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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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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京城有嬌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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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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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25:1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咱們回家了

  「什麼,迎我們入將軍府?!」

  是迎,還是納?

  辛靜湖帶著兒子女兒住進沈萬里為他們準備的宅子裡,是三進的院子,從外面看來不大,一入內才知別有洞天,小橋流水、假山亭閣,還有個小瀑布直衝而下,底下的小潭有魚游動。

  雖然臨河靠街,卻不吵雜,前庭院子有棵銀杏樹,一地的銀杏子、銀杏葉子,枯黃有致。

  他們才住進來沒多久,還沒仔細打量這屋子,將軍府的婆子就找上門,一副倨傲的模樣抬高下顎,態度非常不敬的以眼神睨人,好像走這一趟多紆尊降貴,一身晦氣。

  她用命令的口氣要辛靜湖等人收拾收拾,幾頂小轎就在門口等著,讓他們趕緊上轎別拖廷,大好的機會砸在身上還不樂暈了,一群鄉下人要她屈尊相迎是多大的面子。

  辛大郎原本有點不安,但是看到娘和妹妹怡然自得的喝著苿莉花茶,他也心定了,咧嘴給兩人端茶點。

  「哥哥,這人太吵了,把她扔出去。」誰家的老母雞飛來築巢,大清早就咯咯叫的下蛋。

  「得咧!妹妹坐好別動,哥哥來就好。」他最喜歡丟人了。

  「你、你們想幹什麼……別……別碰我……啊——」他……他們怎麼敢……這麼對她?!

  力氣驚人的辛大郎用一隻手就將長得福態的王嬤嬤舉高,拋石般的人拋岀門口,完了身體往後一仰,哈哈大笑。

  「什麼將軍夫人呀!比市井婦人還沒用,居然想岀這種爛招要算計我們,她當每個人都和她一樣蠢嗎?」撇著嘴的辛靜湖一臉不屑,戰鬥魂被徹底激起。

  「是蠢了點,不過也用心良苦,為了我爹竭盡心思,不忍心他的女人和子嗣流落在外,娘,你要感激涕零,像蝗蟲一樣的巴上去,人家有著寬宏大度的菩薩心暘。」難為她的慈母心了,既要擺岀賢妻態度,又要兼作良母,辛苦了。

  「哼!這就是她的目的吧!表面賣好,卻暗地想吃了我們,以為我們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短視婦人,見到一點好處就兩眼發亮,未免將人小瞧了。」

  「不,娘,你說錯了,她不是小瞧我們,而是眼中根本沒有我們的存在,她太習慣高高在上了,看不見底下的螻蟻。」殊不知白蟻一多也能蛀空樑柱,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換言之,大夫人趙曼青沒將這家人當回事,一個女人帶兩個孩子算哪門子事,隨便撥座小院子將人養著,還不窮人入寶窟,樂瘋了,對她的「善舉」誠惶誠恐的感恩。

  「我們要去嗎?」辛靜湖問道。聽女兒的總沒錯,高智商的天才走一步看三步,她那腦部構造精細得有如外星人。

  「還不是時候。」還不急。

  「不是時候?」難道要等人將他們當成外室、外室子看待。

  「我們不動,她就沒法動。」辛未塵笑得詭異。

  「什麼意思?」跟聰明人打交道真累,總要去猜話中之意。

  「因為爹的年紀不小了,再不娶房妻室人家會如何瞧賢名在外的大夫人,她那兩個親生兒子早早娶了親,連孩子都生了。」

  趙曼青的兒子一個十九、一個十七,長子有一妻一妾、兩名通房丫頭,老二娶妻楊氏,在妻子有孕時睡了她的陪嫁,因此不到二十歲就多了名滕妾,兩女私下爭寵爭得非常厲害。

  「為了不落個引人非議的惡名,她會想儘力法弄一個她認為是自家人的女人給爹當妻子,但前提是先將名份不定的你給安置了,一旦你成了妾,妻位就空出來了,那還不隨她安排,哪個是哪個,況且礙於孝道,爹不能反抗。」

  一個孝字不知害慘了天底下多少人,尤其是重視孝道的古代,長者言幾乎決定一切,讓人無從反駁。

  「太陰險了。」誰說女人總是小意溫柔、心慈手軟,狠起來要人命,男人掌控天下,女人控男人。

  「這些娘不管,交給爹去處埋,如果他想帶我們回將軍府,自會將所有疑難排除,當女人要柔弱點,不要處處逞強,你是有男人的人,讓他去出頭。」凡事自己來,要男人何用?適時的放下身段,想吃魚的貓兒就來了。

  面色微紅的辛靜湖沒好氣的瞪眼。「你一天不諷刺我就渾身長蟲子是不是,我和他還沒到那個地步。」

  她勉強接受有個丈夫,為了兒女當已婚婦人,但是同床共枕的坎還過不去,她頂多讓他碰碰手、摟摟肩,說兩句我不負你的花言巧語,再多自己回去洗冷水澡,恕不奉陪。

  不過相處了一段時日後,她發現沈萬里這個男人還算不錯,除了不太會說話,他對自己人十分照顧,也不小氣。身為外貌族的她對他的長相有七分滿意,雖然不是天王級的帥氣,但也有幾分英挺,充滿男人的陽剛味。

  但她總有種佔了人家夫婿的異樣感,還是辛未塵開導她,表示自己和兄長都把她當娘,親娘死了,他們爹現在算鰥夫,和她這個「後娘」恰好湊一對,何況那個爹根本沒記憶。

  辛靜湖勉強接受這個「鰥夫後娘」的說法,直到她夢見原主要她替自己好好照顧夫君和一雙兒女,她心中的結總算被解開,這才放心大膽的和沈萬里談感情。

  辛未塵戲謔的一揚眉。「娘,我沒問你和爹的床事,我是說讓爹光明正大地將你以妻子的名份迎入將軍府,你是將軍府的主子,誰見了你都得低頭。」

  辛靜湖的面頰更為熱燙,沒好氣地在心裡嘀咕著,小滑頭,時不時戲弄一下有趣嗎?「那你和寧王世子……」

  辛未塵反應極快的將話截斷,「娘,凌丹雲送了我一匣子寶石,明兒個我們走一趟首飾鋪子,自個兒畫花樣讓人打出來,咱們那年代可出了不少傳世經典,過些時日進府了也有壓人一頭的首飾可戴。」

  她還「小」,不用太早風花雪月。

  說到寶石戒指、寶石項鏈、寶石耳墜,身為寶石迷的辛靜湖雙眼發閃,「多打幾套,把姓趙的女人壓下去。」

  「娘,打首飾是要銀子的。」少則數十兩,多則幾百兩,上千兩一套的也有,看要多扎眼。

  「我出。」辛靜湖相當大氣。

  「慷他人之慨。」她的銀子。

  聽著女兒小家子氣的低喃,辛靜湖甩了她一個白眼,「你爹前兩天給了我五萬兩銀,讓我缺什麼就去買。」

  「你居然沒告訴我,藏私。」這是炫耀呀!真招人恨。果然田地缺不了雨水,有男人滋潤就是不一樣。

  「我也得學著打理財物,不能老是靠你,你爹說再過幾年就要為你說門好親事,得趁現在把嫁妝準備起來,免得臨時想買好東西買不到。」

  他那人給銀子倒是給得爽快,也不怕她帶了銀子跑,還一臉愧疚地向她道歉,說是他的錯,害她有家不能回。

  「是爹讓你慢慢上手吧!」辛未塵笑意盈眸。

  她訝然。「你怎麼曉得?」這頭太賊精了,什麼也逃不過她耳目。

  「不用驚訝,娘,我想爹的用意是讓你接管他的私產,打了七年仗不可能一無所得,你雖然上有婆婆,但中饋別想了,也別去插手,府裡養了一群人,進帳少,開銷大,沒什麼油水好撈,而且管不好沒好處,一有事你得扛責,麻煩多過海裡的魚。」

  一說到麻煩,辛靜湖連忙擺手。「不管、不管,我就管你和大郎,咱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還有爹。」一家四口人才是家。

  一看女兒促狹的表情,心裡滾湯圓的辛靜湖又覺得臉在燒了。「真想吃火鍋,一鍋紅通通的辣椒……」重慶火鍋,辣得夠味。

  「什麼火鍋,我也要吃。」辛大郎一聽到吃就歡喜了,一蹦一跳的來到娘和妹妹身邊。

  「人丟出去了?」

  「嗯!在門口罵罵咧咧的,我沒理她,她就坐在地上亂喊,好多人都圍過來看。」

  吃著凍梨不忘喂哥哥一口的辛未塵,兩眼眸光一閃,「看就讓他們看唄!咱們不痛不癢,大郎呀!咱們別學潑婦行徑,下次她再這麼吵鬧,就再附送她一桶涼水。」都入冬了,正好涼快涼快,一個婆子也敢囂張,跳樑小丑似的鬧事。

  辛大郎得意地一口咬掉妹妹的半顆凍梨。「我不潑水,我跟她說再不走就用狗屎塞她嘴巴。」

  「哥哥幹得好。」長進了。

  「呵呵……妹妹誇我了?」他把頭一仰,十分神氣。

  見他那傻樣,母女倆笑了。

  兒子正直,女兒聰慧,妻子秀麗,站在門外看著的沈萬里不由得濕了眼眶,他下定決心要好好守護娘仨,不論多麼困難也要留住他們臉上與世無爭的笑臉。

*             *             *

  沒多久,來自東源縣的調查有了回報,在縣衙的紀錄中的確有辛萬和辛靜湖的婚書,再拿他從前和現在的畫像走訪老山口村和附近幾個村子,所有見過畫像的人皆云——

  「咦!這不是萬子嗎?誰找他,他失蹤七年了,他妻子兒女上京城尋他了。」

  他因此證實了自己遺忘的身份,也證實了辛靜湖的身份。

  為了隆重迎回分別七年的妻子,沈萬里連夜進宮,言明要以軍功換妻子的一品誥命,並把皇上的賞賜悉數退回,換回一卷明黃黃的聖旨,鳳冠、霞帔、八人抬大花轎,又吹鑼又打鼓的熱鬧烘烘,召告征西將軍有妻有子。

  一聽到把幾十抬賞賜寶物原封不動的退回皇宮,臉色難看的趙曼青氣到肝疼,她發怒的砸了一屋子擺設,直罵辛靜湖不識相,一條好路不走,非要走荊棘路,看她怎麼拿捏她。

  可是她還得裝裝樣子故作賢慧,媳婦進門要喝媳婦茶,但是茶沒喝到,卻喝了一肚子氣,沈萬里夫妻敬的是元配牌位,丈夫居然還欣慰地誇兩人設想周到,正室才是妻,在正室牌位前繼室要執妾禮。

  她竟然成了妾?!

  硬被打臉的趙曼青遭到莫大的羞辱,她回到屋子裡,又把擺設好的器皿摔個稀巴攔,兩眼赤紅的瞪著一屋子凌亂,揚言要把面子討回來,她不信以她婆婆的身份壓不住人。

  「夫人,你別發愁,他們日子還在後頭,咱們刀子慢慢磨,早晩磨死這窩子野東西。」扶著腰的王嬤嬤一樣氣憤難平,她閃了腰便是被辛大郎給嚇的。

  「哼!不知好歹,我好心接納他們還被反咬一口,也不瞧瞧那一身窮酸味配得上將軍府的門坎嗎?也敢厚顏無恥的從中門進,她憑什麼!」她當年走的是二門,六人抬花轎。趙曼青恨的是辛靜湖的誥命,她在品階上就矮人一截。

  沈萬里的父親沈鎮南承襲了其父沈揚名驃騎大將軍封號,是為正一品,再封就無可封將,只能賜爵了。

  沈鎮南是重情的人,他把一品誥命給了當時的元配,並拒絕皇上封爵的美意,百年將軍府不能在他手上散去,因此將軍府仍然是將軍府,人才輩出,十餘年內又多添了數位將軍。

  一喊將軍,十幾個人回頭問:「誰找我?」

  將軍府一府將軍,個個來頭不小,連帶著他們的夫人也品階不低,最低是五品宜人。

  唯有掌家的趙曼青什麼也沒有,她想得誥命就得靠兒子,而偏偏她的兒子在軍中只是六品校尉,沈萬程在封妻蔭子時,為其母請了六品安人誥命。

  得此誥命的趙曼青不只不喜,還大發雷霆,她覺得這是個諷刺,將軍府內每一位夫人品階都比她高,卻被她掌了中饋,未免太可笑了。

  原本她指望當年沒被她弄死,如今立了大功回來的沈萬里能為她封請二品誥命,反正能利用就利用,她在他迎娶新婦前極力奔走,還有意無意的將此事散播出去,就是想以孝道為由得償所願,她甚至把搭配誥命服飾的頭飾都打好了,等著風光的大擺宴席。

  誰知沈萬里倒打了她一耙,不僅不接受她為他安排的新婦,還把失憶時娶的妻子找回來,大張旗鼓地為一名鄉下婦人造勢,並將她汲汲營營想要的二品誥命給了那個野女人。

  趙曼青氣極了,氣到兩眼發黑,她臉色鐵青的發誓,只要那一大兩小敢進門,她就能磨磋得他們苦不堪言。

  只是她忘了辛靜湖已是二品誥命,那一身命婦衣服一穿就算是婆婆也要行禮,她硬生生嘔出一口心血。

*             *             *

  「娘,你真像威風凜凜的貴婦。」辛未塵真心稱讚道。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說的一點也沒錯,瞧她娘只換了衣服,上了點薄妝,再梳個流雲髻插上幾根墜著流蘇的蝴蝶簪子,整個人多了雍容華貴。

  「貴婦就貴婦,還什麼像,我需要裝嗎?」撩了撩碧玉串珠耳墜子,辛靜湖苦中作樂的一扶重得要命的頭飾。

  貴婦也不好當呀!為了這一身妝容,她整整花了一上午綰髮、上妝,一層一層的裹衣,舉止優雅,言談合宜,只能緩步徐走,不能大步闊行,笑要含蓄,不能露齒……

  要當高門媳婦也不是容易的事,她知道其中的難處了,此時她多懷念在老山口村的日子,坐著剔牙也不會有人說婦德有失,要她莊重。

  「娘,別動手,保持好你長媳的氣度,都穿上衣服了就別演猴子了。」見她一顆栗爆就要賞過來,辛未塵機伶的往旁邊一閃,讓娘親的手落空。

  「你說我是猴子?」那她不就是小猴子?

  辛未塵掩嘴輕笑,眼神靈動。「娘,冷靜,咱們初來乍到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雖然這裡是府裡分給爹的院子,但他好些年沒回來,誰曉得裡面的水有多深,又安插了多少別人的眼線,謹慎點好過跌入他人挖好的坑。」

  一聽女兒仔細的分析,辛靜湖苦笑著嘆了口氣。「還是你腦子靈光,我在軍隊學的是追蹤、搏擊和暗殺,至於宅鬥我是一竅不通,沒有你在一旁提點,我該怎麼辦?」

  一向不喜與人肢體接觸的辛未塵好笑的挽起她的手。「沒有我你會更快適應這兒,人的潛能是逼出來的,我剛來時也覺得被老天爺坑了,但是我有一對好爹娘、一個好哥哥,夫復何求。」幸好她是胎穿,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以裝小,在三歲以前的「犯傻」,都是小孩子的童真。

  「濛濛……」果然是當醫生的,口才真好。

  「你們母女倆還好吧,有沒有人給你們找麻煩?」看到妻子微紅的眼眶,遭敵軍圍困仍不懼的沈萬里不免有些慌了手腳。

  「沒事。」

  「還好。」

  兩人同時迎向闊步進門的高大男子,辛未塵刻意略慢了一步,讓夫妻倆距離近一些,她這女兒樂見爹娘情篤。

  「怎麼兩眼紅了,是誰讓你受了委屈?有事儘管告訴我,我一定為你出頭。」他如蒲葉的大手慌亂地為妻子拭淚。

  辛靜湖其實是眼睛進了灰塵才微微發紅,可是她怎麼好老實說,就裝吧!人生處處有轉角。「是想起咱們老山口村了,二十畝地不知收了沒……」

  聽她想家了,沈萬里好笑地輕攬著她的肩頭,「四月清明再陪你回去瞧瞧,再拜祭岳父岳母。」

  「是爹和娘。」他是入贅的。

  「好,爹和娘,不過兩個孩子的入籍也要辦一辦,把姓改為沈,我沈家子孫不外姓。」他嘴裡順著妻子,可改姓的態度卻十分強硬,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沈萬里,你是我辛家的上門女婿,我的孩子要承繼辛家香火。」她能為原主做的便是百年後有香火拜祭,替她照顧這一家子。

  沈萬里笑著耍賴道:「我那時失憶了,不算數,我們沈家長子嫡孫只能姓沈,不過我答應你,要是有第二個兒子就讓他姓辛,不然讓大郎肩挑兩姓,讓他多生幾個個。」

  一旁的辛未塵偷笑看,她爹也真賊,無賴得理所當然,用話把她娘繞進去,變成兩人同意再生一個孩子。

  見女兒瞭然的取笑爹娘,沈萬里端岀父威朝女兒瞪眼,但隨即就自己笑岀來了,他捨不得凶孩子,尤其是聰慧又懂事的濛濛,簡真是他的心頭寶,疼入骨子裡了。

  「大郎叫沈修文,載入族譜要謄寫清楚。」要是填錯了名字還不貽笑大方,日後子孫都不認祖先了。

  「沈修文。」嗯!取得真好,沈萬里十分自傲。

  辛靜湖沒好氣的一橫目。「你不要以為我們進了將軍府就任你擺布,要是你讓我們失望了,我照樣帶孩子走。」

  她不是以夫為天的女子,誰欠了她,她連本帶利討回來。

  「阿湖,我會一直對你好,即使我想不起我們的過去,但從今而後,我身邊只有你,我們再給大郎和濛濛添個弟弟妹妹……」

  沈萬里牽著妻子往內室走,識趣的辛未塵悄悄往外移,還朝她爹投了個鄙夷的眼神,拐妻拐到如此無恥的地步,身為女兒的她十分汗顏,決定去找祖宗聊天。

  旱了好幾年的沈萬里哪管女兒的嘲弄,憋著不洩的苦悶有誰知曉,他朝女兒一揮手,讓她回房繡花去。

*             *             *

  「要我娶楊家表妹?!」

  皇家子弟向來議親早,十二、三歲便已通曉人事,十四、五歲開始議親,通常十六歲已為人夫,接著一個個小蘿蔔頭蹦出來,二十歲不到便是幾個孩子的爹,妻妾成群。

  但是凌丹雲從不照著規矩走,寧王妃為他安排的兩個通房全讓他給打發了,一個也不碰。

  之後又有自作主張的丫鬟想爬床,下場都十分慘烈,再美的女人百年後還不就是白骨一堆,他看了異常煩躁,何況人再美,能美得過寧王妃嗎?

  寧王妃很美,美得宛若不食人間煙火,冰肌玉膚,眉黛眼媚,秋水眸子彷彿承載雲霧,美目盼兮,一口朱唇不點而艷,如熟透的櫻桃般令人垂涎欲滴。

  三十出頭的她,面容舊保持著十六歲的模樣,她和凌丹雲站在一起有如姊弟,同樣芳華無雙。

  但奇怪的是,這樣的美人卻不受寧王寵愛,或者該說寧王對他寥寥無幾的女人無一偏愛,碰了她們的身子只為誕下子嗣,一旦有兒有女之後便很少留在她們屋裡過夜。

  這是一對奇怪的夫妻,一座冰冷的王府,連孩子都漠視的爹娘,自幼在此成長的凌丹雲也不會笑,他以為是尊貴的出身造就冷漠的性情,誰也不信任,直到他遇到性子懶散的辛未塵。

  「嗯!你已經十五了,也該說親了,你父王讓我為你挑一門親事,我瞧著我娘家侄女丹霓挺不錯的,她小你一歲,明年及笄就能過門。」寧王妃楊向晴語氣淡然。

  「不急,我還不想成親,過幾年再說。」

  楊家的女兒都很美,但也因此眼高於頂,性子驕傲跋扈,不肯屈就門第低的人家,對方子弟非才貌雙全也看不上眼,縱使上門提親的多不可數,可是她們大半待字閨中。

  第一次被兒子反駁,寧王妃微訝的挑屑。「丹丹有什麼不好,楊家這一輩的女兒就數她長得最好,與你最為相配,年紀也相當,我打算來年三月初把這事定下來。」

  「母妃,我說了不想娶,你最好打消和娘家聯姻的念頭,我不是你和父王鬥氣的工具。」他們沒人在意他,只想藉由他給對方找事,而後兩敗俱傷的各舔傷口。

  楊向晴嘴角一勾,似在冷笑,「我是告知,不是詢問,丹丹對你鍾情已久,我會成全她一片深情。」

  「我心中有人了。」非她莫屬。

  「那又如何?」

  「除了她,我誰都不娶。」他態度強橫。

  美得驚心動魄的一張玉顏上淡淡冷誚。「男人的話當不得真,十句有八句是騙人的,另外兩句是自欺欺人。」

  當年「他」也說唯她一人,再無二心,讓她輕易交付真心,誰知誓言在耳,轉眼成空,他愛上另一個「她」。

  「母妃的偏見恕孩兒不能認同,我心裡有誰自己清楚,誰也剝奪不得。」即使是他親娘也休想阻攔。

  「孩子的意氣話,沒事就退下吧!下聘的一應對象就讓管事去準備,成了親之後便是大人了。」該穩重些了。

  寧王妃直接無視他,依自個兒的意願行事,她連自己兒子的婚事都不願插手,讓王府管事去處理。

  看母親全然不把自己的話當一回事,凌丹雲怒了。「你真是我親娘嗎?高貴而冷血的寧王妃。」

  執著玉杯的纖白蔥指忽地一頓,幾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十月懷胎難道是假,如果不是我兒子,早淹死你。」

  「母妃說反了,若是沒有我,你這寧王妃位置就坐不住了。」無子為七出之一,她憑著有子才能穩坐王妃之位。

  像是戳中她心中最隱晦的地方,一抹冷厲的恨意從她底一閃而過。「你們凌家的男人最狠,專在人心口補刀。」

  「母不慈,子不孝,這是相對的,看在我喊你十五年母妃的份上,不要擅自為我訂親,否則後果自負。」他知道她什麼都做得出來,美若天仙的臉孔下有著蛇蠍心腸。

  「你還能殺了我不成?」她嘲弄道。

  弒母是大罪,就算皇上想包庇他也不可能,天下文人群起攻之,萬千百姓也不會放過逆倫兇手。

  「不,我不會動你,我只會毀了你最在意的一切。」凌丹雲目露狠厲,有如荒野中的一頭孤狼。

  看著和自己神似的面容,心如刀割般絞痛的寧王妃微閉上眼。「你威脅不了我,我心如止水。」只是翻滾的恨意呀!至死方休。

  「譬如楊國公府。」她的娘家。

  「你敢——」她倏地張目。

  「母妃,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盼著你多看我一眼的孩子,誰對我好,我對誰好,誰砍我雙足,我滅他全家。」凌丹雲說得陰狠,幽深的雙眼泛著冥火。

  「凌丹雲,你瘋了,那是你外祖家。」寧王妃被激怒了。

  「母后聽過江南水患貪瀆案嗎?」他的語氣很輕,好像孝順的兒子正在和母親閒話家常。

  「你說這個做什麼?」楊向晴突然對於寧王妃的高位、丈夫寧王,以及眼前的兒子,都心生厭惡。

     「江南總督江永明一家三十七口人是我殺的。」他們不讓他活,他便斬草除根,趕盡殺絕。

  「什麼,你、你殺了……」

  那是他表舅,她的親表哥,在她嫁人前兩人一度議過親,但是她瞧不起江南望族出身的江永明,何況她心中一直有個人,後來江永明另娶他人,兩家因為這件事漸行漸遠。

  「所以母妃不要踩了我的底線,因你的緣故,我少與外祖家往來,自是說不上有什麼情份,若你執意將楊丹霓許給我,我便親自上門退親,並將楊國公府近些年做過的骯髒事公諸於世,我想母妃也不想三舅舅睡了親生女兒一事廣為流傳吧!」

  楊國公府的三老爺風流成性,除了妻子還有七名如花似玉的姨娘,以及不少服侍的丫鬟,他有七子八女,也是全府最多的,因此有時他也搞不清哪個是女兒,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強拉入屋,先解了饞再說,那次就是他酒後走錯了屋子,將女兒當成新納的小妾,那名庶女後來懷了身孕,打了胎後被送往莊子,可惜了大好年華。

  「你……」揚向晴的臉色倏地刷白,就連國公府內也鮮少人知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言盡於此,母妃好自為之。」最後一層窗紙也戳破了,以後母子之情真的不復存在了。

  凌丹雲說完便轉身離開,他臉上已沒有半絲失望和痛楚,因為沒有期待就不會傷心,他的心冷了,對母親不再有孺慕之情,她在他心中死亡多時,埋在冰冷的地底。

  他再一次懷疑寧王妃不是他親娘,那淡漠的神情、無關緊要的疏離,她若真是他娘,真能這般心硬如鐵石嗎?

  出了寧王府,他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身後跟著放不下心的高鳴鳳,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冷風的寒夜裡,天空飄著雪,一片片的雪花冰凍不了他的心,因為那兒早已覆蓋一層冰雪。

  走著走著,他來到了將軍府,抬頭仰望字體弘闊的大匾,心裡突生幾分酸澀,他忽然想見那個人。

  「世子,你不會想進去吧?」不會吧!裡面全是武藝高強的將軍,連巡邏的衛兵都是戰場退下來的老兵。

  「掩護我。」說完,凌丹雲縱身一躍,凌空踩過七尺高的牆頭。

  高鳴鳳頭皮發麻,暗暗喊苦,但能怎麼辦,只能視死如歸的豁出去,大不了被當成小賊狠揍一頓。

  「濛濛……」

  半睡半醒之際,沈未塵聽見有人輕喚著她的小名,睏倦的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床頭夜明珠暈黃的光亮照著她瑩白小臉,讓她看來像孤嶺上的小白花,脆弱而嬌美。

  驀地,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出現在床尾的幽暗處,她心驚的一喊,「誰?」小手已摸向放在枕頭下的針盒。

  「勿慌,是我。」凌丹雲往前一站,露出溫文容貌。

  看見是熟人,沈未塵才鬆了一口氣。「凌丹雲,你又受傷了嗎?你怎麼老是這麼粗心大意。」

  聽著她責備似的叨念,凌丹雲心口一暖,他不是沒人在意,還有人關心他有沒有傷著。

  「濛濛,我心痛。」

  「心絞痛?」她驟地坐起身,揚手要替他診脈。

  這是當醫生的通病,先確診才能決定治療方式。

  「我很痛。」他捉住她的手往胸口一放。

  「凌丹雲,你沒病。」他有問題的是腦子,沈未塵不快地想抽回手,但小手被他緊緊握住,動不得。

  「濛濛,我痛的是心,你喊我一聲凌哥哥好不好?」他嫉妒沈修文,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聽她嬌軟的喊著哥哥,教他眼紅得想直接把她給拐走,佔為己有。

  她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用力捏他的臉頰。「痛嗎?」

  「痛。」

  「會痛表示你沒在作夢,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別讓巡夜的叔叔伯伯們發現。」她比了比窗口,讓他貓著身出去。

  「今兒我母妃喊了我到她跟前,她要為我說親。」他自嘲一笑,原本他以為母妃想他了,沒想到是他自作多情。

  一怔,她有了徹夜長談的覺悟,摟著被子將自己團團包裹住,「告解吧!迷途的羔羊。」

  「嗄?」什麼羊,高山的羊?

  「我的意思是,你有什麼話要說快說,我雖然只有十歲,也要顧全閨譽,你趕緊說完趕緊走。」睡到一半被吵醒,要人心平氣和不太可能,她火氣有點大。

  改回父姓的沈未塵不在乎世俗禮儀,在她腦子裡仍然保留前一世開放的思想和觀念,凌丹雲對她而言頂多是個中學生,男女同處一室哪是什麼大事,兩個辦家家酒的娃兒。

  但她也明白這年代對女人有多嚴苛,即使他們什麼都沒做,可是一旦被傳出深夜相會的流言,影響的不只是個人,整個家族都會受到牽連,最後連大門都出不了。

  為了家人,她節制的約束自己,不做太出格的事,連最愛的醫學也不輕易展露,以免被當成妖孽燒死。

  「濛濛,你對我好凶。」凌丹雲忍不住埋怨,但心裡是歡喜的,寧王世子的身分讓人不敢靠近,在他面前,他們永遠是戰戰兢兢的低頭,好像只要說錯一句話就會被他摘了腦袋,就只有她,敢這般直言不違。

  她真給他氣清醒了,不過很好心的忍著氣道:「說吧!成親是好事,你在逃避什麼,或者說你在鬧什麼彆扭?」

  「我不喜歡她。」凌丹雲等著她反問他喜歡誰,但她不問,把他憋得夠嗆。

  青少年的叛逆期。「你早晚都得結一門親,早死早超生,節哀順變。」

  聞言,他不滿的冷著臉。「濛濛,你太無情了。」

  「凌丹雲,你確定你的腦袋沒被牛踩過嗎?」她無不無情關他什麼事?難道他還管她吃飯、睡覺、如廁?

  「我不想娶,我……」他想說他會等她及笄然後娶她,但一想到她的年紀,話到嘴邊又噎了下去。

  「不娶就另娶,只要你扛得住別人強加的要求,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日子是你在過的,為什麼要事事順從他人的意思,偶爾放縱一回又如何。」堵不如疏,若不把過多的壓力抒發出來,累積多了會承受不了。

  聽到她這麼說,凌丹雲頓時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但也有一絲失落。「濛濛,我累了。」

  「累了就回去休息。」終於放過她了。

  「不回去,我就在你這兒瞇一下。」他賭氣地道。

  「什麼?!」她臉上表情產生細微的龜裂,壞了一向的冷靜。

  見他真的席地而坐,人靠著床沿閉目休息,想趕人的沈未塵都傻眼了,她在心裡背著整本《醫藥大全》,過目不忘的腦海中出現不斷轉換的草藥形態,忍著不用銀針扎死他。

  她氣呼呼的躺回床上不理人,沒多久細細的輕酣聲一起,看似睡著的凌丹雲嘴角逸出一抹笑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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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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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25: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岳父和女婿的心結

  「凌丹雲,你怎麼又來了?!」

  時間像指縫間流失的細沙,一轉眼間就過去三年了,沈未塵多了一個一歲的妹妹,小名叫朧朧。

  據她爹高瞻遠矚的說法是,朦朦朧朧剛好湊一雙。

  但沈未塵很想告訴她得意忘形的爹,她的濛是水字旁,不是月字旁的朦,和朦朦朧朧扯不上關係,而且朦朦朧朧念快了,倒成了懵懵懂懂了,這可不是好詞。

  不過她不揭破,由著他沉醉在再一次為父的懵傻中。

  將軍府的日子很平靜,平靜到讓人感到無聊,一直想打壓辛靜湖三人的大夫人趙曼青始終未能如願,還被母女倆聯手反制,中了幾回暗箭,連連吐了好幾次血,神色憔悴的病了。

  但她仍撐著病弱的身子主持中饋,隨著沈萬程、沈萬揚的孩子越生越多,又多幾個姨娘、小妾,府裡也過得越緊巴,她多次想打大房的主意。

  沒辦法,沈萬里那房有錢,這幾年他奉命前往山東、陝西剿了幾次匪,一次比一次豐厚的賞賜教人看了眼紅,她看到滿庫房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皮毛和藥材,直想著若是她的該有多好。

  但她不曉得繼孫女沈未塵賺得更多,她私底下透過凌丹雲的關係販賣自製的藥丸,買了上百名賣身為奴的下人在城外莊子開了製藥廠,每年的入賬相當可觀,不亞於剿匪所得。

  沈修文跟著父親入軍營歷練,從小兵做起的他,如今已是從六品振威校尉,穿著一身軍服顯得英挺闊朗。

  不過有時沈未塵手癢也會接幾個病人,在凌丹雲的牽線下,沒人知曉「素手仙醫」是何許人也,只知她是名女子,醫術高明,素以紅紗蒙面,凡得她素手醫治之人皆痊癒,從無失手。

  「濛濛寶貝兒,你這悍脾氣越來越讓人中意了,要不我去向皇上請旨,讓你嫁給我。」臉皮越來越厚的凌丹雲葷素不拘,講話越來越露骨,桃花眼一勾,輕佻又風流。

  他回回叨念著這件事,不累嗎?

  「你今兒個沒挨揍嗎?我爹說過了,你要是再翻牆就打斷你的腿,看來你的腿還在。」

  爹又要爆跳如雷了,府裡的侍衛肯定叫苦連天,他們每日的訓練又會加重,輕易讓人摸進府,要他們何用。

  這三年來凌丹雲像回自己家似的,時不時出入沈未塵閨房,一次、兩次還好,次數一多哪有可能不被發現,在某一次被逮個正著時,遭到寵女狂魔沈萬里狠狠教訓了一回,警告他不許再來,否則就等著一輩子坐著過日子。

  但是凌丹雲又來了,還帶著他爹寧王。

  他這一招用得絕了,直接拜師學藝,在沈萬里有苦難言的氣悶下,他成了征西將軍的入門弟子。

  這下子他更有理由常常來了,如入無人之境。

  氣得嘴都快歪了的沈萬里根本拿他沒轍,人不要臉還有什麼阻止得了他,每一回藉著給「師父」送禮為由登堂入室,直接抱著一匣子女用的珠釵首飾往後院走。

  凌丹雲的心思昭然若揭,有幾人看不出來?將軍府中有些人已笑稱他是小女婿,讓沈萬里把嫁妝準備好。

  為了此事,氣得不輕的沈萬里特意調教了上百名身手不錯的侍衛,他用雷霆手段磨練,就為擋住不時來夜訪的寧王世子。

  沈萬里從來沒有和寧王府聯姻的念頭,一是高攀不上,無翼哪敢上雲霄;二是他是手握兵權的重臣,與皇族往來密切易引人猜忌,但最重要也是他最在意的是——

  他看凌丹雲不順眼,任何覬覦他女兒的人都該千刀萬剮。

  「師父心疼我,捨不得有個瘸腳女婿,你看我這沉魚落雁的容貌是不是更令人沉迷了?你趕緊嫁了才能日日夜夜瞧著,多瞧一回是你賺到了,還不快點頭。」戲謔的挑著眉,舉止越發放肆的凌丹雲以指勾起她黑亮髮絲,感受著指間那柔滑的觸感。

  這幾年他和寧王妃的母子關係越鬧越僵,因為沈未塵當年一句「人生苦短,何須為別人而活」的當頭棒喝,他一向嚴守的理智和謹慎全放開了,向來冷酷的面容多了笑意,變得有些吊兒郎當。

  凌丹雲與母親幾乎不交談,一說話就吵起來,互不退讓的各持己見,劍拔弩張的對峙,更甚者,在他有意的追查下,真查出一絲端倪,他還有一位從未見過面的姨母,是寧王妃的孿生姊妹,她在他出生那一年過世了,楊國公府再無人提起這位才貌雙全的嫡長女,她的存在被刻意抹去了。

  「凌丹雲,你要不要說句正經的話,老是來鬧我,哪天真把我爹給激怒了,你的腿就保不住了。」她不是沒看出他對她的情意,可是她還沒有做出交付真心的準備。

  看多了趙曼青的醜陋嘴臉,她對大戶人家的後院生活沒什麼期待,雖然她爹娘感情好得插不進第三人,可那畢竟是少數,要不是她和老鄉娘鎮得住,趙曼青不只一次以長輩之名送女人,還強塞娘家侄女給她爹做妾。

  區區的將軍府已如此波濤洶湧,處於風尖浪頭的寧王府更是急流湍湍,一個過彎的礁石沒避過,船底就要破洞進水,船上的人不論跳不跳水都活不了。

  輕笑聲一揚,凌丹雲一個縱身上榻,頭枕在她腿上。「濛濛的關心我收下了。」

  沈未塵拿著醫書的手一頓。「下去。」

  「不。」這兒挺舒服的,有著姑娘家的軟嫩馨香。

  「凌丹雲!」她一惱。

  睜一眼閉一眼的祾丹雲伸手攬住她的細腰。「濛濛,我心悅你,考慮下成不成?」

  「如果我不同意呢?」

  她結識的人並不多,論理說,滿京城的權貴子弟中,唯獨寧王世子她看得最順眼,都是熟人了,哪能不順眼,他那股纏膩勁,讓她感到無奈又好笑,沒一絲絲心動絕對是自欺欺人。

  古來有皇上奪嫡之爭,但在攝政王,也就是寧王的強力鎮壓下,先皇那一輩的兄弟都灰溜溜的回到封地去,不敢再有絲毫動靜,他們被打怕了,有寧王在,哪敢輕舉妄動。

  身為皇長孫的皇上繼位時才五歲,如今二十,他的皇子最大的還不到四歲,因此十餘年內不會再有皇子亂朝一事。

  凌丹雲表面上是越來越放蕩,吃喝玩樂樣樣行,因和寧王妃之間母子關係惡化,故意放浪形骸就為和她賭氣,但事實上他是皇上的暗樁,專為皇上辦事,許多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就由他出面。

  外傳寧王功高震主,有謀朝篡位之嫌,皇上早已厭棄多時,等皇上掌穩朝政後,寧王府這條大船就要翻覆了,但這種種挑拔君臣之情的言論都不是真的,寧王和先皇是一母同出的親兄弟,先皇自幼體弱,因此皇上的武藝是寧王教的,於皇上而言,寧王等同半師半父,皇上從小就把寧王當成另一個父皇看待,直到皇上親政了,仍視寧王為父,十分敬重。

  所以滿門覆滅是不可能的事,皇上和凌丹雲這對堂兄弟感情好得有如親手足,只不過對外表現出早已疏遠的模樣,好堵住文官御史的嘴,省得他們日日上奏摺彈劾寧王專權。

  「那就動手搶。」凌丹雲玉容帶笑,眼眸多了誓在必得的狠勁。

  氣笑了的沈未塵往他眉心一戳。「出息了,會放狠話,寧王世子不做改當土匪,你真給寧王長臉。」

  他一笑,眉眼像染上桃花色,充滿誘人春光。「我說的搶是請皇上賜婚,一紙聖旨下來,莫敢不從。」

  「算你狠。」狡滑。

  「等我,濛濛。」凌丹雲眼神迷離,望著她日漸姣美的容顏,他有著患得患失和不安,他怕他若沒看緊,她就被人給偷走了,偏偏她還有兩年才及笄,真難熬。

  沈未塵一怔。「你又要出京了?」

  她很習慣他時不時失蹤一段時日,短則十數日,長則四、五個月,沒幾人知曉他的去處,包括寧王和寧王妃。

  「嗯!」他不想走,但是……

  「有危險嗎?」她不會問他去哪兒,幹什麼事,因為她知道他曉得自己在幹什麼,皇家人從來都不簡單。

  凌丹雲笑了笑,把臉埋在她腰腹。「也只有你會問危不危險,為我的安危惦記著。」

  她這麼好,教他怎麼不把她往心上擱,連他的親生爹娘都不見得在乎他的死活,唯有她說——

  「活著回來,再重的傷我都能治。」

  不論她對他是否有情,相識多年的情誼總是在,她不會眼睜睜看他去死。

  「為了你,我就算拖著一口氣也要爬回來。」就算死在她身邊他也甘願,這一生能遇到她,是他的福氣。

  誰曉得當年那個長得有點黑的山村姑會成為他心裡最重要的人,那一句「我能治」牽起了兩人的緣份,讓他貧瘠的心有了雨水的滋潤,在逐漸荒蕪的心中開滿稻花。

  短短幾年內,她眉眼長開了,靈眸美若秋水含波,美目一睞暗生流光,瓊鼻挺直,秀致脫俗,菱形小口抹了硃砂般,紅艷透潤。

  沈未塵發誓要變美,她真的做到了,每且飲一碗加了茶葉煮開的羊奶,又洗牛奶浴,還把美白面膜給弄出來了,母女倆隔三差五的敷臉,做臉部保養,昔日鄉下出來的農家女大變身,成了奪人目光的雙美。

  看他年紀輕輕在刀光劍影中闖蕩,沈未塵繼續翻閱看了一半的醫書,好掩飾心頭的不捨。「離開前來我這兒一趟,我給你準備一個救急袋,有外傷藥和內服藥、鹽、打火石等物,出門在外,有備無患。」

  「賢內助。」她的腰真細,柔若無骨。

  唇一揚,她回敬一把。「靜柔郡主還在痴痴等著你,你不回報人家一番深情嗎?」

  一提到苦纏多年的楊丹霓,原本一臉滿足的凌丹雲忽地臉色一冷。「你是故意的。」

  「我是。」只准他取笑她,不許她揶揄他嗎?

  不知為何,寧王妃特別偏愛小兒子一歲的楊丹霓,還特意向當今太后替她求了沒有封地的靜柔郡主封號。

  楊國公府的人向來高傲,楊丹霓也不例外,但她一眼就瞧中凌丹雲,打七、八歲起就追在他身後,以他的小媳婦自居,她一直以為這個表哥是她的囊中物,誰也搶不走。

  可是直到議親時遭拒,她才意識到凌丹雲有可能不是她的,她的篤定成了笑話,因此她慌了。

  不是非他不可,但以為握在手中的表哥傷了她引以為傲的自尊,所以她開始緊迫盯人,甚至還住進寧王府,盼著朝夕相處能日久生情,幾乎一回頭就能看到她緊跟在後的身影。

  要不是凌丹雲的院子她進不去,只怕自薦枕席的事她都做得出來。

  「沈濛濛,你一點也不吃味。」他不平。

  楊丹霓的戰鬥力和她不是同一等級,她出手勝之不武。「我不是沈濛濛,而且你該走了。」

  凌丹雲恨恨地笑著。「等我把你娶進門,定把你壓在床上三天三夜,讓你沒力氣下床。」想到那情景,他身子熱了,沒嚇到人,反而苦了自己。

  涼榻上,一名氣悶的男子冷著臉,俊雅的面龐浮著暗色,他身體繃緊,緊擰的五官似在忍受什麼。

  「我爹快來了。」沈未塵將腿上的頭移開,在兩道不滿的目光下榻穿鞋,攏了攏微亂的衣裙。

  少有意外,凌丹雲一到,沈萬里後腳隨之而至,兩人說好了似的,每次一對上便風雲變色。

  「我要往北。」凌丹雲不想有天他死了,卻無人知曉他死在何處,至少有個人為他收屍。

  他有預感這次出行不會如往日順利。

  「北邊。」她眸光一閃,北邊有什麼?

  「北戎。」凌丹雲解了她的困惑。

  「北戎……」她在腦中描繪本朝地圖,驀地一驚,了解他話中之意。「那我爹他是不是——」還有哥哥。

  她忽然覺得呼吸困難,胸口彷彿壓了一顆重石,好不容易才安樂幾年的日子又要再起烽火,多少骨肉離散。

  「北戎異動,還不確定要不要大軍先行,因此我要先去瞧一瞧情形。」黑眸中迸出厲光。

  「你……」她想說讓他別去,可話到舌尖卻發不出聲音,他身為皇室宗親,有責任守護凌氏皇朝。「我給你的救急袋一定要隨身攜帶,非到緊要關頭不要用,量不多。」

  救急用,簡便為主。

  「濛濛,要是我回不來,你會想我嗎?」到時他希望她忘了他,死人沒有知覺,活著的人卻要承擔他們的死亡。

  沈未塵心口一緊,感覺到微微的刺痛。「胡說什麼,「素手仙醫」沒有救不活的人,你給我挺住,回來再死。」

  除非腦死,否則只要斷氣三十分鐘內,她都有把握把人救回,她左手診脈,右手下刀,中西醫並進,從閻王爺手中搶人。

  聽她微惱的喝斥,凌丹雲寵溺的笑望著她。「如果我能回來,你就嫁給我。」

  「這是威脅。」她怒喝。

  眉一挑,他氣勢凜然地朝她走近。「我總要未雨綢繆,等我能脫身的時候,你已經十四了。」到了那個年紀,她不可能還不議親,而他的娘更不會代他上門提親。

  「要那麼久?」她難掩驚訝。

  「也許更長,說不定要等到打完仗。」他也需要戰功,唯有打仗才能更快達到他的目的。

  聞言,沈未塵眉頭一蹙。「跟著我爹,好歹……」爹的經驗豐富,總能護著他一時。

  「好,聽媳婦的。」凌丹雲一副「娘子的話絕對沒錯」的模樣。

  「凌丹雲——」她軟甜的嗓音帶著幾分羞惱。

  「讓我親一下,解解——」饞。

  心熱的凌丹雲正要一親芳澤,雷聲震動般的咆哮聲頓時鋪天蓋地而來,他一臉懊悔,手不夠快。

  「臭小子,給老子出來——」

  由世子爺變成臭小子,落差之大近乎神速,在沈萬里第三次逮到寧王世子潛入女兒屋子時,他高不可攀的家世就一文不值了,被大將軍像趕貓般的驅逐。

  「師父,我老子是寧王,你別跟他搶兒子,他就我一名嫡子。」凌丹雲痞痞地回道。

  「別叫我師父,你這大逆不道的孽徒,竟然趁我在軍營練兵時又來行宵小行徑,我今天滅了你這個欺師滅祖的魍魎!」沈萬裏手持百斤重大鎚,就要往人身上一送。

  「師父別動怒,小心肝火太旺,徒兒是來幫您老檢查門戶,免得歹徒入侵。」嚇!來真的,被重鎚砸不死也半條命,北戎一行就去不成了。

  閃得快的凌丹雲一躍躍到花壇上,正在盛開的杜鵑花搖晃不已,由淺紫漸深,染成紫紅。

  「少給我嘻皮笑臉,跟你說了多少次少打我女兒主意,你是不長記性還是跟我一樣失憶了,老子不介意打到你腦子靈光。」還敢躲?他也不想想他養個女兒容易嗎?他早早惦記上是什麼意思,他還想給女兒挑個上門女婿。

  「師父,我也老大不小了,可憐我衣破無人補,春寒露重無人噓寒問暖,小師妹人美心善,徒兒我高大俊朗、玉樹臨風,師兄師妹配成雙乃千古佳話,你狠心辣手拆毀鴛鴦嗎?」自個兒抱著娘子夜夜春宵,全沒想過別人如何孤枕難眠。

  「休想!」過去他太縱容了,才會被得寸進尺。

  凌丹雲往上一跳,避開差點砸在腿上的刺錘。「師父呀!你真要廢了徒兒,差一點腿就沒了。」

  「少說廢話,先吃我一錘!」沈萬里虎虎生風一甩臂,幾十年老樹斷了一根粗枝,樹葉掉滿地。

  「要打出去打,我院子裡的花木具有藥性,是我種來煉藥的,誰敢折損一花一木,我跟他沒完。」這兩人就不能消停一下嗎?一碰面就互咬,幼稚到讓人看不下去。

  「濛濛……」

  沈未塵面無表情的纖手向外一指。「出去。」

  面上一訕的沈萬里和訕笑不已的凌丹雲沒有二話,頭一低走出內院,腳步很輕。

  將軍府內最不能惹的不是霸氣側漏的辛靜湖,而是測不出深淺,醫毒雙絕,內心強大到鬼神都懼的沈未塵。

  她一句話勝過千軍萬馬。

*             *             *

  「會打仗嗎?」

  「不確定。」

  「皇上讓你往北戎走一趟。」

  「是的。」

  「……要保重,雖然我不曉得濛濛的醫術有多高,可是她用銀針就救回我沒了氣的手下,我想她還是有幾分本事在,若是你……」沈萬里話留一半,並未說全。

  「我知道,真要中了埋伏,我讓人把我綁在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上,載著我的屍體回京。」他的歸處只有她,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她最後一面,否則死也不瞑目。

  「啐!說什麼喪氣話,大丈夫頂天立地,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尚未建功立業前都不許言死,你看我打了多少年仗,還不是好生生的回來,還找著妻子兒女,一家團聚。」沈萬里原本以為要孤老終身呢!投懷送抱的女人他沒一個瞧得上眼,原來他的阿湖等著他,不畏流言,不懼辛勞地守著他們的家,拉拔大一雙子女,這世上哪找得到這麼可敬可倔又有點小潑辣的女人,而且還是他的娘子,簡直是老天賜的福氣。

  一想到個性偏硬的妻子,百鍊鋼化為繞指柔,沈萬里冷硬的臉龐變得柔和,眼中多了一絲愛妻愛家的柔軟。

  他的記憶中斷在十五歲那年,又在二十二歲時接續,中間的一段完全空白,他不記得如何為辛老頭家人所救,更不知怎麼和妻子相識、相知,最後結成連理,生兒育女。

  可是那份殘留的感覺騙不了人,見到她,他的心就活過來了,好像渴了多年的人忽然喝到水,入口的甘甜頓時令枯木逢春,涸湖成澤,漫漫荒漠綠意成洲。

  不過他還是更喜歡她全無遮掩的脾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直來直往的坦率,如果夫妻間還不能坦然相對,整天猜來猜去的疑神疑鬼,那還能是夫妻嗎?

  妻子的直截了當十分合他的胃口,不論他想不想得起他們的過往,他都認定她了,願生而同寢死同槨,一生不分離。

  「是,岳父大人說的是,小婿謹記在心……啊!怎麼又動手?」故意沒閃過的凌丹雲撫著後腦勺,他是真疼,大將軍的手勁沒幾人招架得住,一拳能打死百來斤的山豬。

  「叫師父。」沈萬里從鼻間重重哼了一口氣。

  「師父,早喊晚喊也要喊,你就別憋著,看你項頸的紫筋都要爆開了。」師父、岳父只差一個字,無礙。

  「住口,臭小子,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了,我家濛濛要留著招贅,你沒事滾遠些,少去招惹她。」哼,越看越不順眼,男人長得太好看都是負心漢,見一個愛一個。

  「我可以。」凌丹雲厚臉皮的道。

  沈萬里冷哼道:「你確定你可以嗎?立寧王世子當上門女婿,你是想讓人笑話皇室無能,還是要害我將軍府被百姓唾沫淹沒?堂堂的未來親王淪為贅婿,你敢見人,我還不敢走出將軍府大門。」

  他臉沒那麼大,膽敢觸犯皇家威儀。

  「師父,我還算寧王世子嗎?」丹雲突地神色一凝。

  眉頭一皺的沈萬里不發一語,寧王府的隱私他不清楚,但寧王和寧王妃的相處的確不太對勁。

  「我的武功是大內侍衛教的,父皇從不曾指點一二,我們父子倆一年說的話,還沒有我一天和你說得多……」他的眼神彷彿黑沉的死水,得猶如死人。

  「寧王以前不是這個樣子,我記得他是個意氣風發、快意恩仇的俠客,一度想仗劍走天涯,帶上他的心愛女子…」他回想起少年時期的寧王,因為先皇的駕崩而不得不收起滿懷的雄心壯志,進入朝廷擁立幼主。

  「父王有心愛女子?」難道兩人是被迫分離?

  「不就是你母妃,當初兩人愛得轟轟烈烈,寧王為了迎娶你母妃擺出大陣仗,讓文武百官前去迎接,我也是其中一個幫抬聘禮的人,不過……」怪就怪在新婚之後。

  「不過什麼?」為何兩人會從相愛到彼此相憎?

  喝了一口酒,沈萬里不禁想起寧王心如死灰的神情。「你母妃剛過門的第二日,寧王忽地面色鐵青的衝出寧王府,手持長劍快馬加鞭,那匹馬是他最喜歡的愛駒,差點被他活活打死了,一人一馬不經通報的闖進楊國公府。

  「楊國公府?」凌丹雲提著酒壺為岳父大人斟酒,滿臉不解。

  「是,楊國公府上下都被他狠打了一頓,你三舅臉上那道疤就是他留下的,從那天之後兩府就少有往來,寧王和寧王妃感情決裂。」當時每個人都覺得很可惜,愛侶變怨侶。

  「我聽說母妃還有一個孿生姊姊。」凌丹雲經過多方打探才得知這一點秘辛,但也僅此而已。

  沈萬里想了一下,畢竟時間太久遠了。「聽過,但沒人見過,那一位很年輕就香消玉殞了。」

  「是嗎?」竟沒人知道楊家嫡長女,此事必不單純。

  「你這小子也別想太多,寧王妃生你時難產,還早產了兩個多月,你娘在七個多月時動了胎氣,大概因為生你差點丟了一條命,寧王妃心中有怨才對你冷漠了些。」楊家女心性高,不能容許一絲瑕疵。

  凌丹雲的神情異發嚴肅,不對,過世的奶娘明明說他是足月出生,她從沒見過那麼壯實的孩子,一出生就重八斤八兩,真是有福氣。

  到底是誰說錯了,還是內有隱情?

  為了自己的身世之迷,凌丹雲陷入死胡同,他越想釐清,思緒越混亂,如一團打結的麻線,怎麼解也解不開。

  此時他想起沈未塵,若她在的話,定能剝絲抽繭找出癥結,答案十之八九將浮出水面。

  他不禁低聲輕喃,「濛濛……啊!師父,你怎麼又動手?」以為他平靜下來了,結果還是是非不分。

  「臭小子,不該惦記的別惦記,你給老子牢牢記住,我家女兒是受不得委屈的,你們不相配。」其實他說反了,他認為寧王世子配不上他才智過人的女兒,世子爺是虛有其表的草包,和他乖女兒一比簡直是一坨屎。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若說這世上有誰與濛濛最相配,非小婿莫屬……呵!別急,聽我說完,岳父大人莫是忘了明年是三年一選的選秀,舉凡五品以上官員,家中十三到十七歲未有婚配的女子都得入宮候選。」明年是關鍵。

  沈萬里先是一怔,繼而懊悔,他怎麼忘了這回事?

  兩年前他女兒十一歲,不在候選名單上,因此他不以為意的略過,想著過幾年為她挑選良夫佳婿,風風光光的把女兒嫁出去,他備齊十里紅妝教人好生羨慕一番。

  但他沒想過皇上要充實後宮,將軍府生男為多,女兒極少,又早早定了親,所以沈家人沒有一名嬪妃。

  「岳父大人當知世上唯一敢和皇上搶人的人,大概只有小婿了。」他只要事先和皇上堂兄通通氣,皇上不會不允。

  聽他口口聲聲的「小婿」,覺得異常刺耳的沈萬里沉下臉。「我女兒要嫁人有何難,從我的部屬中挑出十個八個任她選,趕在選秀前就把她嫁掉。」

  「可他們護得住她嗎?」凌丹雲一用力,捏碎手中的酒杯。

  「這……」他猶疑了。

  真要為女兒擇婿他是看每個都不中意,不是眼睛小,便是鼻子塌,要不嘴巴太大,連眉毛粗都能挑剔,一個個嫌棄到不行,看來看去居然只有眼前的小子長得還算人模人樣。

  「岳父大人再挑也挑不出比我出彩的,你就死心吧!有我這樣的女婿不會丟你的臉,我用我的世子之位保證一輩子對她好。」凌丹雲不遺餘力的說服老丈人,先過這一關。

  其實他是有幾分糊弄意味,皇上選秀這事可大可小,並不是每個進宮的秀女都會被選上,經過層層篩選、淘汰,最後再由皇上或皇后親自過目,再留下合眼的賜封位階。

  有他從中操弄,沈未塵初選就會被刷下來,擇日送出宮,到時她便能另行擇婿,再尋婚配。

  沈萬里嗤之以鼻。「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好騙呀!世子是日後的寧王,一旦你成了寧王,我家女兒你還看得上眼嗎?」

  到時他身邊側妃、夫人一堆,哪還記得今日的誓言,美人在懷,醉臥溫柔鄉,昔日紅顏成凋零黃花。

  「那麼我以血立誓。」說完,凌丹雲抽刀往手腕一劃,鮮血滴落桌面。

  「你……」沈萬里驚得站起來,連酒也不喝了。

  「這樣足以向你證明我的誠心了吧!」他任鮮血流出,也不包紮,堅定的眼神直視沈萬里。

  沈萬里許久不開口,而後才一指點穴,替凌丹雲止住了血。「這件事我作不了主,你去問濛濛,她點頭,我備嫁。」

  「好。」凌丹雲暗吁了口氣,這招苦肉計總算見效了,他擺平了最有可能阻攔的岳父大人,接下來是……

  沈未塵不曉得她的婚事在兩男人的觥籌交錯中被決定了,她此時在藥爐前,挑選著藥材準備製藥,從頭疼腦熱到痢疾、腹瀉、蚊蟲叮咬………一共幾十種。

  她把藥丸子做得很小,裝進半個手掌大小的瓷瓶裡,一種藥有兩份,分別給了她爹和凌丹雲。

  種種的備藥是為了救命,她想要在意的人活著,可偏偏有個人想讓她護著的人死。

*             *             *

  「什麼,殺……殺了世子爺?!」

  「怎麼,做不到嗎?」早該死的人憑什麼活著,他不死,她心中的恨意就永難消除,如蛆附骨。

  「可是他是你的……」如何狠得下心?

  「住口!他什麼也不是,他活著就是嘲弄我的不幸和失敗。」多年來運籌帷幄,怎會前功盡棄。

  她不甘心,明明就在眼前,可怎麼也碰觸不到,彷彿隔著萬重紗,一層一層撥開後,竟是懸崖峭壁,跳下去,粉身碎骨,不跳,後退無路。

  在懸崖邊徘徊了再往徊,竟連死也是件奢侈的事。

  當初的選擇沒有錯,只是錯估了局勢,想要回頭已經太晚了,沒人知曉心能碎得有多細,再怎麼縫補仍舊裂痕累累。

  「那件事不是他的錯,何以讓他承受?」莫名的仇恨,莫名的怨懟,莫名的……無理取鬧。

  「不是他,難道是我嗎?」先負心的人才是做錯事的人,理所應當要付出代價。

  「主子,你太偏激了。」錯在以為自己做的才是對的,固執己見,一意孤行。

  「呵呵……偏激又如何?別人敢讓我傷心,我就要傷別人的心,憑什麼受傷的人是我!」想要從此歡喜無憂的過下去嗎?呸!去黃泉路上不離不棄吧!生亦是死。

  「當年的事每個人都有錯,你就……放手吧!」再這麼自我折磨下去哪消受得起。

  「放不下,而且為什麼只有我要放下?那個人始終不曾放下。」有多深的愛呢!竟然連死也阻隔不了。

  她好後悔,後悔沒早點把人給殺了。

  「主子,你冷靜一點……」要是當初沒做那件事,是不是就不一樣了?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少廢話,勸人的話我聽得還少嗎?去,盡量摸到他身邊,這一次一定要得手,我不信他如貓般有九條命,能夠一再逃過暗下死手。」老天爺再一次辜負便是不公了。

  「……是。」主子的命令,他會盡量完成,即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去吧!我想靜一靜,若是沒做到就不要回來見我,我就當你死了。」該走的都走了,何須有人留在身邊,那個人的銀鈴笑聲也飄遠了,再也聽不見了……

  「是的。」

  灰衣人起身,神色哀戚,彷彿是最後一次見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後轉身離去。

  守護了一生的人兒呀!

  永別了,曾經如此美麗的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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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25: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靠山不在家

  「要打仗了?」

  「還不確定。」

  「你就不能跟我說句老實話嗎?還跟我打馬虎眼,你當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後宅女子呀!再給我裝傻,信不信我劈了你,你這冷心冷肺的臭丫頭,人死在你面前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人死在她面前為什麼要眨眼,死人還少見嗎?要麼把人救了,否則見死不救,生與死的選擇,何其難。

  不過人沒被劈了,桌子卻少了一角,沈未塵揉著突然發疼的額側,想著該怎麼撫順發怒母獅的毛,那口獠牙又利又尖,一不小心就會被咬斷了手。

  沒瞧見她事兒多,忙得分身乏術,偏偏還要來插一腳,這不是給她找麻煩嗎?都三個孩子的娘了,還這麼不理智。

  「娘,你不要捕風捉影,不就還不確定嘛。只聽見一點點風聲,此事尚未論斷,要看朝廷的決定。」雖然八九不離十要打仗,但皇上沒下征討詔書前,一切都還未成定數,不可妄言。

  「你爹都在準備糧草了,你還想糊弄我,我看他連著幾天睡不好覺,一到了夜裡便起來看兵書,研究佈防圖,你還說不是要戰了。」看丈夫眉頭深鎖的樣子,辛靜湖跟著心慌。

  開始她的確沒打算接受這個丈夫,一度有和離的念頭,但人和人之間一旦相處久了,難免有感情,想著他豪爽的大男人作風,她如同回到前一世的部隊,不知不覺就動心了。

  生了小女兒朧朧後,有了孩子的牽絆,辛靜湖發現她真的愛上了他,沈萬里這人是遲鈍了些,但勝在愛妻、寵妻,舉凡妻子要的無一不應。

  為了他,她學著管好自家院子這一畝三分地;為了他,她收起昔日的爆脾氣,專心當個賢妻良母;為了他,她不再打獵,穿上華衣美服,周旋在各家各戶只會傻笑和勾心鬥角的夫人小姐間。

  更甚者,她還得打起精神應付時不時找碴的繼婆婆,趙曼青可說是花招百出,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擠走她,連「人海戰術」都用上了,一次又一次地往她丈夫身邊塞人,美其名是紅袖添香。

  添什麼香,她怎麼不把身側的貌美丫鬟給公公磨墨,夜半時分在書房裡上演一場火辣春宮秀。

  哼!傷不了分毫卻噁心人,讓人心裡不舒坦。

  別人給我三兩糖,我回五斤肉,禮尚往來,次數一多也噁心人,辛靜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買下十名揚州瘦馬,一氣全安排在沈鎮南書房,有的鋪紙,有的研墨,有的洗筆,還有的酥胸半露彎腰拂塵。總之她允諾了十人,只要將大老爺拐上床,成就了好事,第一次一百兩,第二次五十兩,之後每次十兩,她用銀子激勵她們「上進」,想要腰纏萬貫就各自爬山各自努力。

  重金一撒果然奏效,許久未與丈夫同房的趙曼青氣病了,辛靜湖耳根子才清靜了些,過上幾天悠閒日子。

  只是她的心剛放下去又要提起來,彷彿聽到戰鼓擂動的聲音,丈夫練兵練得很勤,和之前剿匪的狀態完全不同,夜夜晩歸,她坐不住了。

  攸關生死的大事哪能等閒視之,不問個明白哪能安心。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也是防患未然,不管打不打仗都先做好防備,若是真打起來,能及時補給,你也是待過部隊的,當知戰備儲糧的重要性,畢竟誰也不曉得一旦開打要打多久。」打仗最怕無糧,人一餓就兵敗如山倒。

  辛靜湖不耐煩的揮手。「不要說這種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來混餚視聽,你只要告訴我大軍何時出發,我方的戰備能力如何,有沒有可能打嬴這場仗,我聽說北戎人兵強馬壯。」

  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向來剽悍,力氣大如牛,一把彎刀能掃落三個人,擅長草原作戰。

  「娘,你想幹什麼?」沈未塵面上笑著,但兩眼銳利的盯著她娘,神情多了警惕。

  辛靜湖立即心虛地將頭轉開,不敢與她透視一切的眼眸對上。「幹麼,我是你娘,問還不成,你當是審問犯人呀!要出去與人廝殺的是我的男人。」

  沈未塵調侃道:「呦!這會兒就是你男人了,想當初也不知是誰要我想辦法,弄什麼分產別居,她住不慣滿府是人的將軍府,要搬到城外別院好偷漢子……啊!娘,別打……」

  「什麼偷漢子,這話傳岀去能聽嗎?要偷也偷你爹。」把人拐出去逍遙,好過繼婆婆一雙賊眼老盯著他倆。

  「是,偶爾偷偷情也是夫妻情趣,我受教了。」娘說的對,咱不偷人,偷自家男人,爽在一個「偷」字。

  光明正大沒意思,偷偷摸模才有趣,此時她能明了凌丹雲的心態了,不走正道,老是靜悄悄地摸進她屋子,原來每個人的惡趣味都相同,越是見不得人越刺激。

  「沈未塵,你皮癢了,連你娘也敢消遣。」辛靜湖裝凶的橫眼,雙手叉腰,擺出要教訓女兒的姿態。

  沈未塵一笑,把目光放在快放涼的茶水上。「娘,你到底想做什麼,直截了當說清楚,不要再裝腔作勢,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爹,而是我,在我面前你能裝多久?」

  有種被看穿的慌亂,但辛靜湖仍在做垂死掙扎,咬牙不吐實,「哪有什麼事,不就是擔心你爹,過了三年的安逸生活,我怕他連馬都上不了,打仗不是好玩的事,會丟命的。」

  戰場上刀劍無眼,一個不留神就見紅了,嚴重些非死即殘,被丟在戰場等死。

  「然後呢?」沈未塵等著下文。

  「還有,大郎才十五歲,我哪捨得他跟著他爹喊打喊殺的,記得我剛來時他才七歲,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和我上山打獵還走不好路,前腳絆後腿摔了一嘴泥……」

        可是他只是眼眶紅了並不掉淚,皺著一張小臉跟她說——「娘,我沒事,我們打隻雞給妹妹燉湯。」

  回想曾經發生過的事,感慨萬千的辛靜湖既欣慰又好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眨眼間還賴在她懷裡撒嬌的孩子都長大了,為了家族責任和前途走上征途。

  她捨不得,放不下,心裡難受,如火焚燒。

  十五歲在現代還是個中學生,哪懂得戰爭和死亡,他們還渾渾噩噩的背著書包上學去,關心的只有手機和網遊,他能適應嚴苛的軍旅生活嗎?

  當娘的就是放不開,兒女是她的債,她的業報。

  「哥哥那兒你不用擔心,我安排人了。」沒把他顧全了,她能放心讓大鵬展翅高飛嗎?沈未塵以她的醫術救了兩個走火入魔的江湖人,她認為有一天會派上用場,便施恩望報的和他們做了交易。

  果不其然,這一天到來了,她讓人混進軍營,以親兵身分護在兄長左右,直到他毫髮無傷的回到京城,此恩便自行抵消,再無瓜葛。

  一向打打殺殺的江湖人知道好大夫的重要性,兩人也明白常年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因此對醫術高明的她十分聽從。

  重情重義的拍拍胸脯,他們在,沈小將就在,就算情況當真險峻,他們也會先護他脫離險境。

  戰事變化莫測,誰都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事,只能做最壞的打算,能護一個是一個,減少傷亡。

  「還是你妥當,一有動靜就能事先察覺,大郎力氣雖大,卻是沒腦子的,要是人家喊殺他肯定衝第一,那一身皮肉不是銅牆鐵壁,多砍幾刀仍會沒命……」辛靜湖越說越憂心,眉頭緊皺。

  「娘,說出你的來意。」瞧她眼神閃爍的樣子,肯定沒好事,在這節骨眼上別再給她惹麻煩。

  「濛濛,你這話真傷感情,咱們是母女,府裡有事不能找你閒聊兩句嗎?」女兒無情,為娘傷心。

  「那要看聊什麼,若是別有用心的話……恕不奉陪。」她事多得很,沒空和她打太極。

  沈未塵忙著要製藥廠連夜趕工,趁著大軍出行前趕製十萬份急用小藥袋,裡面的藥丸子不多,但都是用得上的成藥,雖然沒法人手一份,好歹是應應急,分著用。

  軍士們多保存一分實力,她爹和兄長就越安全,一點點金錢上的耗損她全然不在意,只要他們平安歸來。

  「什麼別有用心,你娘還會坑了自己女兒不成,你……」看著她淡然的神色,辛靜湖說不下去了,垂頭喪氣的苦著一張臉,破釜沉舟的把懷中物往她面前一推。「這給你。」

  「娘,這玩笑不好笑。」盯著紫檀嵌玉鎏金邊的金銀花圈紋匣,沈未塵的眼皮抽了下。

  「這不是笑話,而是託付,在咱們將軍府中,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她們不只是老鄉,還有血緣上的牽扯。

  「不行,我不同意,你也給我收起腦子裡的主意,我不會由著你犯傻。」都幾歲了,還學人老房子失火,一刻也不分開的纏膩,她不噁心自己就噁心別人。

        辛靜湖十分固執的將匣子塞入她手中。「我已經做了決定,誰也阻攔不了,來到古代已經八年了,好歹讓我稍微任性一回吧!我一直為了別人而活,我想走出去。」

  「可是娘,我做不來……」即使當的只是自己的小家,可內裡的彎彎繞繞是一門學問,她還得學一學。

  辛靜湖看著女兒心不甘情不願的掙扎,她吃過的苦頭也有人要受了,她不是唯一的一個,她不免開心大笑。「你不成還有誰成?打我們當母女的那天起,你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我信你。」

  「可是我不相信自己呀!你們都走了,只剩下我……」沈未塵的聲音中頭一回有了不確定,沒了以往的自信。

  她有爹,有娘,有兄長,從她呱呱墜地起,他們一直陪在她身旁,縱使爹曾離開過,可是又回來了,有他們陪著她,她的心是安定的,知道有一群人是她的靠山,她能放心大膽的去做她想做的事。

  哪料到凌丹雲前腳剛走,她爹的大軍也即將開拔,已升任校尉的兄長也隨軍而行,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

  原本以為還有個娘作伴,起碼無聊時能鬥個嘴,談談風月,沒想到她也……

  「你有朧朧。」她把小女兒留給她。

  提到年紀相距甚大的妹妹,沈未塵忍不住責備,「那是你女兒,你居然狠心把她擱著不理。」

  聞言,辛靜湖呵呵輕笑,臉上露出慈母的光輝。「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把朧朧交給你我很放心。」

  但她不放心呀!朧朧才兩歲,正是最活潑好動的年紀,她哪顧得來。「辛靜,你不要玩我。」她一惱就喊出辛靜湖前一世的本名。

  露齒一笑,辛靜湖語氣平靜的說道:「匣子裡裝的是我們這房的全部銀子,以及地契、鋪子的契紙,還有咱們院子裡下人的賣身契,所有的家產都在這兒了,你要好好保管。」

  「你就不怕被我給敗光了?」女人發洩的方式是狂買東西,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犯了這個毛病。

  辛靜湖笑著輕撫她的面頰,眼中也有不捨。「本來就是留給你的,若是我們回不來了,那些便是你的嫁妝。」

  沈未塵不屑的嗤道:「什麼回不來了,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看你想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把北戎嚇得回去吃奶。」

  這女人天生不是安份的主兒,能循規蹈矩當了三年沈萬里妻子都教她吃驚了,她本以為愛情真這麼偉大,能讓人轉性,原來是她誤解了,老虎趴伏著不動,不是厭倦了殺戮,而是伺機而動,等待獵物走過才一舉撲殺。

  「哈哈,知音,你果然是我肚裡的蛔蟲,我想做什麼都瞞不過你。」和聰明人說話最不費腦子,一點即通,聞弦歌,知雅意,她只要開個頭便能順暢接下去。

  「連朧朧都不要了,你算什麼母親。」不負責任。

  辛靜湖笑意漸淡,看向榻上睡得正熟的小女兒,四肢大張的睡姿像吃飽待宰的小豬崽,無憂無慮的只管吃喝。「你不會不管她的,除了我和你爹,你是最疼她的人。」

  朧朧還太小了,愛玩又不懂事,一轉頭人就不知鑽哪兒去了,否則她就帶著一起去,丈夫和女兒只能選擇一個,她也是百般不願。

  「你不會把現代武器帶到戰場上吧?」沈未塵只關心這件事,誰都不願意戰火頻生,想早點結束戰爭,但是有些事還是少做為妙,免得適得其反,她佔的只是天時地利,不見得別人就做不出來。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模仿連猴子都會,只要給敵人時間和機會,冷兵器時代結束,熱武器上膛。

  辛靜湖面上一訕,乾笑道:「就連弩和十字弓,不算太先進吧!你再給我一些毒藥防身,我想就夠了。」

  「火藥呢?」沈未塵有一雙火眼金睛。

  辛靜湖都要給她立像了,太神了,該放在廟裡給信徒們指點迷津。「哪、哪有,做不出來……」

  「土雷,還是手榴彈?」特種部隊必備。

  她驚愕的睜大眼,聲音細如蚊蚋,「土雷。」

  女兒是情報局出來的吧!一猜一個準,她到底是哪裡露了餡?

  辛靜湖沒想到她的猜測有七分準,前一世的沈未塵雖然不是情報局幹員,她祖母卻是八年抗日中奮勇殺出的老情報員,後來在情報局擔任要職,她將畢生的情報經歷教給唯一的孫女,造就她冷靜沉著的人格。

  「土雷攜帶不便,不小心炸傷了自己,我給你做些雷火彈帶著,以防萬一。」殺傷力是大了些,但足以自保。

  「你會?」辛靜湖訝異極了。

  「你不會?」她一臉鄙視。

  軍事學校出來的特種部隊居然不懂炸藥的配比,她這話傳回現代,教過她的教官都該切腹了。

  「學過,但不用心。」她專精射擊和近身攻擊,連續三年拿下隊上的射擊冠軍,還能在十秒鐘內拆裝武器。

  軍隊發下的裝備十分精良,誰會將子彈砸碎研究製造原料,只要了解手持武器的構造就成,維修有工兵,他們不管。

  「不是不用心,而是不在意,你對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以致於忽略了其他技能,這些東西上網都查得到。」民間軍事網站會有教戰手冊,致使爆炸案頻傳。

  辛靜湖訕笑,硬著頭皮問道:「你能做多少?」

  沈未塵想了想,回道:「趕趕能做上百顆吧!」

  「不能多一些嗎?」她急問。

  「只能防身,不是讓你用在戰場上的。」這玩意兒對戰爭影響太大,能不用盡量別用。

  「為何不?」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失手被俘擄了呢?到時搜出這些雷火彈,你想會用在誰身上?」傷人不成反傷己。

  「這……」她身手沒那麼差吧!

  「不要以為不可能,你是學了一身現代武術,可人家會的是真正的武功,隔山能打牛,內力一催,直接打得你回姥姥家。」學武才是真高手。

  「濛濛,何必助長別人的氣勢,滅自己的威風,我有的是別人沒有的軍事知識。」這便是優勢。

  沈未塵鄙夷的瞟了她一眼。「你知道世上有多少擅機關的能手嗎?我就碰過一個,如果你被捉了,對方做出成份相仿的雷火彈,對爹和哥哥他們會造成多大的傷亡。」

  辛靜湖駭然。

  「算了,不打擊你的士氣,好歹是特種部隊出身,打仗你比我行,不過你打算怎麼混入軍營,女扮男裝那一套?」俗了,胸大細腰怎麼裝,不出三天就被人認出是女兒身。

  說到這件事,辛靜湖眼眸一亮。「我和你三叔商量好了,他先帶我入伍,充當他的親兵,等到了目的地再送我去見你爹。」

  「是隔房三叔還是咱們那個繡花枕頭?」她打斷她的話,不想她太得意忘形。

  畢竟軍營不是女人能去的地方,私帶家眷是多大的罪行,少說打上五十軍棍,即使是現代也有性別歧視,何況是以男人為主的古代父權社會,她還是想得太天真了。

  辛靜湖沒好氣的一瞪。「二叔公家的三叔,沈萬揚那小子靠得住嗎?他不把我賣了才有鬼。」

  和繼兄弟不和是必然的,居長的沈萬里向來是底下弟弟妹妹的眼中釘,有他在,擋了他們的路。

  「娘,我只給你一句忠告,不要太招搖,凡事也別強出頭,什麼地方都有妒才的雜碎,等到了爹或哥哥身邊再發揮所長。」是人都有嫉妒心,容不下比自己強的人。

  「嗯,知道了。」辛靜湖應了一聲,再次佩服大女兒的睿智。

*             *             *

  「姊姊,餓了。」

  一個粉嫩嫩的肉糰子跑了過來,趴在坐著的沈未塵腿上撒嬌,大眼像一對琉璃珠子,晶亮有神。

  「餓了就去吃。」她很忙,沒空哄孩子。

  「沒吃的。」小女娃可愛的搖著頭,小臉白裡透紅。

  「叫人去弄。」養了一群丫鬟、婆子都死了嗎?連個小主子也照顧不來,還敢苛待她。

  「叫不動。」沒人理她。

  「那就用打的用咬的,咱們將軍府的姑娘不能懦弱,有老虎爹就有老虎女兒。」沈未塵示範張牙舞爪給她看。

  有樣學樣的沈未央也學著十指弓成爪狀,做出兇狠的咬人模樣。「我咬了也打了,可是她們一直在笑。」

  小名朧朧的二小姐長得太萌了,她咧牙的樣子像是要人摸摸頭的小乳貓,讓人見了忍不住發噱,唯一沒笑的是她姊姊。

  沈未塵眉頭微微一擰,把柳風院的幾個丫鬟婆子都給找了來。「柳嬤嬤,把人給賣了。」有錢不愁買不到好奴才。

  柳嬤嬤是柳風院的管事嬤嬤,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辛靜湖重金禮聘,管著沈萬里夫妻院子裡的大小瑣事。

  「為什麼要把人賣了?」朧朧不懂。

  「不聽話就賣,咱們不養閒人。」如果連主子是誰都認不清楚,那就沒有留下的必要。

  不聽話就賣,七、八個照顧二小姐的丫鬟、婆子臉色一白,連忙慌亂地跪成一堆求饒。

  「姊姊,朧朧聽話,不賣我。」沈未央咧岀一口小米牙,十分諂媚的賣萌,琥珀色瞳眸灌滿諂笑。

  人小鬼大。沈未塵笑了,素手輕撫她的頭。「你是我妹妹,就算賣了所有的人也不賣了你,因為我是你姊姊。」

  「嗯!最喜歡姊姊了。」沈未央瞇著眼笑,更像依賴人的小貓。

  「可是我沒那麼喜歡你,怎麼辦?」沈未塵故意逗她。

  「姊姊壞。」她生氣的嘟著紅紅小嘴。

  「姊姊說的是實話,跟你說實話的人才是真正對你好的人,老是說朧朧最乖、最懂事、最可愛的人,都別有居心。」教育要從小開始,她要讓妹妹提早知曉人心險惡。

  「大小姐,你不能這樣教二小姐。」要不然他們做下人的以後怎麼哄二小姐,還不被當成壞人看待。

  「挽月,到廚房給朧朧下一碗豬肉韭菜餛飩,她餓了。」看來她的人還是不夠機敏,她得多磨磨。

  剛才說話的丫鬟神色一變,她略看了一眼聽到有得吃就歡喜的沈未央,心口沉甸甸的。她想那幾個人是沒法留下了。

  挽月、招月、新月、盈月是沈未塵身邊服侍的四個大丫鬟,前兩個是她一入府就伺候著的,後兩個是沈萬里夫妻臨走前買的,兩個都會點拳腳功夫,一口氣打倒七、八個大漢不成問題。

  新月、盈月的爹原本是鏢師,一次行經太平山被劫鏢了,為了賠償被劫的貨物而負債纍纍,最後被債主逼死了。

  當時只有十一、二歲的兩姊妹只好和娘去投靠舅舅家,盼著有棲身之地,誰知舅舅先逼她們娘改嫁,要了二十兩聘金,而後食髓知味又將兩姊妹給賣了,原本要賣到煙花柳巷,但正好遇到想買兩個會武丫鬟的沈未塵,她抬出將軍府的名義要人,只給了五兩銀子。

  舅舅不滿想鬧事,畢竟和他當初與青樓老鴇說定的一人一百兩相差太大,他吞不下這口氣,但沈未塵只是笑了笑,回頭讓侍衛將這位貪得無厭的舅舅打了一頓,並以買賣人口的罪名送入大牢。

  什麼叫仗勢欺人,這就是,有勢為何不仗,欺了也就欺了,小老百姓敢上將軍府理論嗎?

  趙曼青因為此事罰她禁足一個月,抄寫《妙法蓮華經》一百遍,還要她大擺水陸法會,連七日施粥,捐香油錢五千兩,還重修金殿,為菩薩塑法身,再發帖各家夫人小姐共享素齋。

  抄了一百遍的經文字體工整,無可挑剔,她一送上去,趙曼青就兩眼一翻,暈過去了,給氣的。

  「大小姐,奴婢們錯了,奴婢們再也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饒過奴婢們這一回吧!奴婢們不會再犯了……」

  幾顆黑色頭顱磕頭磕個沒完,好像真要把腦袋磕破了,落實了主家的殘暴不仁,但只要有點手段的內宅女子一瞧便能瞧出其中蹊蹺,她們的頭根本未觸地,只是做做樣子。

  「我饒過你們誰饒過我?本小姐來就氣度狹小,犯在我手上只能說是你們的不幸。」要不是她把妹妹帶過來同住一屋,否則這幾個眼中無主的奴才還不知怎麼磋磨她。

  朧朧還不到三歲,雖然聰慧但理解力有限,她不懂被輕慢了,只能來找姊姊討吃的。

  「大小姐……」她怎麼這麼得理不饒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真端起架子了。

  「你們眼裡有主子嗎?」見她們還不知悔改,意欲強辯,沈未塵語氣一冷。

  其中一名婆子不甘心挨罰,揚高聲音反駁,「不是奴婢們不給二小姐吃食,是大夫人說二小姐最近身子過於圓潤,要瘦一點才好看,就讓我們給二小姐的吃食減半。」當下人的聽主母的話有什麼不對,她們還得到二兩的紅封。

  又是那老姑婆,死性不改,手長得伸進柳風院。「你們領的是誰的月銀?」

  眾人面面相覷,小聲的回道:「大小姐的。」

  「我聽不見,大聲點。」奴大欺主。

  「大小姐。」聲音略高。

  「你們是誰的奴才?」當她好欺嗎?

  「大小姐。」

  「誰給你們好衣好食?」她想廣結善緣卻招來白眼狼。

  「大小姐。」

  「既然是我給的,我就是主子,對於連主子都認不清楚的狗,我留下來咬腳嗎?柳嬤嬤,把賣身契拿來,一個個賤賣了,跟人牙子說不用賣到什麼好地方,會叛主的奴才不論到哪裡都會叛主。」連狗都不如。

  「是。」四十出頭的柳嬤嬤曲身一福。

  一瞧真要被賣了,幾個丫鬟、婆子真的慌了,扯開喉嚨哭喊,磕頭磕得用心,都見血了。

  「不要呀!大小姐,奴婢們知道錯了,以後不敢再犯了,你饒了奴婢,饒了奴婢……」

  「大小姐,奴婢們不想被賣,你高抬貴手饒了奴婢們,日後大小姐怎麼說奴婢就怎麼做……」

  看一個個頭破血流,沈未塵心中沒有憐憫,她從不知仁慈為何物,誰犯了她,她就要一一討回。

  戰事膠著了七、八個月,一直沒有進展,兩方還在僵持著,一方不肯退,要錢、要糧、要鐵,還要千名女人為北戎繁衍後代;一方不肯給,打了再說,入侵者也敢談條件,置本朝國威於何地。

  皇上尚且年輕,傾向打,他不斷地供應武器和糧草,就要沈家軍把北戎人打回草原,不再越雷池一步。

  但是國力有限,若是再打下去,只怕糧草方面接應不上,皇上已下令大量收購秋糧,並開始徵兵。

        教人意外的是,北戎人不知哪兒弄來了長銃,竟將沈萬裡帶領的軍隊阻隔在鴨兒江畔,靠著辛靜湖手中的雷火彈勉強支應,戰局有敗有勝,正在拉踞中。

  從辛靜湖寄回來的軍情,她得知哥哥已升為五品的懷化郎將,將軍府又多了一位少將軍,而前往北戎探查消息的寧王世子凌丹雲居然成了軍中副將,地位只在主帥沈萬里之下,兩人同為他的左右手。

  這讓她的心緒久久無法平復,她索性停了製藥廠的活,立即採購碳石、硝石和硫磺粉,槍都現世了,雷火彈算什麼,別人有重武器,他們雷火彈無限量供給。

  最近就因為忙這些事,她才無暇顧及院子裡的瑣事,以為都是用了幾年的老人,應該不會有事,誰知財帛動人心,還是被收買了,這是她的疏忽,也是她御下不嚴,對她們太好反而扯她的後腿。

  「這都什麼呀!要死要活的哭聲都傳到外頭,想讓人笑話咱們將軍府未善待下人嗎?」

  「夫人,快救奴婢,大小姐要把我們賣了……」

  「夫人,奴婢們是照你的話去做,奴婢不曉得錯在哪裡,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夫人,救命呀!大小姐瘋了……」

  見到趙曼青裝模作樣的走進柳風院,丫鬟婆子們又燃起希望,她們又哭又叫的爬到她腳下,又是磕頭,又是哭訴,只求一線生機。

  「瘋了?」好理由。

  看到趙曼青因那句「瘋了」而眼底一亮,沈未塵好笑的勾唇。「繼祖母的揚絮居離柳風院有半座將軍府呢!繼祖母一大把年紀了,還耳朵靈敏的聽見柳風院的動靜,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在我們院子裡安插眼線。」

  趙曼青有兩個聽不得的忌諱,一是年紀,她大的是輩份,並非歲數,誰說她年歲漸長必定翻臉。二是那個繼字,繼為續,續弦的她最恨自個不是元配,一個繼字就把她壓下去了,說妻非妻,說妾非妾,身分尷尬。

  偏偏沈未塵專踩人痛腳,哪裡最痛往哪裡踩,祖母就祖母,非要冠上個繼字,還明打臉的說她安插了眼線,把她氣得頓時一口腥氣湧上喉間。

  「濛濛呀!你要是管不好下人就讓祖母來管,你年紀還輕,處事不公是在所難免,多跟祖母堂學,讓祖母帶著你,很快就上手了。」趙曼青笑得僵硬,牙快要咬碎了。

  「繼祖母,濛濛是給家人喊的小名,就別勞累你了,喊我未塵就好,我爹娘不在,你就不用惦記我們這一畝三分地,我們大房的財物全被我娘帶走了。」沈未塵兩手往上一翻,表示空空如也。

  她這般無視自己的態度最招趙曼青氣恨,如果眼刀能殺人的話,她就千瘡百孔了。

  這可惡的丫頭,膽敢明著和她作對,她以為她還有爹娘可以靠嗎?「濛……未塵,祖母是看你們姊妹年幼才開口,翻過年你也要議親了,祖母挑中了一門親,很快地你就要嫁人了。」

  想用婚事威脅人,怎麼沒個新招?「繼祖母,等我爹娘死全了再說,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從沒聽過兒女議親是跳過父母,由繼祖母作主的,你這是在詛咒我爹娘早死嗎?」

  「放肆!你竟敢用這種語氣跟長輩講話、看來要送到家廟住個一年半載,通經禮佛才能改改你的毛性子。」小丫頭想跟她鬥還早得很,大的擺不平,小的還由得她倔?

  趙曼青鬥不過大的辛靜湖,便將矛頭轉向小的沈未塵、沈未央姊妹,認為姑娘家的臉皮沒她們娘厚,輕而易舉便能拿捏,她隨便說幾句嚇唬人的話就能嚇得兩人任其擺布佈。

  但幾次交手後她發現她錯了,小的比大的還狡猾,表面上事事順從,乖巧得讓人挑不出錯處,事實上陽奉陰違,我行我素,前頭剛說過的話轉眼就拋了,還用明鏡一般的水眸瞅人,照得別有用心的人心口發慌。

  她就沒贏過一回,每次都鎩羽而歸。

  「好呀!我正想為繼祖母抄經祈福呢!壞事做多了會有報應,多抄點佛經消罪業,繼祖母,我是不是你最孝順的繼孫女?」沈未塵甜甜一笑。

  「你、你……」趙曼青撫著發疼的心窩,說不出話來。

  「新月、盈月,把柳風院的庫房打開,再多找個人來……」想玩,她奉陪。

  「你……你想幹什麼?」趙曼青有股不好的預感。

  「把裡頭的東西都搬到老太君那兒寄放,我都要去家廟裡住了,萬一遭了賊,我怎麼跟爹娘交代?那可是我們大房的私房,足足幾十萬兩呢!有錢也買不到。」

  幾、幾十萬兩……「住手,不許搬,你不用去家廟,是祖母弄錯了,你這孩子老把祖母的玩笑話當真,我去瞧瞧裡面有什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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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26: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  真相大白

  趙曼青藉機想從柳風院拿幾樣值錢的東西,但是她才往前走了兩步,兩條腿卻突然間發軟,身子往前一傾,雙膝跟著跪了下來。

  這一撞可疼得她臉歪嘴斜,口水都從嘴角溢了出來。

  緊接著她的臉倏地漲紅,因為她發現自己居然直挺挺地跪在沈未塵跟前,一旁的沈未央一雙大眼睛還骨碌碌的轉啊轉,不解地盯著她猛瞧,教她難堪得恨不得當場一頭往石椅子撞去。

  那些個婆子丫鬟先是傻眼,繼而慌成一團的搶著扶起大夫人,結果又是你撞我、我撞你的跌成一塊,將快要起身的趙曼青又往下壓,臉面朝地,兩管鼻血丟人現眼的往下流。

  這下子岀大醜了,她的鼻子是腫的,兩頰有著撞地的瘀青,額頭一片紅,披頭散髮連服侍她十幾年的王嬤嬤都不敢正眼看她,怕被嚇著了,夜裡睡覺作惡夢。

  又氣又急的趙曼青使出大殺招,她不好過也要別人難過。

  適才她因好奇偷看了丈夫放在書桌上、才送到不久的緊急軍情,這一看,她頓時心花朵朵開,好不樂哉。

  就因為如此,她才敢直闖柳風院,藉機要將沈未塵送走,重佔大房的東西,至於沈未央不是個事兒,乖一點就幾口乾飯養著她,否則弄死她也不過是一句話,還怕小貓兒咬人不成。

  「什麼,我爹中箭,危在旦夕?!」

  「哎呀!節哀順變,這回肯定是凶多吉少,沒爹的孩子不好找親事,祖母娘家的侄孫倒是不錯,只是他小時候摔下馬,如今一腳長一腳短的拐著走,臉上有道巴掌大的紅斑,不過配你正好……」

  心亂如麻的沈未塵看她徑自說得開心,真想直接往她身上再扎一針,讓她從此開不了口,但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繼祖母先看看這個再說,你娘家侄孫就留在墓地守墳,省得出來嚇到人。」她命人取出用白色綢布包住的一物。

  「做人要厚道,講話要積德,我侄孫哪裡得罪你了,不過看你可憐……咦!這是什麼,怎麼跟聖旨一樣是明黃色,用皇家尊色可是要砍頭的,你……」繫得真緊。

  解不開用紅繩繫綁的東西,趙曼青隨手扔給身後的粗使婆子去解,她則拿出絹子摀著鼻子,以免又流血了。

  「它本就是聖旨。」假不了。

  「什麼?!」

  趙曼青一聽,血色立即從臉上褪下,慌忙的轉身,此時嚇得不輕的粗使婆子根本不敢拿著聖旨,她一慌張,明黃物從手心鬆開,直往地下墜,見狀,趙曼青撲倒在地,兩手高高起,接個正著。

  身手矯健呀!當了祖母還沒閃到腰。

  其實趙曼青才三十有八,還不到四十呢!養得好,不顯老,乍看之下才三十出頭,和丈夫站在一塊有如父女。

  不過這幾年遇到了辛靜湖母女,風華依舊的面容有些憔悴,眼魚的魚尾紋一條一條的冒出來。

  「為什麼你會有聖旨,打哪兒來的?」趙曼青氣急敗壞的追問。

  「聖旨當然是皇上給的,不然還能去偷嗎?」這話問得真好笑,她當是青菜蘿蔔,隨便買都有?

  「上面寫了什麼?」她顫著手,遲遲不打開來看。

  「繼祖母又不是不識字,自個兒看不就得了,何須多此一舉問我。」沈未塵擔心父親的傷勢,恨不得身上長有翅膀,能用最快的速度飛到北疆,偏偏還得極力耐著性子在這裡跟這個沒完沒了的老傢伙周旋。

  「你……」趙曼青氣到兩眼都發紅了,兩手顫巍巍的打開聖旨,誠惶誠恐的仔細看著。

  當看清楚聖旨的內容時,她驚得臉白又臉紅,一會兒轉青,有如被鬼附身,張口欲言卻吐不出話來。

  「繼祖母還要為我議親嗎?我等箸。」一腳長一腳短還臉上有疤,虧她想得到,真陰損。

  「你、你居然……居然被賜婚寧……寧王世子……」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感覺眼前一片黑的趙曼青用力捉緊身邊的丫鬟才不至於倒下,她心口陣陣發疼,一抽一抽的。

  有了寧王世子當靠山,她還能把大房那對母女往死裡治嗎?她想再耍什麼花招,死的就是她吧!

  「繼祖母不會這般遲鈍吧,世子爺三天兩頭往咱們府裡跑,你真當他來拜師學藝的?寧王爺武藝高強,他何須捨近求遠。」只是沒人相信此事會成真,將軍府雖是顯貴,卻也萬萬比不上皇室宗親。

  趙曼青笑得比哭還難看,她腳步踉蹌地往外走,背影被一層陰影籠罩住,彷彿即將枯萎的花,找不到一絲活著的生氣。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她當家主母的位置很快就要換人了。

  但她心中仍有一縷不甘的惡毒,希望沈萬里傷重不治,那她的兒子還有一絲希望,否則……

  「姊姊,爹受傷了嗎?」沈未央的小臉皺起,很不安心。

  「沒事,吉人天相,爹有姊姊的救急袋,他一定會度過難關,平安歸來。」只要未當場斃命,她的藥都能護住心脈,勾住一親命。

  沈未塵神色發怔的卷好聖旨,讓招月拿去放好,那是凌丹雲臨走前向皇上請的旨意,親手送到她手中,他說他若活著回來便拜堂成親,反之就把聖旨作廢,當沒這回事。

  她以為這是一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凌丹雲幾乎十天一封的給她送信,假公濟私利用傳遞軍情的機會夾帶,他沒說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只是不斷重複說著他有多想她,思之入骨。

  心是肉做的,在他一次次魚雁往返中,家書抵萬金的可貴才最教人動容,現在一聽到父親受了重傷,心頭一緊的沈未塵也不禁為凌丹雲擔心,在父親左右的他是否也受了傷?

  此時她腦中只有一個凌丹雲。

  「爹他們什麼時候才回來?我想爹、娘,還有大郎哥哥。」沈未央說著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盛滿晶瑩淚水。

  沈未塵安撫道:「打完仗就回來。」她也很想他們,但她必須振作起來,她要守住他們的家。

  「那什麼時候打完仗?會不會等他們回來我就長大了?」沈未央抱著姊姊的腿,哽咽地道。

  聽著她童言童語又十分真實的話,想給妹妹一個笑臉的沈未塵卻感到鼻酸。「很快就能打完的,不會等太久。」

  因為父親的傷重,沈未塵決定在下一批的雷火彈中摻入令人全身麻痹的毒藥,不致命,卻動彈不得,她想儘快結束這場戰爭,讓該回來的人趕快回來,不要再受傷。

  「真的嗎?」沈未央仰起頭看著姊姊,表情充滿希冀。

  「真的,姊姊不騙人的,朧朧不是餓了嗎?姊姊喂你。」她用調羹舀起一顆豬肉韭菜餛飩放在嘴邊吹涼,再送進妹妹口中。

  「嗯!好吃。」小嘴呼嚕呼嚕的吃著。

  「好吃就多吃一點,小心燙嘴。」能吃便是福,能被當小豬養著也是幸福,看著她吃,便覺得日子並不苦。

  「好,姊姊也吃。」沈未央乖巧地要姊姊也吃一顆。

  「姊不餓,你吃就好。」沈未塵心緒紛亂,沒有胃口。

  先前哭天喊地的婆子丫鬟已經被柳嬤嬤差人拖走了,地上只剩下跪著的痕跡和磕頭留下的血漬。

  風一吹過,落下的落葉將血色覆蓋住,肉眼不得見的灰塵一層又層的卷落,血漬漸漸消失。

*             *             *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北邊的戰事吃緊,糧草緊縮,來自前線的書信越來越少了,京裡的糧價高漲。

  沈未塵靜靜地等著,等一書難送的箋紙。

  三個月過去了,她和妹妹過了一個冷清的年,又長了一歲的她,個頭抽得更高了,楊柳面、芙蓉色,嬌艷奪目。

  從幾封短短的平安信中,她得知父親的確受了箭傷,長箭穿胸而過,一度沒了氣息,是她娘強餵了他一顆九轉回生丹才緩過氣來,有了生息。

  即便如此還是傷得很重,那一箭從他心臟邊邊擦過,帶出一絲皮肉,因此他現在不能移動,不能咳嗽,不能大口喝水,只能像易碎的琉璃小心養著。

  直到那塊肉長厚。

  而她哥哥又陞官了,成了從四品明威將軍,但她知道他身上肯定多了幾道傷疤,加官進爵是要付出代價的。

  最後她想到那個人,凌丹雲,他在信裡說他瘦了,衣服破,沒人補,只能穿沈修文的舊衣,又言鞋底磨破了,硌得腳底好疼,若她能為他做一雙鞋,他能一躍躍過一座山,砍下敵將的首腦。

  瞎話,世上哪有那麼神奇的鞋子,他果然腦子壞了,說話不著調,十句話有九句是逗人玩。

  「凌丹雲……」他收到她做的鞋了吧?她女紅不好,大概一腳大一腳小……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噗哧笑了。

  「想我了,濛濛?」

  咦!她怎麼幻聽了,好像聽見……

  「我也想你了,濛濛,好想好想。」以後再也不離開她太久,想得骨頭都疼了。

  猛地被人從後頭抱住,微微一僵的沈未塵正要往身後的人扎針,忽地聽見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她倏地紅了眼眶。

  「凌丹雲?」

  「嗯!我回來了」他聲音帶了點哽咽。

  「仗打完了?」

  「打完了。」

  「還要再去嗎??」

  「不去。」他斬釘截鐵地回道。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了保家衛國,他不得不去。

  他悶聲道:「留著讓你哥哥去立功。」

  他建功再多也升不了官,寧王世子已封無可封,日後成了寧王也無須錦上添花,頂多要個好的封地做封賞。

  「他們呢?」沈未塵問的是她的爹娘和兄長。

  「還在北地。」

  「還在北地?」她訝異又不解,他都回來了,為何他們仍滯留北地?

  「和談。」談賠償。

  「和談。」她懂了。

  「別提他們了,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而且黑如木炭,你娘嘲笑我變醜了,會被你拋棄,濛濛,咱們不離不棄……」也就黑了點,哪裡醜了,辛姨眼睛長歪了。

  「我瞧瞧。」沈未塵想轉過身看看身後的男子,但他有力的雙臂像兩條粗繩,將她緊緊束縛住。

  「不給看。」他怕羞。

  「怕我嫌棄?」她輕笑。

  「……不許嫌棄。」凌丹雲語氣兇惡。

  「好,不嫌棄。」沈未塵無法克制地嘴角上揚。

  他回來了,真好。

  「真的?」

  「真的。」比朧朧還孩子氣。

  緊摟的臂膀緩緩鬆開,懷中人兒慢慢的回身,年輕男女四目相望,盈盈水光中看見相守的深情。

  「是不是變醜了?」凌丹雲回道。

  「不醜。」更像個男人了,眉粗眼大,一臉堅毅。

  「還是媳婦兒好,會誇人了。」黑眸一深的凌丹雲專注凝視美若芙蓉的面容,口中還帶著一絲不正經。

  「又瞎說,誰是你媳婦兒,不要臉!」沈未塵杏眼一瞪,卻顯得嬌媚極了。

  「你就是我媳婦兒,逃也逃不掉,賜婚聖旨有兩份,一份在我那兒,以防你毀屍滅跡。」

  以她的冷情有可能會這麼做,反正「死無對證」,她堅持沒收到,誰也拿她沒轍。

  「我給你診診脈,你腦子真的壞了。」沈未塵忽有其事的拉過他的手,三指按住脈門。誰會把聖旨毀掉,他也太小心眼了,居然這樣防著她。

  他點頭認同,「我也這麼認為,想你想壞了。」

  「還貧嘴。」美眸一睞。

  「不貧,我剛吃過蜂糖糕,要不要嚐一嚐……」頭一低,他吻上想念已久的朱唇,一時沒克制住就吻得……久了些。

  一聲嬌吟,微帶喘息的兩人總算分開相貼的軟肉,帶起銀絲。

  「凌丹雲,你變壞了。」兵營那種地方最會教壞男人,肯定葷素不拘的說上一堆男女情事,把人帶歪了。

  他呵呵直笑,又把人摟入懷中。「不壞,我差一點死掉。」

  「什麼?!」沈未塵震驚地將人推開,又為他仔細把了一次脈,確定沒有傷及臟腑才安心。

  「不是博取同情,是真的,那一箭原本要射向我左胸,是你爹及時將我推開,替我擋了這一箭。」

  連著兩個月他都不敢離沈將軍太遠,怕他有個萬一,他無法向濛濛交代,辛姨不斷安慰不是他的錯,換成她也會為他擋箭,她為的不是大義,而是他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

  在寧王、寧王妃身上,他找不到一絲為人爹娘的溫情,沈萬里夫婦卻讓他看到真正的無私,只因他們把他當自家的孩子疼著,他們捨不得他受傷。

  那夜,他躲在無人的岩洞中號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把多年來的不平發洩出來,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

  看到他紅腫的雙眼,沈萬里一句話也沒說的邀他下棋,明明人動都不能動,辛靜湖取笑地拿兩顆煮熟的雞蛋給凌丹雲滾眼眶。

  他們真當他是自家子弟,沒有責備,只有關懷。

  「我爹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原來如此,她就說嘛,她娘就在她爹身旁,以她娘的身手,怎麼有人能傷得了爹?

  「那個人已經被捉起來了,他叫楊成,也逼問出幕後主使者是誰。」說到「幕後主使者」這幾個字時,凌丹雲臉上流露出痛楚。

  「這事不單純?」

  「和我的身世有關。」但他知道的並不詳細,還要做一番深入查探,很多事他都被蒙在鼓裡,但光是目前所知,就已經夠傷他的心了。

  沈未塵柳眉輕蹙,皇室秘辛曲折離奇,哪天皇上鬧雙胞都不足為奇。

  「濛濛,如果我不是寧王世子,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凌丹雲難得的失了幾分自信,深潭似的黑眸浮現一抹幽暗。

  「不願意。」她毫不猶豫地回道。

  「不願意?」他先是一怔,滿目不信,繼而瘦了一大圈卻變得結實的身軀微微顫抖,他沒辦法接受她不要他的事實。

  見他如墜深淵般茫然,沈未塵將未竟之語說完,「別忘了賜婚聖旨,上面明晃晃地寫著賜婚於寧王世子與沈萬里嫡長女,你若不是寧王世子我不是抗旨嗎?那可是要砍頭的。」

  聞言,凌丹雲的雙眼瞠大再瞠大,最後發狠的往她唇上吻著,似要發洩心中的驚恐般將她的粉色唇瓣吻得都腫了。「臭丫頭,敢捉弄我,等你過了門後,本世子就要讓你知曉何為夫綱!」

  他真的有片刻的不知所措,想著該偷還是該搶好將人弄到手,即便他再落魄,也不會將心愛女子拱手讓人。

  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失落的心思,若有一天他不是寧王世子,他會和沈萬里父子一樣靠自己的雙手拼出功勛,以實力來證明他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足以封妻蔭子。

  眨了眨眼,沈未塵輕笑出聲。「我說的是事實,那紙聖旨還是你請來的,你總不能讓皇上出爾反爾吧!」

  凌丹雲哼了一聲,又覺得荒謬地先笑了出來,遇到她,他做了不少傻事。「濛濛,我來提親好不好?」

  為免夜長夢多,先下手為強。

  聽他說得無賴,沈未塵心口一陣柔軟。「我還有四個月才及笄,這事我不理,你自個兒同我爹娘提,沒被亂棍打出去就來娶。」

  「啊!濛濛,你這話太殘酷了,和談完才要理師回朝,以大軍緩慢的行進速度,我至少要等上三個月。」他大叫,痛不欲生。

  「那就等吧,反正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他們成親還是要有爹娘在場,急也沒用。

*             *             *

  「這是你對母妃的態度?」

  只上了淡淡脂粉的寧王妃依舊美得教人不敢逼視,薄得彷彿一戳就破的冰肌透著珍珠色澤,光滑細緻。

  但是這樣的美人卻是個披著美人皮的骷髏,她眼中沒有生人的光采,只有死水般淡漠,柔膩入心的嗓音始終平平淡淡,淡到讓人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麼再能入她心。

  可若仔細一瞧,還是能瞧見她眼底一抹深濃恨意。

  「我只問一句,為什麼派人殺我,非置我死地不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他母妃卻容不下他。

  死,也許輕如鴻毛,但他更想知道為何而死。

  「為什麼?」她嘴角一勾,笑得無比凄涼。「這句話你該去問你父王,我也想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她用盡了一生深情仍得不到他的回頭一顧?

  「但想殺我的人不是他,雖然多年來他對我不理不踩,可他還是負起了為人父的責任,唯有母妃你不只一次想加害於我。」他不懂她哪來的狠心,居然下得了手。

  「楊成被你捉住了吧!把他放了,這事與他無關,他不過是聽命行事。」楊向晴語氣平靜,聽不出高低起伏。

  「遲了。」

  「遲了是什麼意思?」她漠然的神情有了波動。

  「刺殺軍中將領是唯一死罪,你以為他活得了嗎?就算主帥不下令處死他,我也會命人將他五馬分屍。」凌丹雲說得冷絕,陰鬱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母子之情。

  「什麼,你將他五馬分屍?」楊向晴驚得站起身,神色驚慟。

  他冷笑道:「你也會痛嗎?陣前殺將形同叛國,在你命令他來殺我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死人了,不管成不成功都得死。」

  「不!不可能,他不會死的!他說過我一生都是他誓死追隨的小姐,他會護著我走到最後……」

  楊成,那個最愛她的人,為了守護她而終身未娶,不論她說什麼他從不拒絕。

  楊成曾是楊國公府的護衛頭子,後因楊向晴嫁入寧王府,他也自願陪嫁入府,成為她暗地裡的勢力。

  「他不是用他的生命成全了你的執念,也算做到他對你的諾言,再說了……是你逼死他的。」濛濛她娘說過,要逼得他娘崩潰,真相才會水落石出。

  不得不說辛靜湖是逼供的高手,她從不刑求,只是將人關在一個陰暗的小屋子裡,不讓他睡,一天只給他吃半飽的一餐,不給他水,逼他喝自己排出的尿。

  不到七天,死不張嘴的硬漢楊成終於招了,瘦得皮包骨的他聲音沙啞,一句一血淚的娓娓道來。

  他本是楊家養子,與寧王妃自幼青梅竹馬長大,他愛慕她許久卻不敢開口,直到她愛上少年風流的寧王。

  楊成雖心痛如絞,卻只能忍痛成全,但為了能夠繼續護著心愛的女人,他放棄有可能加官進爵的機會,隱身在她身後。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要他殺了你而已,為什麼死的卻是他?!他不該死,死的應該是你!」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跟她作對,為什麼就不能順她一回?不是說她美得傾城傾國,有絕世風華,為何她愛的男人卻不愛她、而愛她的男人卻死了?

  凌丹雲的心狠狠揪痛,面容苦澀,在母妃心中,他始終是最低微的。「當時我們正在和北戎交手,他出手無疑是通敵,母妃該知曉這個罪有多重,是誅九族的大罪。」

  楊成也很聰明,他偽裝成北戎刺客,一旦事發只會推到北戎人頭上,不會扯出他身後那個人。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最後還是受不了折磨,終於在反覆的審問下漏了口風。

  「誅、誅九族……」楊向晴的臉色猛地刷白。

  楊成雖是她的護衛,但只要有調查,便能查出他出自楊國公府,早年他和不少世家子弟來往過,不難認出。

  「所以他必須死,這件事是我作主壓下來的,否則這罪名一旦確立,楊國公府三百六十七條命只能陪葬。」他將傷害降到最低,以無比愧疚的心情面對救了他一命的沈萬里。

  「畜生!你敢忤逆不孝,你死了不就沒事了,為何還要活著戳我的心……」楊成,我楊向晴對不起你。

  「畜生也是你生的,你都沒死,憑什麼要我死?我再不孝也未手刃血親。」虎毒不食子,她卻連畜生都不如。

  不知是哪一句話觸動了楊向晴的痛處,她忽然失控的朝凌丹雲丟擲茶碗。「我何德何能生得出你這個乖兒子,能幹了,能揭我瘡疤,知道我不想死,要活著磨死你。」

  他忍著心頭的悲涼,幽幽回道:「母妃是我的親生母親嗎?」

  聞言,她仰天大笑。「你終於還是問了,我等這一天足足等了十九年,從你被抱到我面前的那一天,我就想說了。」

  但是沒人敢問,她憋得好難受。

  十九年了,這件事居然能隱瞞這麼久,連她都深感意外。

  「你不是我親娘。」當娘的不可能要自己孩兒的命。

  「對,我不是你親娘,生你的女人叫楊向晴,而我是楊向慧,你娘是我的孿生姊姊。」好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慧兒,慧兒……當年他便是如此輕柔的喚著她。

  凌丹雲心頭一驚,卻不訝異,他早預想過有可能是這樣的結果。「我親娘呢?」

  似乎沒聽見他說了什麼,楊向慧面露狠色的狂笑不已。「什麼血親,她是和我最親的同胞姊姊,從小她要什麼我都讓給她,她說的話我從無不聽,我像條小尾巴跟在她身後,崇拜她的明朗大方,和誰都處得來……可是她卻搶了我的男人,還口口聲聲說不是她的錯,她不過愛上一個男人,而那個人也為我所愛……」太無恥,太不要臉了!

  因為姊妹倆心繫同一個男人,姊妹因此決裂,不得所愛的楊向慧從此心性大變,不再相信親情。

  血親兩字是她的死穴——聽到就癲狂,她的一生不幸便是拜最親的姊姊所賜,要她如何不痛恨?

  「所以你想殺了我?」好母債子償?

  「是,我要你死,我得不到的憑什麼她能擁有,她已經奪走我最愛的男人的心,我也要把她的最愛也奪走。」公平。

  「我是她最愛的人……」不是父王?

  「對,姊姊說過她可以不要生命,不要男人,什麼也不要,只要把你平安的生下來,你是她的最愛。太可笑了,她拼著一死也要孩子活,最後連三句話都沒說完就死了。」

  當時她不知道有多開心,姊姊死了,她和寧王便能重拾往日的繾綣愛戀。

  可是她沒想到,姊姊死了,寧王也變了,她成為破壞他們感情的兇手,每個人都指責她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

  知道生母是在意自己的,凌丹雲又喜又悲。「江南弊案那事你也出手了?」

  看著他無波無浪的神情,楊向慧彷彿看見對她視若無睹的寧王,由愛轉恨的恨意如波濤翻湧而出,「那一次真可惜,你差點就死了,可是我更扼腕在你三歲時對你下的毒,居然沒有讓你毒發身亡。」

  她預估他會死於十五歲那年,沒想到他的毒竟然解了,她驚愕之餘,不得不再另外找機會下手。

  「我的毒真是你下的?」她有那麼恨他?

  似是想到什麼,楊向慧面色柔和的笑了。「那年我有了身孕,三個多月了,太醫診斷有可能是兒子,我一聽多歡喜呀!我也有兒子了,不用羨慕姊姊給王爺生了一個孩子,可是你擋在前頭,我兒子成不了世子。」

  「我死就沒人擋路了。」這才是他必須死的真相。

  楊向慧雙眼發出詭異的紅光。「我想你死,可是死的卻是我的兒子,我兒子都九個月大了,快要臨盆,誰知被人推倒了,我和姊姊一樣難產,但她把孩子生了下來,我卻……」那時她想到姊姊死前的慘狀,流的血把床褥都浸濕了,她拉著她的手要她照顧她的孩子,視如己出,她卻給姊姊的孩子下毒,想到此,她脫力使不出勁,孩子生不出來,活活在腹中憋死。

  最後是被硬拉出來的,真的是個男嬰,只是全身是紫黑色,不會動,沒有呼吸,小小的身軀冰冷僵硬。

  「呵呵呵……我的孩子活不了,姊姊的兒子憑什麼還活著?雲兒,聽話一次,去死吧!去陪陪你在地底的弟弟,你們兄弟倆好好聚聚,你弟弟很想要一個哥哥…」

  「夠了,楊向慧,你要瘋到幾時,我一直容忍你,不是讓你來害我的兒子!」

  一聲怒吼傳來,緊接著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了,耳鬢的髮絲染上霜色。

  「王……王爺?」他怎麼來了?

  「是我和晴兒對不起你,你有什麼不滿和恨意儘管朝我身上來,為什麼要對無辜的孩子下手?」他忍了她十九年,就為了他是先負心的人,他和晴兒欠了她一份還不了的情。

        「我愛你,我捨不得……」就算她恨極了他,卻仍愛慘了他,捨不得傷他一絲一毫。

  「當初是我不對,不該招惹了你之後又愛上晴兒,我以為你能夠諒解………」當時的他一心只有晴兒,眼中再也看不見其他。

  英挺依舊的寧王痛苦的回想著,當年他第一眼便被楊向慧的傾世美貌所吸引,當下就著迷了,立誓非她不娶,不時送些東西討她歡心,邀她出遊,許下無數個山盟海誓。

  就在兩人即將訂親前,他無意間遇到寄養在外祖家的楊向晴,兩人相同的外貌讓他將人錯認了,著實調戲了一番。

  不久之後兩人同時出現在面前,他才驚覺竟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姊妹。

  姊姊活潑好動,開朗愛笑,像只停不下來的陀螺;妹妹羞怯,有些孤傲,對門第高低看得很重,她是插在青花瓷瓶中的幽蘭,美卻難以親近。

  不自覺地,他的目光跟著姊姊轉,慢慢地疏遠妹妹,在姊妹當中,他更愛善解人意慧黠靈動的睛兒,情不自禁的動了心,兩人甚至也有了夫妻之實,他迫不及待想娶她為妻,便向楊國公府提親。

  可是楊向慧下藥將楊向晴迷昏送走,自己取代坐上了花轎。

  能娶到心上人,他太過興奮,一時酒喝多了,他回到喜房沒來得及洞房就醉倒了。

  翌日他一醒來,便想補過洞房花燭夜,卻震驚地發現枕邊的人兒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晴兒,他怒上楊國公府找人,找不到人就把楊國公府的人給打了,逼他們交人。

  可是楊向晴被楊向慧送走了,誰也不曉得她被送到哪兒去,楊向慧死也不說,直到楊向晴有了孩子,快要生產時,她才告訴他晴兒人在哪裡。

  「你們憑什麼理所當然地認為我該諒解?你是我的,是我先認識你的,我們明明先在一起的,姊姊居然厚顏無恥地來搶,你只能是我的,我為什麼要讓?」怪她心狠嗎?他們何嘗不是生割她的心。

  「慧兒……」

  隔了十幾年又聽到他這麼喊自己,楊向慧熱淚盈眶。「凌哥哥,我們有個兒子,他若能活下來,定比姊姊的孩子還出色,我們好好的教養他,他會是……」

  「他不是我的兒子。」

  楊向慧一怔,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是先皇之子,那一夜與你同房的是我皇兄,我們兩人面容相似,你喝醉了,錯認他是我,而皇兄看上你的美色……便成就了好事。」

  「什麼?!」她震驚得全身僵直。

  「先皇事後想接你入宮封為楊妃,而你正好又懷有身孕,皇后得知此事相當嫉妒,便讓人弄掉了你的孩子,讓你進不了宮,沒多久先皇就駕崩了。」這事便不了了之,再無人提起。

  「你……你騙我,我不信!不,不可能,怎麼會是先皇,他……不是……」是了,難怪他不只一次盯著她微隆的肚子欲言又止,問她要不要進宮養胎,宮裡有太醫,她和孩子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顧,原來……

  楊向慧笑了,笑得悲愴,彷彿被抽光氣力一般,有身無神,心在魂亡,空蕩蕩的,只留一具空殼。

  「為了不讓你再傷害晴兒的孩子,我只能這麼做了,即日起,你就去守著先皇陵墓吧。」皇兄念念不忘的女人,他送去陪他了,皇兄在九泉之下應該也能含笑。

  「你……」居然對結髮妻子這麼狠。

  「父王,等一下。」凌丹雲不管上一代的情感糾葛,他只在乎一件事。

  「有事?」有愧於心的寧王不敢看向兒子,每看一次就心痛一次,他太像晴兒了,也像慧兒。

  他畢生虧欠的兩個人,一個沒護住,一個負了心。

  「先替孩兒向沈將軍府提親,等媳婦過了門,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委屈了誰,也不能讓濛濛受了委屈。

  過去發生的事他不想再追究,誰負了誰是父王母妃的事,他只要濛濛在身邊,與他共度此生。

  聽聞兒子要成親,寧王愕然。「向沈將軍府提親?」

  「我已經向皇上求了聖旨,父王只須走個過場。」面對峰迴路轉的結局,做兒子的沒有立場多說什麼。

  寧王一頓,苦笑著應了一聲,「好。」

  等兒子成親後,他的責任也了了。

  「那我呢?你真要送我去皇陵?」

  楊向慧驚惶的大喊,她不要去那個荒涼、了無人煙的鬼地方,她要當她高高在上的寧王妃。

  相偕而行的父子倆卻未回頭,朝外院走去,充耳不聞她掐頸似的尖銳叫聲。

*             *             *

  一年後,寧王世子順利地迎娶沈將軍之女,十里紅妝綿延不斷,繽紛燦爛的煙火連放三夜,照亮整個皇城上空。

  連皇上都親自主婚,書寫了一幅「佳兒佳媳」的草書。

  教人意外的是,新人一敬完酒,彷彿一切都看淡的寧王忽然將王位讓給世子,由凌丹雲繼任寧王之位。

  聽說那一日寧王府發出凄厲的哭聲和惡毒的詛咒聲,沒多久寧王府就傳出前王妃病了,要前往皇家寺廟養病。

  其實明眼人都知曉是終身監禁,去了那裡的人從未回來過。

  前任寧王削髮為僧,法號忘塵。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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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26: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一家樂逍遙

  「王妃,你太無情了,有了新人忘舊人,我不平。」

  玩著包子……孩子的寧王妃沈未塵,將靠得太近的寧王凌丹雲一把推開。「一邊玩去,別又把孩子擠得吐奶。」

  「濛濛,你不愛我了。」她只愛包子。

  「乖,愛你喔!等餵飽了他再喂你。」羞!跟孩子爭寵。

  得到保證的凌丹雲滿足的轉回案桌,繼續處理皇上扔給他的國事,他時不時抬頭望妻兒一眼,又滿足地低頭,運筆如飛,趕緊忙完正事才好安心吃大餐。

  「不要了、不要了……我……受不住,停下來,你這頭山裡跑下來的野獸,再、再這麼沒分沒寸的行……行禽獸之舉,我定會被榨成千年乾屍……」

  都幾年了,他還那麼好胃口,一做那件事就沒完沒了,彷彿有用不完的氣力,使盡的折騰。

  即使事過境遷,心境已然改變的沈未塵,仍未盡忘多年前身上這名勤於耕耘的男人所受的傷,那傷仍猙獰的展現眼前,讓她每每想起,心便如刀絞似的痛。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回不來了。

  這一想,她的心又是一抽,微微發酸,有點兒疼。

  因為這道抹滅不掉的傷,在床事上她總是多有縱容,心想著就由他一回吧!有多少埋在漫漫黃沙之中的枯骨,再也見不到爹娘和妻小,他還能全身而退就該慶幸了,留著一口氣回到她身邊。

  不知離別不知相思,未曾與死亡擦肩而過,她竟不曉得情根深種,此生唯他而已,再無所求。

  誰知這一退讓是萬丈深淵,再也回不了頭。

  始料未及的沈未塵悔不當初呀!情熱時一咬牙應了,造成的結果是日後的水深火熱,日以繼夜。

  她……能不能後悔?

  「胡說什麼,哪來的千年乾屍,分明是修鍊有成的小妖精,眉兒一勾就勾得爺心火竄燒,忍不住想一把撲倒,死在你這一汪春水之中,再也不思紅塵俗事,與你雙修到海枯石爛,化為那天上星子……」

  唉!身下的女人太迷入了,他怎麼也要不夠,高聳的胸脯,雪白的大腿,柔韌的小蠻腰,一顫一顫的茱萸無時無刻不在勾引他一口吮住,他欲罷不能,只想好好地蹂躪,讓她和他融為一體,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生不同時死相隨,他這輩子只要有她便足矣。

  剛又拒絕皇上賜美人十名的凌丹雲面色潮紅,他氣息微亂的用行動表達此生不渝,用讓所有女人都心動的專情,再一次擄獲妻子的心,讓她在動容的情況下,不小心落進他的圈套,答應了不平等條約。

  這些皇家人真是見不得人家夫妻和睦,一下子這個送人,一下子那個說什麼紅袖添香,要不嫌人口「簡單」,表示天下男兒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女人多才能開枝散葉,多子多福氣。

  可是左送五個,右送七個的,有點吃味的沈未塵還未動怒,掀翻醋罈子,寵妻如命的凌丹雲先翻臉,面黑如墨的往皇宮大鬧一場,後又在這些個嬌滴滴的美人臉上塗鴉,把一干「好心人」氣得倒仰,發誓再也不管寧王家事。

  只是說歸說,背地裡暗動心思的人可不少,畢竟皇子們都長大了,面對掌控三十萬大軍的凌丹雲,以及他的老丈人、大舅子手中的兵權,若沒什麼想法怎麼可能。

  誘人的皇位誰不想要,偏偏這些人觸了這位爺兒的逆鱗,什麼不好送,偏送他千嬌百媚的美人,這不是存心讓他難看,一個擁有七巧玲瓏心的愛妃他都擺不平了,這些上躥下跳的猴崽仔還敢來添亂?

  一發狠,一不做二不休的凌丹雲索性啥也不管,瑣事一丟的攜妻出遊去,碧海青天任我遨遊。

  這不,一離京就三個多月,京中急報一概充耳不聞,你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你們都難過。

  凌丹雲的小心眼眾所皆知,連皇上也拿他沒轍,他什麼事都好商量,唯獨涉及和沈未塵有關的事,這頭閒庭信步的猛獅便會雄起,一口咬住壞他夫妻感情之人的咽喉。

  「別……好哥哥……丹雲哥哥,我的王爺,你就歇歇吧!我……我的腰快不行了……嗚……」她太小看他的能耐了,這麼多折磨女人的花樣到底都是上哪兒學來的?

  覺得自己的腰快要折成兩截的沈未塵嗚咽輕泣,她的雙腿架在丈夫肩頭,底下的花壺不斷被撞擊,腿兒都要掛不住了,她一聲高一聲低的吟哦,卻得不到半絲的憐惜,反而得到變本加厲的深深一頂。

  「再忍忍吧!濛濛,我很快就好了,你這肉團兒老勾著我……」夾得他好緊,腰骨兒都穌了。

  雄風一展再展的凌丹雲根停不下來,習武之人體力好得驚人,一波浪歇又來高浪,一波接一波浪潮洶湧。

  他們正在一艘畫舫上,不大,船上沒有半個服侍的人,船夫早早被打發走了,遼闊的湖面上就一艘搖搖晃晃的小畫舫,隨著輕晃的湖水一上一下的擺動。

  一如此時暢快無比的凌丹雲。

  「忍不了,我生氣了,你……你太過分……」做這種事雖然能得到極致的歡愉,讓人慾仙欲死,如在雲霄,可是太累了,她這身皮肉吃不消呀!散架似的難受。

  渾身乏力的沈未塵使不上勁,感覺像是江上隨波逐流的小船,忽左忽右,忽高忽低,虛軟地只求放過。

  見她面泛桃色,眼眶下方有小小的暗影,縱慾過度的男人才有些小心虛。「好了,好了,真的最後一回,我保證讓你歇三……呃!一天,你養精蓄銳好應付爺,這身子骨不行,太嬌了……」

  總要讓他盡興,如此的放縱能有幾回,一回到朝堂又要為龍位上那人賣命,想想真不甘願。

  父王太早讓位了,讓他還沒過足比翼雙飛的癮就得接下身為皇室中人的責任,為朝中大小事煩心。

  一思及此,本想歇了的凌丹雲更加賣力,深入淺出的撐開令人沉迷其中的桃花源,汲取不停湧出的蜜津。

  許久許久之後,兩人都精疲力盡。

  風,一如雙溫柔的手,輕輕拂過早已熄滅的船燈。

  船兒輕晃,波濤輕唱著搖籃曲。

  饜足的凌丹雲從淺眠中醒來,靜靜地望著睡在懷中的人兒,他的心脹滿滿足的歡意,微微上揚的嘴角儘是寵溺和濃情,化不開的愛戀沉澱在深幽的雙瞳中,閃著碎玉般的光澤。他是愛她的,這份愛深得無法度量,他只知道這個小女人是他生命的全部,若沒有她,他的心是一片荒蕪。

  幸好,得老天厚愛,讓他遇到她。

  「不要又鬧我了,我睏……」鼻音很重的沈未塵睡意正濃,眼皮重得撐不開。

  「我餓了。」

  聞言,她驚得睜開朦朧的水瞳,立即清醒過來。「別又來了,我才剛歇下而已。」

  聽著她嗓音微啞的抱怨,面容俊美的凌丹雲放聲大笑,捉弄地輕拍愛妃的臀。「原來濛濛還想要呀!本王再不濟也要博佳人一歡,忍住飢腸轆轆獻上虎軀……」

  「凌丹雲!」沈未塵怒喝。

  真的惱了,睡眠不足的女人脾氣特大,且這陣子她特別嗜睡,她想是被折騰狠了的關係。

  收起笑意,他在妻子唇上落下輕輕一吻。「好了,不逗你了,是真餓了,聽到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響沒?」

  「你不是當神了嗎?還用得著進食。」她以為他已是神人級了,喝喝露水就能飽餐一頓。

  累壞的女人根本不想起身,被子一裹滾向裡邊,她現在只想補眠,以免身邊這頭野獸再度發情。

  骨架都散了,她得一一重組。

  「濛濛,飢餓會激發獸性……」她說的。

  一聽到男人的低笑,感覺到威脅的沈未塵哪還有辦法安心入睡,她杏眼圓睜,轉頭瞪向笑得狡猾無比的丈夫,咬牙切齒地道:「你等著。」

  畫舫不大卻五臟俱全,有個備有清水的洗漱間,一大一小兩灶口的灶台,整齊堆放的柴火足夠用上半個月。

  茶、鹽、油、米等民生用品一應俱全,還有幾隻活物關在籠裡,魚鮮最容易取得。

  當整理好一身狼藉,走岀船艙的沈未塵正好看見在船邊垂釣的丈夫,他悠閒地坐在可往後躺的椅榻上,一腳勾著釣竿,一腳踩在船沿上,神情十分愜意快活,好似那閒來無事的老釣翁,拋卻塵囂只求一方小天地。

  日出的金光灑在他如玉臉龐上,更襯托出那出塵高潔的氣質,如同一幅絕世好畫,教人不忍破壞。

  「看傻了?」凌丹雲輕笑。

  沈未塵笑道:「確實看傻了眼,我的丹雲哥哥還是美得逼人,教人看了心花朵朵開,想把你的美藏起來。」

  長得好看的男人是賞心悅目,但相對的桃花也多,想他都快到而立之年了,還有不少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痴迷於他,搶著入府為側妃。

  先有靜安郡主,如花一般的小美人,哭著非君不嫁,求皇后賜婚,十來歲的花樣年華異常堅貞,不入寧王府不罷休,後有首輔的孫女為他痴狂,求到太后跟前長跪不起,接著連番邦的公主也來了,直接一根馬鞭打上寧王府大門,要求凌丹雲休妻娶她,還和皇上談好條件,以三座城做為協議和親,專橫跋扈得當沒人拒絕得了。

        一個又一個主動送上門的女人,沈未塵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她心裡酸了像喝了半瓶醋,為此還使了小性子回娘家。

  一向把妻子當心頭肉的凌丹雲哪捨得妻子委屈,她前腳一離開王府,他後腳就把番邦公主下榻處給拆了,除了公主外,其他隨行官員都被揍得鼻青臉腫,有如一條條喪家犬。

  而他的理由也很粗暴,誰教他們沒管好自家腦子有毛病的公主,有過就得罰,做不好就打。

  打完之後,他就更率性而為了,潛入將軍府將自個兒老婆擄走,留書一封,連夜一輛馬車出城去。

  留下的爛攤子誰多事誰收拾。

  「過來。」凌丹雲一勾指。

  「釣到魚了嗎?那可是咱們肚皮的指望。」陽光下,沈未塵定定地凝視著丈夫,即使看了多年,她仍為他心動不已,不停歇的愛意如泉水般湧進心房。

  大掌一撈摟住妻子的腰,凌丹雲讓她坐在大腿上。「傻魚多如毛,又大又肥,一會兒你得餵飽本王。」

  他一語雙關,可有人裝傻當聽不懂,側過身看向在水桶內歡快地游來游去的魚,約有三、四條,每條四、五斤重。

  的確不小,夠他倆飽餐一頓了。

  「這樣的日子真好……」沒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坐看雲起時,數著餘暉踏霞去。

  「喜歡嗎?」看著妻子的柔和嬌顏,凌丹雲眼底藏著柔情。

  「嗯!」這是她嚮往的生活,一壺酒,一扁舟,笑看明月,低賞荷塘月色。

  「那我們就別回京了,一路往江南玩去。」煙花三月最是美。

  「可以嗎?」沈未塵驚喜地揚唇。

  嫁入皇家為媳,她還是不適應見人就跪的皇家禮儀,雖然她只需要跪三個人,皇上、皇后、太后,可也夠嗆人了,舉凡重大節日,只要宮裡發話就得入宮。

  她骨子裡還是個現代人靈魂,沒法接受動不動就跪人的行徑,因此她才以身子不適為由拒絕皇后、太后的傳召。

  也因為如此,兩位本朝最高高在上的女人皆認為她不敬,蔑視上位者,便不時丟難題給她,送女贈妾的想壓下她的氣焰,不容許她不低頭,仗著寧王的寵愛無視皇權。

  「為什麼不可以?玩上三、五年都行。」他一回霸氣,為博愛妃歡心。

  至於朝廷一封又一封的書信,他視若無睹,今兒個他在湖中泛舟,明兒個可能上山賞景、沒有國破山河碎的大事別找他,討好王妃才是要事,他的幸福繫於她一身。

  凌丹雲一邊釣魚,一邊輕啄著妻子腴白雪頸,不時上下其手,偷點甜頭,沒有孩子哭爹喊娘的日子太美好了。

  聽他這麼說,沈未塵忍不住笑了,她曉得那是哄她的話,不可能實現的事,不過他有這份心她就心滿意足了。「你捨得我可不捨得,孩子長得很快,等我們回去他們又變了一個。」

  「那群臭小子……」前輩子肯定是他的仇人,一個個來尋仇似的,見到他就和他紅眼,專和他搶娘子。

  沈未塵雙手往丈夫頸項一環,「我想孩子了。」

  他們是偷偷離京,將最大才五歲的孩子丟給將軍府的外祖父、外祖母,兩人做賊似的悄悄離開,過一段屬於兩個人的日子。

  只是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過得太恣意了,渾然忘卻自己是當爹娘的人,越走越遠遊山玩水,甚至大漠戈壁也想去。

  「想孩子再生一個,為夫樂意為愛妻鞠躬盡瘁。」他邊說邊抱起妻子,準備再大戰三回合。

  凌丹雲更想要個女兒,可是一連三個都是兒子,老大是世子,老二、老三是孿生子,今年三歲。

  「啐!沒個正經,我灶頭還煮著飯呢!一會兒等著你的魚下鍋好燒幾道菜。」酸菜魚、醋溜魚、酥炸魚片、豆腐燉魚頭、烤魚、魚羹、煎魚排……一桌的全魚大餐。

  「好,先祭五臟廟再吃飯後甜食。」她。

  沈未塵沒好氣的一橫眼,指使堂堂王爺去鱗,剖魚腹,清除魚腹內穢物,用清水洗凈再交給她處理。

  灶台上的魚有切塊和切片的,蔥、薑、蒜、辣椒等佐料一一備齊,大火燒鍋,魚湯先煮。

  「你離我遠一點行不行,小心被濺起的油燙到。」一回頭人就在身後,她實在是無言了,貼那麼近她能好做飯嗎?

  「我幫你擋油。」他說得理直氣壯,似乎少了他一夫當關她便做不好飯菜,實則是……

  「你把手放在哪裡呢!」分明是來搗亂。

  凌丹雲一臉曖昧的朝她耳後吹氣。「我護住你全身最柔嫩的地方,這兩坨多沉呀!我替你托住。」

  「凌、丹、雲!」沈未塵又氣又惱,雙頰染上緋紅色。

  「咱們還沒在這地方做過,要不要試試?」他滿臉興奮,將人轉過身,一隻大腳插入她的兩腿間。

  「你有完沒完呀!少做些禽獸的事,我……」沈未塵驀地身子一僵,推開壓在身上的丈夫,「你聽見了沒?」

  「聽見什麼?」埋首在妻子雪嫩雙峰中的男子無暇顧及其他,滿腦子想的是妻子苦苦哀求他的下流事。

  「老三的聲音。」由遠而近,高聲喊著「娘」。

  凌丹雲嗤笑道:「怎麼可能,大內密探都不見得找得到……」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炮彈似的身影衝了過來,小屁股擠呀擠的擠走了目瞪口呆的男人。

  「娘呀!我的親娘,小三兒好想你,想得肝腸寸斷,挫骨揚灰,我的心……」誰?哪個活膩的敢提小爺的後領,小爺滅了他!

  「亂用成語,誰教的,你怎麼會來這裡?」為什麼煩人的小蟲子無所不在,避都避不開。

  小蟲子神氣萬分的仰起鼻孔睨人,神情和他父親如出一轍。「不只我來了,哥哥們也來了。」

  又有兩隻小蟲子……不,是兩名人小鬼大的公子上了畫舫,眼神很鄙視地看了他們父王一眼,然後一人一邊拉起母妃的手,表示她這是他們的,沒父王的份。

  見狀的小三兒也趕緊抱住娘親大腿,三兄弟同仇敵愾,共同對抗最壞的壞人,他竟然敢偷走他們的娘。

  「壞人。」老二憤恨地道。

  「爹,你不是說做人要光明正大嗎?」小世子滿臉嚴肅。身教重於言教,上樑不正下樑歪,他日後若長歪了便是父王的錯。

  凌丹雲臉黑地瞪著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三個小包子,不悅地道:「誰帶你們來的?」

  「大舅舅。」三張小嘴異口同聲地回道。

  「大舅舅?」那個一根筋的大舅子?

  「還有外婆。」三人又說。

  一聽到丈母娘也來了,想必老丈人也在左右,這一家子肯定全捎上了……頓感棘手的凌丹雲頭皮發麻。

  「爹、娘、大哥、妹妺,你們怎麼也……」另一艘船已和他們的畫舫搭上板子,許久未見的親人上船來,又驚又喜的沈未塵連忙上前要相迎,誰知剛一動,一陣暈眩襲來。

  「娘!」

  「濛濛!」

  「妹子!」

  「姊姊!」

  眾人都不及凌丹雲身手快,一把抱住忽地倒下的人兒。

*             *             *

  「我……我怎麼了?」

  甫睜開眼,地不晃了,似乎不在畫舫上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圍在床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

  三個小包子在床邊坐成一堆,一副很擔心又全心保護娘親的樣子,不許某個壞人靠得太近。

  「你又有身孕了。」辛靜湖看著女兒,眼中有心疼也有責備。這孩子呀!自個學醫的還不懂做好防備,孩子生得多很傷身。

  「什麼?!」她錯愕的看向依舊平坦的小腹。

  「一個多月了,大夫說孩子很壯實,沒傷著。」兩眼發著光的凌丹雲小心翼翼的撫著妻子的肚子,有些自責這些日子的孟浪,好在孩子保住了。

  「不會又是個小子吧?」還沒生,沈未塵已經開始發愁了,府裡這幾隻小蟲子太鬧騰了,搞得家無寧日。

  雖說是孩子的親娘,她還真想把他們塞回娘胎重造,孩子太笨父母憂,養得太聰明絕頂爹娘苦,小小年紀都會耍心眼了,把身邊的人耍得團團轉,教人哭笑不得。

  「娘!是妹妹。」最愛說話的小三兒搶話,把他父王的手從母妃肚皮上推開。

  「娘,霄兒要妹妹。」不要弟弟,弟弟太吵了。

  老二瞪著一模一樣的另一張臉,心情很沉重,他覺得弟弟將來肯定沒出息,做哥哥的得養他一輩子。

  「娘,一定是妹妹。」有兩個弟弟就太多了,他喜歡粉嫩嫩的小妹妹。

  三個兒子三張嘴都要妹妹,一屋子的大人都笑了,不生女娃都不不行,要是再來個帶把的,處境堪慮。

  「不管是弟弟或妹妹,都是從娘的肚子出去的,是你們血脈相連的手足,你們要愛護他、照顧他,和他相親相愛。」唉!又來了,真該到廟裡走一趟,求菩薩保佑是個乖巧的,別又是鬼見愁的混世魔王。

  「要妹妹。」小三兒很堅持。

  沈未塵好笑的摸摸小三兒的頭。「這要問問老天爺的意思,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

  「是嗎?」他很苦惱的偏著頭。「娘,我們可不可以和老天爺商量,用兩個哥哥換一個妹妹?」

  他覺得很公道,老天爺佔便宜了。

  兩個哥哥很不屑的嗤了一聲。

  「弟弟一個就好,反正長相相同,有沒有老三都一樣。」

  「嗯!大哥說的有理,拿小弟弟換小妹妹。」幸好他不是最小的。

  「壞哥哥。」小三兒氣憤大吼。

  「臭弟弟。」老大、老二皆是一臉嫌棄。

  「你們壞。」以多欺少,以大欺小。

  「我們不壞,你最壞。」嘴壞。

  爭不過兩人的小三兒找起靠山了。「娘,哥哥欺人太甚,你教訓他們!」

  有點犯噁心的沈未塵摀著嘴,還得安撫耍脾氣的小兒子。「你們三個兄弟都是娘的寶貝,一個也不換,你要向哥哥們道歉,人非物,不能以物易物。」

  「娘……」小三兒覺得委屈,兩眼含淚,還想告狀。

  可是三個小魔王的爹是個大魔王,豈能容許小魔王霸佔他的魔后這麼久,一手一個給拎下床。

  「沒瞧見你們母妃身子不適嗎?你們吵得她不得安歇。」一個個都是來討債的,沒得清靜。

  小世子不用人拎,自個兒爬下床,小小臉蛋上表情很糾結。

  他認為娘親沒有他不行,身為長子的他要肩負起照料娘的責任,但是他還太小,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娘!妹妹在肚子裡乖不乖?我跟她講道理,讓她別淘氣。」他是大哥哥,要管好弟弟妹妹。

  沈未塵但笑不語,眼看著丈夫拎小貓似的將兒子一個個往外扔,啪地關上房門,不聞幾隻小手憤怒的拍門聲。

  此時辛靜湖等人早已識趣的離開,讓小兩口說幾句體己話,這兩人的感情一日深過一日,幾乎無他人插足的餘地,連孩子都成了多餘的,只差沒被他們佔有慾強又霸道的父親送人。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而已,瞧你那緊張樣,好像天崩地裂了一般。」連她娘都看出他想攆人的意圖。

  不吭一聲的凌丹雲脫了鞋上了榻,從後方抱住身懷六甲的妻子,聲音有些緊縮的沙啞,「答應我,永遠不與我分離。」

  本想取笑他多想的沈未塵一觸及他微顫的大手,心口微微酸了。「都過去了,丹雲哥哥別怕。」

  「我過不去,心裡老記著那一盆盆血,感覺我身體內的血也快流乾了。」他害怕地不敢回憶,木人似的僵直身子。

  第一個孩子照書養,第二個孩子當豬養。

  當沈未塵有了一第個孩子時,她很注意胎教,按時讓太醫過府診治,不到三個月大就把奶娘準備好,連奶牛、奶羊也養了幾頭,以防孩子出生沒奶喝,養不大。

  古時孩子的夭折率很高,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其中一個。

  結果她定時定量又勤運動,不到三個時辰順產,而且奶量也多,根本用不到奶娘,她自個兒喂。

  後來生第二胎時太輕心,以為只有一個,太醫也沒診出老二底下還墊著一個,雙胞胎提早兩個多月出生,才七個多月就急著見爹娘。

  只是小的那個胎位不正,老二一出來老三就卡住了,怎麼也下不來,還有臍帶繞頸的危險。

  為了孩子,沈未塵甚至大膽到想自己剖腹,抱出腹中的幼兒,但被穩婆阻止了,認為這是自殺的行為。

  後來她想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將產道剪開,伸手進去調整孩子的胎位,使兒子頭下腳上順著來。

  穩婆不敢動手,她們怕得要死,而後由擁有特戰隊靈魂的辛靜湖接手,女兒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包括產後的縫合。

  雖然母子均安,但過程十分驚險,期間沈未塵一度大血崩,她虛弱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由母親扶著自己的手給自己扎針,用十八根銀針止血,這才挽回一條命。

  脫離險境後凌丹雲哭得兩眼都腫了,揚言不再有孩子,更因此自律地將近一年不敢胡來,唯恐她又有孕在身。

  但畢竟是少年夫妻,不可能一輩子不做那檔事,在沈未塵幾番的撩撥下,他又如虎似狼的再現雄風。

  「這次我們小心點,像懷老大一樣謹慎點,你不是也像孩子們一樣想要個女兒,聽她軟軟地喊你一聲父王嗎?」這孩子來得意外,不過既然來了,她拼了一切也要保住。

  想到粉嫩粉嫩的小包子,凌丹雲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只要女兒,兒子不要。」

  「傻話。」傻爹。

  「濛濛,你要記著,有你才有家,不許丟下我,聽到沒?」他語氣低沉,帶著命令意味。

  「好,不離不棄,與君白頭。」不悔的誓約。

*             *             *

  八個多月後,寧王府的小郡主出世了,但他們一家六口還在江南,並未返京,把皇上氣得想踹人。

  寧王的理由是,王妃的胎象不穩,不宜長途跋涉,以免動了胎氣,因此等孩子生了再啟程。

  可是滿月酒都喝了,寧王又說,他家小郡主太嬌弱了,小小一隻不長肉,等養壯了再說。

  於是一年過去了,小郡主能走能跑,口齒伶俐的喊父王、母妃,坐在她父王的肩頭看小猴子翻跟斗,這一家人不但沒有回京的意願,反而越走越遠了。

  「濛濛,嶺南的荔枝熟了,咱們去嚐嚐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滋味。」現摘現嚐才是好味道。

  「好,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夫唱婦隨。

  凌丹雲笑著一手輕擁著妻子的腰,另一隻手臂彎抱著昏昏欲睡的小女兒,三個兒子環繞身邊,有妻有子有女,夫復何求,他的一生圓滿了。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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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26:46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搶戲的穿越娘 寄秋】
 
  穿越娘、穿越女兒,這個題材一定很少見。

  秋在寫這本小說前是這麼想的。

  因為為寫太多穿越、重生的故事了,有時是一個人穿越,有時是兩個或多個穿越,要不就是穿越的遇到重生的。

  說真的,寫多了有點膩,想換換口味。

  剛好有個陸戰隊的女漢子跑來說要穿越,秋是好人,所以送她一程。

  不過秋也是很腹黑的,給了她一位穿越「前輩」,偏偏這位早她幾年穿越的前輩是她女兒,那就好玩了。

  女兒知道當娘的是老鄉,便凡事不出頭,讓能者操到死,她坐享其成,總不能白喊一聲「娘」。

  而穿越娘也有著許多穿越者的毛病,就是傻、白、蠢,明明不是她的責任卻一肩承擔,養兒育女,想辦法改善生活,也幸好有穿越女兒時不時的遮掩與幫忙,這一家子才能順風順水的享福。

  不過因為有兩條主線,寫起來挺難的,若能寫成上下兩本會更好,但礙於篇幅,許多只有秋才知道的段落和情節只能蒙塵了。
  只是要重申一下,主角是女兒,女兒才是主軸,穿越娘是搶戲的,請多包容秋的小孩很任性,老是不聽話的自己跑出來,捉她嘛!腳底抹了油,一跑八千里。

  這本書足夠打發無聊的時光,人在壓力中一有機會就要好好抒發,不要什麼事都嚴肅的思考,放腦子個假期吧!

  秋給大家建議,笑一笑,多活十年。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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