,「是,我、我去忙了。」她回神接過茶杯,再放回茶几上,隨即端起茶盤往廚房走去。

  怎麼魂不守舍的?季紹威蹙眉看著她心事重重的背影。

  此時,一名奴僕快步過來,向他福身行禮,「爺,老夫人請爺去見她,說有要事相議。」

  季紹威點點頭,「跟老夫人說,我一會兒就過去。」

  他沐浴更衣後,前往母親所住的院落,母子小聊一段時間,就見季紹威鐵青著一張俊臉返回盛苑,端坐在廳堂,等著跟某人算帳!

  其間,元志邦還帶來兩本在外地買來的解咒書籍,但見主子表情有異,聰明的拱個手,也沒多說什麼就回家抱美人去。

  唐曉怡在廚房內忙碌一陣後,將晚膳送到廳堂,就覺得主子的表情有點不太好,她站在一旁,懸著一顆不安的心看著他。

  「昨晚,老夫人找你去說話。」

  她臉色一變,「是的,爺。」

  他緩緩瞇起眼,「老夫人說了什麼?」

  她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說我善良聰明,跟爺相處也很不錯,還有很多……但說到後來,就不好說了。」她不斷的猛咽口水,最後,乾脆低頭了。

  「什麼不好說?說!」他的眸中閃過一抹火花。

  她身子一僵,她哪敢說!

  她不敢說嗎?無妨,他已經從母親那裡聽到了——

  「娘跟曉怡說,你自從休妻後,不曾跟哪個姑娘特別親近,雖然曉怡是個丫頭,但娘不介意,只要她願意替你生個一兒半女,娘就保她一生的榮華富貴。」

  「她怎麼說?」

  他注意到母親欲言又止,一張臉還突然紅了。

  「娘——嗯,雖然我們是母子,可是有些話實在難以啟齒,但為了香火傳承,娘還是想問,」她鼓起勇氣的開了口,「威兒,你——你是不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隱疾,所以、所以,一直不願再談婚事?」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母親。

  她眼眶紅了,「你老實說沒關係,雖然娘也覺得不自在,但那丫頭說得對,這世上,如果連我這個當母親的都不能替你分擔這不能人道的痛苦,還有誰可以呢?」

  話一說完,她已哽咽的哭出聲來。

  他雙手陡地握拳,不敢相信他耳朵聽到的!

  「母親,請相信兒子沒有隱疾。」他隱忍著一肚子的熊熊怒火,在母親仍然半信半疑的淚眼下甩袖而去。

  所以現在,面對著膽敢無的放矢的唐曉怡,他真想一掌打死她,上回他化身為虎時,她就提過,對追風也說過,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愚蠢到去跟他母親說!

  有殺氣!她感到無形的怒火席捲而來,她下意識的連退好幾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到底是誰跟你說,我不能人道的?」他幾近咬牙切齒的問。

  「爺、爺怎麼知道的?難道老夫人……」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瞧他步步逼近,她忍不住後退,直到背抵住了牆,動彈不得。

  「你給我說清楚!」他額角青筋跳動,咬著牙,低頭靠近她,兩人間的距離只有咫尺。

  熊熊怒火拂面,可怕的壓迫感讓她不由自主的猛吞口水,「其、其實,人要勇、勇敢的面對自己的隱疾——唔!」

  她驚呼一聲,紅唇已被封緘。

  他要讓她知道她錯了,大錯特錯!他近乎掠奪的強吻,熱燙的身軀將她壓靠在牆上,胯下的亢奮緊貼,他要讓這該死的丫頭不敢再輕蔑他!

  她被吻到快沒氣了,他還將某個凸起物擠靠在她的雙腿之間……

  完了!是「那個」吧?!她喘息著,想大喊自己錯了,他是可以那個的男人。

  但她的嘴被封住,怎麼喊?

  一開始,怒火攻心的季紹威只想讓她知道他沒有「不行」,但他失控了,克制不住的情慾狂潮已往他的四肢百骸流竄。

  他停不了手,她是如此的甜美,再加上這段日子,苦苦壓抑的情感也已瀕臨潰堤,在情慾的浪潮下,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出,他激狂索愛,但她在情慾上一直是個生手,穿越前是,穿越後也是,菜鳥級的她哪能抵抗他霸道的吻、狂野的愛撫,這由他一手主導的猖狂慾火,將她的理智燃燒殆盡,僅在轉化成女人的剎那,強烈的痛楚下讓她短暫尋回一點,但也只有片刻,便再度沉淪。

  他滿足的凝睇她深陷情慾的臉龐,聽著她低泣、呻吟,直到她因狂喜而哭叫後,他才允許自己得到釋放……

  唐曉怡是禍從口出!季紹威為了證明他不是無法行房,就將她吃乾抹凈了。

  而且,在證明了他不是不能而是不願後,也許是覺得吃一次跟吃兩次、三次都一樣,一連幾天下來,他倒是吃她吃得理直氣壯,還愈吃愈上癮。

  唐曉怡自認比較糟糕的是——她沒有拒絕、沒有掙扎。

  當然,她應該比古人更了解性慾這玩意兒,畢竟網路世界什麼都有,她雖沒經驗,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她隨手在網路上也看過不少,然而親自上陣,還是跟自己有感覺的男人翻雲覆雨,捫心自問,真的挺美好的!

  再想到昨晚,他看帳本看到一半,就在書房裡對她這樣又那樣,她的臉就漲紅發燙,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性情極度壓抑的男人在床笫間,會變得既癲狂又熱情,但她呢?被挑起情慾,意亂情迷,卻又百分百的配合他的節奏,讓他狠狠疼愛了一整晚,她會不會也太縱慾了?

  想到這裡,半夢半醒的唐曉怡突然回過神來,陡地睜開眼眸,再迅速的坐起身,看著這間寬敞豪華的寢房,上等檀香木的櫃子上擺放著一件件價值不菲的古董珍品。

  天啊,是真的!季紹威在書房跟她翻雲覆雨還不夠,後來還抱著她進到臥房,再大戰一回合,此刻,她都還裸著身呢!  
  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太陽這麼大?看來就像是正午或午後的陽光——糟了,她不會睡到中午吧?!

  在她驚慌失措要找衣服穿上時,房門也讓人輕輕地打開一個縫來。

  她連忙抓起被褥遮住自己半裸的身體,而小雪跟小玉已笑咪咪的奔至床前,煞有其事的福身行禮,「你醒了呀,唐姨娘。」

  她粉臉漲紅,「你們在胡說什麼?!」

  「我們說,現在可不止是日上三竿喔,連午膳剩食的發放都過了,你還沒起床呢。」小玉一臉賊笑。

  「就是,我說你當姨娘的日子不遠了,你肚子裡可能已經有娃了啊。」小雪開心的說。

  小玉也眉開眼笑的接著道:「還有啊,老夫人在發放剩食時沒見到你,還刻意叫奴僕去查你是跟著爺出門呢,還是在盛苑裡睡著。」

  聽到這裡,唐曉怡更囧,早在她被爺吃乾抹凈的隔天,她就讓老夫人給叫去,在確定主子那方面沒問題後,老夫人是謝天謝地,也謝謝她。

  這陣子更是天天往廟裡去,備三牲四果拜註生娘娘,要替爺求個小壯丁。

  「結果我還在睡!」真是丟臉死了!「爺怎麼沒叫我?」

  「爺不會叫的,他還交代不可以進來吵你。」

  「不止爺,連老夫人也有交代。」

  小雪跟小玉笑嘻嘻的又是一人一句。

  她糗得無言,顯然她成了王爺的女人已是全府皆知。

  「爺還有交代,你醒來要替你沐浴更衣呢。」

  兩個小丫頭也不管她說她要自個兒來,就推著她往浴池去,開開心心的侍候她洗澡。

  唐曉怡很不自在,她全身還有被主子狠狠吃過的吻痕,真是的,又不是狗狗佔地盤,還做記號呢,偏偏小雪跟小玉邊替她洗還邊說:「好多青青紫紫喔。」

  「難怪,爺還交代要抹藥呢,爺好粗魯喔……」

  羞死人了!唐曉怡臉上的酡紅使她原本就曬不黑的肌膚更顯紅嫩,讓兩個丫頭又是曖昧的笑說:「果然,被愛過的女人會更美耶!」

  片刻之後,唐曉怡才梳好妝著好衣,老夫人就在丫鬟的隨侍下過來了。

  她連忙欠身行禮,「老夫人。」

  「好好好。」趙秀妍笑咪咪的邊說邊看著她仍然平坦的腹部,再示意丫鬟讓她們將端來的飯菜及一碗補身藥湯全放桌上。

  「餓了吧?多吃點,我已經跟紹威說,你是個姑娘,沒必要跟他到茶莊或外頭做生意,所以你就在這裡,養好身子侍候他就好了。」

  唐曉怡只能尷尬點頭,老夫人是希望她乾脆都躺在床上,讓忙碌的主子能隨時上床播種,早早受孕吧。

  「對了,納妾的事,紹威說他自有主意,要我別多想,」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只要你做到三從四德、嫻淑恭良,替我季家生個娃兒,紹威還是沒有任作動作的話,我也會替你出頭,讓你當姨娘……」

  說到這裡,一名可以自由進出盛苑的奴僕突然走到門口,先向老夫人行個禮後,想了想,又對唐曉怡行個禮,這才看著老夫人,「大小姐又來了。」

  趙秀妍嘆氣,這個「又」代表的是女兒這幾天總在兒子不在家的時間進門,也不知是否派人在王府外察看,不然哪會避得那麼徹底?!

  「你吃吧,我先走了。」她朝唐曉怡溫柔一笑,即帶著丫鬟離開。

  「大小姐真敢,爺都說出那麼難聽的話了,她還敢天天來要錢。」小雪受不了的搖頭。

  「曉怡,你說爺也不知道嗎?」小玉好奇的問。

  她沒回答,只是坐下來吃飯,她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呢。

  王爺怎麼會不知道,這府裡的大小事都有人跟他報告,只是,畢竟是親兄妹,錢又是老夫人給的,他總不能去質問母親吧?

  算了、算了,她不多想,錢也不是她的,看著眼前一桌飄散著誘人香味的好菜色,又見小雪跟小玉被誘得頻頻吸氣,「一起坐下來吃。」

  兩人彆扭不敢,但在她的堅持下,三人吃得好開心。

  真好,她有愛人,也有朋友,唯一不好的是,毛小孩失蹤好久啊!

  撇除毛小孩不談,唐曉怡的日子過得知足、快樂,幾近圓滿,對將成為季紹威的妾或通房,她是不在乎的,倒是他總會在忙碌之餘找時間耕耘播種,讓她充滿期待,希望能做人成功。

  她在這裡沒有親人、沒家人,要是能為深愛的男人生一個小娃兒,光想她就覺得好幸福。

  只是,有件事,她一直不知該不該向他開口問?

  此刻,兩人在氤氳水霧的浴池裡共洗鴛鴦浴,她舒服的貼靠著他,目光卻落在他的背肌上。

  他曾是主帥,在沙場征戰百回合,身上的傷疤真的不少,但引起她注意的是,後背肌上一個像彎月形的傷疤,這跟幾個月前,毛小孩在柴房內突然焦躁不安,她為了尋它,在窗前看到的那名裸男一樣,同個位置、同樣大的疤痕……

  但那名裸男怎麼可能是主子?那可是僕役院,來到王府八年,她也不曾聽過爺是暴露狂,再則,這段肌膚相親的日子,他也很正常,沒啥怪異舉止。

  那名裸男到底是誰?還是,根本是她眼花看錯?

  「想什麼?」

  季紹威溫柔凝睇,她看向他,他一頭黑髮如瀑,俊美非凡,但最重要的是,凡事壓抑的男人,神情上難得這麼慵懶愜意,她何必再添事端讓他煩惱?

  她微微一笑,「沒想什麼。」

  「我得去茶莊一趟,在蘭城分鋪的管事要送帳本過來。」他說。

  她點點頭,茶莊的分鋪愈設愈多,他也愈來愈忙碌,哪天她得教教他各司其職,別什麼都要管……

  兩人起身後,回到臥房,她像個妻子一樣替他梳髮著衣,再親了他的唇一下,就打算送他出門。

  「你今天就在家休息。」他淺淺笑說。

  「我又沒做什麼,怎麼老愛我在家休息。」她很無聊呢。

  老夫人天天要人燉補湯給她喝,說是助孕,還要王府上下走路要注意,絕不能碰到她一絲一毫,好像她已經懷孕了一般,她要是老是在盛苑休息,不真的讓外界以為她懷孕了!

  他揉揉她的髮,「我一早就太放肆了。」他又笑說。

  他還好意思說!一早就大玩激情,兩人才去浴池凈身,真的很不懂節制。她氣呼呼的瞪著他,殊不知這神態看在他眼中有多麼吸引人……

  但她倒是看出他眼中的灼熱,這眼神她可熟悉了,害她心跳亂了,一張粉臉又浮現兩團嫣紅,「不行,才剛洗完澡……」

  不行是她說的,季紹威就想要她,喜歡看著她在他身下嬌吟,看著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誘人的身軀上,看著她因深陷情慾而迷離的眼眸、泛紅的胴體……

  情慾下的她是如此的美麗。

  於是,又是一次激狂銷魂,季紹威見她睡了,再次凈身後才離去。

  至於唐曉怡是被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吵醒的,勉強的打著盹兒吃點東西又睡了,再醒時已經是下午,趁小雪跟小玉不在,她徑自到浴池沐浴,一個人洗感覺自在多了。

  只是,才穿妥衣服——

  「大小姐,請你別闖進去,大小姐——」

  「滾開!」

  季語欣怒不可遏的推開一路想阻擋她進盛苑的丫鬟,終於進到寢房,而映入眼簾的唐曉怡一身清爽氣息,穿著一襲白色裙服,烏亮的髮絲尚未梳起,柔柔披在肩上。

  季語欣不悅的瞇起黑眸,即使脂粉未施,但不能否認的是,過去骨瘦如柴的唐曉怡多長了些肉,再加上她哥的寵愛,僅月餘未見,她就從一個醜小鴨變成天鵝了!

  還有她身上的白絲裙服,看來素雅樸實,其實那匹布貴得讓人咋舌,大哥這麼寵她,真是氣煞人也!

  還有娘,竟然當她面說沒有多餘的銀兩給她,卻是一回身就進了中藥行,買了許多昂貴的補身食材,面對她的怒聲抗議,也只淡淡的道:「曉怡要將身體養壯點,才能替咱們季家多生幾個壯丁。」

  太過分了!憑什麼?一個賤婢讓哥跟娘捧在手心寵著、疼著,卻無視她捉襟見肘的窘境,以及被丈夫嗤之以鼻的輕蔑與忽略。她吞不下這口氣,她不過來教訓一下唐曉怡,她滿懷的怒火就無法宣洩!

  那名丫鬟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但看向唐曉怡的目光卻帶著擔心。  

        唐曉怡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你去做你的事。」

  也好,老夫人到廟裡上香,不會那麼快回來,她趕快通知主子去。

  丫鬟點點頭,快步的跑出去,卻忘了給季語欣行禮,這讓她大為光火,「反了嗎?給我站住!」

  丫鬟在門口急煞腳步,連忙回身,一臉忐忑。

  她咬咬牙,「我才是這家裡的大小姐,而她——」她怒指著唐曉怡,「不過是個讓我哥洩慾的賤丫頭,你聽她的?!」

  丫鬟見她張牙舞爪,一張好看的臉都氣到扭曲了,她更急著要去通知爺了,再怎麼說,王府的奴僕們都知道,他們能回家看看老父老母、能有特別的休息日,都是唐曉怡的功勞,他們都已將她當未來的女主子看了!「奴、奴婢去忙了,大小姐。」她終於鼓起勇氣快速行禮,就急急的跑了。

  季語欣簡直要氣瘋了,她咬咬牙,幾步就衝到唐曉怡面前,「你厲害,真厲害,能管人,對茶莊的生意也行,當然,床上的功夫也很厲害,才能替我哥暖床!」

  唐曉怡深吸口氣,忍著沒說話。

  「不說話就沒事?真會裝,對了!我忘了你在外面還是個大善人,鼓勵一些菜販子、甚至是賣吃的店家、客棧比照王府用剩食救濟窮人,哼!你鬼點子可真多,」她面露鄙夷,「而我丈夫卻被你給徹底抹黑了,連王府大門都進不來!」

  唐曉怡其實很想提醒她,她也不能進來的,但老夫人心軟,讓她隨意進出,季紹威終究是哥哥,又不想讓母親難過,只好睜隻眼閉隻眼,至於另一件事——

  「那些食物有的賣相不佳,有的已經快過期,賣不出去、自己也不吃,拿來救濟人總比浪費食物好!」這一點,她願意說明。

  季語欣嗤聲一笑,面露不屑,「我倒忘了,你不就是因為家鄉鬧飢荒,才被賣到我家來的,當年的你才幾歲?」

  「八歲。」她答。

  但真正的唐曉怡早就餓死了,因一場車禍意外離世的她卻穿越時空在她身上重生,住在殘破不堪又漏雨的木屋內,看著守著一畝乾旱農地,骨痩如柴的父母又是淚水又是抱歉的將她賣給人口販子,只為了換取些米糧讓弟弟可以活下去。

  她能體諒亦能理解,但還是為原主的唐曉怡感到心疼,她的父母重男輕女,所以弟弟沒挨餓,但當姊姊的她,卻是一天只能吃上一餐,而那一餐充其量也只是浮著幾粒米飯的米糊,根本吃不飽。

  也或許她這個寄宿者曾經是個不愁吃穿的天之驕女,卻在穿越後,體驗了挨餓的苦,也體會到生命中的不平待遇及無奈,所以,穿越前的她對食物還沒這麼強烈的執念。

  穿越後,她開始見不得別人浪費食物,她能吃進肚子就吃進去,即使是在廚房被杜大娘欺負時,吃的是快壞掉但還沒餿掉的食物亦然,她的胃口才會愈撐愈大,但近日,在剩食救濟後,已恢復正常食量。

  「八歲,嘖嘖!八歲到我家,再用八年的算計,總算爬到我哥的床上,現在吃好、穿好,還會做表面功夫,做善事到外頭去,」季語欣兇惡的瞪著她,一步步逼近,「但賤就是賤,你就是被賤賣到我家的小奴隸!」

  唐曉怡一步步的退後,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不想跟她有肢體上的衝突。

  但這更觸怒季語欣,她半瞇起眸子,一個快步上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再以長指甲狠狠抓過,唐曉怡的手背上頓時出現五條血痕,她開心地笑了。

  唐曉怡顧不得疼,抽回自己的手,低頭看著手背上被抓傷的紅痕,上面還有血珠滲出,她可真用力!

  但這對季語欣還不夠,她還有一肚子的怒火未消,幾個爪痕算什麼?!她要將她的臉也抓花了,看她哥還要不要她!

  她再度上前,揮手就要往她益發美麗的臉上抓去——

  但身後突然有個力量將她往後一扯,害她狠狠的跌坐在地,一抬頭,看到的就是哥哥那張冷戾的俊顏。

  「你真是——不准再踏進王府一步,這一次,再也沒有商量的餘地,我會下令守門的小廝就算是拿著刀也要制止你進府!」季紹威真的是氣壞了,一再的容忍,但這個妹妹就是刁蠻不思長進。

  季語欣害怕的站起身,但驕矜的個性,讓她無法容許自己就這麼逃開,她下巴一昂,「哥!我要說些忠言逆耳的話,哥不該再讓這個賤婢耍得團團轉,明明外面有多少金枝玉葉愛慕著大哥,哥卻只要這個奸詐虛偽……」

  「滾!」他咬牙低吼。

  「哥!」她大叫。

  「滾!」他放聲大吼。

  季語欣氣呼呼的一跺腳,轉身奔了出去。

  唐曉怡深吸口氣,看著氣到握拳的主子,「爺怎麼回來了?」

  「有人通知我。」他的視線很快的落在她手背上顯眼的五道紅痕。

  她跟著低頭看,笑著搖頭,「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他擁著她到軟榻上坐著,去櫃子拿了藥盒,親自替她的手背上藥,卻一個字也不吭,他的歉意全藏在他溫柔而不捨的黑眸中,傷她的是他的妹妹……

  她懂,懂他的不捨、懂他的歉疚,她看著他蹙眉的俊顏,再看著她長了些肉的手,事實上,他還差人買了什麼潤膚膏給她抹手,她手上的厚繭也在緩慢的消失中。

  「爺,跟你說句真心話,我當一個丫頭——」尤其還是穿越來的,她保留了這句話,深情款款的看著他,「從不曾想到生命中會有這麼一天,有人愛著疼著,還能相依相偎,我真的感謝老天爺,能夠讓我遇見你。」

  他收拾好藥盒,才抬頭看她,「你過去過得很辛苦,我很心疼,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辛苦,甚至是被欺侮。」尤其是他的妹妹。

  她搖頭一笑,「我不怕辛苦也不怕被欺侮,只是會想到唐曉——我自己,」她想到這身體的原主,「我會感到不平,一家子若能同甘共苦,吃得少、吃不飽也沒關係,只要在一起就好,不該因為是個女孩就輕易被割捨、賣掉。」

  他不捨的將她擁入懷裡,「自古以來,男丁是比女子受到重視。」

  她抬頭看他,「那爺能不能答應我,不管我生的是男是女,一律平等視之?」

  他靜靜的看著她,神情卻有點複雜。

  「不行嗎?」古代重男輕女的觀念真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不容動搖?

  不是不行,而是她不會孕育他的孩子!他的大掌輕撫過著她的臉,再傾近,於她額間印上一記。

  他已經自私的擁有她,怎麼能再讓她為他生兒育女?那個解不開的詛咒是他的心結,所以他會用他所有的生命來守護她,讓她遠離一切的不幸。

  只是,要是有了孩子,杜丌的詛咒所帶來的不幸也許就會落在他們的孩子身上,屆時,她也得一起承受失去的痛,他怎麼忍心?!

  「好。」黑眸閃過某種情緒,脫口說出善意的謊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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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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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07: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然而,時序轉換間,季紹威再度變身成老虎,慶幸的是,變身時間在夜半三更,唯一被打擾的只有元志邦。

  元志邦聽到爪子抓門聲,一打開,不意外的,看到變身為虎的主子,還有那雙琥珀色眼眸中的歉意。

  「我懂的,爺,沒關係,我住這裡很好。」他蹲下身來,與虎眼平視。

  他還是感到抱歉,昨天元志邦才提到呂燕很希望他晚上能留在家裡,兩人感情愈來愈好,再加上呂燕的肚子漸漸大了,她希望晚上能看到他……

  「沒事,爺。」

  元志邦微微一笑,要說苦,主子可比他苦上要百倍千倍,旁觀者清,他知道主子的心淪陷在唐曉怡身上,可一旦化身為虎,刻意撇至腦後的詛咒就會浮上檯面,成為幸福背後的陰影。

  不久,天亮了,元志邦帶著老虎去找唐曉怡。

  「爺又臨時出遠門?怎麼昨夜連提都沒提?一早人就不見,老是神神秘秘的!」她不想抱怨的,但她以為他們感情已經更進一步,可以交心,可以信任彼此。

  「他信任你,所以把他的寵物再託付給你,你得負責它的三餐。」元志邦指指她的身後。

  她回過頭,一見到毛小孩,她眼睛一亮,馬上跑上前去,用力的撫摸它的毛,「你怎麼跟你的主子一樣,老是搞失蹤,而且,是說好的嗎?他在你就不在,你在他就不在。」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揉著它豐潤的毛。 

  這話聽得元志邦冷汗直冒,下意識的去看老虎的眼睛。

  但琥珀色的眼不見波動,他知道她很聰穎,這事還能瞞多久?他也不敢去想。

  慶幸的是,即使化身為虎,他也還能陪著她,吃她為老虎烹飪的料理,跟著她來到馬廄,聽著她跟追風抱怨他的不是,看著她仍不忘拿他的衣袍給追風聞,提醒追風,「爺一走都要個把月的,你別又忘了他的氣味,不給騎了呀。」

  他的事,她總惦記著,這樣被在乎的幸福,他好珍惜也好感恩,如果將來不是他想要的未來,至少,他還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可以留念。

  唐曉怡不知天天守在她身邊的老虎,心緒有多麼糾結又有多麼的愛她。

  但她心裡想著主子,思念都已泛濫成災。

  好在還有毛小孩在身邊,雖然老夫人不太放心她跟老虎那麼親密,但每天見一人一虎相處融洽,她也不多加干涉,但她還是怕老虎,來盛苑的時間少了,唐曉怡反而能喘口氣,不必戰戰兢兢的。

  但她一直都知道季語欣還是有來王府要錢,真的是古代版的啃老族,只是王爺對自己還是最好的,大門的奴僕沒讓人拿刀擋季語欣進來,但盛苑的大門就有帶刀侍衛,想來,他還真保護她。

  他到底去哪裡了?每次出遠門,回來就很忙,問去哪兒,都笑著混過去……

  她嘆口氣,一邊看著不遠處的毛小孩。

  盛夏的陽光將全身布滿黃褐色鬃毛的它照得閃閃發光,真的很好看。

  不過也因天氣太熱,它躲進院落的樹蔭下,四肢張開仰躺地上,氣喘吁吁。

  只是沒一會兒,陽光移位,又照到它,就見它用厚厚的手掌將虎臉遮住,以避開燦爛的陽光。

  看到這裡,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從亭台內起身走向它,「毛小孩,這幾日,我弄了不少冰涼的東西給你吃,像是涼粉凍、雞肉凍,但還是不夠對吧,天氣太熱了。」

  他看著她,天氣熱,的確是夏日變身時最難熬的一件事,但今年夏天不同,最難熬的是,他不能抱她、不能愛她……

  「來吧,有個方法可以馬上涼爽。」

  她引導它到池塘裡,讓它泡在水裡,見它表情舒服了些。

  「真好笑,老虎都會這樣消暑解涼,你怎麼不會啊?」她笑說。

  他沒想到她這麼懂老虎習性,比化身為虎的他還要懂。

  「舒服吧?動物跟人有啥兩樣?天熱了,都想下水的。」

  是嗎?他突然將尾巴往水裡打,濺得她滿身水。

  「喂!」她大叫一聲,但因為天氣實在太熱了,她沒生氣,反正濕都濕了,盛苑是禁區,她樂得與老虎玩潑潑樂。

  只是累了、喘了,她坐在池塘邊看著仍泡在池塘裡的毛小孩,突然有所感的道:「你這樣真的不太好,由人豢養,忘了獵食的本能,我實在應該跟爺說說,將你放養回山林,讓你明白活物當食物、追趕獵物才是你該有的生活方式。」

  他的反應是,將尾巴再往水裡打,再度濺得她滿身水。

  「好啊,毛小孩,你死定了!」

  她俏皮的再度跳下池塘,濺得它搖頭甩水,逗得她哈哈大笑,心裡想著,她跟毛小孩好像另一種版本的世界名著《獅子與我》。

  直到她看到元志邦、小雪跟小玉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她才濕漉漉的帶著同樣濕透的毛小孩離開池塘。

  三人的表情各異,也不知道看多久了,但她不在乎,心裡有個奇怪的聲音在告訴她,等主子回來,毛小孩就又不見了,所以,她要把握人獸的相處時間。

  稍後,她拿一桶桶水為它沖洗時,笑咪咪道:「人與猛獸的相處只要是真心,也能心意相通,對吧。」

  他深深的望著她,儘管詛咒一事仍存於在幸福的背後,但他想自私一次,他想完完全全的擁有她,他想召告天下,她是屬於他的,至於將來如何,他不願將一生的時間完全給了擔心,他只想好好的創造並收藏屬於兩人的幸福……

  一個月後,季紹威終於再度由虎化成人,得以接續他心中想要做的事。

  他想成親,不是納妾,而是要娶正室。

  說到婚事,母親及其他家族長輩原是樂觀其成,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但在知道新娘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而是一個卑微的小丫頭時,意見就多了。

  尤其是跟唐曉怡有過節的季語欣更是四處搧風點火,不惜一一拜會嫡系長輩說長道短,總結就是,「一個賤婢憑什麼當正室,坐上王妃之位?!」

  拜女兒之賜,趙秀妍承受了更多的壓力,不得不親自來到盛苑,屏退下人,與兒子單獨談談。

  「娘其實是左右為難,雖然曉怡的身世背景的確也困擾了娘,」趙秀妍看著坐在一旁的兒子,「但曉怡的確是個聰敏又對你有助益的姑娘,可以預見的是,她未來絕對會是個賢內助。」只是,肚皮還有些不爭氣就是了。

  「那娘就該支持兒子。」季紹威說得堅定。

  「但是,娘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家族嫡系分歧又多,不是娘說可以就可以,那些長輩……」她嘆了氣,搖搖頭。

  「我決定的事,尤其是終身大事,不會讓任何人左右。」他再次強調自己的決心。

  趙秀妍不由得擰眉,兒子的脾氣她也知道,今日若不讓他娶,錯過唐曉怡,未來,可能也沒有女人再入得了兒子的眼。

  「恕兒直言,娘若不同意讓曉怡成為正室,這一派嫡系也不會有子嗣,香火將斷在我這裡。」

  「娘不懂,不讓你娶,你也不要她了?」她可急了。

  「不,娘,就因為我太在乎她,無法將她當一個只是生養子嗣的工具,所以若沒給她一個正式的名份,我不會讓她生孩子,」他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直視著母親道:「其實,這麼長時間下來,她沒有懷孕,原因出在兒子身上。」

  他繼而道出,在邊陲重地駐紮打仗,時間短則半年,長則一年以上,再加上並非天天出戰平亂,有時一整個月,雙方休兵,日子枯燥,有的士兵會在休息時與附近的田園村姑,甚至到更遠的鄉鎮與妓女合歡解欲,也因為這些地方的女子大都貧困,若要翻身,離開是唯一的路,所以這些從都城前來打仗的士兵就成了她們眼中的希望。

  要能替男人生個孩子就有機會,畢竟多子多孫多福份,沒人不要這福份的。

  但軍隊長期駐軍,也有防範之道,怕士兵們讓女人有了孕,在戰場上分心,影響戰力,每個離營的士兵都被要求吃下一種抑制生育的藥丸,那是一個異族大夫研製的藥,以免士兵們大享艷福後,在兵營駐地出現一個又一個前來認親的私生子女,打亂軍紀也增加困擾。

  這種藥在都城也有得買,多在皇室王公貴族中流通,尤其是一些只想一夜風流卻不想冒出私生子女的公子哥兒。

  「所以——」趙秀妍大為震驚,她終於明白了,雖然兒子偶而外出一個月,但在王府的時間,小倆口明明那麼好,為何卻不見唐曉怡的肚皮有消息,原來兒子也吃了那樣的藥!

  他點點頭,「這件事,只有娘知道,也請娘保密,包括曉怡在內。」

  她看著兒子那張嚴肅到不能再嚴肅的俊顏,深吸口氣,她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羨慕唐曉怡,竟讓她兒子愛得那麼痴、那麼深。

  「好,娘去找那些家族長輩們談談,看看可有什麼圓滿之道。」她只能先行離開。

  季紹威起身,目送母親步出書房,由在門口候著的兩名丫鬟隨侍離去。

  他知道自己不孝,不該以這樣的手段逼母親,但在終身大事上,他只要唐曉怡,他要守著她,他想給她一個名份。

  他轉身走到茶几旁的黑檀木櫃,從中間的抽屜拿出一隻黑色瓷瓶,蹙眉想了想,再次放回去。

  吃藥一事,他不能讓唐曉怡知道,畢竟在幸福的底下,仍有著讓他無法甩脫的陰影,所以即使成親後,他仍會吃藥,他跟她仍然不會有孩子……這一點,他還是愧對了母親!

  驀地,一個極細微的腳步聲竄入他耳膜,他猝然轉身,「誰?」

  唐曉怡站在寢室與書房相連的小花廳,一旁就是她剛剛藏身的屏風,她在屏風後方已站了好久,足以聽到所有內容。

  因為她不動,他走近她,這才發現她滿臉淚水,「曉怡?」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正好熬煮了一道好料要給你吃,書房門口守著的丫頭說,你有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入,我就將菜拿回廚房,熱著……」她哽咽了,但話卻愈說愈急,淚也愈掉愈凶,「我進到寢室,本想整理一下,然後,我隱約聽到你的聲音,好像聽到戰場,我擔心你又要打仗,不然怎麼會一出遠門回來就跟老夫人說要成親,還說要我當王妃……」淚眼中有著感動與深情,緊緊的鎖住了他的,「甚至連老夫人也天天出去,說是要跟一些長輩們談我們的婚事……所以我……」

  「沒關係的。」他明白了,她聽到了,震撼了,心也亂了。

  淚水再度滑落粉頰,「不對,有關係的,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因為一切都太突然,我太害怕了,所以才忍不住過來偷聽,就怕你要上戰場……」

  他一把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溫柔安撫,「沒事,我沒有要上戰場。」

  「我知道,可是你好傻,你可以有三妻四妾,你可以有好多兒女。」唐曉怡熱淚盈眶,她何德何能能在這三妻四妾的古代,找到一個如此專情的男子!

  「我不傻,我的心太小,我只想要我深愛的女子孕育我的孩子,我只想護衛我在乎的你。」他心裡也有一抹小小的希冀,若在未來的某一天,她看到他化身為虎,會不會不怕?有沒有可能因為他是如此的深愛著她,而寬容的接受他?他是那麼那麼的在乎她啊。

  她靠在他懷裡,感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讓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再仰頭看著他,「我也想要守護你。」

  他深情凝睇,他跟她的感情,與跟青梅竹馬的張玉弦截然不同。

  他跟張玉弦是眾人眼中的金童玉女,理所當然的成為一對。

  但他跟唐曉怡分享了更多的心情,不管他是人還是虎,她的一顰一笑是那麼的吸引他,從坦然承認愛她的那一刻起,與她在一起時,特別的自在,再也不曾感到孤單。

  如果能與她相知相愛相守一生,一如尋常的夫妻,擁有這般平凡又不平凡的幸福,該有多好?

  他俯身,將一個充滿期許的吻柔柔的落到她的唇上,再將她打橫抱起,回到房裡,讓她在他身下嬌喘、呻吟,這一夜,在她酣然熟睡後,他獨自來到書房裡的暗室。

  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他的視線再度來到那本從無人書鋪買的書冊,他拿起書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下,打開翻閱,希望能看到什麼「希望」。

  他一頁一頁緩慢的翻閱著,驀地,他發現有一頁似乎稍微不同,好像厚了點?!

  他查看頁數,果真,少了一頁,奇怪的是,內容的接續卻是正常的。

  他好奇的輕輕一搓頁面,發現似乎有黏貼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輕輕拉扯,將其分開後,卻是失望的。

  頁數存在,但這拉開的兩頁卻是空白的!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將其合上,站起身,突然,桌上的書竟然主動翻頁,而且,就回到空白的那一頁!

  他難掩興奮地再度坐下,仔細查看空白頁上可有什麼,但沒有,就是兩張白紙,他蹙眉,再度合上,書本卻再度自動翻頁,怎麼會?!

  但不管他試了多少回,它都會回到空白頁,但還是什麼都沒有……

*             *             *

  當趙秀妍為了兒子的婚事與季家各嫡系的長輩周旋受阻時,季紹威仍一意孤行,著手要籌辦婚事,沒想到好事多磨,皇上派了貼身太監,急傳他進宮。

  御書房裡,太監等等一干奴才都退到外面。

  皇帝臉色凝重,季紹威亦然。

  「朕知道愛卿致力於家族事業,但因邊境戰亂恐起,能讓朕信任,得以良好地指揮調度、運籌帷幄的也獨有愛卿。」皇上皺起眉頭,若是季紹威抗命,他也不能強求,畢竟先前,他已允了他不必再披掛上陣的請求。

  「臣願意領兵上陣,只是,如果勝仗回來,請皇上答應臣一件事。」季紹威將所求告知,如此一來,母親也不必為了他的婚事奔波。

  皇帝不由得一愣,「愛卿此話當真?」見他點頭,皇上還是忍不住搖頭,「愛卿要不要再考慮?不管是公主、還是皇親國戚的金枝玉葉,朕都可以作主的。」

  「臣的心太小,只能接受一個女人。」

  皇上撫鬚微笑,「沒想到愛卿還是個痴情種,好,朕允了,為了她,為了你們的美好將來,這一戰,愛卿一定要平安歸來。」

  不過一日,季紹威接受皇命,將要前往邊疆打仗的事已在朝廷傳了開來,也因為時間緊迫,他必須在皇宮的練武場重整部隊、校場練兵,還得與皇上議事,一連多日就睡在皇宮偏殿,僅派人回府拿些簡單的換洗衣物。

  今晚,他終於得以撥空回到定南王府。

  但他分別跟母親及幾名管事交代事務,直至二更天,才進到盛苑。

  唐曉怡也知道邊境戰亂恐起,皇上認定只有他能掌握局勢,要他帶隊征戰,他是不能也無法抗命,但她無法不擔心,他在宮裡這幾日,她已難成眠。

  寢房內燭火亮著,兩人面對面視線膠著,她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最終只是轉了身,靜靜的倒了杯溫熱的茶給他。

  他平靜的接過茶杯,靜靜的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溫柔地將她拉入懷裡,緩緩開口,「我跟娘、管事都提過了,如果——」

  「不要!我不要聽爺什麼後續安排。」她眼眶紅了,將臉埋進他懷裡。

  她畢竟是聰穎的,但也因為這樣,更讓他捨不得,他在她的髮上印上一吻,徐聲道:「聽我說,如果我立功回來,你就是我的王妃。」

  「我才不在乎當不當王妃,我只要你平安!」她淚水直掉,不願去想不好的事,她更氣自己的烏鴉嘴,他真的要上戰場了!

  「眾人眼裡的門當戶對我也不在乎,但我不要你受委屈,所以我會請皇上賜婚,在身份上,也做妥善的安排,大紅花轎、迎親儀式、正式拜堂,我季紹威要讓你風風光光的成為我的妻子。」他深吸一口氣,稍微放開她,低頭凝睇,「這指的是最好的結果,倘若我在沙場上有個萬——」

  她飛快的伸手摀住他的唇,「不會有那一天的。」她哽咽了。

  他輕輕的拉下她的手,「我也這麼祈求著,但一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她用力抱緊他,用力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可淚水還是不停不停的掉。

  「聽著,若我出了事,娘會收你為義女,茶莊的事,管事們會處理,但我已授意由你來主導,」他頓了一下,聽到她埋在他懷裡的哭泣聲,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你沉靜堅忍又善良慧黠,季家裡,沒人比你更適合接任茶莊的事,志邦將與我同行,生死難料,他要我跟你說,呂燕要託你——」

  「我不要聽了!」她不想任性的,但這像在交代遺言啊!她淚流滿面,「我只要當你的媳婦兒,不想當季家義女,還有,叫元志邦一定要活著回來,我才不要幫他照顧呂燕跟他未出世的孩子!」

  「曉怡——」

  她突然踮腳尖,要解他衣扣,他伸手制止,但她又淚汪汪的說了,「這幾天在皇宮,你不可能吃那種藥了,藥在書房不是嗎,我要你今晚努力點,我一定要替你生個娃兒。」明明一臉的淚水,她又異常的認真。

  他先是難以置信的瞪著她,接著笑了,「不行,不可以。」

  她眼眶紅了,停了手,「為什麼?」

  「兩軍對決,就有戰亡的準備,我不要你這輩子因為有了我的孩子,只能守寡。」

  「我不在乎,何況我早就跟了你,已不是清白之身。」

  「這是我自私的地方,」他深情的凝睇,「我情不自禁卻不願深思後果,但沒有孩子,你的牽掛會少一點,你放心,我已要娘為你做最好的安排,不會讓你去當填房,一定會找一個對你好的人……」

  「我不要,再好的人,我也不要。」她吸吸鼻子,可惡的淚水還是流不停。

  他不捨的拭去她的淚水,深邃黑眸緊緊鎖住她的,「你知道嗎?在愛上你之前,我心裡總有一處是空的,還有很多很多說不出的孤寂,但因為你,一切都變得圓滿,我知足了。」擁有她,讓他得以暫時遺忘杜丌的組咒,雖然偶而會想起,但也有一段幸福時光。  

  她淚水再度潰堤,「不要!我還不滿足,所以,你一定要回來,為我回來,你欠我一、不,二個,不對,至少要生三個娃兒。」

  他感動的笑了,卻益發的不捨,他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在這個時候,她還這麼認真的想著他們的未來。

  她緊貼著他的胸膛,好希望時間就暫停在此刻,別再流逝。

  這一晚,兩人耳鬢廝磨一夜未睡,說著一起共度未來的美好藍圖,生下的孩子要叫什麼名字。兩人相約著為彼此擋風遮雨、同甘共苦,雖然甜蜜,卻也難掩離別的傷感。

  然而,再怎麼依依不捨,還是得道珍重再見。

  原來,這一夜能回來,是因為隔天就要奔赴戰場了。

  翌日一早,季紹威與家人道別,高坐在追風的馬背上,他再給唐曉怡深情的一眼,隨即與六名侍從前往皇宮,準備率領部隊前往戰場。

  在他策轉馬兒奔馳大道時,另一邊,元志邦也策馬帶著兩名隨侍跟來。

  他放慢追風的步伐,與元志邦的坐騎並行,動物是很奇妙的,像會交談似的,元志邦的馬兒有些浮躁,在追風以眼對視後,竟也平靜下來。

  「好在有唐曉怡,不然此刻哪能見到爺騎著追風的英姿。」元志邦邊騎邊說,但心裡惦記的還是對他殷殷叮屬的呂燕,還有她肚中未出世的孩子。

  季紹威看著他,突然伸手示意後方的侍從先停下來,再要元志邦策馬到一旁的屋簷下後,兩人同時勒住馬兒。

  季紹威直言,「你不必上戰場,我可以跟皇上說。」

  他搖搖頭,「我是爺的副將。」

  「你已是官,而且再過幾個月,你就是一個父親,呂燕也需要你。」季紹威知道從小就是孤兒的元志邦多麼渴望有一個家。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我一定要跟爺共進退,如果沒有爺,元志邦的人生也不會有當官的一天,不會有呂燕、不會有即將到來的孩子,我一定要守護爺。」

  季紹威強忍著心裡的激動,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今日,也是因為有你,不然,被杜丌耝咒的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聞言,元志邦才突然想起一件事,「爺,抱歉,昨晚呂燕淚漣漣的纏著我一晚,我無法來跟爺說,就是爺要我私下派人到外地去查看看有無一間不少貓咪的無人書鋪……」

  季紹威壓抑著浮動的情緒問:「有消息了?」

  他點點頭,但又有些不確定,「事實上,不知道算不算,只是傳說。」

  「傳說?」

  「沒錯,除了爺所說的貓咪跟善良投錢箱外,有人曾看過櫃檯後方有老頭,也曾有老婦,但也有一說,是漂亮姑娘,甚至是俊美少年,」元志邦搖搖頭,「但再深入追問,那些人也只是聽人說的,手下們再追問前一批人,他們同樣也是聽說,追了又追,手下們都未找到真正進入該書鋪的人。」

  季紹威沉默無言,如此一來,也等同沒有消息。

  「不過——」元志邦又道:「傳說還有一個,似真似假,爺聽聽就好,聽說那間書鋪裡的書大多是遭主人遺棄而擺放在書鋪的,再加上歷時相當久,漸漸有了神秘的力量,它們會幫助跟它們有著同樣命運、也就是同樣遭人捨棄的新主人。」

  「神秘力量?」季紹威低語。

  元志邦用力點點頭,「所以前兩日,爺在校場練兵時,不是跟我提過,有關空白的那一頁,也許那頁就是關鍵。」

  季紹威心裡再度燃起解咒的希望,神秘力量?「好。我們定要凱旋歸來。」

  元志邦也大聲附和,「沒錯,我們一定要凱旋歸來!」為了他的妻兒!

  季紹威再度策轉馬兒回頭,揚起手,一聲令下,多名隨侍再次策馬跟上,一行人前往皇宮後,季紹威即率領軍隊前往邊疆,迎向未知的戰場。

*             *             *

  等待的時間總是緩慢,而且戰場上上演的只有生死殺戮,趙秀妍寢食難安,天天進廟祈求菩薩,求子一切平安。

  唐曉怡偶而出入茶莊、茶樓關心生意狀況,外界早知道季紹威若沒臨危受命上戰場,她應該已與他成親,成了王妃,所以不管是來客還是雇請的管事奴僕,沒人敢將她視為丫頭,對她是恭敬有禮。

  而她,即使身後有小雪跟小玉隨侍,也並未端起架子,反而進退有據,待人有禮,茶行跟茶樓的大小事,她亦尊重管事未插手,放手讓他們自己去做。

  她的自重與尊重,反而意外地引來眾人的敬重,不見疏離。

  她也擔心戰事,但她堅信季紹威會為了她回來,所以她要化蛹成蝶,她要成為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只是她夠堅強,懷了孕的呂燕卻成了愛哭鬼,但大夫說這是正常的,孕婦很容易感傷。

  所以,在找不到毛小孩,又沒有追風相陪下,她常常去找呂燕。

  兩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因為她們深愛的男人都在遠方打仗。

  但面對呂燕吃睡難安,她可不贊同,她還特別煮了一桌好菜,然而呂燕只吃了幾口就搖搖頭,「我沒胃口。」

  她伸手摸她的小腹,「你太瘦了,肚子裡的孩子會吃不飽的。」

  「志邦一定沒事吧,可是,戰爭總有意外……」說著說著,呂燕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只能給她擁抱,再安撫道:「放心吧,爺是主帥,你的男人是爺最佳的拍檔,他們一定會勝利班師回朝的……」

  說是這樣說,但她也了解那種牽腸掛肚的心情,尤其不忙的時候,一人獨處時……

  與呂燕告別,她一如過往的乘轎回到定南王府,天色已是黃昏。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廳堂裡會有客人,還是一個她曾經也很熟悉的客人!

  雖然錯愕,但在看到坐在張玉弦身邊的季語欣時,她倒不意外了。

  最近在茶樓裡進出,她就有聽到客人們在聊,「聽說沒?有人看到張玉弦,定南王爺的前王妃啊,她竟然還敢回都城。」

  「我看到了,她還跟世子妃同坐一輛馬車,兩人有說有笑,前嫂子跟前小姑的感情看來還很好呢。」

  當時她只是聽聽而已,沒想到季語欣倒厲害,將人帶回來了。

  前夫人跟未來的夫人在廳堂相見,在一旁侍候的奴僕丫鬟都靜默不語,但眼眸裡全是對唐曉怡的擔心,偏偏老夫人又不在。

  靜悄悄的凝滯氛圍,在季語欣起身的剎那被打破了,「你回來了?看到沒有,這樣的大美人才是適合當我大嫂的人!」她趾高氣揚的走到她面前,「我都查清楚了,哥是誤會了大嫂才休了她,等我哥打勝仗回來,誤會解釋清楚,我哥就會再娶大嫂的。」

  「是嗎?」她倒是平靜。

  季語欣沒好氣的瞪大眼,「廢話,不管是外貌、身世,你與才貌德慧兼備的大嫂都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她才是有風範的大家閨秀。」

  唐曉怡看著張玉弦,沒錯,雖然看來瘦了點,但這個前王妃一如她記憶中,明眸皓齒,無一處不美,不過她微微一笑,「有風範的大家閨秀?還是一個琵琶別抱的女人?」

  這話一針見血,殺傷力也夠,就見季語欣跟張玉弦臉色丕變。

  但季語欣善辯,眼見她振振有詞的駁斥,「那只是外界的流言蜚語,大嫂是被污衊的。」

  「大嫂、大嫂,叫得真親切,你真認為你哥還會要她?」這一次,唐曉怡將目光直接落在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玉弦身上。

  就見她瑟縮一下,隨即低頭。

  季語欣的臉色也跟著一白,但她就是看不慣一個賤丫頭竟然變成了鳳凰,在開陽茶莊及茶樓以當家主母自居,她丈夫可說了,「趁唐曉怡還沒成王妃前,你趕快回家挖錢吧,不然一旦她成了當家主母,你什麼也拿不到了!」

  那怎麼成!潘世軒早成了窮小子,卻頂著靜王府世子爺之名,到江南向一些女人騙財騙色,早晚一定會出事的……

  她管不了他,但她需要錢生活,而這陣子,哥去打仗,管事卻說錢的進出得經過那賤婢的允許,她差點沒氣瘋了!

  所以,她才費盡心力的去將前嫂子帶回來,就是要哥跟張玉弦重修舊好,將唐曉怡踢出盛苑……她深吸口氣,給了張玉弦一個眼神,這才看到她吞咽了口口水,看著唐曉怡道:「紹威會要我的,我們只是有些誤會,我解釋清楚了,他會再要我的。」  
        「我跟他之間,不是你想要介入就可以介入的。」唐曉怡直勾勾的看著她,但心裡也難掩惶恐,她知道青梅竹馬的情感並非一朝一夕形成的。

  「總之,我站在我大嫂這一邊,我就等著看我哥知道我為了他的幸福將大嫂找回來時,還會不會對我兇巴巴的。」季語欣得意洋洋的看著她,「你不會知道,我哥有多麼深愛她。」

  「你也不知道,你哥有多麼愛我。」

  唐曉怡不想示弱,她相信自己更值得季紹威來愛她,雖然他從未告訴她,他將張玉弦休離的原因。

  此時,趙秀妍從廟裡回來,早在下馬車時,守門的小廝就將張玉弦回府的事說了,所以這會兒走進來,神情上沒有一絲驚訝,她看著女兒笑咪咪的勻住自己的手說:「娘,我跟嫂子要在家裡小住一段時間,好陪陪你。」

  張玉弦有點緊張卻也上前行禮,「娘。」

  她皺起柳眉,拉開女兒的手,「你在胡鬧什麼?」

  「我哪有胡鬧?我再不回來坐鎮,這個家被人搬空了,娘也不知道!總之,我跟嫂子就是要住下來,娘就是趕我們也不走!」她氣呼呼的道。

  趙秀妍搖搖頭,不捨的看著這段日子為王府盡心儘力的唐曉怡,「我看我寫封家書給紹威,看這狀況,該怎麼處理。」說白了,就是要拿兒子來壓女兒。

  「娘!」季語欣氣得大叫,「幹啥要問哥,你作主就好了!」

  「老夫人,請不要讓爺分心,兩軍交戰容不得一絲疏忽,讓爺專心禦敵吧,我與張姑娘會和平共處,誰熬不下去,等不了爺回來,誰就走吧。」唐曉怡神情平靜,話也不疾不徐。

  趙秀妍看著她,不得不承認她外柔內剛,善良又不失慧黠,「好,就這麼辦。」

  「娘!」張玉弦與季語欣異口同聲的抗議。

  但趙秀妍馬上以手示意,要兩人安靜,她再看向終於面露不悅的張玉弦,「我兒已休了你,喊我娘實在不宜,請姑娘還是稱我一聲「老夫人。」」

  「娘!」季語欣再要抗議——

  「這事不必再說,你要護她,就要有承擔你大哥怒火的準備。」

  趙秀妍身受禮教影響,對已被休棄的張玉弦沒什麼好感,何況兒子的心向著誰,她比誰都清楚,也只有唐曉怡有機會替她季家沿續香火,她不護她,萬一出了事,兒子一定會怨她的!她再看向唐曉怡笑道:「走,陪我說說話,你今兒個又忙了什麼?」

  此舉,明白表示她的心向著誰。

  唐曉怡朝她感激一笑,挽著她離開廳堂,兩人隨侍的丫頭也隨即跟上去,尤其是小雪跟小玉更是悄悄的偷笑。

  「慘了,娘的心根本被那賤婢收買了,完全向著她。」季語欣氣壞了,拚命的跺腳。

  張玉弦臉色蒼白,她以為老夫人會挺她的,看來是她小看了唐曉怡。

  為今之計,或許就是想辦法讓唐曉怡也看到季紹威的真面目,然後她就會像過去的自己一樣,因為害怕而離開他……

  屆時,她就能回到他身邊溫言軟語地向他認錯,憑著這些年的情份,他肯定會想起她的好,重新接納她,那她就可以繼續當他賢慧溫柔的好妻子,也才能挽回娘家的聲譽、挽回她的閨譽——

  她爹娘直言,除非她想辦法再成為季紹威的妻子,不然,城裡上上下下都說她紅杏出牆,把尚書府的臉都丟光了,他們是不會再接受她的!她一定要回來,重新成為他的妻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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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08: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遠在邊城,季紹威站在營帳外。

  三更天,夜已深沉,他仰頭望著天空一輪明月,回想這二十多年的人生,生在將帥之家,從小就被教導要上戰場保家衛國,所以有些喜愛的事物都得被剝奪,很多心緒也得學會壓抑,尤其在上戰場後,更得心靜如水,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功夫。

  但此刻,在這夜深人靜之時,他竟沉不住氣,十分浮躁,他知道這全是因為唐曉怡,他好想她,濃濃思念泛濫成災。

  很難相信他竟然會愛一名女子之深,深到想化身為夜風,只為看她一眼……

  「爺在想唐曉怡。」元志邦也走出帳外,來到他身邊。

  他點頭,元志邦笑了,他們都有一個讓他們魂牽夢縈的女子,也因為她們的存在,這一段征戰的日子,他們想戰勝的心志更加堅定。

  元志邦看著俊俏非凡的主子,好在有爺,身為主帥的他,領著他們一群披著戰甲的士兵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儘管仍折損了些士兵,但至少這場硬仗打下來,可以預見的,他們勝算較大。

  仰望天際的季紹威則在心中感謝老天垂憐,從來到戰地的這一路上,到打仗的這數月來,他總共變身兩次,而化身成虎的他,只能躲避於山林間,在元志邦的掩護下,以他這名主帥先去偵探軍情為由,驚險的撐過來了。

  「爺,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役,不成功便成仁。」元志邦說。

  他搖頭,「慷慨就義?不,我們一定會回去的!」

  幾個時辰後,他們將跟敵軍的主力軍決一死戰,他與多名副將共謀策略,一再沙盤推演,他有戰勝的信心。

  時間滴答而過,天未明,戰鼓即起。

  季紹威領兵,元志邦在側,他們帶著身經百戰的剛強軍隊上陣,從南邊縱嶺附近,與打算夜襲的敵軍相遇,兩邊看似勢均力敵的廝殺,殊不知季紹威這方早已探得軍情,刻意將他們逼往後方的一條穀道。

  穀道後方,已有他派去潛伏的軍隊在等待,谷口的上方崖坡,還有引火的硫磺石塊在等著,只要敵軍過去,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還能不投降嗎?

  敵軍且戰且走,卻沒想到前後去路均已被堵住,上方還有火石,這下是插翅也難飛了!

  「殺!殺出重圍!」

  畢竟是主力軍,戰力仍強,再加上駐地大營已被攻破,沒有救兵,抱著必死決心,雖然傷的傷,亡的亡,還是有一少部分的人衝出穀道,其中之一就是帶頭的將領,他竟然棄隊往另一邊的山徑跑了!

  主帥竟棄兵潛逃,敵軍士兵難以置信,但瞧瞧對方主帥,一馬當先、身先士卒,難怪他們會戰敗!他們又氣又怨的紛紛丟下武器,跪下投降。

  見狀,元志邦及士兵們興奮不已,但季紹威卻突然拿走元志邦手上揮舞的帥字旗,「爺?」

  季紹威黑眸半瞇,高舉手,將手上的旗杆往該名逃跑的將領射去,眾人屏氣凝睇,看著旗杆如風一般的飛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噗」地一聲,射中該將領的咽喉,巨大的力道還將他整個人帶著往前飛去,直至被釘死在前方的崖壁上氣絕身亡,旗幟仍在半空中飄揚。

  「勝利!」興奮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季紹威打了一場勝仗,在三個月後率隊凱旋,整個都城的大街小巷擠滿了歡迎的人潮,鞭炮聲不絕於耳,季紹威、元志邦所帶領的軍隊接受群眾的歡呼,浩浩蕩蕩進入皇宮,接受皇上的封賜,當晚,皇上更是大舉設慶功宴招待將領級以上的官員,后妃及多名皇親國戚作陪。

  席間,季紹威與元志邦互看一眼,相視而笑,再舉杯互敬。

  只有老天爺知道,他們過了多麼膽戰心驚的一夜!

  這一路從邊疆戰地返回都城,時間耗上近三個月,其間,季紹威又變身一次,元志邦心急如焚,擔心回到都城前,主子還沒恢復成人形,可就麻煩了!

  雖然他可以跟其他士兵們說,主子思家心切,脫隊騎乘追風先行返家,但他能跟皇上這麼說嗎?

  好在老天爺長眼,在昨夜,也就是入城的前一晚主子變回來了!

  皇上從龍椅上起身,笑著舉起酒杯,對著季紹威道:「朕這杯酒要與愛卿同飲,若無你這名主帥制敵機先,與士兵們出生入死,何來的輝煌戰功!」

  「微臣謝皇上,但建立戰功最大功勞的是士兵們奮戰不懈,置之生死於度外,臣不敢居首功。」他拱手行禮。

  皇上讚賞的頻點頭,「好,好,愛卿說得沒錯,若沒有雄兵,主帥亦難成事,朕要一一封賞這些有功將領……」

  接下來,皇上一一對有功將士封官授職、賜予金銀珠寶等等,所有人都賞賜完,獨獨漏了主帥季紹威,在座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皇上在賣何關子?  

  終於,皇上開了金口,「定南王在征戰前已向朕要了賞賜,朕現在就要宣布,定南王與靖王爺的義女唐曉怡——也就是月前才由朕的皇弟收為義女的怡郡主擇一黃道吉日完婚,共結連理。」

  「恭喜!恭喜!」在場的文武官員及受封將士齊湧向季紹威道恭喜。

  月餘前,唐曉怡從一個廚房丫頭的身分走出定南王府,在開陽茶莊及茶樓主事,與常常前往喝茶的靖王爺夫妻結緣被收為義女,而皇上這一賜婚,讓整個都城都為麻雀變鳳凰的傳奇沸騰了。

  沒想到擅於運籌帷幄的季紹威也在出征前就將自己的婚事打點好了。

  眾人莫不佩服、佩服!

  皇上賜婚的消息,在不久後就傳到定南王府,府內從上到下全樂壞了,個個臉上都笑盈盈的。

  也因為唐曉怡從不端架子,親切又好相處,每個人看到她都大聲說恭喜,再加了句「夫人好。」

  她在喜悅之餘,粉臉酡紅的揮揮手,「呃,謝謝,先別這麼叫。」

  沒想到,大家刻意鬧她,連忙退到兩旁恭立,「夫人好。」

  「不對,叫王妃,王妃好。」小雪笑著要大家改口。

  「不對,也可以叫怡郡主,怡郡主好。」小玉還煞有其事的行禮。

  「你們——真是的,我真的不理你們了。」她被糗到不知所措,臉紅紅的,讓每個人看了都忍不住的噗哧笑出來。

  驀地,一個粉白身影走出,大家尷尬的互看一眼,連忙站定,也不敢亂笑,畢竟她還曾是個「前王妃」。

  張玉弦一走到廳堂,空氣也在瞬間凝結,歡樂氣氛不復見,整個靜悄悄的。

  接著,趙秀妍也走進廳堂,對著站在一旁的張玉弦視而不見。

  她走近唐曉怡,「你也知道了吧?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笑得合不攏嘴,她原本就喜歡唐曉怡,但礙於她的丫頭身分,季家其他嫡系長輩對她成為正室一事是極力阻礙,沒想到,前陣子曉怡成了怡郡主,身分變得尊貴,與季家門當戶對了,這下子又由皇上親自賜婚,誰還敢說話!

  「曉怡,你想看看要怎麼佈置新房?」她想了下,又叫了大總管,「對了,要趕快著手籌辦婚事,這府裡得重新粉刷、張貼喜字、張燈結綵,對,一定要喜氣洋洋,還要宴請各方來客……」

  趙秀妍說得歡喜,但廳堂的氣氛就是怪,唐曉怡看了一眼快要哭出來的張玉弦,再想到在她成為怡郡王的那天,季語欣突然離府,還將張玉弦獨留至今,遲遲未歸,也覺得張玉弦很可憐,就她所知,就連張玉弦的娘家也不見容於她……

  「老夫人,你——」唐曉怡示意老夫人跟張玉弦說些話。

  「你要改口了,皇上都賜婚了,你該喊我一聲「娘」。」趙秀妍這段日子跟她處得極好,人也變得不那麼古板傳統,只是,在聽到她羞澀的喊了聲「娘」之後,她開心的拍拍她的手,這才看向低頭落淚的張玉弦,「你還不離開嗎?語欣她為什麼不敢回來?她知道她闖禍了,她也知道曉怡成了郡主後,當定王妃了,所以怕紹威罵她把你找來,就連忙跑了。」

  錯了!季語欣是在氣炸心肺下,說要去找她熟悉的江湖人士,她絕對有辦法讓唐曉怡當不了王妃,她還要她挺住,說她一定會回來……張玉弦雙手交纏,在心裡想著。

  趙秀妍見她還厚臉皮待著,「你真——」

  「回來了!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廳堂外,突然傳來奴僕們興高采烈的叫喊聲。

  俊偉不凡的季紹威隨即映入眾人眼簾。

  天啊!張玉弦難掩激動的看著他,她怎麼會忘了他有多麼威武俊美?眼下,他不僅立下戰功,皇上會給豐厚賞賜外,由他主導的茶莊及茶樓更是生意興隆,應該已累積幾座金山銀礦了!

  所以,就算他是妖又如何?會比在表哥的身邊慘嗎?表哥將季紹威給她的銀票花光,還把首飾全變賣了,卻仍一直伸手向她要錢,最後,甚至希望她能到妓院去為他掙一些賭本……

  她離開季紹威這麼久,也未曾聽過老虎傷人的傳言,當初是她太驚慌了。

  但是,他居然沒看到她?!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笑容滿面的越過她走到老夫人面前,「娘,我回來了。」

  「好好好,太好了。」趙秀妍眼眶泛淚地拍著兒子的手。

  季紹威的目光隨即落在眼眶同樣泛淚的唐曉怡身上,他想將她擁入懷裡,但四周太多人了……

  她看到他眼中的渴望,她又何嘗不是?

  兩人四目深情對視,四周的人個個忍著笑意,就連趙秀妍都想笑了,「去吧——」

  她話都還沒說完,季紹威已一把扣住唐曉怡的手,迅速拉著她就往後走,直奔盛苑。

  此時,眾人再也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

  「王爺的好想念曉怡呢。」小雪笑說。

  每個人都開心的直點頭,除了臉上蒼白的張玉弦。

  趙秀妍收斂笑意,走到她面前,「你應該懂紹威的心意了吧,他連看也沒看你一眼……」

  淚水奪眶而出,她轉身跑了出去。

  季紹威腳步未歇地拉著唐曉怡回到盛苑寢室,沒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一桌好菜,而且全是他愛吃的,可以想見,她忙碌好一陣子了。

  「你辛苦了。」他一把抱住她,緊緊的抱著。

  「辛苦的是你。」她眼眶紅了,緊緊的回抱他後,再抬頭,「我好想你……」

  這是她最想告訴他的話!

  他狠狠的吻她,他太想念她了,實在無法慢慢來。

  狂亂的激情,將兩人卷進情慾的漩渦中,一次又一次的攀上高潮。

  然後,他抱著她到浴池凈身,一邊聊著對彼此的思念、這段日子發生的點滴,也直到此時,唐曉怡才知道,她雖然制止老夫人寫家書告知張玉弦的事,但呂燕寫給元志邦的家書卻提及了這事,難怪他乍見到張玉弦時,不僅沒有面露驚色,甚至對她視而不見。

  「我跟她已是過去,我眼裡只有你。」

  他深情凝睇,再捧著她的臉蛋輕輕一吻。

  她很難不感動,「我其實有點害怕,我怕你看到她——」

  「不可能,我跟她再也回不去了。」

  他眼裡的情深意重是那麼明顯,她主動伸手,雙手環抱他的脖頸,一手碰到他背肌後方的彎月形疤痕,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將他抱得更緊更緊。

  好久不見了,毛小孩。

  她其實已猜到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但她不急著說,也不打算問,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願意開口告訴她,那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兩人很溫柔的再次歡愛,一寸一寸的輕撫、一寸一寸的親吻,當他們穿上衣物再回到臥房時,即使飯菜都涼了,兩人仍不願分開,也不願讓奴僕來打斷此時的獨處時光,他們互喂彼此,吃飽了,喝口茶,上了床相依相偎,不久,她就在他懷裡沉沉熟睡。

  他靜靜凝睇她美麗的睡顏,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老天,這是多麼幸福的一刻。

  突然,窗外一個踩過草地的窸窣聲響起。

  怕驚擾了懷裡的人兒,他小心起身,再為她蓋好被褥後,穿上鞋子,步出寢間,見到倚靠在牆邊的是張玉弦後,俊臉上也未見驚訝,因為他仍記得她的腳步聲。

  「紹威——」她一喊就哽咽了。

  他刻意往前方燈火通明的亭台走去,就怕她驚擾了屋裡人兒的好眠。

  張玉弦也能猜到,他一直都是個溫柔的丈夫。

  她拭著淚走到亭台,「我想你,真的,離開你之後我感受更深,我一點也不愛表哥。」怕沒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說,她急急的道:「可我沒勇氣回到你身邊,直到語欣找了一群江湖人士到南城來找我。」

  她忍不住哭了,「在得知我過得不好,也已與表哥分開多月的事後,她還特別下南城鼓勵我,遊說我回來,還一再保證她一定會幫我回到你身邊,我才有勇氣回來的。」

  他這個妹妹存什麼心思?!季紹威抿緊唇瓣,仍沒接話。

  這讓張玉弦更急了,「我認真想過了,我從沒想離開你的,我只是太害怕,才說出口是心非的話,我其實還深愛著你,而且、而且,只要你還要我,我可以為你保守那個秘密。」

  他難以置信的半瞇起黑眸,「你在威脅我?」  

  她倒抽口涼氣,「沒有,不是的,我只是要你再愛我。」

  「不可能。」

  「紹威,我真的還愛你啊。」她突然上前抱住他。

  他一把拉開她,「你忘了你有多怕我?」

  「那是我愚蠢!我真的愛你,如果、如果你現在愛的是傾城之貌的名家閨秀,我也就認了,但唐曉怡只是一個八歲就進府的小廚娘,不是美人胚子,大字也許認識不了幾個,就算成了郡主又如何?她還是配不上你……」

  「夠了!」他冷聲的打斷她的話,「我不管語欣跟你說了什麼,但我愛唐曉怡,這一生我只會與她相守到老,至於你,我知道你身上沒錢,我會叫帳房拿錢給你,這幾日請你離開。」

  說完這一席話,他轉身回到臥房,回到他深愛的女人身邊。

  張玉弦的心惶惶然的,但她明白她沒有退路了,只有再回到季紹威身邊,她才有好日子可過。

  但老天爺像要斷了她的希望,皇上已正式下詔賜婚,季紹威與唐曉怡將結為連理,而婚事的籌備更是如火如荼的展開,老夫人忙進忙出,笑咪咪的,但一看到她臉就變了,雖然她沒開口再趕她,但府裡的歡樂氛圍,她也快待不住了!

  但遲遲不見季語欣回來,如今她只能自己想辦法,她直接去找唐曉怡談。

  令她覺得刺眼的是,在她曾經與季紹威同床共枕的臥房內,唐曉怡正在試穿嫁衣,那繡功精緻的霞帔造價不菲,穿在她身上,竟顯現出千金閨秀的氣質。


  「我們私下談談。」她艱澀的開口,目光落在侍候著她的小雪跟小玉身上。

  兩個丫頭拚命搖頭,她們才不要讓唐曉怡跟她獨處。

  「沒關係,你們先下去。」總是要面對的,就她所知,帳房已拿了錢給她,但她還是不走。

  小雪跟小玉互看一眼,只能退下去,但一走出臥房,她們就開始跑,她們要去找主子來,免得夫人被欺侮。

  臥房裡,張玉弦在唐曉怡的對面坐下,「我要告訴你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是嗎?有多麼匪夷所思?」發生在她身上的際遇才像天方夜譚呢。

  張玉弦深吸口氣,直視著她,「其實,紹威他是個妖怪,是個會變人變虎的妖怪。」她等著,等著看唐曉怡面露驚恐、害怕,甚至嘲笑,指責她撒謊——

  但奇怪了,她的神情平靜,好像她說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你沒聽懂嗎?我說——」

  唐曉怡微微一笑,「我聽懂了,那如果我說,我只是魂魄寄住在這個身體裡呢?」她指指自己。

  張玉弦瞪大了眼睛,怒道:「胡說!看來你分明不相信我。」

  唐曉怡搖搖頭,「錯了,我相信你,雖然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在胡思亂想,但——」她嫣然一笑,「謝謝你,你替我證明了我的懷疑是對的!」

  張玉弦傻了,這什麼意思?「你懷疑過紹威?你不怕嗎?他變老虎後會咬死人,我親眼見過的。」

  「我不怕,他是爺,他會咬人也一定有他的理由,像是為了保護你不被殺。」她仍平靜的說著,看著臉色悚地一變的張玉弦,她知道她猜對了,在她受杖刑時,老大夫就曾對她提過,在金烈一族刺殺爺的那一夜,不僅爺被砍成重傷,毛小孩為了救夫人也被砍傷。

  張玉弦雙手交握,用力之深,連指甲都陷入掌心了,她如此激動是因為——

  「所以他全跟你說了?坦承了他是妖?!」

  唐曉怡搖搖頭,「他沒說,只是我愛他也了解他,我更相信他。」

  張玉弦看著她,呆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那——那我也愛他,只是太遲才發現這件事,我可以回到我的位置嗎?」

  「這件事你該去問爺,不是由我來決定。」

  「他、他——」她說不出口,她知道他會拒絕的,可是她仍不相信唐曉怡不害怕,「你一定是騙子,知道紹威會變成虎,你還能與他同床共枕,你還能愛他?」

  「我可以,不管他是人是虎,我都愛他,事實上,在你沒告訴我之前,我已經猜到他有時候是人、有時候是虎,但兩者我都愛,」她臉上綻放著幸福的光采,「我還可以告訴你,他回來的這段日子,我們天天在一起,我指的是翻雲覆雨,指的是依偎共枕到天明,你還想知道更多嗎?」

  張玉弦的臉色愈來愈蒼白,因為她發現唐曉怡那雙明眸裡的快樂是真實的。

  雕花窗檯外,季紹威深情的凝睇著唐曉怡,連站在一旁的元志邦都想拍手叫好,老天爺真的張眼了!

  此時,張玉弦摀著臉飛身衝出門來,乍見到佇立在一旁的挺拔身影,她臉色一變,再低下頭羞愧得匆匆奔去。

  季紹威走進臥房,元志邦後腳也跟進,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元志邦這才意識到自己進去湊什麼熱鬧?笑道:「我去看看追風。」

  唐曉怡正幸福的看著身上的紅色嫁紗,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後,她嘆了一聲,「你聽不懂嗎?我不在乎……」

  這一轉身,她看到了季紹威,也看到了他黑眸裡的深情。

  「你知道了,你不怕我,真的不怕我……」他炙熱的眼眸裡仍隱隱有一抹不安。

  她淚眼盈眶,這才明白了他心裡積壓的不安有多麼沉重,她一個箭步上前,將他緊緊抱住,「不怕,才不怕,毛小孩、爺、主子,還是季紹威,我都不怕,我都愛!」

  他緊緊的抱住她,感謝老天爺,他的不安跟恐懼消失了,同一時間他才知道原來他那麼害怕會失去她,他的身子竟然在顫抖!

  她感覺到了,眼眶發熱,淚水不停的落下。

  他吻她,不停的親吻、愛撫,他將心裡的愛與感動,藉由情愁讓她感受。

  不久,呻吟及喘息聲充斥,兩人在一陣纏綿過後才靜下來交談,他告訴她有關詛咒的來龍去脈。

  她的手輕撫著他後背肌上的彎月形抱痕,細細的說起那一晚在廚房,看到他的裸背,再到後來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心裡就有疑問了——

  「但我看你終於能過得輕鬆,你是那麼的快樂,若我去追問那個疑點,讓你陷入煩擾,我捨不得。」

  他則說起那個善意的謊言,因為杜丌的詛咒,所以他從沒打算讓她生孩子,才會吃下抑制生育的藥物。

  她太感動了,一切都是為了她,他卻獨自承受那麼多,「我真的好愛你。」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深情一吻,有了她的情深意重,人生終於得以完美。

  之後他帶著她,來到書房的暗室。

  「哇!」她難以置信看著這一排排數量不少的魔咒、算命、什麼占卜吉凶、畫符去邪的書籍,她甚至拿下一本翻看,裡頭儘是什麼硃砂筆畫符咒,包能消災解厄的內容。

  「最特別的就是這一本,但我一直無法悟透其中有何玄機,有什麼神秘的力量。」他將那日進到無人書鋪的事娓娓道來,還有後續的事,接著再示範給她看,將書本放在桌上,書本就主動翻頁,停在空白的一頁。

  「空白的。」她好驚訝。

  他苦笑,「對,不管你怎麼翻,它就會回到空白的這一頁。」

  她仔細瞧了瞧,「但說空白也不盡然,它還是有標上頁數。」難道是什麼變魔術的隱形藥水在上面?她好奇的再貼近打量,但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她抬頭看著他,「抱歉,讓你失望了。」

  他搖搖頭,「我看那麼久都沒看出什麼,你別多想了。」

  她點點頭,但心裡還是覺得沒幫上忙有點難過,罷了,她索性拉著他的手回到臥室,一臉認真的看著她,「這麼說吧,不管你是人是虎,我都會愛你,從今而後,別將心思放在這上面了。」

  「可是——」

  「美好的人生就該花在美好的事物上,」她輕咬著下唇,「我們別管詛咒的事了,我聽過一喜破十災,有娃兒就是有喜,對不對?」她笑了。

  「曉怡——」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既然我們要成親,即將有個家,那我們可以偷跑一下,讓娃兒早點來報到。」

  「可是——」他還是猶豫。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相信老天爺有長眼,我們不要活在恐懼中,我們要創造屬於我們的幸福,我要為你生兒育女。」

  她說得很堅定,但粉臉上還是不小心的泄露出女兒家的嬌羞。  

        季紹威凝睇著她,他在沙場上的戰役不下百場,他從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消逝,但如果他深愛的女人為了他願意豁出去,他一個堂堂男子又怎麼可以膽怯?!

  於是,在一陣繾綣纏綿後,兩人相擁著沉沉睡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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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08: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火。

  有火。

  深沉的夜,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滅,張玉弦臉色慘白的跪在季紹威面前。

  但同時,一個交叉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他變身成虎了!

  他想起身,但他發覺自己動不了,他隱約察覺到他好像在作夢……

  成虎的他將一個又一個金烈族的餘孽活生生的撕扯吞噬,有人的五臟六腑掉落一地,哀嚎斷氣,死狀一個比一個凄慘,放眼望去,眼前的場景既恐怖又噁心。

  但他暗黑無底的琥珀色眸子卻又掃回張玉弦身上,沾染虎口的鮮血流淌而下,一滴滴的殷紅落在虎爪上。

  虎視眈眈的眼神,恍若可怖的鬼火,將張玉弦嚇得頻頻發抖。

  接著,畫面突然又一閃。

  「我早就發覺你是你養的老虎變的,就算你再溫柔待我,我仍然害怕,可我始終沒說,默默忍耐,就是怕你會殺人滅口!」張玉弦哭叫。

  「你知道我絕不會傷害你的。」他說。

  「騙人!你只是在試探我,我知道!」

  「不——你若真的受不了,我說過我們可以和離。」

  「沒錯,你說了,但你是妖怪、是野獸,我怎麼敢講實話?我會被你咬死的,就像那晚一樣,那名金烈族的刺客活生生的被你咬死,鮮血淋漓。」

  「我是為了救你。」他難過的道。

  「救我?你知不知道,每晚跟你同床,我腦海浮現的都是那日的狠戾畫面,我想的是我的丈夫是一頭噬血猛獸!」張玉弦淚如雨下,「我睡不著,我真的好害怕,我也無法忍受你碰我,我害怕,怕到魂不附體!」她幾近尖叫。

  之後,他不曾再碰過她。

  畫面又接著一閃。

  張玉弦還是驚恐的看著他,「我沒有一晚能好好睡著,我的丈夫成了老虎,我夢到你全身漲滿狂暴的怒氣向我撲來,我怕、怕死了……」她吞了口口水,再看著一旁被丈夫點去睡穴而倒地的表哥,「求求你,放我們走,我發誓我絕不會跟外人說你是妖怪!」

  「你——你不想了解我為什麼會變成老虎嗎?」他好心痛,兩人是青梅竹馬,她溫柔可人、心細如髮,他一直以為他們可以相知相愛相惜,她能理解並包容,甚至能陪伴他過著這非人的人獸生活。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跟表哥走得遠遠的。」她大聲哭叫,見他不語,她害怕的跪下來,雙手合十的淚求磕頭,「算我求你了,求你饒了我們,再留下去,我會死的……嗚嗚嗚……」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伸手去解開她表哥的睡穴,再看著她半跪著爬到他身邊,淚如雨下的緊抱他,這一刻,他的心已完完全全的碎了!

  畫面突然再次一閃。

  「給她一張休書。」

  季紹威黑眸半瞇,瞠視著擁著她妻子的男人,「你說什麼?」

  「她跟我說了,你不放她走,你會殺掉她,所以她要我幫她逃走,既然被你發現,你也願意讓她走了,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那就好人做到底,成全我跟玉弦,給她一張休書。」

  他心痛的看著臉色慘白的張玉弦,「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求你,求你了,你是妖怪啊!我怕妖怪!我好怕,我求你……」張玉弦再度跪著、求著、哭著……

  「不,我不是妖怪、不是妖怪!」季紹威低聲的否認,但老虎咬傷人鮮血淋漓的恐怖畫面卻卡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走開!我不是妖怪!」

  「醒醒,你作惡夢了,爺、爺!」唐曉怡坐起身來,拚命的搖晃突然在睡夢中大聲吶喊的他。

  季紹威這才突然睜開眼眸,冷汗涔涔的看著她,「我作惡夢了?」

  她用力點點頭,以袖子溫柔的替他的額際拭汗,「你一直大叫自己不是妖怪。把夢境說給我聽,夢魘通常是常期壓抑在心底深處的傷,說出來就不會再作夢了。」

  他坐起身來,將她擁入懷中,在這靜夜裡,說起變身時,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著,讓他全身彷彿被撕扯,每個毛孔都迸出毛髮,到最終的虎面現身……

  一次次的變身,他總希望是惡夢而已,但自欺欺人,最終還是欺不了自己,在金烈一族餘孽進到王府的那一夜,更讓他徹底崩潰了——

  他將剛剛的惡夢,一個真實發生的惡夢說給她聽。

  唐曉怡的眼眶紅了,負傷的野獸,留不住心愛的妻子,他的心一定很痛。

  她淚光閃動的握住他的手,深情的道:「我不是張玉弦,而且我很特別,你更特別,我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老天爺刻意安排的。」

  沒錯,匪夷所思的兩件事,一個發生在她身上,一個在他身上,這不是老天爺安排的,還有誰有這麼神奇的力量?!

  他沒有去問她的特別是什麼,也許如同她察覺到他會變虎變人一樣,她身上也有許多謎團,但美好的人生就該花在美好的事物上,何況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聊,眼下,他只想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

*             *             *

  再過半個月,季紹威就要迎娶唐曉怡入門了。

  為了這樁喜事,定南王府全體總動員,將王府內外佈置得喜氣洋洋,而且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都城的富商名流、平民百姓,甚至是跟茶行、茶莊往來的商家,更是早早上門恭賀,提早將賀禮送進府,那禮物都堆成小山高了。

  為了迎娶儀式,唐曉怡在婚前就到靖王府小住,等待季紹威騎著追風,引著花轎來接她。

  只是,等待的時間過得特別慢,雖然有小雪跟小玉跟著她到王府暫住,她還是覺得煎熬。

  直到這一天,呂燕的娃兒呱呱落地,她得到消息,乘轎要去看新生娃兒。

  行經大街時,一輛馬車突然停在前方不動,迫得她的轎子也不得不停下,而這一停,停了好一會兒,讓她不得不拉開垂簾,問著在轎旁隨侍的小雪跟小玉,「怎麼回事?」

  兩人搖搖頭,「不知道,那馬車上的人掀著簾子,跟一名看似殺豬的屠夫交談了好久,咱們的轎夫已經上前去問,應該知道是什麼事了。」

  唐曉怡略微探出轎外,果真見到前面馬車旁,站著一名拿著屠刀的中年男子,男人還拿刀比了比,一手似乎在比價。

  此時,轎夫回來了,他看著唐曉怡道,「郡主,前面那輛馬車裡的是個獵戶,他在城郊的森林打獵,射中一隻大老虎,雖然射了很多箭,但老虎仍掙扎不休,那人不敢靠近,又不想慢慢等著老虎氣絕,所以才進城找那屠夫,要他跟著上車去殺老虎。」

  「老虎?!」她臉色微微一變。

  「曉,呃——郡主,不會剛好是爺養的虎吧?」小雪直覺的道。

  「怎麼可能?世上又不止爺養的那隻老虎。」小玉馬上反駁。

  「可是爺那隻老虎很久沒見了,它又不可能在都城裡生活,只能往森林去啊。」小雪又道。

  沒錯!有可能,何況依爺跟她說的,每一、兩個月,他就會變身一次,算算時間,他可能變身了,偏偏能幫忙掩飾的只有她跟元志邦。

  但呂燕產期近,元志邦搬回去住,而她卻因習俗不得不住到靖王府。

  怎麼辦?!唐曉怡愈想愈慌,偏偏轎夫還在說——

  「獵戶跟屠夫的價碼談不攏,那名獵戶要完整的虎皮,虎肉給屠夫,但屠夫還要錢……」

  不行!她一定要親眼去看看,她連忙下轎。

  「郡主?」兩名丫頭不解的看著她。

  「我去看看,你們直接到呂燕那裡,我會到那裡跟你們會合。」她拉起裙擺,就往馬車跑去,剛好獵戶跟屠夫已談好價,屠夫上了馬車——

  她也急急的上了馬車,「對不起,請讓我一起去,我想看看是不是我認識的老虎。」

  車上的兩人迅速交換一個詭譎的目光,再故裝驚訝的看著她,「你不是快要成為定南王妃的怡郡主?」

  「是。」

  「我知道了,都城的人都知道定南王也有養虎,呃——但我不知道我射中的是不是王爺養的那一隻?」

  兩人一搭一唱,但唐曉怡沒有心情去聽,她雙手交纏,在心中祈求上天,千萬、千萬不要是她的毛小孩! 

*             *             *

  在元志邦的宅第內,季紹威一邊看著好兄弟抱著新生男娃笑得合不攏嘴,一邊看著廳堂外,等著遲遲不見蹤影的唐曉怡。

  「爺,也許曉怡有什麼事擔擱了,你別急。」呂燕當了娘,看來更美了。

  「就是,才幾天沒見,別急。」元志邦雖然接著說,但他的目光可沒離開過懷裡的兒子。

  終於,季紹威看到小雪跟小玉進來,還帶了賀禮,卻沒見到唐曉怡,再聽到兩個丫頭說了她們來這路上遇到的事,他突然感到不安。

  他在這裡,就代表那隻被射殺的老虎不是他,但在都城這麼多年來,未曾聽過有人獵到老虎,瞬間,一股不祥的陰影籠罩心頭。

  元志邦也覺得怪異,他將懷裡的娃兒交給妻子,「爺,我們快去看看。」

  他正有此意,兩人很快的出門,好在他是騎乘追風過來的,只是,當他跟元志邦分騎兩馬馳騁在大街時,一個熟悉的粉白身影突然映入眼簾。

  雜沓的馬蹄聲,讓張玉弦下意識的看過去,沒想到竟對上季紹威的視線,她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抱著手上的包袱往另一邊的小巷跑進去。

  「前王妃,她怎麼看到爺像看到鬼一樣?」元志邦也看到她了,但主子已經掉轉馬頭,追了過去,他連忙策馬跟上。

  張玉弦拚命的跑,拚命的回頭看,但人哪跑得過馬兒?一不小心,她就撲跌在地,包袱還散開,露出一迭銀票。

  她急著爬過去,將銀票塞進包袱內,再抬頭,季紹威跟元志邦已經下了馬背,站在她面前。

  「不是我,不要抓我,是語欣、是語欣找那些江湖人扮獵戶又扮屠夫要誘唐曉怡去森林的,不關我的事!」她太害怕了,以為已經東窗事發,沒想到卻是主動露了餡。

  季紹威倒抽了口氣,轉身就要走,但又想到什麼,一把將她揪起身來,「在哪裡?在森林哪裡?語欣要將她騙到哪裡?」

  「西寧湖那裡,她說……唐曉怡跟爺的虎感情很好,所以她找了江湖人士費盡千辛萬苦的運了頭老虎到那裡,將它煉在牢籠,還刻意把牢門半開,在它身上灑了假血,塞了藥,讓它看來奄奄一息——」她害怕的說著,「她說,唐曉怡一定會跑進牢籠裡,她還得意的說,那藥效不會持續太久,等到老虎醒來,就會把她吃了。」

  季紹威臉色刷地一白,「你、你知道,竟然還放任我妹亂來,竟然沒跟我示警!」

  她怯怯的道:「唐曉怡不應該橫亙在你我之間,如果沒有她……」

  他用力的將她甩回地上,「沒有她,我也不會再接受你!」

  「不,騙人的,若沒有她,你不會捨棄我,我們是青梅竹馬,那麼深的感情哪是說斷就斷的!」她大聲哭求。

  「我捨棄你?!我才是被你捨棄的人!求我饒了你,放過你的,不就是你?」他飛快的上了馬背,冷聲瞪她,「你最好開始祈求曉怡沒事,不然我會拿你跟我妹去喂虎!」

  他不是開玩笑的,她從他那雙冰冷的黑眸中看到一抹嗜血的光。

  「不是我做的,是語欣。」她害怕的低語。

  「我不知道你竟然變得這麼陰狠毒辣!」他恨恨的咬咬牙,看著元志邦,「這些事交給你處理,我要趕過去。」

  「我知道,我馬上召集一些人過去。」他看著主子迅速的策馬離開後,他難以相信的看著在地上哭泣的張玉弦,「那些錢買了你的良心嗎?」

  他也跟著策馬離去,但不同的是,他前往王府,要多名侍衛帶著弓箭跟著他前往森林。

  良心?!張玉弦呆呆看著包袱,突然痛哭出聲。

  不是的,這些錢是唐曉怡要到靖王府去住的前一晚,突然到客房找她時給的,「我沒別的意思,但沒有錢什麼也做不了,希望這些能有所幫助。」

  然後,她就走了。

  第二天,季語欣就私下派人約她出去,兩人在一間小茶館見面,她告訴她,一切都辦好了,待唐曉怡死了,她就可以趁機安慰她哥,再當王府的當家主母,還說了要給她這個小姑多少好處……

  但她太害怕了,她不敢留在喜氣洋洋的王府,不敢想像紅色喜字變成白幡飄揚的樣子,所以她跑了……

  只是,她怎麼了?她何時變成一個如此陰狠毒辣的女人?!

*             *             *

  季紹威找不到唐曉怡!

  天空漸漸暗了,近郊森林近西寧湖的地方,他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她。

  他急了,慌了,就連元志邦率了一群人,還刻意駕了一輛馬車,就怕唐曉怡受了傷,能趕快載回城裡醫治,但一群人一樣遍尋不著她的蹤影。

  天黑了,季紹威卻發現自己不對勁,他仰頭一看,月圓時分——

  該死的,他因太激動,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要開始變身了,「志邦,你帶隊往另一邊去找,快!」

  元志邦發現主子的臉部變化,差點沒瘋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變身?

  但他不敢猶豫,連忙帶隊往另一邊去。

  不一會兒,季紹威化身為虎後,突然聽到森林裡一個極為細微的求救聲。

  「救、救、命!」

  他飛快的跑向聲音來處,同一時間,另一頭有著濃密鬃毛的老虎突然從林蔭中衝了出來,與他交錯而過。

  他倒抽了口氣,停下腳步,卻不敢靠近在皎潔月光下,那一個躺在樹叢中被咬得渾身是血的女性身軀。

  不會是她!不會是曉怡!他眼眶泛淚的走近,突然瞪大了眼,是妹妹!

  「嗚嗚……不、不要……不要……」

  季語欣沒想到老虎去而復返,她已經被咬成重傷了,為什麼?驕奢任性的她,為了要親眼看到唐曉怡被老虎咬死的慘狀才過來森林的,沒想到唐曉怡在靠近牢寵前,就發現那不是哥的寵物虎,轉身就跑。

  她當時太急了,「射她!快射她!」

  那些埋伏在四周的江湖人全朝唐曉怡射箭,其中一支射中她的肩膀,但另一支射中老虎,將老虎射醒了,它突然發狂的衝撞牢籠,扯斷煉條,衝出牢籠就咬了一個江湖人,同時唐曉怡也看到她了,一臉的難以置信,但馬上轉身逃命去。

  她知道,她一定要先殺死她,不然她去跟她哥告上一狀,她就死定了!

  沒想到,在她追她的同時,也將自己暴露在老虎的視線內,她就被咬了!還被咬了好幾口,她痛死了,血流得好多……

  「對不起……哥,對不起……曉怡……我不敢、不敢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這是她咽下最後一口氣時,腦海閃過的念頭。

  他看著躺臥在血泊中的妹妹,難過的低頭,但突然又抬起頭,迅速的奔向另一邊森林,果不其然,唐曉怡一手摀著中箭的右肩,整個人虛弱的靠在樹榦上,在她前方,有五名黑衣人正面露邪笑的看著她。

  他立即奔至她身前,面目猙擰的朝黑衣人咆吼。

  「該死,怎麼又來了一隻老虎?而且身上沒有假血,我怎麼不知道這森林裡還有另一隻老虎?」

  「先殺了它,才能享受美人!」

  兩名黑衣人話一說完,就要朝老虎射箭。

  他弓起身子,縱身往前一撲,以己身的重量將其中一人壓制在地,張嘴一咬,另一個黑衣人見狀,嚇得落荒而逃,但另一邊的三名黑衣人卻趁機朝他射箭,同時發出一聲暗哨,有更多黑衣人竄了出來,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

  可惡!老虎發出沉重而猛厲的低吼聲,他凶戾無比的朝黑衣人猛撲,但箭雨也一直射向他。

  唐曉怡因跑太久加上失血,眼前一直蒙蒙的,她知道老虎靠近她,她以為她會被咬死,但慢慢的,她發現那隻老虎跟她先前看的不一樣,它一直守在她面前與那些黑衣人纏鬥,不曾離去,它在保護她!

  當這個念頭一起,她的視線及腦袋都清楚了,她瞪大了眼,淚水瞬間湧進眼眶,「不要!快走、你快走!」

  她看出來了,是毛小孩,是紹威,而它身上中了好幾箭,汩汩流著血,她試著靠近它,但它陡地回頭吼她一聲,禁止她靠近。

  他雖然迅捷輕靈,但季語欣找到的這些江湖人士,武功都不弱,再加上聯手圍攻,他又要顧及她,他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突然間,一名黑衣人的匕首戮進他的脖頸,接著,又有人一刀刺入他腦門,他有些昏沉,幾乎要倒地了。

  不行,他要保護她,他要撐下去!  

  「不要!不要!」唐曉怡淚如雨下,儘管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仍看得到它身上的傷,她的鼻間充塞的全是刺鼻的血腥味,她不管了!她不假思索的衝上前去,雙手大張的擋在它的身前,左手臂上頓時挨了一箭。

  該死的!他低吼一聲,森森白光的尖牙對著她,要她快退後!

  「你會死的!我不要你死!」她哭著搖頭。

  終於,聽到打鬥聲的元志邦率人過來了!一見到傷重的老虎跟抱著它的唐曉怡身上也中了兩箭,他眼眶都紅了,氣得他大吼,「殺了他們,保護爺的老虎跟王妃!」

  一場混戰開始,毛小孩似是察覺到自己快不行了,竟然撇下唐曉怡,往另一方跑去。

  「去哪裡?等等我。」唐曉怡忍著肩上跟手臂的箭傷,在這月光如水的夜晚,一手摀著肩上的傷,一邊沿著地上的血跡尋找它的去向。

  終於,她來到一個岩洞附近,她快步跑進去,毛小孩果真躺在洞內。

  她強忍著淚水,急急的跪下查看,天啊,它的脖子、腦門都有傷口,身上中了好幾箭,還被刺了好幾刀,全身血肉模糊,汩汩流著鮮血,而它雙眼緊閉,奄奄一息。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嗚嗚嗚……」她一邊掉淚一邊撕開裙子替它止血,但它的傷處太多,有的傷口太大,根本止不了血,還有那些箭……

  怎麼辦?怎麼辦?!它已經傷重的失去意識,而她只能拚命瞞下哭聲,跪坐在它癱軟的身軀旁,以顫抖的小手撫過它沾血的毛皮,一再的輕撫,哽咽的說著,「我在……我在這裡……我陪著你……」

  片刻之後,元志邦帶人找了過來,但在看到老虎身上一道道猙獰的傷後,他差點掉下男兒淚,但他沒時間難過,他要侍衛們迅速的將老虎搬到馬車上,火速載它回府裡,找老大夫來看。

  明明是老虎,沒找看動物的大夫,卻找老大夫來看,府裡的人也習慣了,只是老大夫看了後,眉頭攏緊,「它受傷太重、失血太多,情況很不樂觀。」

  唐曉怡站在床側,聽著老大夫的話,她什麼也沒說。

  因為老大夫說的沒錯,她剛剛在洞穴裡,仔細查看老虎的傷勢時,她就知道,它傷太重了!

  臥房裡,老夫人來了又走了,問了什麼,說了什麼,她都不知道,元志邦答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一天過了。

  老夫人進來哭著說:「語欣被老虎咬死了,但不是被紹威養的這頭虎咬的,是另一頭,那頭虎跑到城裡,被衙門的人圍捕射殺了。」

  接著,老夫人走了,元志邦眼紅紅的跟她說:「我想爺不希望讓老夫人知道大小姐做了什麼,所以我什麼也沒說。」

  她只是點點頭。

  「我跟老夫人說爺擔心老虎的傷勢,所以臨時出遠門,要去找一名有名的獸醫來醫治,婚事可能得延期了。」

  她仍然點頭。

  「老夫人說要辦大小姐的喪事,暫時沒心情辦喜事,這樣也好,她沒注意到你的異狀,你看來氣色很差,中箭的傷口雖然都處理了,但還是要睡一下。」

  她還是點頭。

  元志邦看著她不吃不喝也不睡,整個人像沒了魂似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爺,他也難過的哭了,真是該死的詛咒!該死!該死!他難掩痛楚的跑出去。

  臥房內,她靜靜的看著仍昏迷不醒的他,無聲的淚水一滴滴滾落,這算什麼?!

  她是來自未來的獸醫,但除了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消失外,竟然什麼也不能做,她怎麼這麼沒用!她恨死自己了!

  而他呢——

  她淚眼看著將一張大床塞得滿滿的老虎,他是季紹威,是為國家、百姓、家人努力了大半輩子的人,最終卻只能以虎的形態死去?!

  老天爺,我不服,不服!這對他太不公平了!以虎之身死去埋葬,直至被人遺忘,但季紹威呢?

  他再也回不來了,皇上、百姓、還有他的家人會記得他的功勛成就,還是他的永久失蹤?也許到最後,剩下的只有眾人對他無故失蹤的不諒解!

  她突然起身,衝去書房,進到暗室。

  她抓了那本購自於無人書鋪的二手書,一翻開,一樣是在那空白頁,「該死的,該死的,該顯現什麼出來吧?!你出現在那什麼鬼書店,他把你買回來,總有意義吧!」

  她拚命的叫,努力的一翻再翻,只要攤開,它總會自動翻到那張空白頁才停,她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抱著那本可惡的怪書,回到臥房,她深愛的男人仍然奄奄一息的以虎之身躺在床上。

  「拜託,做點什麼吧!就算不能救活他,至少讓他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拜託!」

  她崩潰了!低頭瞪著她懷裡的書本,她趴下,哽咽的放聲哭泣,熱淚一滴一滴落在空白頁面上,濡濕了紙張,慢慢的、慢慢的浮現一些點、一些形、一些看不懂的梵字……

  空氣變得沉悶,接著天空風起雲湧,雷聲轟隆,狂風暴雨席捲而至,原本燈火通明的定南王府突然變成一片漆黑。

  正當奴僕們為這突然來的黑暗四處找蠟燭點火時——

  臥房內,唐曉怡淚眼看著懷裡的書本泛起金光,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竟然浮出頁面,她愣愣的看著它們飛至床鋪上方,突然在毛小孩的身上聚集,在它身上轉了又轉。

  她屏息看著,元志邦正好拿著燭火衝了進來,一看到這畫面,傻了。

  床上的老虎開始變身了!

  她淚眼朦矓的看著金光在它身上,像在治療它的傷似的,那些字緩緩消失,它變成了他,躺臥在床上的是紹威!是紹威!

  「爺!爺!」元志邦興奮的叫了出來。

  「嗚嗚嗚……」她忍不住的跪下,哭了出來。

  謝天謝地!謝謝老天爺!

*             *             *

  唐曉怡作了個美夢。

  她夢到她在動物園工作,照顧三隻才幾個月大的小老虎,它們會親熱的舔她,還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它們還小,看到什麼東西都又咬又撕的,她笑著去搶她的抱枕,沒想到其中一隻還跟她拔河,卻咬破了抱枕,毛茸茸的身軀往後連翻兩個筋斗,逗得她放聲大笑。

  夢到什麼了?笑得這麼開心?

  化身成虎的季紹威靠臥在床邊,溫柔的看著熟睡的妻子。

  此時,小雪跟小玉走了進來,看著它,竟也開口,「王妃還在睡,也是,懷孕的人很能睡的,更甭提王妃的肚子好大,大夫說有可能是兩個,甚至三個寶寶在裡面呢。」

  「噓,小聲點,王妃在睡呢,對了,今兒是元宵節,我們也有準備你的喔,我放地上。」

  她們現在跟老虎處得極好,一點也不怕它了,而且在她們眼中,它還是曉怡——不對,王妃的救命恩虎。一年前,它受那麼嚴重的傷,幸得主子出遠門找了一名很會治療老虎的大夫,將它運到該名大夫的住處療傷兩、三個月,它才能健康的回來。

  「這吃平安的喔。」兩個丫頭笑笑的再看它一眼。

  季紹威看著擺在地上的湯圓,再看著兩人躡手躡腳的離開。

  突然床上有動靜,唐曉怡醒來了,她坐起身來,看著放在圓桌上的湯圓,再看看放在地上的那碗湯圓,不由得笑了。

  她下了床,毛小孩馬上站起身,小心的跟著她,就怕大腹便便的她不小心拐了腳,還是撞到桌角。

  她揉揉他的肚子,捧著肚子在椅子上坐下,一口吃著湯圓,想要喂他一口——

  他微微搖頭。

  「今天是元宵,一定要吃的。」她堅持。

  好吧。他吃了。

  她吃完那碗湯圓,頂著肚子貼靠在他的身上,再舒服的吐了口長氣,「我這幾天應該就會生了,你卻在今天變身?」

  他靜靜的凝睇,琥珀色眼眸裡的深情那麼明顯,我會守護著你。

  「好,那就說好了,我生了之後,你要照顧,」她可沒忘記剛剛那三隻小老虎的胎夢,她賊笑著又搓搓他的肚皮,滿足的閉上眼眸,嘴角微勾,「還有,娃兒晚上哭時,你要抱著寶寶輕哄、唱搖籃曲給寶寶聽,沒聲音?那就是沒異議囉!以後都我說了算。」

  「還有……」

  月光從窗間灑落,他趴在毯子上,深情的凝望著她邊說邊甜笑的麗顏,話語早成了呢喃,但他不在乎,這一輩子,即使不能完全解除咒語,但人生已經完整,何況,再過不久,還有新成員要加入,只是不知是兩個還是三個?

  他輕輕的、輕輕的以頭碰觸唐曉怡幾乎要睡著的麗顏。

  謝謝你,我愛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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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8-8 00:08:35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篇】

  風光明媚的江南,在春神揮舞彩筆之際,增添了萬紫千紅的綺麗秀色。

  在熙來攘往的繁榮大街上,還有一場拋繡球招親,繡樓前萬頭攢動,繡樓台上一名有著花容月貌的千金女羞澀的握著手上的綵球,幾度欲拋又止,讓台下等待的眾人驚呼連連。

  「這邊!這邊!丟我這裡……」

  騷動喊叫的聲音多是成年男子,好笑的是,其中又摻雜了三個童稚清脆的娃兒聲。

  「這裡!丟我這裡……」

  沒錯!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娃娃就擠在人群中,約莫五、六歲的年紀,又叫又跳,粉妝玉琢的臉蛋讓人不注意都難,更甭提三個男娃兒四周還有多名高大的家僕隨侍,保護安全。

  在離人潮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街角,前後仍有六名家僕隨侍。

  馬車垂簾掀起,但還有一層精繡絲簾,讓車內的季紹威及唐曉怡也得以觀看三個兒子的興奮模樣。

  「毛還沒長齊,就想娶老婆。」唐曉怡笑著搖頭,她現在貼靠的懷抱就跟毛小孩一樣溫柔舒服,她又是昏昏欲睡。

  「他們只是貪玩,哪懂呢。」季紹威低頭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

  不一會兒——

  「那三隻小老虎真的很調皮。」季紹威的口吻中有著寵溺也有著無奈。

  「他們又做了什——」

  原本快去找周公下棋的唐曉怡突然從他的懷裡坐起身來,從絲簾看出去。

  果不其然!那三個小娃兒已經賊兮兮的穿過擁擠的人群,一溜煙往另一邊不見人潮的小巷道跑,而奉命保護三個調皮搗蛋的五歲世子爺的家僕還被困在人群裡,東看西看的在找人。

  她連忙推推丈夫,「還不派人跟上去!」

  他們這一趟打著察看各地茶棧、餐館的名號下江南,實則全家出遊,怎知三個在都城「還算」循規蹈矩的兒子,竟成了脫韁野馬,三兄弟精力旺盛,逮到機會就玩失蹤,說是要探險,將隨侍們搞得人仰馬翻。

  「有人跟上了,倒是你——」他微笑的看著侍衛追上前去,再看看仍窩在他懷裡的妻子,「真的不打算回都城?」

  說到這,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三隻小老虎長大點,可以出來玩,誰知道你又——不管,我一定要照行程玩回去。」

  他深情的凝睇她益發美麗的臉龐,一手輕輕的撫上她尚未凸出的腹部,「不能怪我,三隻小老虎說他們要妹妹了。」

  「你怎知我懷的是女兒?萬一再來個三兄弟怎麼辦?」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如果又是三兄弟,那我就得再努力。」他笑了,他的妻子正惡狠狠的瞪著她,他忘了,孕婦的脾氣比較不好,而且若是三胎生九個,也真的太為難她了。

  他討好的從一旁的小桌上,斟上一杯香醇的碧螺春,微微吹了吹,送到妻子的唇邊。

  她微笑的接過手,啜上一口。

  此時,一名侍衛過來稟報,「爺,小主子們追著一群貓,跟它們玩了起來,侍衛們已守著。」

  「貓?」他蹙眉。

  唐曉怡也敏感的將茶杯放到桌上,一手握著丈夫的手。

  「是,那些貓停在一家書鋪門口,小主子們就在門口跟它們玩起來了。」侍衛拱手回答。

  「你留在這裡。」季紹威看著她道。

  她搖搖頭,「我也要跟你去。」

  兩人隨即下了馬車,在侍衛的引領下,往另一邊行人較少的巷道走去,幾乎是第一眼,季紹威就認出那些跟兒子們玩耍的貓咪就是無人書鋪裡的貓兒。

  他在約五步遠的距離停下,示意那些近距離保護兒子們的侍衛全退下去後,他才看向妻子,「沒錯,就是這間無人書鋪。」

  唐曉怡眨了眨眼,先打量書鋪外貌,如丈夫先前所言,連個招牌也沒有,從半開的窗戶看進去,也可看到一排排擺放整齊的舊書籍,在無人的櫃檯上方,則有一隻毛色黃橘的大貓傭懶的趴著,令她驚訝的是——

  那隻貓咪彷彿察覺到她的目光,仰頭對上她的視線。

  她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彷彿它是人變的,那眼神似人非貓,透著欣慰、愉快,它的視線移轉到她身邊的丈夫身上。

  季紹威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對上含笑的貓眼。

  謝謝!

  他心裡有太多太多的感激,那本二手書給了他新的生命,才能讓他擁抱此刻及未來滿滿的幸福。

  雖然,那本二手書在救了他之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一如這間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的無人書鋪,而今,它再度出現——

  「我們進去吧,再去找找,也許有解咒的書呢。」唐曉怡拉著丈夫的手就要往門口走。

  但是他握緊她的柔荑,原地不動,在她不解的看向他時,他搖搖頭,「我已經很滿足了,即使不能解咒——」

  「可是,它好不容易出現了……」

  他微微一笑,看著前方走來一名垂頭喪氣的少年。

  「老天爺待我不薄,我身邊有深愛的你、有可愛的孩子們,還有你肚裡的娃兒,我不貪心,把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那名少年邊拭淚邊看著與那些貓咪玩得開心的三個娃兒,突然快步的推開門跑進書鋪。

  那一隻曾經像個老大,昂首闊步的走到季紹威的腳邊,轉了一轉,確定他沒有威脅性,喵喵叫了兩聲才踱步走開的貓咪突然看向季紹威,微微點一下頭,再次昂然的走進書鋪。

  「希望他跟我一樣幸運。」季紹威真誠的道。

  「一定會的,那一定又是另一個美好的故事。」她仰頭看著他,多麼善良又知足的男人,她何其幸運,在穿越之後,與他相知相愛。

  似乎是感受到她深情的凝眸,他的目光與她的對上,帶著無限的款款深情,他低頭,溫柔的吻上她的唇。

  「噢!又來了!」第一個娃兒摀住眼睛。

  「又親親了!」第二個娃兒仰頭看天。

  「又K1SS!」第三個娃兒選擇低頭不看。

  「噓,娘說過,不能在外說外來語。」第一個娃兒跟第二個娃兒馬上低聲提醒最小的弟弟。

  「哦,我忘了,Sorry……」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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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29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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