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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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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上輩子他是我主子(緣來是冤家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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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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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5:2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掌燈時分前,崔子仁剛回府,就見崔子信站在他的院落外,狀似在等他。

  「大哥。」

  「找我有事?」崔子仁頗意外地問。

  「有幾樁事想跟大哥商量。」

  崔子仁揚起眉注視他半晌,打發身邊的小廝去備茶,穿著官服便在廳裡坐下,「如果是莊子或鋪子的事,你大可以作主,不需問我。」

  「我不會拿那點小事煩大哥。」崔子信在他左側的位子坐下,斟酌著用字,「大哥應該知道水豐城水患一事。」

  「嗯。」

  「朝中決定要賑濟,由戶部備糧銀,但這一回卻是由民間馬隊運送,這事……」

  「二弟,你不會是要我想法子替你爭取吧?」崔子仁眉頭微攢。

  崔子信笑了笑,「不是這樣,事實上已經決定由崔家馬隊運送,只是這樁事裡藏有許多陰謀,我會把所知的都告訴大哥,還請大哥相助。」

  不再給崔子仁打斷的機會,他一鼓作氣將趙義與姜正全的陰謀都道出,就見崔子仁的神情從平靜到震怒,甚至再也坐不住。

  「荒唐,你竟跟著合謀,到底是在想什麼?利用運送糧銀嫁禍靖王,一旦黃家出事,連崔家都逃不過,這是可以誅九族的大罪!」

  「大哥,我知道錯了,所以想要彌補,我想了個法子,可以讓糧銀平安送抵水豐城,但必須請大哥幫忙說服黃侍郎讓崔家馬隊運送,好讓我可以將計就計,屆時大哥也可以查長阪縣的莊子,如此一來多少可以讓寧王安份一陣子。」他邊觀察崔子仁的神色,邊道出自己的計劃。

  崔子仁聽完,神色稍霽,長指輕敲著桌面,似在斟酌這個庶弟該不該信,這個計劃能不能行。

  「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請託大哥。」

  崔子仁睨著他,「我想不起上一次聽你說這麼多話是什麼時候了。」

  崔子信笑了笑,還是不客氣地請託,「我對母親身邊的丫鬟宜冬極為上心,我想請大哥幫我,求母親將宜冬給我。」

  「宜冬?」

  「不瞞大哥說,我能改變這麼多,都是因為宜冬。」

  崔子仁思索片刻,微瞇起眼,「二弟,我可以信你吧?」

  「請大哥信我,我絕不負爹所取之名。」

  「好,這兩件事我就幫你一把。」

  「多謝大哥。」

  崔子信離開後,崔子仁稍作梳洗便進了玉禧苑與黃氏一道用膳,他暗自打量著佈菜的宜冬和宜春,待兩人退到廳外時,他才啟口。

  「母親,兒子有一事相求。」

  黃氏和藹地笑了笑,「怎麼,有什麼天大的事不成,要你這般中規中矩的說話。」

  「兒子想代二弟請求母親,將宜冬賞給二弟。」

  崔子仁話一出口,站在門外的宜春驚愕地轉頭看著屋內,反倒是宜冬老神在在,猜想定是學長請託,不禁佩服學長的動作真快。

  黃氏頓了下,「……是你二弟要你來說情的?」

  「確實是二弟請託,但我認為可行,要是能給二弟一點賞,換得二弟的忠心,怎麼算都划算。」

  黃氏噙笑暗忖著,確實是划算,況且宜冬要是跟了崔子信,等同自己安插了耳目在他身邊,往後他做任何事都逃不過她的眼。

  她點點頭,「就這麼辦吧。」

  「兒子代二弟謝過母親。」崔子仁拱手一揖。

  宜春聞言,急著想要衝進廳裡,卻被宜冬一把扯住,宜春直睇著她,淚水滴答滴答地掉,教宜冬不捨地抱住她。

  「姊,沒事的,二爺會待我很好的。」她細聲喃道。

  「他根本就是個無賴惡霸,怎麼待你好……」宜春抱著她,聲音哽咽,下一瞬就衝進廳裡哭求黃氏收回決定。

  然而任憑宜春怎麼哭、怎麼跟黃氏求,黃氏心意已決,當晚就將宜冬送進鹿林苑。

  送宜冬進鹿林苑的路上,宜春早已哭得雙眼紅腫,宜夏和宜秋兩人也淚流不止。

  一開始宜冬還覺得好笑,想著崔子信的惡霸形象居然如此深植人心,有點小小地替學長打抱不平,但見她們一個個都哭成了小兔子,她莫名也想哭了。

  唉,原來不是打哈欠會傳染,哭泣也是有感染力的。

  「宜冬,你要記住,二爺要是敢欺你,儘管告訴咱們,咱們雖整不了他,但可以找夫人整治他。」宜夏義憤填膺地道,大有崔子信無恥搶親的意味。

  「沒錯,二爺要是敢看輕你,就算夫人不管,我也不會吞下這口氣。」宜秋緊抓著她的手,口氣剽悍,彷彿肩上背著雙刀,隨時可以找崔子信拚命。

  宜冬直睇著她們,本是想笑的,可不知道怎地,一開口竟哽咽了,「你們……」

  「宜冬……」宜春萬般不捨地摟著她,放聲哭泣。

  這一哭,宜夏也撐不住了,宜秋更是掩臉大哭,搞得宜冬莫名其妙也跟著掉淚。 

  四個姑娘的哭聲驚動了鹿林苑附近的小廝,也驚動了正踏出鹿林苑的崔子信。

  看她們哭成淚人兒,崔子信有些摸不著頭緒,反倒是鋤田像隻母雞似的衝了出來,指著她們劈頭就罵——

  「喂,你們這是做什麼,居然跑到二爺的院前哭,是想哭衰二爺不成?」

  宜春一抬眼,目露凶光地吼道:「怎麼,哭不得嗎?二爺的院前又怎樣?這兒是崔府,咱們是夫人身邊的丫鬟,想在哪哭就在哪哭,你管得著嗎你,什麼東西,這裡哪輪得到你說嘴!」

  鋤田被罵得毫無招架之力,趕忙退回崔子信身後,催促主子主持公道。

  崔子信摸摸鼻子,猜想她們姊妹情深,如今宜冬被推入火坑了,她們才會替她打抱不平到以淚相送。

  如此說來,他這個火坑是不是該安撫她們一下?況且學妹這狀況就跟出嫁沒兩樣,身為相公的他,是該對女方家屬好好說幾句話。

  想了想,他走上前,就見幾個丫鬟對他面露不滿及惱怒,甚至還有著憤恨不平,他苦笑了下,輕握著宜冬的手,「我跟各位保證,絕對不會辜負宜冬的,請三位寬心。」

  宜夏和宜秋聞言,不禁對看了一眼,覺得他和她們所聽聞的二爺似乎有所不同,哪裡有什麼囂張惡霸模樣,姿態這般卑微,連個主子樣都沒有。

  宜冬反握住他的手,正想說什麼,就聽宜春冷沉地警告著,「二爺,宜冬雖是丫鬟,但也是我最看重的妹子,倘若二爺違背今日所說,哪怕要我豁出性命,我也要二爺付出代。」

  此話一出,別說崔子信呆住,就連宜冬也不敢相信奴性堅強的宜春膽敢以下犯上,說出這大不敬的話來。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這麼做的,我可以起誓,我會寵著宜冬,永遠地疼她愛她,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倘若我違背了誓言,我必定——」

  未竟的話被宜冬的手給摀住,「誰要你胡說的?這誓言是可以胡亂說的嗎?」她不快地低斥著。

  「我……」

  「還不都怪你動作那麼快,託了大爺去求夫人,時間這般緊迫,難怪姊姊們會擔憂。」

  崔子信垂著頭乖乖聽訓,「都怪我不好,是我太心急了。」

  崔家的惡霸二爺低頭認錯,教鋤田簡直快要把眼珠子給瞪凸,更別說宜夏、夏秋偷偷地以視線交流,懷疑二爺是被邪祟附身了。

  當著姊姊們的面前將崔子信管得服服貼貼,宜冬才朝姊姊們福了福身,「姊姊們別擔心我,回去吧。」

  宜夏和宜秋不約而同地看著宜春,就見宜春掙扎了會,終於鬆開了緊握的手,深深地看了崔子信一眼,「只盼二爺記住今晚所說的每句話。」

  「我會的。」他嚴肅且認真地回看著宜春。

  宜春深吸了口氣,朝他福了福身後,又看了宜冬一眼,才帶著宜夏和宜秋離去。

  宜冬直睇著她們離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見為止,感覺他緊握著自己的手,帶著她進了他的房。

  察覺到她異樣的沉默,崔子信想了下,打趣道:「學妹,怎麼我覺得咱們今晚好像成親了一樣?」

  她懶懶抬眼,「有什麼不一樣?你託大爺跟夫人要了我,不就是這個意思?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通房丫鬟了。」

  崔子信強烈地感覺到她的不滿,姿態繼續擺低,只差那麼一點,他就要直接趴在地上任她踩著出氣了,「學妹,我沒想到子仁的動作那麼快,況且通房是別人想的,你知道我是把你當成妻子的。」

  宜冬揚起眉,要笑不笑地問:「那請問學長,今晚我睡哪?」

  他愣了下,顯然沒想到這個嚴肅又甜蜜的問題,回頭看著房裡的床,怎麼也不敢在這種狀況下提出同睡一張床的要求,只好指著花罩旁的小暖閣,「那裡也有一張床。」

  「如果我說要睡這張床呢?」她指著他身後那張。

  崔子信下意識地撫著胸口,依他對學妹的認識,他絕不會認為這是學妹甜蜜的邀約。「當然是可以,那我睡暖閣那張。」

  「學長不想跟我一道睡?我剛沐浴過呢。」說著,她自動自發地將她的包袱交給他,越過他爬上了床。

  崔子信緊抓著包袱,回頭看她已經躺下了。

  照理說是男人就該爬上去,可問題是現下他不怎麼想當男人,因為他一點也不想惹學妹生氣,可是看著學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保證,他要是不躺上去,學妹一樣會發火。

  於是,他褪去外衫,乖乖地躺在床緣,壓根不敢越過楚河漢界。

  下一刻,他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偷覷著她的笑臉,那是發自內心的笑,雖然很淺但是很真心,讓他也跟著滿足地笑了,然後嚴厲地警告自已要當個君子……

  該死,到底是誰發明君子這個名詞的!

*             *             *

  在深秋的第一波霜降時,前往水豐城的崔家馬隊已經出發,由崔子信親自領著隊伍前往。

  宜冬掀開車簾往後望去,道:「二爺,趙義執意要跟,這麼一來,二爺的計劃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不會,橫豎那些裝著糧貨的竹簍頂層確實都是要賑濟的糧,就算他要檢查也不可能耗著時間往深處挖。」他單手撐在窗邊,以防車子顛簸,她會一個不小心跌出車外。

  「不知道他馬車裡那兩隻箱籠到底裝了什麼?」

  「我會再找機會打聽,你不用太在意,他會隨行不過是要盯著我罷了。」

  「鋤田帶的馬隊會不會被發現?」

  「放心吧,黃關元特地派人護送,而且是分批出城,不會引起注目。」他想了下,湊近她一些,「學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一連幾日的朝夕相處,又是同床共寢,於是乎昨晚他應酬完回府,看見了已經入睡的學妹,一個不小心就當了採花賊,結果學妹用好冷好冷的眼神逼得他自動跪在床邊道歉,從那之後,學妹再也不肯用正眼看他,讓他好受傷。

  宜冬回頭看著他,揚起冷到極點的笑,用冷進骨子裡的聲音道:「怎會呢?我是二爺的通房,二爺想做什麼,我又能如何呢?」

  崔子信咽了咽口水,差一點就要在這狹窄的馬車裡跪了下去。

  「學妹,叫我二爺太生疏了。」

  「咱們很熟嗎?」

  崔子信無力地嘆了口氣,「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犯,只要學妹沒答應,我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

  「這年頭男人的保證管用嗎?」

  「學妹……」他只是親了一下、親了一下而已,有沒有這麼嚴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況且還是情意相通,互允終身的男女……早知如此,他應該要忍住的,可誰要學妹的睡臉那麼誘人!

  她幾不可察地哼了聲,撇過頭懶得理他。

  崔子信悲情地縮在角落,不敢再輕舉妄動。可憐他面對姜正全還能神色自若,可面對學妹……好棘手!

  馬車一路不停地直往南而去,過了長荊縣,照道理說應該再往南,約莫五天就會抵達水豐城,然而馬車卻拐了彎朝西往長阪縣而去,當他們夜宿在離長阪縣尚有一天路程的長道縣客棧時,已有長阪縣的官員在客棧等候。

  當晚,在官員大略看過簍裡的糧物後,官員作東,打算帶著崔子信和趙義到花樓吃喝玩樂。

  「學妹,我會早點回來。」崔子信邊換錦袍邊叮囑著,壓根沒察覺宜冬的臉色越發冰冷。「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你千萬別亂跑,知道嗎?」

  等了一會,沒等到她的回應,他回過頭,驚覺她正用冰山級的目光看著自己,「怎、怎麼了?」他又做錯什麼了?

  「沒事,學長好好玩。」玩到天荒地老吧。

  觀察入微如他,立即察覺她的不快,趕緊保證道:「學妹,那家花樓就在隔壁街而已,我只是去喝酒,很快就回來。」這種應酬他壓根不想去,偏偏不去又不成,況且他也得去聽點內幕,日後才知道如何應對。

  「嗯,多喝點。」喝到不省人事吧。

  「我盡量不喝,我會儘快將他們灌醉,趕快回來。」

  宜冬聳了聳肩,表現得壓根不在意,就在崔子信一步一趑趄,硬是被趙義給拖出門後,她瞇起了眼,認為改天應該跟學長好好聊聊花樓這個話題。

  當著她的面,很自然地告訴她要上花樓?她還真不知道學長的神經有這麼大條!

  他以為她會答應嗎?到底是打哪來的自信?!  

        惱火地砸了床上的枕頭,但這麼一丁點東西根本宣洩不了她的怒火。

  想來想去還是現代最好,身為警察的學長根本不可能上酒店,兩人之間完全沒有身分問題,學長會無所不用其極地疼她寵她,而不是礙於現況不得不做些自己都討厭的事。

  無奈嘆口氣,她往床柱一靠,心知學長也是無奈,尤其眼前又是非常時刻,這場應酬該可以挖出不少小道消息,甚至是內幕,怎能不去。

  但學長要是三杯黃湯下肚就被花娘給拐了可怎麼好?甚或是旁人給的好意,逼得他不得不接受,去時形單影隻,回時人影成雙要是又逼出了她隱藏的暴力因子可怎麼好?

  抬眼瞪著屋頂樑柱,她覺得自己就是太閒才會胡思亂想,便拋開無謂的猜想,把心思轉到趙義身上,想起趙義馬車裡的箱籠,決定去一探究竟。

  下了樓,她跟客棧小二問明位置,來到了客棧最西側的馬廄,就見趙義的兩個小廝守在馬車旁,可以想見裡頭確實是藏著見不得光的物品,要不何必叫小廝守著。

  宜冬正忖著要怎麼調開這兩個小廝時,身後響起交談聲,她不假思索地躲到馬廄旁的矮牆裡。

  「給兩位小爺送晚膳來啦。」來者是客棧的兩名跑堂,一人端著兩盤膳食,健步如飛地奔進馬廄裡。

  也不知道裡頭到底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就見兩名跑堂又將膳食給端了出來,擱到馬廄旁的一座小亭。

  宜冬見狀,滿意地笑瞇了眼。看來,連老天爺都想完成她的心願。

  不一會,便見兩名小廝直朝小亭而去,她逮住時機溜進馬廄,二話不說便翻進了趙義的馬車裡,她動作飛快拉起箱籠,卻發覺箱籠竟是上鎖的,她試著搬動,發覺這重量絕非一般的五穀雜糧,肯定是金屬類。

  想了下,她不禁微露笑意。真是個會逢迎拍馬的傢伙,知曉寧王這一招轉手藏賑糧是為了嫁禍靖王,這批違禁品大概就是造反時最佳利器……真是太好了,她還愁沒機會嫁禍趙義,沒想到他自個兒挖坑了,真是個聰明傢伙。

  雖然沒機會開箱籠,但心裡有個底也就成了,踏出馬廄,她打算繞到後門離開,卻聽見在小亭裡用膳的兩名小廝低聲交談著。

  「你不知道這兒的花娘玩得多開,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以往我和趙爺來過幾次,親眼瞧見那些花娘個個衣不蔽體的,膚白似雪,一個個嬌艷如花,哎呀,那上門的爺兒再君子都會化為狼。」其中一名小廝如是說。

  另一名聽到這話,頓時連飯都忘了吃,「哇……太可惜了,這回咱們沒機會開開眼界。」

  「是啊,太可惜了……」

  宜冬沒時間聽那兩個傢伙如何地扼腕,她立刻跑出客棧,想著崔子信提起花樓就在隔壁街,結果她沿著十字大街繞了一圈才找到,大門口外建了座廊亭,幾位姑娘或坐或站,一個個穿得酥胸呼之欲出。

  她目不斜視地直朝大門而去,卻被一個姑娘給攔下,她的雙眼正巧對著那位姑娘半露的醉胸。

  天冷為何不多穿點!這是什麼年代,就算是花娘也不該穿得這般清涼吧!她在心中怒吼。

  雖然內心憤怒,但當她抬眼時,已經換成一副擔憂的神色,緊張地道:「這位姊姊,能否帶我進去找我家二爺,家中來了急信,找不到二爺我就死定了!」

  花娘聞言,惻隱之心微動,「你家二爺姓啥?」

  「我家二爺姓崔,他是和一位趙爺、幾位官爺來的。」她急切地道。

  那位花娘聽完,面露笑意地道:「別擔心,他們就在上房裡,我帶你去。」

  「多謝姊姊了。」

  宜冬跟著花娘身後進了大廳,直接上了樓,然就在轉過三樓轉角時,她眼角餘光瞥見兩名花娘扶了個男人往側間走,她隨即往那裡跑去,三人剛進側間,她就一腳踹開了門,嚇得兩名花娘躲進男人懷裡。

  男人瞧見宜冬一張冷若冰霜的小臉,瞬間酒醒了七八分,「……學妹?」他是有點醉,但應該還沒醉到產生幻覺吧。

  宜冬微眯起眼,瞪著他懷裡的兩名花娘。

  崔子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二話不說將兩名花娘撥開,「你們可以出去了,我沒事了,多謝。」

  兩名花娘一見這陣仗,沒多說什麼,一前一後地離開了。

  「學妹……」崔子信乾笑的站起身。

  「有沒有打擾學長的好事?」她皮笑肉不笑地問。

  他有些頭痛地拍了拍額,「不是你看見的這樣,我是被趙義給灌醉了,她們只是帶我到房裡休息而已。」

  「嗯,休息嘛,看得出來。」

  崔子信閉了閉眼,走到她身邊輕握起她的手,慶幸她沒甩開,拉著她到桌邊坐下,「學妹,你先聽我說,趙義那傢伙有鬼,他有些私話要跟官爺們說,不讓我知道,所以故意灌醉我。」

  「廢話,這樁陰謀是要毀了黃、崔兩族人,他當然不會讓你知道內情。」

  「所以我猜想他馬車裡放的大概就是要獻給寧王的好東西。」

  「嗯,然後呢?」

  「明日就會到長阪縣的莊子,不過咱們得過個五、六天才能回京,但這不代表咱們非得待在長阪縣,我可以找個藉口帶你到其他地方走走,再趁機回京。」他邊說邊注意著宜冬,確定她的臉色稍霽了些,他偷偷地鬆了口氣。

  「再然後呢?」

  「接下來就要看崔家人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查辦寧王造反,要是扳不倒寧王的話就麻煩了。」說著,他又偷看她一眼,瞧她似乎冷靜多了,垂眼不知道在思索什麼,他斟了杯茶淺啜著,想稀釋體內的酒精。

  「學長。」

  「嗯?」他應著,又倒了杯茶。

  「學長想做嗎?」

  「做什麼?」他舉起杯子喝了口茶。

  「做愛。」

  噗的一聲,他猛烈地咳了起來,茶水從他的鼻子和嘴巴不斷地流出,教他咳得幾乎快岔氣。

  「這麼激動做什麼?」她拍著他的背替他順氣,順便將手絹遞給他。

  「你……」他邊擦邊抬眼瞪著她,「你在胡說什麼?」

  還不是拜她驚人之語所賜,要不他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看她狀似深思,還以為她在思考怎麼幫助崔子仁查辦寧王造反一案,誰知道她一開口就丟了顆手榴彈。

  「我看學長剛剛左擁右抱挺開心的。」男人再怎麼君子都是有限度的,況且學長有夜襲的前科。

  「學妹啊……」他很頭痛地摀著臉,用力地抹了抹,張開布滿血絲的黑眸,「你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到我很開心?也許別的男人喜歡左擁右抱,但我對左擁右抱一點興趣都沒有,真心的只要一個就夠了!」

  到底是誰害他睡眠不足的?他的表現還不足以宣告他的真心和愛嗎?

  「一個?」她指著自己。

  「你到底打算要我告白幾次?」他說得還不夠清楚不夠仔細嗎?

  宜冬淺淺地漾起笑,笑彎了冷冽的眸,彎腰吻上他的唇。

  他舔了舔唇,啞聲問:「現在是安撫我,還是獎勵我?」

  「你說呢?」她笑得很壞,有一下沒一下地啄著、舔著他的唇。

  崔子信痴迷地看著她,享受被她調戲的感覺,期待她更進一步的騷擾一大膽對他襲胸,甚至抽掉他的腰帶……

  「子信……啊啊,原來如此啊。」

  崔子信一把將宜冬攬進懷裡,瞪著異常不識相,還站在門口不知道要滾開的趙義。

  這傢伙做人可以再白目一點!

  「有事嗎,趙爺?」他口氣不善地問。

  「本來有事,不過你似乎在忙,所以就不打擾了。」趙義笑得惡劣,一雙眼直盯著宜冬,哪怕只有背影也好。

  崔子信無奈地嘆了口氣,輕撫著宜冬的背,在她耳邊低喃,「你在這兒等我,不許再到處亂跑。」

  「嗯。」宜冬柔順地點著頭。

  崔子信用盡理智才強迫自己將她從懷裡放開,看著趙義,心想他最好真有什麼要緊事,否則早晚蓋他布袋。

  要說有事,確實是有事,但要說沒事,也真的沒什麼大事。

  崔子信嚴重懷疑趙義那個混蛋純粹以破壞他人好事為樂,他說的有事,不過是他要提早回京罷了,去他的,要滾趁早!

  白白浪費了大好春宵,他心痛得無法自己,只能夜夜詛咒趙義以解心頭之恨。

*             *             *

  翌日一早,崔子信領著馬隊前往長阪縣,進了寧王名下的莊子,緊盯著莊子管事查看完糧貨後,當晚便在莊子裡過夜,當他沐浴完畢,萬分期待地進房時,卻見學妹已經早早入睡,那瞬間掉入地獄的心情讓他在夢中宰了趙義幾百回。

  在莊子裡待了兩日後,崔子信便找了個藉口,帶著馬隊先行離開。

  回京進城前,他先讓馬隊候在驛館裡,趕在掌燈時分帶著宜冬趕回崔府,本想要低調行事,直接進崔子仁的院落等他,豈料才剛進門,便聽見大廳那頭吵翻了天。

  「不會是偷天換日的事曝光了吧?」宜冬低喃著。

  「應該不是,外頭沒有停放馬車。」崔子信找來守門的小廝詢問,可惜一問三不知,說是童管事不准下人接近大廳。

  「如果是這樣,應該是家宅裡的事,因為家醜不可外揚才隔離了下人。」

  「有用嗎?」她好笑地問。

  雖然聽不清楚,但這府裡哪有不透風的牆?忖著,她突地皺了皺鼻子,「學長,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焦味?」風是由北往南吹,難不成焦味是從位在北邊玉禧苑那頭來的?

  崔子信微揚起眉,「嗯,好像有股淡淡的焦味……先不管這些了,先到子仁的院落再說。」既然是審自家人,他便沒必要過去湊熱鬧,省得惹禍上身。

  宜冬點點頭,跟著他往崔子仁的院落走,然就在他們欲過腰門時,就見崔子仁適巧從另一頭的小徑走來。

  「大哥。」

  「提早回來了?一切可都順利?」崔子仁喜出望外地道,屏退了身後的小廝,領著他倆進了屋。

  一坐定,崔子信便將前往長阪縣的事都說過一遍,當然也包括了趙義那兩箱份量十足的箱籠。

  「我知道了,這事我可以請大房的伯父幫忙。」

  「儘快。」大房的伯父在都察院任職,想找個藉口去調查應該不會太難。

  「那是一定的,這趟路你辛苦了。」

  「不辛苦,我本來是打算待這事告一段落,就跟母親提分家一事。」崔子信說道。

  此話一出,宜冬和崔子仁不禁都看向他。

  「怎麼突然提起分家?」崔子仁不解地問。

  「也不是突然,其實我一個庶子也沒什麼資格提分家,只是想著咱們一家若要和平相處,兄友弟恭,最好的法子就是分住兩處,我也不需要鋪子,只消將盤寧縣的那座莊子給我就好。」他說得很含蓄,但崔子仁和宜冬都明白他的話中涵義。

  雖說黃氏表面平和,但饒是崔子仁也知曉母親私底下動作頻頻,不外乎就是要栽贓個罪名給崔子信,藉此將他趕出府。

  崔子仁面露疲憊地道:「盤寧縣的莊子大半是瘠田,栽種不出什麼糧作,對你來說太虧了,再怎麼說也是崔府二爺,怎能如此寒酸?至於該怎麼分配,我心裡有底。」

  「那就由大哥作主吧。」

  崔子仁輕點著頭,「這事由我跟母親提較妥,不過得要改天,今兒個府裡出了大事,母親頭正痛著。」

  崔子信和宜冬立刻知道他說的是大廳裡正在審的那件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無意扒糞,只是凡事得有個底才好應對。

  崔子仁揉了揉眉間,壓低嗓音道.?「趙義死了。」

  「什麼?!」崔子信嚇了一跳,忙問:「好端端的,他怎麼會死了?」

  「他被燒死在玉禧苑邊上的小院。」

  崔子信看了宜冬一眼,想起方才聞到的焦味,「可是他怎麼會……」

  「唉,說來話長。」崔子仁本不願多說,但與其讓他聽到加油添醋,還不如自己說的公正,「昨兒個有人瞧見趙義進了顧姨娘待的福居庵,一早母親差兩名管事進福居庵,還真見兩人共處一室,有些……衣衫不整,所以便將兩人給押進大廳。」

  崔子信聽得下巴都快掉了,眼角餘光瞥見宜冬毫不意外地哼笑了下。

  這應該便是宜春說的,時機一旦成熟,就是黃氏出手的時候了,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黃氏認為趙義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後來呢?」

  「趙義說他是為了提親一事拜訪顧姨娘,可誰都知道庶女的婚事是掌在嫡母手中,他的說法太牽強,再者宜春和宜秋也出面作證,曾多次見到趙義出入福居庵。」

  宜冬聞言,眉頭不禁緊鎖著,暗惱宜春怎會在這當頭摻上一腳。

  黃氏刻意揭露顧姨娘和趙義的姦情,不外乎是因為這樣一來顧姨娘必死無疑,而她所生的崔子俊將也難逃被趕出府的命運,到時候崔子俊要是把這帳記在宜春頭上該如何是好?

        「所以母親就將他倆給押進小院?」崔子信推敲著。

  「母親本意是不想將事鬧大,畢竟是家醜,所以先押進小院,事實上是……」說到此,崔子仁都羞慚得難以啟齒,「母親原意是要和三弟講條件,可誰知道什麼都還沒說,近正午時就有下人瞧見小院走水,待火勢撲滅,兩人都成焦炭了。」

  崔子信倒吸了口氣,和宜冬極有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兇手是何人。

  「那麼在大廳上吵著的是子俊跟華兒?」這很容易猜,畢竟顧姨娘是他倆的親娘。

  「嗯,他倆一口咬定是母親放的火,簡直是可笑至極!」崔子仁哼了聲,難掩鄙夷之色。

  崔子信往椅背一貼,猜想著是否真有人能毫無人性至此,為了自保不惜殺死親娘嫁禍嫡母。

  這件案子並不難,只要想顧姨娘和趙義活著,對誰來說最不利,而這兩人如果死了,誰又能從中得利,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兇手不可能是黃氏,她還指望用他們趕走崔子俊呢,哪會在這當頭害死他們,更別說事情是發生在她院落,以黃氏的城府,她不會蠢到在自己的地盤動手,徒增懷疑?,但崔子俊就不同了,顧姨娘和趙義承認私通的話,他就得面臨被掃地出門的命運,相反的,這兩人若是在沒承認私通的情況下死了,對他來說反而是條活路,至於崔華,看她和崔子俊一起鬧,十之八九是共犯。

  「大哥,現在要怎麼處理?」半晌,崔子信輕聲問。

  他清楚這件事很難善了,先撇開崔子俊不談,趙義可是皇商,家中就他這麼一個嫡子,如今沒了,趙家絕不會善罷干休。

  「我跟母親說差人到趙府,還要請官府到府中釐清,可是母親不肯,她怕子俊和華兒緊咬著她,會教官府認為真是她教唆人放火。」

  「可這事不能再拖,得速查速審,否則會對母親更加不利,況且也必須儘快給趙家一個交代。」

  「唉,還真不知道怎麼交代呢。」崔子仁忍不住苦笑。

  「大爺、二爺寬心,只要著手查辦寧王莊子,找出那印有趙家家徽的箱籠便能將趙義定罪,屆時說不準趙家人還會慶幸趙義死得早,省得拖累家人。」宜冬輕聲說著,小手輕撫崔子信的背,要他放心,也不需要用多餘的同情心折磨自己。

  聞言,崔子仁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和記憶中的宜冬不太一樣,「這麼說也是,不過眼前要緊的是得要先找出兇手,否則官府的人一到,只怕母親受到驚嚇。」

  崔子信隨即道:「大哥,不如讓我先到小院瞧瞧是否有蛛絲馬跡遺留。」

  「人都成焦炭了,你還想瞧什麼蛛絲馬跡?」

        「大哥,你不覺得奇怪嗎?母親既是押人進小院,外頭必定有人看守,但看守的人卻沒瞧見是誰放的火,那就意味著有其他小徑可通往小院,此外,火都燒起來了,為何沒人呼救?」

  崔子仁一愣,「那倒是,看守的都是母親信賴的心腹,絕無可能背叛母親,而且也確實沒聽見趙義或顧姨娘呼救,這……」

  「所以有可能在火燒起來之前,兩人就已經被殺了,而要讓警戒心強的趙義疏於防備,此人必定與他熟識,要不就是孔武有力,不管怎樣,總是要先看過現場才能證實咱們的推測。」

  崔子信一說完,宜冬眼角抽了抽,暗罵他真的太愛管閒事,怎麼就不能讓黃氏和崔子俊互咬,讓他們未來安份點,非要蹚這淌渾水,真是雞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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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5: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來到玉禧苑西側的小院,崔子信隨崔子仁提著燈環顧四周,再緩緩踏進被燒得牆倒頂塌的屋舍裡,現場保持原貌,就見裡頭兩具焦屍,一具倒在床邊,一具則是趴在門邊。

  「大哥你瞧,這是血跡。」崔子信指著地面一灘一灘黑色的血漬。 

  「你如何確定這就是血跡?」

  崔子信笑了笑,「大哥,血跡乾了本來就會變黑,而且這黑色血漬是從床這邊就有,雖然有部分被燻黑,但這幾處定是血跡。」他比著兩處血跡,再比向一般燻黑,讓崔子仁做比較。

  「二弟,你怎會懂得這麼多?」

  「這個嘛……在外頭做生意與人應酬,曾經聽人說過。」崔子信乾笑著。

  宜冬跟在後頭,目光落在床邊一隻破裂的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崔府裡這種壺都是拿來裝燈油的。

  她輕點著崔子信的背,指了指油壺,崔子信點了點頭。

  「這麼一來,不就可以確定是先殺人再放火。」崔子仁不由得皺起眉頭。

  「該是如此,否則怎會被火燒還不呼救?再者,大哥你看,這床邊還有一隻油壺,未免太不尋常了,一般縱火該是從屋外,可這油壺卻是出現在床邊,如果起火時兩人是清醒的,還會傻傻地被火燒嗎?」

  崔子仁聽他說得頭頭是道,隨即認同他的說法,「這麼一來,官爺一到現場查看,該是能夠看出這些異常之處,不會聽信子俊和華兒的說詞。」

  「話是這麼說,但咱們得找出證據,否則崔府的人都要被當成犯人了。」

  「那倒也是,可要找證據談何容易。」

  「是啊,確實是不容易。」崔子信低喃著,看著四周,和宜冬交換個眼神,各自分開尋找線索。

  狀況尚未明朗,時間又太過緊迫,也找不到目擊證人,想在短時間之內釐清真相,真的有點困難。

  宜冬走到屋外,沿著屋外查看有無任何線索,然而繞了一圈又一圈,卻沒找到任何遺落的物品,她忍不住想,乾脆直接混到崔子俊的院落裡,隨便找件他身上的玉件假裝是他遺留在現場的算了。

  「宜冬。」

  正忖著,一旁響起小貓般的喚聲,宜冬緩緩地側過臉,就見有個人在廊簷底下朝她招著手。

  「芯蘭,你怎會跑到這兒?大爺不是說了不准任何人進來,直到官爺到為止嗎?」宜冬快步走向她。

  「我聽說你跟大爺、二爺在這裡,所以趕來這裡。」

  「你有話跟我說?」

  「嗯。」她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像是怕有什麼東西突然蹦出來似的。

  「對了,你是在顧姨娘身邊侍候的,莫非那時你也在這裡?」

  「沒有,夫人只押了趙爺和顧姨娘,沒讓我跟上。」

  宜冬難掩失望,意興闌珊地問:「你既然不在這兒,那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雖然不在這裡,但我守在外頭,火燒起來之前,我好像瞧見有人從那邊的圍牆翻出。」她指著小院左側的圍牆。

  宜冬朝那方向望去,圍牆後頭是片園子,要是有人從那裡摸進院子,守在前頭的下人絕對是看不見的。

  「是三爺。」宜冬直截了當地道。

  芯蘭倒抽了口氣,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會知道?失火的時候你又不在府裡。」

  「猜猜而已,然後呢,你還瞧見什麼?」從動機上推敲犯人是誰很容易,但是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枉然。

  「沒有了,我只是想跟你說兇手可能是三爺。」

  宜冬瞅著芯蘭,哪怕這份密報對她沒有任何幫助,但芯蘭能鼓起勇氣告訴她這件事,已經很不容易了。

  「知道了,我會將這件事跟大爺和二爺說的,你先別急著回去,我怕你被三爺的人給盯上。」進小院之前,崔子仁已經向黃氏稟明讓官爺入府,他會在官爺到之前找到證據,所以她相信崔子俊定會派人守在小院外頭,有誰進出他豈會不知道。

  「真、真的嗎?我剛剛是走小徑來的,一路上沒見半個人,所以我就……」芯蘭面露驚慌,有些後悔自己蹚了這淌渾水。

  「別怕,等官爺來之後,你要是能指認看見三爺在著火前翻牆而出,官爺必會採信,三爺也會被押進牢裡,到時夫人便會感謝你重用你,你就什麼都不用怕了。」宜冬循循善誘著。丫鬟的處世之道,不外乎就是尋找最有力的靠山,才能保自己一世安康。

  「嗯……」芯蘭點點頭。

  見芯蘭神色穩了些,宜冬便帶著她進屋子裡,此時崔子仁和崔子信正在查看屍首。

  「二弟你瞧,這兩具焦屍哪一具是顧姨娘,哪一具是趙義?到時候得讓趙家人將屍首領回去,總不能領錯了。」

  宜冬朝焦屍望去,實在是燒得很徹底,身上根本沒有足以分辨的衣料或特徵。正忖著,感覺手被緊抓到有些發痛,這才發覺芯蘭嚇得渾身直打顫,要是不抓緊她,大概就要軟腳跪下了。

  「我想還是等官爺來再將他們翻過身。」崔子信站在兩具焦屍中間,屍體已經呈現碳化現象,他怕稍稍翻動都會導致屍首不完整。

  「也只好如此了。」崔子仁搖頭嘆息。

  宜冬對於這個問題不怎麼在意,反倒是身旁的芯蘭扯著她低聲道:「趙爺身上有塊翡翠玉牌,說是一位官爺送他的,喜歡得不得了。」

  雖然芯蘭已經把聲音放輕,但音量還是足夠讓崔子仁兄弟聽得一清二楚。

  「翡翠玉牌?」崔子信蹲下身查看,「玉牌很小嗎?」

  「很大,大概有巴掌大,趙爺是繫在腰帶上的。」

  然而崔子信繞著兩具焦屍找了又找,怎麼也沒瞧見玉牌,「會不會是你記錯了,屍體上沒瞧見玉牌。」

  「二爺,我不會記錯的,趙爺說那是寶貝,故意戴在身上要讓人瞧清楚點。」芯蘭從頭到尾都看著屋外,怎麼也不敢看向屋裡。

  「是嗎?」

  宜冬垂眼看著兩具焦屍的碳化現象,低聲道:「起火點在房裡,燈油直接潑灑在屍體上,依碳化現象和屋裡的燒毀狀態,推估高溫恐怕將近八百度,說不定玉也已經被燒毀了。」

  崔子信搖了搖頭,「這種屋子想燒到七百度都難,況且翡翠遭火焚,除非超過九百度才會燒成玻璃狀,不會產生碳化現象,所以不管溫度多高,至少都該有殘餘的渣滓才對。」

        「那麼……」宜冬看向他,他也像是想通什麼,兩人對立而視,「二爺,是不是該好好地搜一搜?」

  既然燒不毀偏又尋不著,那自然是要往兇手的身上搜了。

*             *             *

  崔府大廳上瀰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肅殺氣息,崔華就站在崔子俊身旁,崔子仁則是坐在黃氏身旁,而坐在右側的則是知府曹煦,剛進門的則是帶著仵作勘驗後的通判崔子伶。

  崔子伶乃是大房堂兄,今日前來還是崔子仁差人報官時,順便將他找來的。

  而當崔子伶稟報著驗屍結果時,崔子信和宜冬才姍姍來遲。

  「所以崔通判認為此案是先殺後焚屍?」曹煦嗓音洪亮中帶著懾人的力道,教崔華不禁瑟縮地躲在崔子俊身後。

  「回大人的話,仵作勘驗後確實如此認為,男子的腹部有致命一刀,而婦人的致命傷則是在頸部,下官也在現場找到油壺,足以證明有人闖入小院,先殺後焚屍。」崔子伶面無表情地說著。

  「給事中大人,你是否有將府裡所有下人都問過話?」

  「大人,下官——詢問過,就連守門的小廝都未察覺異狀,直到焦味傳出才驚覺失火。」崔子仁起身回答,微抬眼看了崔子信一眼,見崔子信點了點頭,他才又道:「不過顧姨娘的丫鬟倒是在起火之前瞧見一抹人影跳出小院左側的圍牆。」

  崔子俊聞言,隨即瞪向躲在角落裡的芯蘭。

  「喔,能否將她喚來?」曹煦問道。

  崔子仁抬眼,朝角落裡的芯蘭招手。

  芯蘭顫巍巍地走來,渾身不住地抖著,「奴婢見過大人。」話落,腿軟地跪坐在地。

  「你便是瞧見起火前有人影跳出圍牆的丫鬟?」曹煦低聲問。

  芯蘭嚇得不住點頭。

  曹煦再問:「你可有瞧清楚那人是誰?」

  用力咽了咽口水,芯蘭揚起蒼白小臉,顫著手指向崔子俊。

  「你竟敢血口噴人!」崔子俊怒聲吼道,立刻跪到曹煦面前,「大人,這府裡的下人誰敢不站在草民的嫡母那方,如此信口雌黃,豈能說服人心!」

  崔華見狀,也趕緊哭倒在地,「我可憐的姨娘遭此橫禍,死得這麼慘,如今竟連兄長都要被人栽贓,這是老天要逼咱們母子三人在黃泉相逢啊!」

  「放肆!大人未發話竟敢造次,掌嘴!」崔子伶怒聲斥道,身後的衙役隨即向前架起崔華,賞了她兩個巴掌,教崔華滿嘴血地趴倒在地。  

        崔子俊端正地跪著,啞聲道:「大人,草民素聞大人公正不阿,與家父同樣秉性剛直,也相信大人必定能還草民一個公道,以慰姨娘在天之靈。」

  曹煦微瞇起眼,看向芯蘭,「你如何能夠確定翻牆之人是他?你能道出他當時穿著什麼衣衫嗎?」

  「三爺穿著沉藍色錦袍,那件錦袍是顧姨娘生前親手替三爺縫製的。」

  「沉藍色?」曹煦看向穿著一身月白色衣衫的崔子俊,「來人,到崔三爺的院落裡,將所有沉藍色的衣衫都帶至大廳。」

  在崔子伶應聲之前,崔子信趕忙出聲,「大人。」

  「你是?」

  「大人,他是下官舍弟,行二。」崔子仁上前一步介紹著,「先前芯蘭便已提及崔子俊身穿沉藍色的錦袍,於是下官便讓舍弟趁著崔子俊在大廳時,進他的院落搜索。」

  「大哥,找是找到了,但是……」崔子信苦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塊布,布一攤開,裝的是燒成灰燼的衣料。

  崔子仁橫眼瞪去,沒想到崔子俊竟然防範到這地步。

  「二哥,連你也站到母親那邊了?難道你忘了周姨娘是怎麼死的嗎?你忘了府裡的姨娘屍埋何處?」崔子俊神情哀戚,淚水盈眶,「二哥,母親是怎麼對待咱們兄弟的,你怎能忘了?咱們雖不至於恩將仇報,但得做到是非分明,你今日逢迎母親,傷害親弟,你心裡真能安嗎?」

  他字字句句含淚泣血,在場的衙役哪怕不清楚崔府狀況,但憑這三言兩語也已經勾勒出一個大概了。

  被揭穿真面目的黃氏臉色忽青忽白,宜春宜秋趕緊上前給她順氣。

  「我傷害你?」崔子信嘆了口氣,從懷裡再取出一塊翡翠玉牌,「子俊,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趙爺身上的玉牌會出現在你的房裡?」

  崔子俊瞪大眼,眼底閃過一絲心虛。

  崔子信恭敬地將玉牌交到曹煦手中,將之前芯蘭的說詞說過一遍,「草民趁著找衣袍時,同時找到了這隻玉牌。」

  曹煦緊握著玉牌,怒聲道:「崔子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崔子俊深吸了口氣,「大人,這不過是他的片面之詞,誰能證明這隻玉牌是我拿的?難道就不會是有心人惡意要栽贓我?那衣衫我也不明白為何會遭燒毀,想藉此定我的罪也太過草率了,況且顧姨娘是我的親娘,我豈會殺了她?那可是天地不容的大罪啊!」

  崔子信幾不可察地搖搖頭,走到崔子俊面前,一把揪住他的手,「子俊,你知道嗎?一刀刺進腹部,拔刀時必定會濺血,血會噴濺到許多地方,好比衣褲、鞋子、手……咱們要不要賭你這雙鞋泡了水會不會有血水滲出?」

  崔子俊倒抽了口氣直瞪著他,一口牙咬得死緊。

  「還有,我認為你拔刀的時候,血一定沾滿了雙手,尋常人總以為很快就能洗乾淨,殊不知血這種東西很容易卡在指甲縫裡,尤其是在甲溝這個部分。」他一用力,將崔子俊扯到曹煦面前,欲讓曹煦看清楚他的手,他卻將雙手緊握成拳。

  這個動作太過欲蓋彌彰,真相立現。

  「崔子俊,你怕顧姨娘與趙義私通一事會害你被趕出崔府,所以你先發制人,一不做二不休,狠下心殺了他們兩人,欲將其罪嫁禍嫡母,為的是要廢了嫡母、廢了嫡子,你便可以當家作主。」崔子信嗓音飽含心痛。畢竟是自己的弟弟,看他變成如今的模樣,自是難過萬分。

  崔子俊緩緩抬眼,殷紅的眸是訴不盡的恨與怨。

  當下,崔子俊被曹煦給押回官衙,而黃氏在回玉禧苑之前也決定將崔華送到莊子上,不允她再回崔府。

*             *             *

  「二弟,今日真是多虧你才能替母親洗刷罪名。」崔子仁在送走曹煦和崔子伶後,由衷地感謝著。

  「大哥,我不是替誰洗刷罪名,只是認為是誰做的就該由誰去擔罷了,倒是明兒個趙家人恐會上門,到時候還得要大哥出面。」

  「這是我該做的。」崔子仁拍拍他的肩,「時候已經不早了,你一路奔波回京都還沒好生歇息,趕緊回去吧。」

  崔子信點了點頭,帶著宜冬回到鹿林苑。

  「學長,你的臉色不太好。」見他坐下,她一屁股就坐到他腿上。

  崔子信環抱住她,「嗯,累了。」

  「是心累還是身體累?」

  「都累。」

  宜冬乾脆往他肩上躺,看著門板低聲道:「太過注重細節的人,因為心思太過細膩,容易感同身受,又或者是被旁人給感染,可以說和我的個性完全相反。」

  「哈,感覺上像是拐個彎在酸我。」

  宜冬毫不客氣地往他的鼻子一捏,「學長,之前我說過你之所以會當警察,一定是因為你前世是個大混蛋,可是如果我們沒有重回這一世,原本的崔子信在闖下大禍後應該也會大徹大悟,否則性情若是不變,怎麼可能在轉世後當個誓言為民除害的警察?說到底,你和崔子俊的背景相似但性情還是不同的,你沒必要被那些無意義的情感給束縛住。」

  崔子信輕扯笑容,「心思細膩的人到底是誰?」

  宜冬沒好氣地瞪著他。她哪裡細膩了?不過是事情關係到他,多注意了一點罷了。

  「學妹,我有點餓了。」

  「……你要我去幫你端宵夜?」

  「你為什麼就不認為我希望你為我下廚?」

  宜冬微瞇起眼,「為什麼不是你為我下廚?」

  「你不會作菜?」

  「重要嗎?」

  「不重要,我會就好。」他從善如流地道,表現出他完美男人的一面。

  「所以你現在要為我作宵夜?」

  「那有什麼問題。」

  「我等著。」她像個女王般朝他擺擺手,要他快去快回。

  崔子信卻是一把將她抱起,「鹿林苑裡就有小廚房,咱們一道去,你幫我升火洗菜。」

  「你確定要我升火?」

  「不難的,我教你。」

  然而,等實際進了廚房之後,崔子信才終於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他的學妹允文允武,犯罪側寫更是一把罩,在工作上幾乎沒有難得倒她的事,可是一間小小的廚房就把她搞得灰頭土臉……喔不,是冷了臉。

  宜冬怒瞪著灶口,一手拿著木柴,大有火再燒不起來,她就要直接砸灶的態勢。

  「學妹乖,你去洗菜。」崔子信握住她的手,偷偷地將木柴搶了下來。

  「不洗,不吃了!」

  「我親手為你作的,你不吃的話不是太虧了?」
 
 「不覺得。」她覺得自己已經氣得很飽了。

  「學妹……」

  「宜冬?」不遠處傳來宜春的聲音。

  宜冬毫不猶豫地丟下他。「你自個兒搞定。」

  崔子信雙手一攤,目送她離去後隨即蹲在灶邊洗菜,沒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他頭也沒回地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沒等到回應,卻先聞到燈油的味道,他察覺不對猛地回頭,頭部遭到一記重擊,他往後倒去,意識模糊之際,他耳邊聽見一個近乎爆炸般的聲響,轟的一聲,熱氣直朝他而來……

  另一頭,宜冬匆匆出去,一見宜春特地給她送宵夜來,開心地道:「太好了,我去跟二爺說一聲,要他別忙了。」她拉著宜春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二爺真的為你下廚?」宜春難以置信地問。

  「嗯。」

  「二爺還真是轉性了呢。」

  「是啊,想當我的男人總得像樣點。」

  「嗄?」

  「沒事,我……」走過廊道,宜冬遠遠的就看見有火光在林葉間跳動著,她一驚,隨即將食盒塞回宜春手裡,撩起裙擺奔向廚房,壓根不管宜春在身後大喊。

  她心跳得很快,難得感覺不安,她的手心在出汗,甚至感覺雙腿有些不聽使喚,等跑到廚房,她一眼就瞧見坐在外邊亭子裡的崔華,像是在欣賞什麼般,看著已經全部著火的廚房。

  「你縱火?」宜冬衝進亭子裡,一把抓起她的衣襟。

  「我只是幫你升火而已,只不過燒的是二哥。」崔華笑瞇了狐媚的眼,哪怕扯痛了她紅腫的頰,她還是笑得萬分愉悅。

  宜冬直瞪著她,握緊了拳頭毫不客氣地揮下,又回頭跑去井邊打了桶水往身上一淋,脫下外衫罩在身上就要往火場裡衝。

  「宜冬,你瘋了嗎?火燒起來了!」剛好趕到的宜春一把抓住她。

  她看著宜春,抱了抱她,「以往我只要你好好的,可現在的我變得貪心了,我要學長一樣好好的!」  

     話落,她推開宜春,毫不遲疑地衝進火場,壓根不管現場的溫度灼痛了她的皮膚,濃煙嗆得她雙眼張不開,她還是執意與他共存亡。

  她的學長可以在她人生的最後,拖著病痛的身體拚命救她,甚至與她同時咽了氣,她是何其幸運可以得到如此寵愛她的男人,她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就算真逃不過死神也要一起走!

  「學長!」她伏低身體,用儘力氣喊著,貼覆在地面的部位燙得她齜牙咧嘴,卻阻擋不了她往前爬行的意志和速度。

  終於,她觸摸到崔子信,快速地拉下外衫蓋在他的身上,「學長、學長、學長!」

  她應該冷靜,先探過學長鼻息再找出路,可是她的手不停發抖,根本冷靜不下來,周遭的空氣太燙,燙得她快要無法思考。

  「學妹……」

  慌亂之中,她聽見他虛弱的聲音,她隨即感動地撫著他的臉,發覺他的臉燙得嚇人,是灼傷。

  沒關係,只要出得去,什麼傷都能醫的,得出去,必須出去!她振作起精神環顧四周,卻發現他倆已經被火包圍,出不去了。

  「學妹?快走……」崔子信輕推著她。

  「閉嘴!」濃煙嗆進了她的氣管裡,她卻分不清痛的是心還是身體。

  這是什麼鬼?老天讓他們重回前世,就是為了讓他們死在這些混蛋手裡嗎?等她死後,她非問個清楚不可!

  「學妹……」

  宜冬說不出話,在意識消失之前,只能緊緊地抱住他。

  崔子信動了動,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教他痛得狂咳,最終他只能選擇緊抱住她,用身體護著她,心想今生如此累她,來世能不能再遇見她,讓他彌補,好好地愛她…….

*             *             *

  「你張著眼也能睡著?」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黑暗瞬間從李傑生身邊褪去,眼前清明起來,目光落在桌面的文件,他不禁愣住。

  他有些恍惚,他剛剛明明還在火場裡,那種灼燙的痛楚甚至還殘留在他的皮膚上,為何一張眼,他彷彿跳到了另一個時空?

  「真的在發呆?」

  一份牛皮紙袋在他眼前晃動著,他緩緩抬眼,看著說話的人。

  「……老杜?」

  「不然你以為是誰?」杜有為沒好氣地將牛皮紙袋交給他,「副隊長,你的健檢報告幫你拿回來了。

  他怔怔地看著杜有為,腦袋瞬間像是被某些流動的線條編織過,與他原本的記憶合而為一。

  對了,他屢破奇案,所以在二〇—四年時晉陞為刑事局偵一隊副隊長。

  他快速地拆開牛皮紙袋,抽出裡頭的健檢報告,一目十行地掃過,確定上頭的數值皆正常,並無任何異樣,但在原本的二〇一四年,當時他的健檢報告早已出現異常數值,和這一份大相逕庭……他是真的回到前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傑生,你還好吧?」杜有為微揚起眉,看著他很有戲地一會兒表情凝重一會兒又笑得一臉呆樣。

  「老杜!」李傑生忍不住喜悅地吼了聲。

  杜有為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上頭不是在等你答覆這件事嗎?」他指著桌上的公文。

  「等我回來再說。」

  他抓起外套往外衝,開著車朝SHOW UP偵探事務所而去。

  一切真如學妹猜測,也許回到前世,真的就是為了處理一切的源頭,他倆聯手改變了命運,所以這一世他官運亨通,甚至連腦瘤也從他的生命裡消失了!

  前世的結束,是今生改變的開始,他要馬上找到學妹,他想要跟她好好談一場戀愛,想要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然,就在他來到事務所大樓時,前頭一輛車走下了一個男人。

  那是沈潮輝,原本的世界裡他在二〇一二年便已經死去,如今卻活生生地出現在二〇一四年,李傑生隨即意會,當他的命運改變時,也會連帶改變其他人的,如果照這樣推算,乃珍應該也沒事才對。

  他正打算下車,卻見沈潮輝開了副駕車門,護著佟乃頊下車。

  他握著方向盤,看著沈潮輝親密地摟著她,而她沒有一絲抗拒,也不知道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麼,便見她笑瞇了眼,那是打從內心的喜悅,教他坐在車內僵硬得動彈不得。

  他向來最喜歡她的笑,可是此刻她的笑卻像是一大盆冷水,澆滅了他滿腔的熱情。

  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假如乃珍並沒有被性侵致死,學妹就會繼續和沈潮輝交往……

  也許在改變了命運之後,學妹回到了原本的軌跡,在這個二〇一四年裡,對學妹而言,他只是個擁有一面之緣的學長而已。

  看著兩人相偕進入大樓的身影,李傑生突地笑了,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笑。

  要他怎麼辦才好?他的時間還停留在前世,停留在學妹願與他生死與共的那一刻,怎麼回到今生,她卻是屬於別人的?

  他們明明相愛了,在今生裡卻不屬於彼此。

  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繼續著她計劃好的生活,是他太過一廂情願,興衝衝地跑來,以為她正等著自已……真是太可笑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難堪。

  回到偵一隊的辦公室,疲憊地坐在椅子上,他讓腦袋放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杜有為又進了他的辦公室。

  「傑生,你怎麼了?」杜有為皺起眉。

  他今天的情緒變化是不是太大了一點?三個鐘頭前還一副中了樂透的表情,現在卻像是中獎的彩券遺失了—樣。

  「沒事。」李傑生呼了口氣,努力地揚起笑,「有事?」

  「上頭問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儘快回答,不然要找候補人選。」他指著桌面上的公文。

  李傑生垂眼看著公文,想起這是一份公費出國進修的申請書,這可不是每個警察都有的殊榮,他近來考績極佳,上頭才會推薦他。

  「兩年啊……」他低喃著,隨即拿起筆填寫資料。

  「你要去?」杜有為感到詫異。

  「為什麼不去?進修歸國都會升等的,況且我又沒有家累。」在這個世上他是孑然一身,毫無牽掛。

  而且,他現在需要一點時間撫平內心的不滿,拉開一點空間,可以強迫他快速放下,省得他心生怨念。

  杜有為打量他好一會,終於忍不住問:「喂,你到底是怎麼了,我瞧你剛剛還開心得很,怎麼回來以後卻變得很沮喪?」

  李傑生勾起唇角,將資料填寫完畢後遞給他,「沒什麼,只是失戀了。」

  「……你什麼時候戀愛了?」杜有為傻愣愣地接過申請書,「不對,你哪有時間談戀愛?」這傢伙明明大半時間都待在刑事局,跟刑事案件談戀愛啊!

  「前世。」拿起外套,拍拍他的肩,李傑生瀟灑下班。

  「去你的前世!」

  「不,去他的今生!」他突地吼了聲。

  混蛋,老天還是在整他!他都已經與學妹相愛了,現在卻要他把這段感情一筆勾消,什麼玩意兒嘛!

*             *             *

  二〇一六年,台灣。

  杜有為才剛踏出辦公室,眼角餘光瞥見一抹身影,回頭望去,驚喜地喊道:「傑生?」李傑生回過頭,朝他笑得浪蕩不羈,可隨即又緊攏起眉,很嚴肅地問:「老杜,你沒事吧,頭髮白了一半耶。」

  「去你的,誰害的!」杜有為隨即一把勾住他的肩頭,「太好了,你回來了,這件案子可以馬上交到你手中。」

  「我明天才報到。」

  「誰理你,你今天進來,就是這件案子跟你有緣。」

  「喂,我明天報到就升一等,你對我用這種態度不太好吧?」他可是從偵一隊副隊長往上升一等,還不明白意思嗎?

  「反正不管你升幾等,你都是我的上司,而我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杜有為二話不說將報告塞到他手裡。「喏,現在人已經帶回偵訊了,你有空可以過去看看,這位關係人超強的。」

  「你……」李傑生搖著頭,話到一半,卻在瞧見上頭的名字時頓住,「佟乃頊?」

  「你認識啊?」

  「她是學妹,我怎會不認識。」

  「學妹?她是警大的嗎,怎麼我沒印象?警大的不會當心理諮詢師吧。」

  李傑生瞪著杜有為,突地反應過來,他對學妹的記憶是打一開始就有的,就算今生有了什麼改變他也不會察覺……所以說,這一次學妹並沒有進警大?可為何她還是牽扯進兆盛的命案?  

        有為,把這一年來跟兆盛有關的案子都調給我。」該死,他不會犯了無法彌補的錯誤吧?

  他以為一切都已改變,但事實上命運很有可能在拐了彎之後,還是走向原本那條荊棘之道。

*             *             *

  偵訊室裡,佟乃頊在筆錄上籤下了名字,正打算拎著包包走人,適巧偵訊室的門打開,她一抬頭,就和進門的男人對上眼。

  男人總是愛笑的臉此刻顯露慍色,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原本負責偵訊她的員警趕緊起身,朝他喊了聲副隊長後便退出偵訊室。

  眨眼間,這個密閉空間裡只剩她和他。

  李傑生站在長桌的另一頭,將手上的資料一擱,雙手按在桌面,垂眼看著剛作好的筆錄。

  原本打算要走人的佟乃頊放下包包,優雅地蹺起了長腿,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

  眼前的他跟她記憶中有些不同,身形瘦了些,眉眼間多了點滄桑,讓她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尤其他連一句話都沒對她說。

  她抬腳踹了一下桌子,沒防備的他頓了下,終於抬眼看她,那雙深邃的黑眸總是在看向她時噙著溫柔的笑,可此時竟燃著深沉的怒火,她不禁笑了。

  「你在笑什麼?」他沉聲問。

  「不能笑嗎?」她帶著幾分尋釁反問。

  李傑生閉了閉眼,這是什麼該死的命運,為何她還是跟兆盛集團富二代牽扯在一塊?乃珍沒事,沈潮輝也活得好好的,她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動手?

  「警官,需要我自我介紹嗎?」她試探地問。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火場裡,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沒有放開他,而等她一張眼時,她已經回到這個找不到他的世界,如今,他又出現在她面前,她真想知道這到底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

  李傑生湊近她一些,壓低聲音說:「乃珍沒有出事,沈潮輝也好好的,你為什麼又跟兆盛的人牽扯在一塊?」

  此話一出,佟乃頊笑瞇了嫵媚的杏眼,優雅地站起身,學他的動作將雙手按在桌面上,身體往前傾,近到幾乎要吻上他的唇,笑著說:「關你什麼事,你哪位?」

  那場火災發生後,她回到二〇一三年,才發現一切都變了,父母安然無恙,她和乃珍並沒有歷經在親戚家寄宿的可憐日子,所以她也沒有選擇警大。換言之,如果學長失去了上一段記憶,他根本不可能認識乃珍和沈潮輝!

  李傑生瞪著她一開一闔的唇,閉了閉眼,往後退了一點,啞聲道:「上個月郭豐安墜樓前,手機最後撥出的是你的手機號碼,在那通電話裡,你們到底談了什麼?」他強迫自己凝聚精神,專注在這兩件吊詭的案子上。

  之所以吊詭,是因為郭豐安和林博源出事的時間點和死亡方式,竟然都和第一世發生時一模一樣,這令人不寒而慄的巧合,教他打從心底恐懼。

  那時的兇手是她,而這次……他由衷希望不會是她。

  「無可奉告。」佟乃頊冷著臉回答,「警官,最後一通電話跟我聯繫不足以將我列為嫌疑人,而林博源被殺,最後見他的人表面上是我,但是誰知道後來又有誰進入會館?況且我離開的時間和他被殺的時間是不吻合的,這些筆錄上都有,警官可以仔細看過一遍,我作完筆錄了,先走一步。」

  話落,她拎起包包就要走人,李傑生動作比她快上一步,一個閃身擋在門前。

  「這是怎樣?要繼續偵訊嗎?請問警官用什麼理由繼續偵訊我?」

  看著她冷到極點的表情,李傑生的表情比她還沉,「學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想誤會她,可是要能做到如此完美的謀殺,除了她,他真的想不出還有誰。

  佟乃頊聞言,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將他押在門板上,「原來你還記得我是學妹?你讓我像個瘋子一樣四處尋找你,明明知道你在哪裡,卻一再與你擦身而過,這三年來,我怎麼也找不到你,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你說過,我們之間的緣不會斷,除非有一方先放棄……是這樣嗎?」

  當她驚覺一切都已改變時,她是多麼渴望和他分享一切,然而她到刑事局找他,他要不是出勤就是到國外參加國際刑警交流,而兩年前再去找他時,她得到了他被推薦出國進修的消息。

  直到那一刻,她才驚覺他們可能變成了平行線,再也沒有交集的可能,因為是他親手改變了命運,她勢必要接受這個結果。

  可如今事實證明他是記得她的,但他從沒找過她,甚至是避著她……這算什麼?這段愛情難道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你為什麼要找我?」他吶吶地問。

  她不是和沈潮輝在交往嗎?不對,她還記得他對她的昵稱,表示她和他同樣擁有兩段記憶,可是她明明和沈潮輝在一起……李傑生思緒十分混亂。

  「哈,真是個好問題,問得非常好,好到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她死死地瞪著他,見他依舊滿臉不解,她乾脆鬆開他的衣領,替他將襯衫拉平,「我明白了,一切就到此為止,我不會再找你了,請讓開。」

  李傑生微側過身,卻將她一把摟進懷裡,「學妹,如果你有找我,為什麼你還和沈潮輝交往?」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就請她為他解答。

  佟乃頊一把掙脫他,惡狠狠地賞給他一個巴掌,「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火場裡,她連命都可以豁出去,只為與他同生共死,他卻認為她轉過身就可以去愛其他人,他到底把她的愛情當成什麼了!

  李傑生用舌抵了抵口腔,嚐到了血味,「兩年前我要去找你時,明明看見沈潮輝摟著你,你們兩個有說有笑……」說著,瞧見同事透過玻璃窗詢問裡頭的狀況,他搖了搖手示意他們離開。

  「他是我妹的男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摟著我、和我有說有笑不行嗎?」她冷聲問著。

  他愣了下,「他是乃珍的男朋友?」

  「我介紹的,不行嗎?」她瞇起眼,「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瞧見的,但是他們交往兩年了,而朋友間相處偶爾有一點肢體接觸不為過吧,你在國外沒瞧見朋友之間是怎麼又摟又抱的?」

  李傑生不禁語塞,在她如針似箭般的瞪視之下,強迫自己硬擠出點聲音,「我……我以為你們……」

  「啊啊,了不起,學長。」佟乃頊煞有其事地為他拍手,「真是敏銳的觀察、細膩的推敲,就因為學長這大膽的推測,所以讓我一直找,一直找……你是什麼東西,敢讓我一找再找!」

  「學妹……」

  「我沒念警大,不是你學妹!」

  「乃頊……」他輕扯著她的衣袖。

  「你哪位?咱們熟嗎?」

  「老婆……」

  「去死吧你!」佟乃頊一把將他推開,才剛拉開門,又被他一把拖回,甚至被禁錮在他懷裡,「王八蛋!三年,你敢躲著讓我找三年!說什麼我們之間的緣不會斷,你這個混蛋!」

  「我錯了我錯了!學妹我好想你,你不知道當我看見你們抱在一塊時,我心都快碎了,明明我們生死相許,以為重回現世,我們的愛情得以延續,可是那一幕讓我瞬間如墜地獄。你不知道我是抱著什麼想法出國進修,你不知道這兩年我在美國過的是什麼生活,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他緊抱住她不斷地喃念著,驀地察覺胸口一片濕熱,捧起她的臉,驚見她淚流滿面。

  「讓我找三年,嗯?」她以濃濃的鼻音問。

  「兩年,我是二〇一四年回來的……」他小聲地辯解著。

  「兩年?好,你慢慢等,兩年後再找我談。」

  「學妹,我兩天都等不下去!」他用力地將她擁入懷裡。「你打我吧,你要怎麼打我都可以,只求你原諒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

  「真的可以打?」

  「可以,打哪裡都可以。」他迅速獻上肉體供她蹂躪。

  「那好,咬緊牙。」

  雖然很想說他是靠臉吃飯的,但如果學妹堅持打臉,他也是可以配合的。於是,他緊咬住牙,等著學妹再送他一個巴掌——

  「呃……咳咳!」腹部遭到重擊,李傑生得扶著桌子才站得穩。

  佟乃頊毫無同情心地開了門,大步離去。

  「學妹,送我去醫院……」學妹出拳可怕的磅數,可能對他的內臟造成傷害了。

  包宗憲探頭進來問:「副隊長,要不要我押下她?」那是現行犯,立即拘押沒問題的。

        「你別添亂了……」他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摀著臉。

  該死,他為什麼會犯下這麼不可原諒的錯誤?白白浪費兩年,要不是手上這件案子……等等,他根本還沒有跟學妹好好聊這兩起案子!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佟諮詢師這麼生氣的樣子呢。」包宗憲一副看見新世界的語氣。李傑生愣了下,追問道:「你跟她很熟不成?」

  「還行吧,畢竟偵一隊裡要是有什麼特殊案子都會找她幫忙。」

  「為什麼找她幫忙?」他愣愣地問。

  「她雖然是心理諮詢師,但是很懂犯罪心理,兩年前她曾經幫杜組長經辦的案子做了犯罪側寫,讓杜組長成功破案,所以此後要是有什麼重大案件,杜組長都會找她聊聊。」

  李傑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她竟會主動幫忙,「阿憲,你知道她的心理諮詢室在哪裡嗎?」他必須儘快找她聊聊才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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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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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6: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佟乃頊帶著滿心未解的怒火回到她的心理諮詢室,門一開,她走過待客室看向自己的辦公室,門是開的,地上隨處可見散落的文件夾。

  走進一看,辦公室裡像是被炸彈炸過,災情最嚴重的部分是她的辦公桌和電腦,尤其是主機,直接整組被拆走。

  她優雅地在辦公室裡緩緩走著,不碰觸任何物品,用眼睛計算著損失,用腦袋推測著竊賊的主要目的,最後坐在辦公椅上,看著被撬開的鎖和被搜過的每一個抽屜。

  她貼靠在椅背上思索著,突地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她有所防備的坐正身子——

  「學妹?」

  帶著幾許緊張和戒備的叫喚,教她好整以暇地靠回椅子上等著。

  「學妹,這是怎麼一回事?」李傑生一踏進辦公室,見滿室狼籍,有幾分懷疑是她所為。

  「你認為呢?」她面無表情地反問。

  李傑生目光落在被砸毀的電腦螢幕和下方消失不見的主機,脫口問:「你的電腦裡存放了什麼重要的檔案嗎?」

  「唉唷,真是聰明,我還以為你會說是我為了洩憤砸的。」她要笑不笑地道。

  李傑生乾笑了兩聲,不敢承認一開始他確實是這麼猜的,「這是第一次發生嗎?」

  「托你的福,是第一次。」

  「那就很不尋常了。」李傑生環顧四周,問:「還有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重要也不重要的東西。」

  「你有底了?」

  「沒有,頂多確定對方不是一般竊賊,而是為了我的當事人資料而來。」她一臉無所謂地道。

  「你的當事人裡頭有什麼重量級的嗎?」

  佟乃頊聳了聳肩,「大多是累積了不少壓力的金字塔頂端客群,當然也包含了郭豐安。」

  李傑生立刻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到她旁邊,「所以郭豐安最後會打給你,是要諮詢某方面的問題?」

  「不是,他說要寄東西給我,可是都一個月過去了,我根本就沒收到。」

  「寄?」他垂著眼,目光剛好落在空蕩蕩的主機位置,腦袋靈光一閃,「會不會是寄到你的信箱?」

  佟乃頊神色一凜,忖了下,隨即起身。

  「學妹,你要去哪?」

  「去SHOW UP。」她快步走著,邊道:「如果要查Mail的話,那邊也有電腦可以使用。」

  「我開車送你過去。」

  佟乃頊睨他一眼,哼了聲,算是答應了。

*             *             *

  SHOW UP偵探事務所位在一棟商住混合的大樓裡,距離她的心理諮詢室僅僅不到十分鐘的車程,對李傑生來說,閉著眼他都能走到正確的樓層。

  一進門,便瞧見孫韶儀坐在位子上,李傑生打了聲招呼,「嗨,孫學妹。」

  孫韶儀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佟乃頊指著李傑生,再用指頭比著腦袋,意指他腦袋不正常,「韶儀,待會幫我把薇薇叫進來。」

  李傑生哀怨地拉著她,「學妹……」幹麼用這種方式介紹他。

  「韶儀不是警大的,她沒見過你,你這麼親熱她只會當你是瘋子。」佟乃頊進了辦公室後,好心地跟他解釋著。

  李傑生見她操作著電腦,忍不住道:「結果你還是成立了SHOW UP。」說起來,這也是引發他誤會的主因之一。

  「因緣際會。」說著她頓了下,冷冷抬眼,「有些人呢,哪怕我無心還是會來找我,可偏偏有人是怎麼找也找不著的。」

  李傑生立刻明白她已經將他列為觀察名單。

  「學妹,對不起,你打都打了,氣也該消了。」他垂著臉,還不住地撫著剛遭她施暴過的腹部,藉此希望獲得她微薄的同情心。

  「不好意思喔,我這個人恐怕有暴力傾向,要想避免日後再被施暴的可能,我覺得保持距離是個不錯的選擇。」

  「其實我偶爾也滿喜歡被打的,感覺挺不錯。」他馬上轉換態度。

  佟乃頊突然別開臉,李傑生不解地側眼看去,發現她摀著嘴偷笑,猛然驚覺,原來這是學妹的笑點!

  「我都不知道原來學長是個M。」

  「我願意為學妹變成M。」他急於出售自己,再怎麼割地賠款都願意。

  佟乃頊被他逗笑,向來冷情的杏眼笑彎如月,教他不禁看得入迷。

  「誰准你一直盯著我看的?」她斂起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不然換你看,你愛怎麼看我就怎麼看我,我都沒意見。」他俏皮地眨眨眼。

  「誰要看你。」她哇了聲,終於找到了郭豐安寄給她的信,但是信件加密,還是PKI加密機制,看來她得等薇薇來才有辦法打開信件。

  正忖著,感覺一道陰影不斷逼近,佟乃頊抬眼瞪去,卻適巧吻上他的唇,她二話不說張口要咬,豈料他卻趁機鑽入她的口腔裡,試探性地勾纏她的舌。

  她應該要抗拒,可偏偏她又是如此思念他!要不是因為想他,要不是因為怕緣分淡去,她又怎會一次又一次地尋找他?

  這個混蛋……

  她的順從教李傑生內心大喜,放膽地纏吻著,下一秒,門突然被打開——

  「頊姊,你找我?」

  李傑生被大力推開,要不是他下盤夠穩,肯定要就地表演連續後滾翻了,回頭看向不速之客,今天的韋薇薇是類似空姊裝扮,頭上還帶著貝雷帽。

  「嗨,帥哥,今天打扮得很正點。」哪怕好事被破壞,他還是很客氣地打了招呼,

        「你怎麼會一」

  「停!薇薇,你先過來幫我看看怎麼打開這封信。」不給他倆廢話的機會,佟乃頊適時地打斷兩人對話。

  韋薇薇乖乖地走到佟乃頊身旁,看著加密信件,無奈地嘆口氣,「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只要用你的私鑰就能打開嗎?」

  「反正你會用就好了。」

  「吼,你老是這樣。」韋薇薇念歸念,還是乖乖幫她打開了信件,卻見裡頭是一連串看似無意義的數字加英文字母,滿滿的幾頁都是。

  「這是什麼東西?」佟乃頊皺起眉,直瞪著最上頭最顯眼的「2862」四個數字。

  「加密文件,將這些字元依照一定推算後重組,就是他想要捎給你的真正訊息。」韋薇薇興緻致勃勃地說,「可以傳一份到我的電腦裡嗎?比較方便讓我解密。」

  「交給你了。」電腦向來不是她的強項,但她可以確定這份加密文件可以讓他玩很久。韋薇薇隨即傳送檔李傑生湊前看了一眼,問道:「看來恐怕要用上不少時間,有可能的組合起碼超過數百萬種。」他在國外進修時看過類似的加密文件,有時候光是要解密,費上幾年都有可能。「不用,給我一個月就夠了。」

  「一個月?」兩人不約而同地道。

  「太久嗎?」韋薇薇一雙媚眼來回看著兩人。

  「不,帥哥,這個時間非常完美。」

  韋薇薇上下打量他,「你到底哪隻眼睛看出我是男人的?」他非常的不服氣,他的妝容和服裝明明如此完美,只要不開口,相信沒人認得出他是男的。

  「腳踝。」佟乃頊替他解答。

  韋薇薇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我的腳踝不粗。」甚至比一些女孩子還細!

  「形狀不對、圍數不對,最完美的腳踝應該是這種形狀,大概是這個大小。」李傑生很認真地比著。

  佟乃頊翻了翻白眼,將一臉挫敗的韋薇薇推出門外,回頭便道:「不好意思,我好像跟你喜歡的形狀大小不符,你要不要去外頭再找找合你意的?」  

  「是嗎?我摸摸看。」說著他就要蹲下去伸出狼爪。

  「你性騷擾!」她立刻抬腳踢過去,完全沒在控制力道。

  李傑生閃過身,隨即將她摟進懷裡。「剛才親你都沒說性騷擾。」摸腳就喊性騷擾,他內心很不平衡。

  「你到底是來找我做什麼的?」

  「想找你吃飯聊天睡覺。」

  「……睡覺?」

  「我剛下飛機就直奔刑事局,時差根本還沒調過來。」他可憐兮兮地說著,期盼得到她善意的回應。

  「那就回去睡覺,不要吵我。」

  他一臉心碎地看著她,「我還可以撐,而且我很想跟你聊聊兆盛那兩件案子,希望你能側寫出兇手。」

  「幹麼側寫,兇手不就是我嗎?」她冷笑。

  「我……學妹,在我搞不清楚狀況時突然發生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案子,我當然會以為……」

  「誰跟你說一模一樣。」佟乃頊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郭豐安並沒死,他只是重傷昏迷,人還在加護病房。」

  有什麼差別?重點不在於死亡與否,而是重疊的案情!但他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絕不會在這當頭吐出這些話。

  「是我太心急,請你接受我再一次的道歉,如果可以,我請你吃飯,我們邊吃邊聊。」

        「都幾點了,我懶得出門了。」電腦上已經顯示晚上十點。

  「我下廚。」

  「不會又燒了廚房吧?」她對那場火記憶猶新,甚至是帶著陰影的。

  李傑生深吸了口氣,「不要搞得連我都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你不問我是誰縱火的?」

  他揚了揚眉,表示興致缺缺,親吻著她的額頭,「我知道是你陪我走的就夠了。」

  佟乃頊直瞪著他,眼眶有些泛紅,「你就不能多點防備嗎?腦袋清醒一點,做事小心一點,那麼簡單就掛點會讓我覺得很丟臉。」幸好老天給了額外機會,不是每一次他都能這麼幸運。

  「我會記住你的吩咐,盡全力做到,所以拜託你別再生我的氣了,浪費兩年我比誰都心痛。」

  她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走吧。」

  「去哪?」

  「回家。我下廚,你幫我洗菜。」

  「……你家有沒有滅火器?」

  回應他的是她毫不客氣的一拳。

*             *             *

  李傑生踏出浴室,腰間只圍了條浴巾,從房間走到廚房,就看見站在開放式流理台前的她。

  她的動作熟稔,切魚洗菜、熬湯燙菜一氣呵成,看得出來是個老手,跟那個企圖砸了大灶的小宜冬截然不同。

  她將一頭栗子色的長髮隨意紮起,專業的白襯衫黑窄裙完美地勾勒出她誘人的腰間線條,當這樣的她站在瓦斯爐前做菜時,更有一種教他心旌動搖的性感韻味。

  抬頭見到他的模樣,佟乃頊瞪他,「我不是幫你準備好換洗的衣物了?」

  該進烤箱的,該進微波爐的,她全都準備妥當,洗好了手走到他面前,瞪著他刀鑿似的剽悍性感的胸肌和腹肌。

  「學妹,為什麼你這裡有男人的衣服?」雖然他覺得問這個問題很沒營養,但他偶爾也想聊些很沒營養的話題。

  「學長,我這兒不只有男人的衣服,還有男人的內褲,嗯……你應該可以穿。」她煞有其事地往下看了看。

  李傑生笑著,很想表現大方的一面,但話一出口——

  「我不要穿別的男人穿過的衣服。」

  佟乃頊笑瞇了眼,神情很媚很挑釁,「那學長只好穿這樣跟我一起吃宵夜了。」

  「你應該先跟我解釋為什麼會有男人的衣物。」他不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對於愛情他向來很瀟灑,從不過問對方的過往,或者介意留了什麼紀念品,唯獨對她,他非常介意,「我認為你應該馬上把那些東西都丟了。」

  「不能丟。」

  「為什麼?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你……對前男友還很留戀嗎?你對我到底又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

  佟乃頊笑睨他一眼,徑自從他身邊走過。

  「學妹,我們正在談話,你就這樣走開非常的不禮貌。」他跟在她身後,眼見她進了房間,從浴室裡取出一件灰藍色的T恤和駝色工作褲,回到房裡,再從她的衣櫥下層抽屜翻出一條男用內褲,他不禁頭痛地托著額。「你是故意氣我的嗎?嗯,因為我惹你生氣,所以你現在在報復我?」

  「穿上。」她將衣物塞到他手裡。

  「不要。」

  「聽話。」她眉眼一沉。

  「……不要。」他要堅持。

  「想分手?」

  他不禁發噱,「我們開始交往了嗎?」

  佟乃頊雙手一攤,「分手吧。」

  李傑生哪會放過她,一把揪住了她,「這是哪個男人的衣物?」

  「前男友。」她大方承認。

  他沉痛地閉了閉眼,「你怎麼可以拿前男友的衣物給我穿?」

  這個位在事務所樓上的住所,格局是簡單的兩房一廳,簡單俐落的擺設,冰冷單一的色調,一看就是學妹的風格,完全看不出曾有男人住進這裡的痕跡,可偏偏她就是有男人的衣物。

  「為什麼不可以?」

  「你就是我的前男友,我們在三十秒前剛分手。」

  「嗄?」

  就在他困惑的瞬間,佟乃頊肩一頂,毫不客氣地將他給摔到地上,優雅地從他身邊走過。

  可李傑生好歹也是個以勇猛出名的高階警官,伸手扣住她的腳,在她失去平衡的瞬間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那是我的衣服?」他笑咪咪地問。

  佟乃頊揉著撞痛的鼻子,惱火地往他胸膛一拍,「連自己的衣服都認不出來,你要不要再去多做幾次健檢,看看腦袋是不是有其他問題!」

  好吧,他承認他總是記不太清楚自己有什麼衣服,要知道帥哥怎麼穿都是帥,所以對蔽體的衣物記不得是天經地義的……

  「不對啊,就算真的是我的衣服,你怎會有?」他面露困惑。

  「偷的,我從你辦公室的置物櫃裡偷的,滿意嗎?」

  「真的假的?」他瞪大眼。

  「我找不到你的人,拿你一套衣服不過分吧。」

  哇塞,他真沒想到學妹對自己竟有如此強烈的情感,但是——「那條內褲不是我的,我不穿三角的。」

  佟乃頊惱火地壓住他,坐在他的腹部,「你不知道單身女子的住所最好晾一件男用內褲保平安嗎?」

  「呃……」這麼說也是行得通的。

  「是說我跟你解釋這麼多做什麼呢?我們分手了。」她冷笑了下,正要起身,卻反被他抱得死緊,「放開我!」

  她才說完,隨即被他封了口,兩人的唇舌不斷糾纏,絲毫不給她抗議的機會,每個喘息都被他咽下,吻得又濃又重,像是要將她給吞噬,直到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才教他停住了吻。

  她呼吸紊亂,澄澈的杏眼矇上了一層水光,教他忍不住廝磨著她的唇,輕嚼舔吮著。

  她注視著他,由著他親吻,直到她滿意了才慢慢地回應,然一等他的手滑進她的襯衫底下,她立刻抓住、收緊。

  李傑生睇著她,正想收回手,卻又聽她說:「我還沒洗澡。」

  「需要我幫忙嗎?」他啞聲問。

  「你希望我等一下打119嗎?」不要忘了,她是個施暴者,而且是慣犯。

  李傑生低笑著親吻她的額,在她耳邊低喃,「如果你有機會打的話。」

  她愣了下,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壓制在床上。

  ……

  這個男人終於來到她的身邊,與她合而為一,終結了她的孤單。

*             *             *

  細微的聲響讓她緩緩地張開眼,身旁空無一人,她疲憊地閉了閉眼,撐起酸痛的身體,被子從她雪白的胴體滑落。

  垂著眼,聽見房門外有人正哼著歌,還有碗盤碰撞聲,像是在為她準備早餐,佟乃頊微微地彎起唇角,下床沖澡。

  等她沖完澡時,他也正好打開房門,倚在門邊打量她。

  她懶懶地斜瞪他一眼,疲憊地又往床上一坐。

  「頭髮洗好了得要趕緊吹乾。」他進了房間,自動自發地找出吹風機幫她吹頭髮。

  「很順手嘛,感覺上不是第一次幫女人吹頭髮。」她閉著眼,由著他的手指在她的髮間撥動。

  「是我學習力強,光是在腦袋裡想像幾次就很上手。」他坐在她身後,邊吹著頭,邊偷吻她的臉頰。

  「我現在才知道學長一點都不君子。」

  「面對你若還是君子,我怕你傷心。」

  「你這話說得我拳頭都癢了,確定要繼續往下說?」  

  「不說了,我幫你把昨晚弄的菜都熱過了,待會就能吃。」

  佟乃頊頓了下,氣惱地皺起眉,「都你啦!一頓宵夜變早餐。」她竟然把宵夜都給忘了,幸好爐火早就關掉,要不然就要發生火災了。

  「你也沒拒絕……」他小聲咕噥著。

  「你說什麼?」

  「沒事,趕緊把頭髮吹乾,吃早餐!」

  吹乾了頭髮進飯廳,佟乃頊瞪著她昨晚準備的菜色,忍不住搖頭,「誰會一大早吃這麼豐盛?」魚湯、燙青菜外加滷牛肉和烤海鮮卷,不會太油膩嗎?

  「我們啊,慶祝我們的第一次,這樣的菜色剛剛好,你不覺得嗎?」

  「說這種話你怎麼都不臉紅?是我的第一次不是你的第一次。」

  「我們一起的第一次。」他嚴肅地糾正。

  她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你。」

  一見她入座,他先幫她盛了碗魚湯,「魚湯好,有鈣質又有膠原蛋白。」

  「學長,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表情有多三八。」接過碗,她淺啜了口,確定鮮味還在,勉強可以接受。

  「那一定是因為我太幸福了。」他走到她身旁,還刻意拉開褲頭,「瞧,我穿上了那件內褲了,往後你就可以大方地晾了。」

  佟乃頊緩緩地收回目光,想起昨晚與他的親密,小臉無法克制地紅了起來。

  「怎麼臉紅了,發燒了嗎?」他探向她的額頭,卻被她一把撥開。

  「學長不覺得咱們應該好好地聊聊案情嗎?」她別開臉,輕觸著發燙的頰。

  「早餐吃完再說。」

  「那就趕快吃。」

  「學妹,這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次吃早餐。」

  佟乃頊眼角抽動,不明白這種事宄竟有什麼好紀念的,但……他開心就好。

  桌上的菜色絕大部分都掃進了李傑生的肚子裡,因為是他最親愛的學妹特地為他做的。

  飯後,他泡了兩杯咖啡,走到客廳裡將咖啡遞給她。

  「我不知道學妹的手藝竟然這麼好。」他一屁股坐在她身邊。

  佟乃頊睨他一眼,「你不知道的可多了。」

  她是絕對不會告訴他,在這一世裡,她要求自己進廚房學習廚藝,甚至不惜花錢上烹飪課,全都是為了一雪前恥。

  「當然,我不知道的絕對很多,那麼咱們先來聊聊,你是怎麼跟郭豐安熟識的。」

  「開始作筆錄了嗎,警官?」

  「你作的筆錄我當然有看,我也知道郭豐安是你的客戶,但是我想知道你怎麼又跟兆盛的人走在一起。」

  佟乃頊捧著咖啡窩進椅背裡,「其實我也不清楚,反正郭豐安就突然來到我的諮詢室,而且我總覺得他跟之前的郭豐安不太一樣,雖然面貌沒變,但就是覺得內在不一樣了,看起來比較順眼。

  「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他打最後一通電話給我時人是在頂樓上,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上頂樓,照警方的說法,調出的通聯記錄除了我之外還有方氏兄弟和林博源的號碼,但是卻不足以證明什麼,因為他們是同事,彼此聯繫是正常的。」

  「他進你的諮詢室時有說過什麼嗎?」

  佟乃頊搖了搖頭,「不外乎就是一些工作上的壓力,因為跟他滿聊得來的,所以我偶爾會接受他的飯局邀約,也因此遇到了方氏兄弟跟林博源,當時他們還以為我是郭豐安的女朋友,起鬨著要郭豐安介紹。」

  聽到這裡,李傑生揚起眉,眼神像是在打量出軌的女友。

  佟乃頊側過臉,往他的耳廓一咬,「活該,誰叫你出國進修。」

  他撫了撫被咬痛的耳廓,悲慘地反駁不了,乾脆轉移話題,「所以你和他們算是有一些認識,也曾經進過林博源的私人會館?」

  「是去過,但我非常討厭林博源和方氏兄弟,沒有意願跟他們深交,至於昨天是因為林博源傳了訊息給我,要我到他的私人會館,說是有關於郭豐安的事想跟我談,我才赴約的,但現在想想……很像是調虎離山之計。」

  李傑生反應奇快,她說了個頭,他便能快速地拼湊全部,「你認為幕後黑手藉由林博源將你找去,等你離開之後再殺了他,一來有機會嫁禍於你,二來又能趁你在刑事局時搬走諮詢室裡的電腦主機。」

  「很合理,不是嗎?」

  他想了下。「這麼說的話,不只是林博源,包括兇手都知道郭豐安曾寄了東西給你,可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也許他們看過郭豐安的電腦,看見了他發出的信件,但很可惜那是加密文件,他們打不開,而他們以為我收到的信件已經解密,才乾脆把主機整個搬走。」她喝了口咖啡,「那份加密的文件裡肯定藏著見不得光的秘密,不然他們不會急著想確認。」

  「通常來說,跟利益脫不了關係。」

  「所以這兩件案子必須先從兆盛內部查起,確定是否有利益衝突產生的殺人動機,當然,方家兄弟是絕對必要的偵查對象。」

  「依你推論,你認為兇手會是什麼樣子?」

  「兇手必定是死者親近的人,而且親近到可以進他的住宅,有點小聰明,但是行事稍嫌魯莽,個性屬於沉穩中帶點急躁,又或許是因為加密的信件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

  「你認為兇手是複數?」

  「因為我判斷兩件案子是脫不了關係的,郭豐安的墜樓感覺就像是談判失敗,臨時起意,而林博源被殺,現場找不到勒頸用的繩索,屬於預謀犯案,加上企圖嫁禍於我,還闖入我的諮詢室,可見是經過縝密計劃,兩件案子顯現出兩種個性……就像我剛才說的,方氏兄弟是絕對必要的偵查對象。」話落,她側過臉看著他,等待他的認同,他卻是俯身親吻了她。

  這個可惡的男人原來是這麼喜歡親親的嗎?

  李傑生舔了舔唇,「我知道了,我會申請調查兆盛內部的資金流動,但我認為你也很危險,一旦他們發現你的電腦主機裡沒有他們想要的,他們一定會對你下手。」

  她生硬地轉開眼,按下電視遙控器,看著股市行情,「那也不錯,可以成為間接證據。」

  他馬上敏感地察覺到什麼,「你不會想拿自己當誘餌吧?」

  「聽起來挺不錯的。」

  「學妹,別讓我擔心。」

  「我有什麼好讓人擔心的?別說我有能力自保,我事務所裡的夥伴個個身懷絕技,想保護我綽綽有餘。」

  「我想保護自己的女人。」

  「你好好工作吧你。」她指著電視螢幕,「近來兆盛因為總裁病倒,股價一路下滑,內部似乎也因此分裂成兩派,郭豐安是兆盛營運長的兒子,隸屬財務部門,而林博源是兆盛旗下的豐盛物流董事長……」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來。

  「怎麼了?」他不解地望去。

  「2862!」她指著螢幕上跳動的股價和上市上櫃公司的代碼。

  李傑生看向螢幕,突地笑出聲,「豐盛物流的代碼,這該不會是郭豐安在暗指豐盛物流和母公司之間有什麼問題吧?」

  「也許,這也是個方向。」佟乃頊看向螢幕下方的時間,忍不住道:「學長,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要,我今天正式報到。」

  「快十點了,你來得及嗎?」

  李傑生頓了下,隨即跳了起來,「學妹,我先走,晚一點再過來找你!」話落,他準備離開,但走到門邊又快速地踅回。

  她原以為他忘了帶鑰匙,豈料他竟是回頭索吻。

  「Kiss good bye,學妹,等我喔。」笑著說完,他像陣風般颳走。

  佟乃頊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撫著發燙的頰。

  這是怎麼回事?談戀愛是這麼令人害羞的事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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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6: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李傑生進刑事局人事部報到,正式公文頒下,他升等為刑事局偵一隊隊長。

  然而,李傑生沒心情接受同事們的祝賀,只想趕緊查清兆盛富二代的兇殺案,好讓佟乃頊可以免於恐懼……好吧,他很清楚,他勇敢的學妹向來不知恐懼為何物,但身為男人想保護自己的女人,天經地義。

  他等著鑑識科檢驗現場採證的所有檢體,也包括過濾私人會館附近的監視器外,向檢調申請調查兆盛內部是否有違法資金流向,約談兆盛集團總經理方仲和和業務部經理方仲與。

  當然,手頭上幾件事都不是一蹴可幾的,將這些都安排好後,時間也差不多來到晚上八點,他離開後回家一趟,最後帶著一隻行李箱朝SHOW UP而去。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佟乃頊瞪著他腳邊的行李箱。

  「我打算暫時住在你這兒。」驚爆的宣言說完,壓根不管事務所裡的眾人一個個瞠圓了眼,他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這是在幹麼?」

  「給我鑰匙,我先上樓幫你準備晚餐。」

  「我吃過了。」

  「那就宵夜吧。」

  佟乃頊深吸了口氣,將他拖到角落裡,「學長,你怎會以為我會答應跟你同居?」

  「暫時的。」

  她立即意會,「你不會是打算就近保護我吧?」

  「當然,你的夥伴們再怎麼保護你總是有限,你總不可能邀請他們住進你家裡不是嗎?可如果我是兇手,一旦查知你的住所,我一定不會放過。」李傑生一臉嚴肅的分析事態嚴重性,「學妹再怎麼強,也強不過幾個男人聯手對付,有我在,至少可以幫你分擔風險。」

  「如果我說不呢?」

  「我就賴在這裡,等你下班我跟著上樓。」他非常認真而肯定地道。

  佟乃頊閉了閉眼,後悔自己沒想到會請神容易送神難,事到如今恐怕是甩也甩不開「,除了答應他,她還有第二條路嗎?

  不浪費時間思考,她很瀟灑地給了鑰匙,不忘吩咐道:「有空順便幫我把衣服洗一洗,客廳整理一下。」

  李傑生涼涼地看著她,「我是家政夫嗎?」

  她笑瞇眼湊近他,「當我的男人必須十項全能。」

  李傑生笑得萬分邪惡,貼在她的耳邊,用最迷人的低沉嗓音呢喃,「我會讓你期待我床上的表現。」十項全能嘛,他可以的。

  佟乃頊瞪著嘻皮笑臉的他,小臉又不受控地燒燙起來。

  這個可惡的男人就非得這麼調戲她嗎?!

  下班回到家,佟乃頊看著眼前的畫面,她發誓,如果學長轉過去圍裙底下什麼都沒穿,她絕對會一腳將他踹出她的家。

  「時間掐得剛剛好,我剛熬好了粥,吃一點吧。」李傑生將一鍋粥擱在桌面,卻見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好笑地問:「我穿這樣好看嗎?」

  「裸體圍裙?」她用下巴努了努。

  「你想看嗎?我可以馬上弄給你看。」他曖昧地眨眨眼。

  「不用,謝謝。」

  李傑生哈哈大笑,繞過餐桌幫她脫下外套,將她拉到餐桌旁,「我剛洗好澡,想說先看一下粥的狀況,誰知道你就回來了。」話落,他當著她的面脫下圍裙,露出他壯而不碩的上半身,當然,底下是穿著短褲的。

  佟乃頊緩緩地移開目光,「學長,我必須先跟你約法三章,乃珍雖然跟著潮輝去國外留學,但另一間房是屬於乃珍的,所以——」

  「我睡你房間就好。」

  她張了張嘴,揉了揉眉心。她原意是要讓他知道乃珍明年初就回來,他不適合久留,因為她不清楚他的暫時會不會變成永久性暫時,不過算了,學長在某些方面作風莫名強硬,再談也沒有共識,她乾脆選擇轉移話題。

  「今天有沒有什麼進展?」

  「要說進展嘛……」幫她添好了粥,他在她對面坐下,「方家的繼承人原來不只兩位而已。」

  「嗯,有三個,其中一名是非婚生子女,所以我才會跟你說兆盛內部分裂,有兩方角力。」她吃了口粥,海鮮的甜味、青菜的清甜再加上淡淡的柴魚香,完美地融和成教人食指大動的美味。

  「好吃嗎?」

  「好吃。」

  「很合你的胃口?」他偷偷從對面的位子移到她身旁的位子。

  佟乃頊眼角餘光瞥見他那厚實的胸膛,隨即又調開目光,「說來也是挺有趣的,以前我之所以會跟方仲和搭上線,是因為我假冒方總裁私生子的名義投書媒體,不過那是我胡謅的,想不到這一回真的出現了私生子。」

  「這種透著巧合的變化,不知道是不是某種我們還不知道的命運安排?」

  「天曉得?我倒覺得也可以找他談談,反正只是例行性約談,橫豎多找幾個人有助於釐清案情。」她面無表情地吃著粥,總覺得他身上的熱氣一直擴散到她身邊。

  「我也這麼打算。」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進展了?」

  「檢體還在檢驗,監視器還在過濾,看起來能做的事很多,但是都需要一點時間等待結果,不過我要回來之前,特地繞到兆盛總部大樓找郭豐安的助理。」

  「喔?有問到什麼嗎?」

  「我只問了在事發之前,郭豐安有無安排任何行程。」看見佟乃頊讚賞的眼光,他有些得意地笑了,「原來郭豐安在事發之前有意要召開記者會,可惜他的助理並不清楚記者會的內容。」

  「這麼說來,我們推測的大方向是正確的。」

  「可以這麼說,後來我隨口問起郭豐安的私人電腦,助理的回答倒教我有些意外。」

  「不是在方氏兄弟手中?」

  「不是,是在方仲連手中,就是那位總裁的非婚生子女。」

  佟乃頊微揚起眉,「我如果沒記錯,他應該是今年初被方總裁拔擢為執行長,如果是因為與公司財務相關的資料而拿走私人電腦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郭豐安是財務部門的副理。」

        「你認為他沒有嫌疑?」

  「不知道,我沒見過他,他也很少在媒體上曝光,算是相當低調的人,也許你可以趁著約談的時候好好了解他。」

  「就這麼辦吧。」

  她點了點頭,再吃了口粥後,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學長,你不吃粥,光看著我就會飽嗎?」要不要考慮一下用餐者的心情,她忍他夠久了!

  「我不餓,我喜歡看你吃東西。」

  「我吃東西的時候不喜歡被盯著看。」

  李傑生從善如流,馬上起身,「我去整理我的行李。」

  等他離開,她疲憊地嘆了口氣,吃完粥後進房間,就見他將個人衣物塞進她的衣櫥裡,硬是強佔了她的空間。

  「學妹,這個抽屜是空的,可以借我放吧?」他將貼身衣物放妥後才抬頭問。

  「……你都放好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回頭拿了換洗衣物,她直接進浴室沐浴,總覺得屋子裡多了一個他,讓她渾身好不自在。

  一沐浴完,就見他拿著吹風機坐在她床上,她忍不住想,太過體貼入微是不是也是一種麻煩?

  而當他吹著她的頭髮,手指有意無意撩過她的後頸,這帶著某種暗示的碰觸教她驀地站起身,回頭瞪著他。

  「怎麼了?」李傑生不解地問。

  佟乃頊咬了咬牙,覺得他們需要適當的溝通,「學長,能不能請你不要老是靠得這麼近?」

  「為什麼?」這是抗拒?她不喜歡?

        「沒有為什麼。」

  李傑生垂著眼,關掉了吹風機,一臉委屈地說:「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就……」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她沒好氣地打斷他沒營養的假設。

  「不然呢?」

  「就……」她並不是討厭他的觸碰,只是不知道怎麼拿捏兩個人的距離,好讓她覺得自在一點,不然老是因為他沒穿衣服就臉紅心跳,她會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嗯?」

  佟乃頊抿了抿唇,「一切由我作主。」

  「什麼意思?」

  「由我決定親不親近你,不管是擁抱還是親親什麼的,只要我沒主動,你就不准動。可以接受嗎?」把決定權攬在手裡,該可以阻止他的暴走。

  李傑生張了張口,最終將疑問咽下肚,「0K。」

  「很好,感謝你的配合,還有,麻煩你去穿件衣服,儘可能地不要在我的面前半裸。」

  「全裸呢?」

  佟乃頊危險地瞇起杏眼。

  見狀,他馬上舉白旗投降,「開玩笑的,學妹,幽默感懂嗎?幽默感是很重要的。」

  幽默必須用在適當的時機才能讓人莞爾一笑。佟乃頊用眼神冷冷地傳達了這一項訊息,而他也確實接收到了。

  李傑生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將吹風機收好後,回頭問道:「今晚我睡客廳?有多餘的被子嗎?」

  「你可以睡這裡。」她不假思索地道。

  「那……」他遲疑著,帶著按捺的雀躍試探著。

  「不可以碰我。」

  「明白。」純睡覺,0K的。

  「你可以先睡,我還有工作。」

  溝通完畢,她打算將事務所的工作完成,畢竟處理好的委託案已經堆得很高了,她還沒能——看完書面報告,得趕緊看完聯絡委託人,詳談後續處理。

  「也好。」  

  佟乃頊看他穿上衣服乖乖地爬上床,便將公事包裡的書面報告取出,窩在貼牆的兩人座沙發椅上審閱著。

  李傑生靜靜地打量著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昨天的表現讓她不滿意,今天才會被她拒於千里之外……不對不對,學妹是天生冷情,本來就不喜歡過多的親密接觸,所以她才想拉開一點距離。

  依學妹的個性,應該是這樣的,可他們算是久別重逢,乾柴烈火燒到缺氧窒息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學妹未免冷得太快了,他好傷心……

  他想抱她親她,緊緊擁抱這份幸福,他們卻很明顯的不同調。

  她看著資料的時間比看他的時間還要長,對了,她今天根本沒有正眼瞧過他!當他還是崔子信時,她的眼睛總是追逐著他,甚至會主動親他抱他,為什麼當他回到李傑生的身分時,她反倒疏離了?

  難道他比不上崔子信?那傢伙有哪裡比他好?不過就是個心思扭曲,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孩子罷了,憑什麼比他得到更多青睞!

  他恨恨地想著,無奈地閉上眼,他竟然可憐到拿前世今生的自己作比較,可不可悲啊。

  就在他感嘆悲傷時,眼角餘光瞥見學妹正收拾著資料,他立刻閉上眼裝睡,而且保持良好的睡姿,表明他絕不越雷池一步的立場。

  「學長,睡了嗎?」她爬上床,輕聲喚著。

  李傑生心旌微動,佯裝半夢半醒地輕嗯了一聲。

  「可以面對我側躺嗎?」

  這有什麼問題。他動作飛快地側身,長臂精準地擺在她腰上,然後很快速地被她撥開,他的心登時碎了一地,更挑戰人心的是,就在他思索著要不要撿起碎了一地的心時,學妹投懷送抱了。

  她窩進他的懷裡,長髮裹著香氣縈繞在他的鼻息間,他的心馬上自動復原,但他不明白眼前的狀況,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絕對不是學妹會用的手法,可偏偏就很像,而當他打算將她摟進懷裡時——

  「不准碰我。」

  「……學妹,這是不平等條約。」哪有人這樣的啦!

  「我的規矩你不是接受了嗎?」

  李傑生收回舉在空中的手,哀怨地控訴著,「學妹,你真的很惡劣……」標準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他這個老百姓好可憐!

        「警官,與其約談我們兩個,倒不如約談方仲連。」

  偵訊室裡,李傑生轉著手上的筆,看著這對唱作倶佳又默契十足的兄弟,這兩個傢伙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厭惡感。

  甩開主觀的感覺,李傑生問:「為什麼?」

  「因為事發前一天,方仲連和林博源在會議室裡的交談很不愉快,方仲連最後還甩門離開。」方仲與煞有其事地說。

  「那麼兩位呢?聽說兩位和死者向來交好。」

  「當然,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就跟親兄弟差不多,他發生這種事情我也很難過,只能請警官儘快找出兇手。」方仲和一臉哀痛地道。

  李傑生用筆輕敲著桌面,「事發當時,請問兩位在哪裡?」

  「那個時候我正在公司加班,我可以提供公司的監視器畫面當證據。」方仲和說著,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其實警方約談我,我心裡還滿受傷的,好兄弟被殺了,居然我還被當成嫌疑犯……」

  「方先生誤會了,警方約談不代表將兩位視為嫌疑人,只是想透過約談釐清案情,算是一種例行公務,否則怎會兩人一起約談,這一點方先生的律師應該有告知才是。」轉動的筆朝站在方氏兄弟右側的律師比了比。

  「是啊,只是沒被約談過,心裡總是不安。」方仲和點點頭,「聽說博源死之前見過一個女人,我記得她叫佟乃頊,跟博源走得滿近的。」

  「不只,她之前也跟豐安出雙入對,說來也真巧,豐安跟博源都出事了。」方仲與佯裝地說。

  李傑生垂斂長睫,筆在他的指間靈巧地轉動著,「她接受偵訊後已經排除嫌疑,畢竟現場經過勘驗,懷疑是兩人犯案。」

  「兩人犯案?」方仲和低呼。

  「唉,我真不該說出口的,畢竟還在偵查中。」李傑生笑了笑,又接著問:「之前兆盛集團旗下的豐盛物流有幾筆資金動向不明,不知道兩位可清楚這件事?」

  方仲與才想開口便被方仲和拉住,一旁的律師隨即表明立場,「這件事跟兩位當事人的約談內容似乎無關。」

  「只是一種揣測,想釐清兇手的動機是否與利益分配有關。」

  「這是屬於兆盛集團內部的營運問題,如果警官認為有疑問,可以請檢調單位申請搜索票。」律師強硬地說。

  李傑生看著律師,保持禮貌性的微笑,繼續轉著筆,問著不著邊際的問題,直到三人離開偵訊室,筆才從他的指間飛了出去。

  「隊長?」剛好進門的杜有為差點被筆打到。

  「麻煩幫我撿回來,謝謝。」他爬了爬頭髮。

  「你的氣色不太好喔。」杜有為把筆遞還,順便將剛出爐的鑑識報告交給他。

  「睡得不好。」他被學妹擺了一道,美人在懷,他哪裡睡得著?再加上那對方氏兄弟的嘴臉,教他倒足了胃口。

  嘖,要是能請法官開搜索票進兆盛去搜帳本,他還需要約談他們嗎?沒有十足的把握,上頭根本不會給搜索票,而且談話間竟然還打算引導警方給學妹扣上嫌疑,真是令人討厭的混蛋。

  他心裡腹誹著,看著鑑識報告,苦笑了下。

  搜證的各種檢體裡沒有驗出足以比對的DNA,而私人會館自行裝設的監視器也沒有拍到可疑人物,倒是拍到了學妹進出會館的畫面,簡直跟上一次的命案一模一樣,但他可以確定的是方氏兄弟涉嫌重大,只是找不到證據,教他頭痛極了。

  但就算能在會館中找到那對兄弟的毛髮等等檢體也不足以做為證據,畢竟他倆原本就常出入會館……

  「方仲連到了嗎?」他突然問道。

  「還沒。」

  「我先去一下法醫室,要是他人到了,請他等我一下。」如果會館裡的採證無法當作證據,那就只能從屍體上尋找解答了。

  他動作迅速地來到法醫室,詢問好友賀守必屍體的解剖情況,得到了令人喜出望外的回答——

  「你也認為兩人犯案的可能性極大?」李傑生驚喜地道。

  賀守必將手往他肩上一勾,「雖然致命傷是頸部的勒痕,但胸口的挫傷顯得有些古怪,最主要是因為現場勘驗人員說過,死者是坐在沙發上,而椅背上出現了繩索磨擦的痕跡,那就代表勒住他的人是往沙發椅背後施力,若兇手只有一人,在這種情況下胸口是不可能出現挫傷的,而死者的指縫裡有殘存的衣料纖維,代表事發當時很可能是有人從前方壓著他,他試圖掙扎才會留下衣料纖維,那些纖維我已經交給鑑識科了。」

  李傑生一把抱住他,「我就知道你絕對是法醫界的明日之星!」

  「感謝我就再抱緊一點。」賀守必很享受地把臉枕在他的肩上,還偷偷地舔了下他的頸項。

  李傑生抖了下,二話不說推開他,「我即將成為人夫,勸你早早放棄。」

  「就算你當了人夫我也不介意啊。」

  「我介意。」他搓著頸子,順便搓掉不斷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我保證,只要你試過一次就會上癮。」賀守必推了推金框眼鏡,一雙電眼滋滋作響。

  「告辭。」他也很想擁有跟他一樣的自信,可惡!

  「幹麼這麼急著走?」

  「我還有事,我等一下……」正說著,手機響起,他一接起,聽到包宗憲的話後隨即朝賀守必揮了揮手,往偵訊室跑去。

  幾分鐘後,他打開偵訊室的門,就見一名男子坐在裡頭,他的面貌非常清秀,渾身散發著沉穩的氣質。

  「方仲連先生?」李傑生喚了聲,見方仲連要起身,趕忙示意他坐下,「不好意思,剛剛離開了下,讓你久等了。」

  「不會。」

  李傑生坐到方仲連對面,看著他,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尤其是他輕淺的笑,嚴肅中帶著幾分輕鬆。

  「警方約談我是為了詢問林博源的事嗎?」

  李傑生回過神,按下錄音筆,「是的,有幾個問題想詢問你,不用緊張,我們不是把你當兇手,純粹只是為了釐清案情。聽說方先生之前曾跟死者鬧得不愉快,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嗎?」  

        「我不知道警方是從哪得來的訊息,但我並沒有跟林博源有任何的不愉快。」

  「據我所知方先生是兆盛航空執行長,和豐盛物流原本就有合作關係,兩位不會因為工作而鬧得不愉快嗎?」

  「我不清楚所謂不愉快是指什麼狀況,就我個人而言並沒有。」

  李傑生輕點著頭,心想這個人有些棘手,「那麼,問個題外話,之前警方調查兆盛集團財務部副理郭豐安的墜樓案,曾經查及郭豐安的手機通聯部分,後來想找他的私人電腦,聽說是由方先生拿走了。」

  「是,因為有一筆採購評估報告在他那裡,由於他墜樓後到現在仍昏迷不醒,所以我就從他的私人電腦裡找出這份檔案。」方仲連始終保持沉穩從容的態度,嗓音有著令人不容懷疑的鏗鏘力道。「但容我解釋一點,雖然那是他的私人電腦,但是由公司配給的,不能算是他的私人物品,而是屬於公司的資產,如果警方想借提,必須出示搜索票。」

  李傑生乾笑著。難怪他沒有律師陪同,因為他都很清楚嘛……唉,真是教人頭痛。

  等到約談完畢送走方仲連,已經是晚餐時間,李傑生疲憊地趴在桌上。

  他閉眼想著,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其餘的事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看到成效,不如先回去吧,他需要補充學妹能量。

  然,才起身,便聽見有人敲門,他側眼望去見是杜有為,隨即搶白道:「我要回去吃晚餐,你自己去吃。」

  「吃什麼晚餐,偵三在盯的煙毒犯找到下落了,大隊長要偵一支援。」

  「……現在?」

  「不然要等到明年?」

  李傑生沒力地往椅背一倒,隨即被杜有為拖起,「趕快上裝備,這次要跨縣市出擊,動作要快。」

  「還跨縣市?!」這樣他要明天才能見到學妹……啊,跟它拚了!

  晚上七點,佟乃頊坐在辦公室裡看資料,突然「叮咚」一聲,她下意識地看了手機一眼,點入一看,訊息寫著:學妹,我今天用爬的都會爬回去。

  她面無表情地看完,輕輕滑動手機螢幕,就見昨天的訊息:學妹,等我,我就快回家了。而前天的訊息是:學妹,我會想辦法回家的,等我。

  等她滑到最上頭的訊息,顯示的日期已經是十二天前:學妹,臨時偵查,我明天就回去。

  她無聲哼了下,隨即將手機擱置在旁。

  用爬的?好啊,她也很想知道他今天能不能爬回家。

  等啊等,一直到十點依舊不見李傑生的蹤影,佟乃頊回到樓上的住所準備洗洗睡,才剛洗完澡出來,便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響。

  「學妹……」

  聽見李傑生沙啞的聲音,她走到客廳一看,眉頭微皺,「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那些鬍渣是不是太茂密了一點?

  「學妹……」李傑生張開的雙臂很尷尬地慢慢收回。「我儘力趕回來了,是因為一直有任務,所以……」

  「所以你明天才會再進刑事局?」

  「呃……一個鐘頭後。」

  「那你回來幹麼?」

  「回來看你啊,不然咧。」他聳聳肩。

  佟乃頊翻了翻白眼,「去洗澡,鬍子刮一刮,動作快。」

  李傑生先是愣了下,等意會她的意思後開心到簡直要飛上天,二話不說衝進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恢復到原本無極限的俊美,然後來到她面前。

  「坐著。」佟乃頊拿著吹風機,示意他坐在前頭。

  李傑生配合度極高,乖乖坐下,享受總統級的待遇,順便期待接下來香艷刺激的活動。

  「躺下。」吹乾他的頭髮後,佟乃頊發出了第三道指令。

  李傑生毫不猶豫地躺下,準備任由她蹂躪,豈料她只是坐在床邊,什麼動作都沒有。

  「學妹?」然後呢?

  「睡覺吧你,雙眼都是血絲了,你還想做什麼?趕快睡,二十分鐘後叫醒你。」佟乃頊用雙手蓋住他的眼。

  「太浪費了學妹,我不是回家睡覺,我是回來看你的……」

  「睡。」

  李傑生乖乖地閉上眼,馬上表演三秒入睡的絕技。

  聽見微微的鼾聲傳來,佟乃頊不禁嘆了口氣,明明都已經這麼累了,幹麼還特地回來?看著他疲憊的睡臉,她輕柔地撫著他的頰,眼神透著心疼。

  二十分鐘後,手機鬧鐘響起,她立刻按掉手機,輕柔地吻著他的唇,「學長,時間到了,該醒了。」

  「……學妹,用這種方式叫醒我很犯規。」他啞聲呢喃,眼睛還閉著,卻已經下意識地尋找她的唇,偏偏老被她避開。

  「快點。」

  他張開眼,伸了伸懶腰才坐起身,隨即往她肩上一靠,「太浪費了,我來不及好好看你就要走了。」

  「不管你手上有多少件案子,總有辦完的時候,到時候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她拉著他起身著裝,一路將他推到門外,「開車小心點。」

  「我出門了,我會想辦法早點回家。」李傑生偷了個吻,露出得逞的笑,要走卻發現外套衣擺被她拉住,微愕了下。

  佟乃頊也愣住了,趕忙鬆開手,「不小心勾到,你趕快出門吧。」

  「學妹,我會早點回家的,等我!」他用力抱了抱她,盡情地補充學妹能量,趁著自己還有意志力時快快出門。

  佟乃頊靠在牆邊,看著自己的手,隨即雙手環胸走進房間。

  學妹,我今天一定可以回家,等我喔。

  佟乃頊看著手機上的訊息,不置可否地哼了聲。

  距離上一次見到學長好像已經過快半個月了,說什麼要保護她,他根本沒回家,真不知道他要怎麼保護她。

  下次見到他時她一定要吐槽他,告訴他事務所前天差一點遭小偷,他卻壓根沒幫上忙。

  竊賊之所以沒進到辦公室,那是因為有保全系統,外加艾洛剛好在沙發上睡著,直接起身壓制,儘管竊賊再三強調自己是想偷取財物,但她並不這麼認為,因為據艾洛所說,竊賊打一開始就是鎖定她的辦公室。

  答案呼之欲出,幾乎可以肯定是那對方氏兄弟唆使的。

  她想跟他聊這件事,卻不想在通訊軟體上頭聊,只是要等他回來,還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在等學長?」孫韶儀戲譫的嗓音響起。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佟乃頊將手機擱下。

  「很奇怪耶,你為什麼會叫他學長,他不是警大的嗎?」

  佟乃頊沒好氣地睨她一眼,「你話很多喔。」

  「你跟他到底怎麼認識的?你之前一直往刑事局跑,甚至還自動的幫偵一隊做犯罪側寫,是不是為了他?」

  瞧她滿臉寫著扒糞的愉快,佟乃頊微微瞇起眼,「我突然覺得你也滿適合當記者的,有沒有考慮改行?」

  「乃頊,你不能沒有我的,否則你那一堆文書資料和圖片誰幫你建檔整理?那幾個男人可是不管這些的。」孫韶儀往她的辦公椅背一靠,「就算你關了心理諮詢室,親自在這裡坐鎮,你也做不完這些工作,更何況我有律師執照,可以替你的客戶提供法律諮詢,你要上哪再找一個我來頂替?」

  佟乃頊不想接話,橫豎她已經達到目的,不讓韶儀再追問下去就好。

  「高韶儀,原來你在這裡!」韋薇薇的粗嗓從打開的大門爆開。

  孫韶儀回頭就罵,「我姓孫啦,要我講幾次,欠揍的傢伙!」

  「你長那麼高,改姓高我比較記得住。」韋薇薇惡狠狠地瞪她一眼,看向佟乃頊時是全然不同的敬仰,「頊姊,外頭有個沒預約的客人想見你,都是因為這個不像女人的女人沒在外頭,害我解密解到一半還得招呼客人。」

  「你本來就解不開了好不好,你這個不像男人的男人。」孫韶儀不甘示弱地回擊。

  眼見兩人戰火一觸即發,佟乃頊懶懶地制止,「什麼名字?」

  「這是他的名片。」韋薇薇將名片遞給她。

  佟乃頊一看,玩味地揚起眉,隨即起身,「韶儀,準備招待客人。」

  她走到待客沙發,只見坐在那裡的正是方仲與。

  「哎呀,原來佟小姐就是這家偵探事務所的所長。」他起身與她握手。

  迎向一臉虛偽到不行的方仲與,佟乃頊笑笑地說:「請坐,方先生,不知道你大駕光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方仲與一落坐,孫韶儀隨即將咖啡送上。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近來不順,上個月底我還被刑事局約談……對了,聽說博源那個案子,你被列為關係人了?」

  「是啊,真夠倒楣的,我跟林先生其實沒那麼熟,那天去也不過是因為林先生說有一些關於郭豐安的事要跟我說,誰知道竟會變成這樣。」佟乃頊笑容可掏地說著,隨口拋出了鉺。

  「他跟你說了豐安什麼事?」方仲與眼底閃過一絲光芒。

  「哪有說什麼,他只是問我郭豐安是不是寄了什麼給我。」

  「有嗎?」

  「有啊,可是我根本看不出那是什麼,都是一堆數字和英文字母。」

  「是嗎……」方仲與沉吟著。

  「幸好我這兒有最頂尖的電腦高手,正在幫我解開謎底呢。」佟乃頊邊說邊觀察他,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不禁笑瞇了眼。

  如果她沒猜錯,他們大概已經從她的電腦裡找到了郭豐安寄給她的信件,很遺憾的是,他們沒有私鑰是打不開信的,所以才會從她這裡下手,想確定她到底看見信件內容了沒。

  「這事務所裡還真是臥虎藏龍呢。」方仲與饒有深意地說。

  「當然,這家事務所做的可不只是徵信業務,我這裡有法律顧問、格鬥專家和電腦高手,提供多元化的服務,就不知道方先生今天的需要是什麼?」她擺出營業用的笑容。

  「是這樣的,下個月初兆盛有場慶祝宴會,所有高階幹部都必須出席,可是近來因為博源和豐安的事,總覺得一出門就有人跟著,心裡覺得不舒服,所以想找些貼身保鐮,剛好之前聽人提起這家事務所也提供貼身保鑣,我就過來問問。」

  「沒問題,我們可以馬上幫你安排,只是不知道你需要幾位?」

  「如果佟小姐也能跟我一起出席,那是再好不過了。」方仲與說著,輕輕握住她的手。

  佟乃頊皮笑肉不笑地說:「可是我又保護不了你。」死豬哥,跟之前那一世一模一樣。

  「保鑣另聘,我是希望你能陪我出席,當我的女伴。」

  「這樣的話價格恐怕要另議。」

  「價錢不是問題。」

  「這樣啊……」正準備答應,突地聽見孫韶儀輕喊了聲學長,她隨即回過頭去,就見李傑生正走到孫韶儀的位子旁。「那就這麼決定吧,再麻煩你告知我時間和地點,先失陪一下。」

  話落,她隨即起身朝李傑生喊道:「警官,找我有什麼事呢?」順便使了個眼色。

  李傑生反應也快,立刻配合演出,「有幾件事想跟你請教……欸,方先生你也在這啊?」

  方仲與隨意點了點頭,朝佟乃頊打了個招呼,「我改天再跟你聯絡。」

  李傑生睇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佟乃頊見狀,沒好氣地道:「這麼久沒見,想不到你對他的興趣竟然比對我還高。」

  「學妹,他身上有黑影。」他突然冒出一句,「我上個月看見他時還沒出現。」

  佟乃頊愣了下,「怎會?他……」他應該是兇手啊!

  「也許,我們的方向必須稍作修正。」他嚴肅地說完,神情隨即一變,張開雙臂將她摟進懷裡。「學妹,我好想你!」

  該死的工作一樁接一樁,害他連家都回不了!

  佟乃頊微揚起眉,輕輕地把臉貼在他肩上,「想我還隔這麼久才回來?」

  「學妹,你應該明白的,二十四小時待命不就是這樣?遇到跨縣市合作的案子更麻煩,本以為可以回家了,誰知道那裡又怎麼了,這裡又怎麼了,我只能可憐地一直住在值班室裡……」他哭喪著臉,表情比吃到苦瓜還苦。

  她揚了揚眉,沒回應。她當然知道外勤人員是二十四小時待命,上級下令,除了照辦還能如何?

  「我快要枯竭而死了。」

  「這麼累?」她有些意外,懷疑上級到底還額外交辦什麼任務才會操得這麼凶。

  「我嚴重缺乏學妹量補給。」

  佟乃頊聽完好氣又好笑,抿著唇笑得甜甜的,直到她察覺周圍人的視線,驚見韋薇薇錯愕的表情、孫韶儀一臉扒糞的興奮嘴臉,隨即將他推開。

  「嗚,學妹……」真的連抱抱都不行嗎?他好受傷。

  然而一見她的目光是不自在,他環顧左右,明白來龍去脈後便跟兩人打招呼,「嗨,帥哥,解密的進度如何?」

  「糟透了,我已經試了超過一萬種還是解不開。」韋薇薇雙手一攤,很無奈地坦承自己能力不足。

  「這麼奇怪,學妹說你的能力是一流的,不應該有這種狀況,還是說……要不要反向思考一下?」

  「試過了,不管怎麼將代號轉換都沒用,算出來的還是一堆沒有意義的數字和字母。」

  李傑生沉吟了下,「如果我沒猜錯,這份文件可能是一份機密的帳冊,你要不要試著按照你推敲出的字母轉換成中文?」

  韋薇薇聽完臉色大變,「不是吧,這樣會死人的!有注音、倉頡、大易等等,把所有字母推算後再轉中文……shit!」到底是哪個混蛋會使用這種多重加密法?他一定要掐死他!

  「加油,辛苦了,你今天的女僕裝很正點。」拍拍他的肩,給予無形的加持後,他便拉著佟乃頊進她的辦公室,然後緊緊地抱住她,他必須補充能量,要不然會倒地不起。

  「你在別人面前差別真大。」她沒好氣地笑道。

  在別人面前就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在她面前就盡情耍賴撒嬌。

  「我心裡不夠踏實,很怕要是不跟你朝夕相處,一個不小心又退回原地那該怎麼辦?」

  她眼角抽了抽,稍稍推開他一點,「你剛剛說在方仲與身上看見黑影,這真的很奇怪,會有誰要他的命,還是說……意外?」

  「不曉得,我也滿意外的。」

  「如果說郭豐安給的加密信件上出現的數字剛好是豐盛物流的股票代碼,可以猜測那份文件應該是跟豐盛物流內部資金帳冊有關,也許是方氏兄弟在其中動了什麼手腳,才想殺了郭豐安和林博源滅口,但如果有人要殺方仲與,這就會推翻原本的推測了。」

  「想查兆盛內部資金動向,沒有十足的證據核請不了搜索票,唯一能確定的是跟利益分配不均或利益衝突有關,而其他的能約談的我都約談了,除了方氏兄弟,我實在看不出其他人有什麼嫌疑。」

  「方仲連也約談了?」

  「嗯,那個人非常的沉穩,談吐自然,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犯罪者,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動機。」李傑生抱著她到辦公椅上坐下,「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那些巧合。」

  「什麼巧合?」

  「郭豐安墜樓、林博源遭勒死,模式和時間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樣,而現在我又看見方仲與身上的黑影……

  你還記得上一次方仲與死的時間嗎?」

  「十一月十一日,他的生日。」她動的手,當然記得。

  「如果他真會在十一月十一日出事,那麼咱們只要盯著他,說不定就能找到暗處的兇手。」

  「保護他?這種敗類少了世界才會乾淨些。」佟乃頊撇嘴。

  「學妹,話不是這麼說的,你主修心理學,應該知道找到兇手不純粹是為了將他繩之以法,除了對犯罪者進行教化,最主要的是要研究犯罪心理,找出原因,才能預防下一個犯罪者出現,真正讓人民免於恐懼。」

  佟乃頊輕哼了聲,「知道了,我就是說說而已嘛。對了,我順便告訴你,我這裡前天差點遭小偷,而且那個竊賊的目標鎖定我的辦公室,今天方仲與那傢伙登門造訪,還佯裝意外得知我的身分,準備邀請我參加兆盛內部的宴會,到時我就盯著他,看看他到底想要搞什麼鬼。」

  「學妹,你別插手。」李傑生皺起濃眉。

  「不是我要插手,而是我從一開始就被攪進去了。」既然人家都把腦筋動到她頭上了,她要是不迎擊,她就不叫佟乃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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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8: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時間很快來到下禮拜,佟乃頊坐上前來迎接她的方仲與的豪華轎車,來到舉辦宴會的地點。

  「來,小心。」方仲與先下車替佟乃頊開車門,還有意無意地與她來點肢體接觸。

  「謝謝。」佟乃頊笑容可掏。

  後座下車的艾洛和上校對看一眼,適時地和她保持距離,以防她突然福至心靈賞對方一個過肩摔時會殃及他們。

  「不用客氣,應該的,你今天……好美。」方仲與說著,目光從她粉雕玉琢的五官緩緩落在雪白的胸口上,接著在她的腰臀之間徘徊流連。  

        「謝謝。」她依舊笑容可掏,卻垂睫想著,有什麼機會可以讓她假裝不小心戳瞎他的眼呢?

  就在她假裝撥頭髮躲開方仲與的魔爪時,眼角餘光瞧見後頭也有車跟著進來,乾脆率先走在前頭進入會場,然而她只走了兩步就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方仲與從後頭走來,手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腰。

  「這款車子在台灣不多見。」她隨口說著,鎖定的卻是車牌號碼2862。

  方仲與哼了聲,壓根沒回頭,帶著她進會場,「那是方仲連的車,是我老爸當年親自去國外幫他訂的手工車。」

  「方仲連?」她想再多看一眼,可惜身邊的傢伙硬是帶著她往前走。

  今日是兆盛集團成立五十周年的慶祝宴會,會場上冠蓋雲集,衣香鬢影。

  進去後,迎面而來的是名保養得當的婦人,佟乃頊隱隱聽見方仲與嘖了聲,但還是沒有閃避地與婦人打了招呼。

  「財務長。」

  佟乃頊神色不變,卻不禁想起上一次的兆盛財務長是鄭雅文,想不到這一回竟變成這位婦人。不過想想也對,所謂命運法則根本沒有規則可言,也許鄭雅文已經脫離了與他們之間的宿命糾纏。

  「方經理今天的女伴相當漂亮。」何美玲打量著佟乃頊,笑笑地頷首。「你好,叫我何姨就好。」

  「您好。」佟乃頊有禮貌的點點頭,暗自記下這個人,決定將她納入調查名單,正要跟著方仲與再往前走時,聽見何姨喊方執行長,她隨即回頭,想看看方仲連的廬山真面目。

  豈料一回頭,看見的卻是跟隨在男人身邊的鄭雅文魂魄。

  這是怎麼回事?她以為鄭雅文已經逃出宿命糾纏,想不到卻是成了芳魂一縷,而且還跟在方仲連身邊。

  「走吧。」

  感覺方仲與扣著她的腰,不讓她多作停留,她擺低姿態,帶點撒嬌意味地央求著,「等一下,我的腳有點痛,讓我休息一下嘛。」

  方仲與聞言,一整個龍心大悅,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腳痛要早說,我先帶你進休息室。」說著轉身就走。

  「我……」佟乃頊拳頭緊握,忍耐著沒當眾揮拳,但已經暗自決定了,絕對要他踏不出休息室的門。

  跟在後頭的艾洛和上校安靜地守在休息室外,不一會就見佟乃頊打開了門。

  「有沒有看見兆盛執行長往哪邊走?」她問道。

  艾洛偷偷地瞄了眼房裡的狀況,無言。

  上校只是聳了聳肩,「沒有注意那麼多,但既然是兆盛的人,一定會在宴會上。」

  「你們兩個留在這裡,他要是醒了,就跟他說我先走了。」

  「是。」

  待佟乃頊走遠,艾洛才低聲說道.?「裡頭那位趴得很難看,要不要稍微幫他調整一下姿勢?」

  「不用,這樣他才會記得必須尊重女性。」

  「也對。」

*             *             *

  很快來到會場上,佟乃頊找到了方仲連,只見他靜立一旁,身旁圍繞著不少政商界名人,他——與其對答,氣度泱泱,笑容得體,那種嚴肅中又帶點隨和的氣息,簡直就像是……崔子仁。

  她頭痛地閉了閉眼,甩開前世今生的糾結,只想搞清楚一個學長口中說沒嫌疑的男人,身邊為何跟著魂魄。

  於是當天回去後,她便告訴學長自己的發現,李傑生聽完表示會立刻進行調查。

  幾天之後,佟乃頊才剛打開家門,便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學長,今天這麼早?」

  「想你啊。」

  她搖頭笑笑,進了屋,問:「吃過了嗎?」

  「不吃,只是回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等一下還要趕回局裡。」

  「查到鄭雅文的消息了?」她有些意外,因為只憑名字就想要找到身分符合的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他只用了幾天就查到了。

  「真會猜。」李傑生捏了捏她的鼻子,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我從檔案裡找到一名去年死於氣爆的鄭雅文,當初是以意外結案,原因是洗澡時瓦斯外洩造成氣爆,現場並無疑點,但我後來找到鄭雅文的父母,結果對方竟對此事避而不談,我只好找鄭雅文的姊妹淘一個個詢問,這個答案……讓人意外也不意外。」

  「怎麼說?」看著他疲憊的模樣,她隱隱有些不安。

  「鄭雅文的姊妹淘出示了LINE裡頭,鄭雅文發送的最後一則訊息,寫著她遭方氏兄弟和林博源性侵,結果當天晚上就發生氣爆身亡了。」

  佟乃頊瞪大眼,過往曾經存在的憤怒又在她胸口燃燒了起來。

  「而她的姊妹淘也提到,當時鄭雅文是和方仲連在交往。」李傑生握著她的手給予安撫。「我已經申請傳票,要他到案說明。」

  佟乃頊不語,她完全可以體會方仲連的心情,殺了那種敗類,一點愧疚感都不會有,她甚至有點後悔要艾洛和上校去盯著方仲與。

  突然間,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對不對。

  「學妹,也許這是命運的安排,要你在方仲連錯得更多之前讓他停手。」李傑生捧起她的臉。「況且那段LINE對話也能成為呈堂證供,對方氏兄弟提出告訴。」

  佟乃頊輕蔑地笑了聲,「學長,這種話拿去唬外行人還行,唬我就不必了。那幾行字是定不了罪的,沒有驗傷單,沒有精液和皮屑,這些關鍵證物只要缺上一樣,罪名就不可能成立,那段對話只能重創方仲連,讓他的身心再痛一次而已。」

  「學妹,偵訊他不代表要起訴他,就算他有動機也不代表他會犯罪,況且這兩件案子還是有很多疑點。」

  「是啊。」她意興闌珊地應著。

  「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她當然知道,只是不滿的情緒一直高漲著,在李傑生離開之後,佟乃頊一夜未眠,乃珍現在和潮輝好好的,因為他們有幸能夠改變命運,這是老天給予的禮物,但是有太多人沒有再一次的機會。

  隔天一整天,佟乃頊都懶懶地窩在辦公室裡,茶飯不思,像是讓腦袋放空,不讓多餘的情緒困擾自己。

  直到晚上時,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一眼,竟是方仲與來電。

  「喂?」她接起,敷衍地應著。

  先前艾洛回報,這傢伙正在私人會館裡開趴,裡頭男男女女數十個,還有公關作陪,熱鬧得很。

  「救我!你的保鑣在哪,叫他們趕快進來,快!」

  「不是你讓他們待在外頭的嗎?」她警覺地坐起身,仔細聆聽那頭是否還有其他的聲響,但吊詭的是明明在開趴,怎會如此安靜?

  「你快叫他們進來!有人要殺我,快救我!」

  「你現在人在哪裡?」佟乃頊快速地拿起另一支電話撥打艾洛的手機。

  「我在房裡!」

  「哪間房?」私人會館裡的房間一大堆,不說清楚怎麼救!

  「我在二樓樓梯上來的這一……」

  那瞬間她似乎聽見了箭翎的聲音,然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響,她猛地瞪大眼,此時另一支電話接通,那頭傳來艾洛的聲音,她啞聲道:「艾洛,馬上報警,封鎖現場,尤其是會館二樓,不准任何人進出,動作快!」

  雖然她覺得方仲與這種人渣死了也無所謂,但是在她派人保護之下,竟還有人可以行兇,簡直是太打擊她了!況且如果她沒記錯,方仲連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刑事局的。

  那麼行兇的到底是方仲連的共犯,還是說兇手其實另有其人?

*             *             *

  接到消息,李傑生立即趕到,剛進入被封鎖的私人會館裡,就見佟乃頊在二樓走動著。

  「學妹!」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學長怎麼來了?」

  「這是我的轄區,當然要來。」走上二樓,他回頭看了下一樓大廳,見到數十個男男女女正被警方就地問訊,「底下有問出什麼線索嗎?」

  「一群醉癱的人能提供什麼線索?」她冷冷挑眉。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佟乃頊將她接到電話後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我看過方仲與的屍體了,確實是被十字弓射穿喉嚨而死。」她有種不寒而憟的感覺,這種巧合讓她非常不舒服。「那群醉癱的男女並沒有看見有眼生的人上二樓,也不知道方仲與為什麼要上來,我讓艾洛趕來封鎖了二樓,照道理,依艾洛的速度,二樓的人是來不及下樓的,但是除了方仲與的屍體,什麼都沒有。」

  「別想了,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

  「但是有一個可能。」佟乃頊走到窗邊,朝他招了招手。

  李傑生走近,就見她指著一處窗框,「等一下請鑑識人員查查這裡有沒有指紋,這個窗子的鐵窗是移動式的,我覺得兇手應該是從這裡進出,除了可以躲開監視器外,就算是女孩子也爬得上二樓的窗架,因為這棟大樓外觀設計的關係,有很多地方可以踩,上下都容易。」

  李傑生不禁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很有研究?」

  「當然,我以前就是從這裡爬上樓避開監視器的。」她聳聳肩。

  他還能說什麼呢?「好了,剩下的事交給我,你回去休息吧。」

  「我也得被偵訊,因為我是他臨死前最後通話的人。」

  李傑生無奈地嘆了口氣,直不知道該拿這莫名其妙的命運如何是好。

  一行人回到警局,在佟乃頊作完筆錄後,李傑生端了杯咖啡給她。

  「等一下我先送你回去再回來,這幾天我大概都要待在局裡了。」

  「方仲連呢?」

  「請回了。」

  「因為方仲與死了的關係?」

  「一部分是,另一部分是他實在太配合,有問必答,而且他都有不在場證明,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請他先回去了。」

  佟乃頊喝著咖啡,問:「你有跟他提LINE的對話嗎?」

  「有。」

  「他是什麼表情?」

  「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我問他不是在跟鄭雅文交往嗎?他說只是曾經交往過,後來就沒再聯絡了。他的表情從頭到尾都一樣,就連語調都沒變,如果說是演技,那也太可怕了。」

  「學長,他跟這幾件案子脫不了關係,而且下一個被害者一定是方仲和。」佟乃頊肯定地說。

  李傑生拿走她的咖啡,將她拉進懷裡,「他給我的感覺,有點像以前的你。」

  「我知道,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我才會認為他就算不是兇手也脫不了關係。」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人在極度痛苦之下會變得異常平靜,那是一種變態的心理現象,把恨精準地投注在幾個標的上,徹底執行……學長,你覺得老天讓我這一次當旁觀者,看著別人走我以往走過的路,到底是為了什麼?」

  「學妹,你進步了,要是以前你根本不會在乎這些問題,也許這就是老天要讓你明白的。」

  他讚賞地說完,有些情難自禁地親吻她,「啊,抱歉,我好像違規了。」早知道會違規,他就應該吻個夠本才對。

  「記你一個警告。」說著,她又將他拉回,熱情地獻吻。

  李傑生笑著回吻,心想,記兩個警告也沒關係。

*             *             *

  調查陷入僵局,一連三件跟兆盛有關的案子竟然都懸而未決,偵一隊首當其衝的被叮了滿頭包,李傑生現在幾乎是以刑事局為家,和佟乃頊分隔兩地,只能靠LINE聯繫。

  進入十二月了,破案的壓力還是重重地壓在偵一隊上頭。

  「乃頊,查到了。」孫韶儀敲敲門,進了辦公室。

  「方仲連的所有資料?」

  「嗯。」孫韶儀拉了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他是三歲的時候被接回方總裁身邊的,生母的身分因為保密到家,就連兆盛的幾個元老都不是很清楚,可是我那個當記者的同學偏偏跟兆盛的貴婦團有熟,因而知道兆盛的財務長何美玲就是方仲連的生母。」

  「何美玲?」佟乃頊很驚訝。

  「聽說方仲連其實挺可憐的,被接回生父身邊,卻受到大媽和方氏兄弟欺凌,何美玲吭也不敢吭一聲,似乎是當時和方總裁有什麼約定的樣子。」

  「他該不會連自己的生母是誰都不知道吧?」

  「他一定知道,母子天性,就算他不記得,何美玲也不敢認他,但對他的好,一定會讓他看出端倪的,反正他待在方家就是被欺負的份,直到他留學歸國,受到方總裁重視,一再拔擢,有了權勢自然是能將方氏兄弟踩在地上,況且那時大媽也已經去世了,他也搬到外頭住,心態上應該是比較自在。」

  佟乃頊不予置評,又問:「方家那對兄弟應該視他為最大的絆腳石吧。」

  「沒錯,尤其當方仲連成了兆盛航空的執行長,那股不爽應該到達頂點,自從方總裁去年住院後,私下更是動作頻頻,內部分裂成太子派和庶子派,說難聽一點就是互扯後腿,搞得彼此都很難看。」

  「既然這樣,難道都沒傳出與銀行間的增貸融資或者是內線交易?」那些財經記者應該對這種消息最為敏銳的。

  「不管怎麼說,兆盛是架構龐大的財團,政經兩邊都很吃得開,當然對於封鎖消息也很在行,有什麼小道消息怕都會在第一時間就封鎖。」

  佟乃頊輕點著頭。說的也是,這種手段她以前就嘗過了。

  「是說你怎麼會想查方仲連的背景?查這個對學長現在查辦的案情有幫助嗎?」

  佟乃頊頓了下,「……誰是你學長?」

  「他都叫我學妹了,叫他學長是合適的稱呼,而且這樣感覺比較親近。」

  佟乃頊正色地看著孫韶儀,「韶儀,他只有一個學妹,就是我,懂嗎?」

  孫韶儀笑得一臉促狹,「有酸味耶,好可怕的佔有慾。」

  「懶得理你。」她撇著嘴,消化著好友提供的消息。

  查方仲連的背景,不外乎是藉此把網拉開,看能不能找出其他相關的事證。這三件案子再不解決,她跟學長就要變成牛郎織女了。

  「頊姊!我解開了!」韋薇薇面容憔悴但難掩興奮地衝了進來,壓根不管他金色的假髮已經快鬆脫。

  「密件解開了?」佟乃頊喜出望外地問。

  「沒錯,我終於解開了……嗚嗚,馬的,竟然是用大易,氣死我了!」

  「完整的文件呢?」

  「我剛才寄給你了。」他自動幫她開信件、下載檔案。

  佟乃頊看著電腦螢幕,驚詫得小嘴微張,原來這份檔案記錄了方仲和將公司資金轉進豐盛物流,再利用豐盛物流投資一家名為勁達的投顧公司,裡頭還有幾筆帳的轉出轉入,總金額竟然高達五億多。

  「乃頊,感覺上很像五鬼搬運耶。」孫韶儀指著上頭的明細,「一般公司正式投資的標的不會用這種方式匯款,而且一轉再轉也太不合理了。」

  「嗯,這家勁達投顧應該是人頭公司吧?」

  「機率很高。」

  佟乃頊不禁笑瞇了眼,「韶儀,把這份資料寄給你的同事,算是回報她幫你查探消息的回禮。」

  「哇,這份大獨家不知道會替她賺進多少獎金。」

  「那也要她的老闆敢衝。」

  「放心吧,她家老闆要是不敢,咱們多的是方法散佈,只是你怎麼不直接交給檢調?要不交給學長也好啊。」孫韶儀不解地問。

  佟乃頊睨了她一眼,「當然會給他,但是先交給媒體,檢調的動作就會快一點,你不知道現在的媒體是第三方正義嗎?」就算尚未查證,也會為了獨家先把議題拋出去,而檢調因為壓力,會馬上大動作搜索兆盛,而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那就交給我吧。」孫韶儀馬上行動。

  佟乃頊站起身,拍拍如風中殘燭的韋薇薇,順便幫他把假髮拉正,「薇薇,辛苦你了,好好睡一覺吧。」

  韋薇薇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拖著腳進休息室,倒頭就睡。

  佟乃頊拿起手機,思索著要不要先把這個好消息透露給學長。

*             *             *

  當天晚上的頭條新聞就是兆盛總經理涉嫌掏空集團,檢調也立刻大動作搜索兆盛,取回所有相關財務報告和資金流向明細,將方仲和給押進地檢署偵訊。

  隔天一早,佟乃頊被做菜的聲音吵醒,也不管還沒洗臉,掀被下床開門一瞧,果真看見李傑生正在廚房忙著。

  「我把你吵醒了?」李傑生剛從烤箱將吐司拿出,一回頭就見她倚在流理台邊。

  「你怎麼會這麼早回來?」她以為再快也要兩天後才見得到他。

  「檢察官把我的工作搶走了,我只好回來了。」他湊近她,等著她的吻。

  她推開他的臉,「結果呢?」

  李傑生一臉哀怨,「還能怎樣,他拒絕夜間偵訊,所以等一下才會正式偵訊,等那頭偵訊完了才會輪到我上場。」

  「掏空背信罪應該不是偵一隊負責的。」

  「的確不是,我負責的是林博源的命案。」他慢條斯理地在吐司上頭放上起司片,擱上他烤好的肉,加上苜蓿芽和生菜,淋上他精心調配的醬料,再蓋上烤得酥脆的吐司。「法醫驗屍時,從林博源的指縫裡取出了衣料纖維,經過追查,那是新開發的機能性纖維,是某家名牌今年主打的產品物料,聽說方仲和是該品牌的愛用者,所以要找他聊聊,順便驗一下DNA。」  

  「喔,大有斬獲呢。」

  「這得要感謝你,也要感謝韋薇薇,改天買套水手服送他。」

  「……你喜歡高中生的水手服?」

  「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他隨口應著,立刻察覺失言,趕忙糾正,「但是我最想看學妹穿。」

  佟乃頊哼哼兩聲就轉回房間,一點挽留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將早餐端到餐桌上,偷偷溜回房間,才發現原來她是進浴室梳洗,於是乖乖地坐回位子上等她。

  不一會,她神清氣爽走來,手上還拿著一張照片,李傑生仔細一看,竟是高中時期的佟乃頊,還穿著白衣藍裙的水手服。

  他伸手要拿,她卻立刻塞進口袋裡。

  「學妹,這麼珍貴的照片再讓我看一下嘛,綁著馬尾穿水手服的學妹好萌。」李傑生伸長了手,好想再看—眼。

  「我的高中制服還擱在我的衣櫥裡。」她不理他,拿起用料豐盛的吐司大口咬下。「你要是乖乖聽話,我會考慮穿給你看。」

  「怎樣才算乖乖聽話?」又要他簽不平等條約了嗎?

  「這個嘛,讓我想想再討論。」

  「學妹……」

  「安靜,我們已經很久沒一起吃早餐了,安靜地陪我吃早餐。」

  李傑生笑瞇了眼,坐到她身旁,「那有什麼問題,等手頭上的案子都解決,我會有幾天假可以好好休息。」

  她都懶得吐槽了。幹外勤的通常是二十四小時待命,騙人沒當過警察是不是?但不管怎樣,久違的兩人早餐時光讓她止不住笑。

*             *             *

  接受偵訊的方仲和在律師陪同之下,只針對幾處疑點說明,檢察官將他列為被告後,律師聲請交保,卻遲遲沒下文。

  一會,偵訊室的門打開,進來的卻是李傑生。

  「不好意思,法官還在裁定交保金額,所以麻煩方先生再稍等一會。」李傑生說著,拿著手中的牛皮紙袋坐到方仲和對面,「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麻煩方先生讓我採集頭髮和口腔細胞。」

  方仲和隨即看了眼身旁的律師,律師代為發言,「我不認為我的當事人需要配合。」

  「不,他必須配合,日前法醫在林博源的指縫裡找到衣料纖維,上頭檢驗出微量的DNA,所以需要方先生配合檢驗DNA。」李傑生從牛皮紙袋裡取出幾個封口袋。

  「關我什麼事,難道警方可以隨隨便便就叫人驗DNA嗎?」從昨晚就待在偵訊室,方仲和的情緒已經瀕臨臨界點。

  「當然不是隨隨便便,是因為昨日被揭發的那份資金流向明細,警方認為方先生有可能因為掏空轉注資金後的利益分配不均而殺害林博源,當然這只是揣測,為了證明方先生的清白,難道方先生不認為驗DNA是可以讓自己洗刷嫌疑的最佳辦法嗎?」

  方仲和臉色變了又變,看向律師,律師只能無奈地對他點頭。

  「方先生趕緊讓我採完檢體,說不定等一下法官的裁決就下來了,從昨晚忙到現在,方先生也該回去好好休息了。」李傑生好言相勸著,像是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有境管,方先生千萬別亂跑,以免引起誤會,還有保持聯繫,因為偵一隊隨時會再傳訊方先生。」

  採完檢體,李傑生道了聲謝就離開偵訊室,將檢體教給鑑識科人員後就下斑,回到家裡,他邊享用著學妹親手烹煮的晚餐,邊聊著今日的大概。

  「所以還是交保了?」佟乃頊問。

  「嗯,一千萬交保,保釋金不到半個小時就籌好了,真的是財大氣粗。」

  「DNA檢驗快一點的話七天就出爐了,你可以準備傳票了。」

  「我不急著申請,因為蘇檢打算再聲請羈押,我先看她的表現再決定。」他喝了口魚湯,露出幸福得快要死掉的表情,「好鮮美,學妹對我真好。」

  不是他要嫌棄便當店,而是連吃了一個月同家店同菜色的便當,任誰都會膩,更何況每次都是抓著時間吃,再美味也品嚐不出來。

  「那是我要補膠原蛋白的。」她挑眉說道。

  李傑生哈哈笑著,將桌面的菜全部掃進肚子裡,撐死都甘心。

  飯後,佟乃頊泡了去油膩的普洱茶給他,打開電視坐在他身邊,「方仲與的案子呢,有進展嗎?」

  「從你說的窗口附近確實採集到指紋,還在比對中,此外會館裡的十字弓並沒有減少,所以兇器是兇手自個兒的,買賣十字弓都必須要登記證件,目前以十字弓箭的款式作為搜查方向,還需要一點時間。」

  「假設郭豐安是因為發現方氏兄弟和林博源掏空公司,欲揭發之前遭方氏兄弟推下樓,後來方氏兄弟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對林博源痛下殺手,到此為止都相當合理,但方仲與的死反倒顯得突兀。」

  李傑生喝著普洱茶,隨即將她摟進懷裡,「不管哪些,橫豎有線索在手,就不怕查不到,好不容易可以單獨相處,咱們還要聊這些殺風景的話題嗎?」

  佟乃頊想了想,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她還不是打算早點將這些煩人事給處理完,兩人才能再多一點相處時間。

  「學妹,我可以再違規一次嗎?」他親吻著她的髮,請求著。

  佟乃頊倒進他的懷裡,抬眼看著他。

  他的天線立刻收到訊息,正要吻上她的唇時,手機響起,教他猶豫了下。

  「接電話。」她好心地將手機遞給他。

  李傑生暗罵了聲,一看是檢察官的電話,隨即接起,「蘇檢,有狀況嗎?」

  「很大的狀況,方仲和現在在醫院,他說有人要殺他,你要不要過來一趟?」蘇沛漫在電話那頭很疲憊地說。

  「發生什麼事了?」

  「我聲請羈押,法官裁准,所以我帶人去押他,誰知剛到兆盛大樓門口就發生氣爆,要不是他跑得夠快,這案子也不用辦了。」

  「我馬上過去。」結束通話,他滿臉抱歉地摟了摟佟乃頊,「學妹,真的很抱歉,我先過去了解狀況。」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認得他,就當是去探病的。」

  「原來學妹這麼捨不得離開我。」

  佟乃頊呿了聲,懶得理他,回房換衣服去了。

  兩人驅車前往醫院,李傑生將車子停在醫院的停車場裡,佟乃頊下了車,有些頭痛地揉著眉頭。

  「不舒服?」李傑生下車後問,瞧她搖了搖頭,隨即敏銳地想起她的體質,「數量很多?」

  「嚴重客滿,爆房了。」

  「多到會讓你不舒服?」

  「不會,通常鬼魂不會招惹我,只是數目太多,偶爾會讓我分不清楚人和魂。」吸了口氣,她牽著他的手,「走吧,反正習慣就好。」

  李傑生親吻著她的手,帶著她朝急診室而去。

  就在急診室外,佟乃頊瞧見了鄭雅文的魂魄,隨即一把拉住李傑生。

  「怎麼了?」李傑生不解地看她朝左側望去,表情相當嚴肅。

  「鄭雅文。」

  李傑生聞言,環顧四周,下意識地找起方仲連,「有看到方仲連嗎?」

  「沒看到,可是鄭雅文既然在,方仲連離這裡一定不遠。」這是她的經驗法則,鬼魂一旦跟著一個人,必定有其原因,所以不太會半途換人,更不會離那個人太遠。

  「難道說氣爆與他有關?」

  「很有可能,不是嗎?」她直視著鄭雅文,發現從一開始鄭雅文的視線就與她對上,真的是挺特別的,「學長,幫個忙。」

  「什麼忙?」

  她緊握他的手,「我想跟她對話,咱們到角落裡假裝說話,要不然我自言自語會被當成瘋子。」

  李傑生點點頭,反正方仲和並沒有急迫性的人身安全,暫時把他丟到一邊也無所謂,於是兩人走到角落,佟乃頊瞧見鄭雅文也跟了過來。

  「鄭雅文,你有話跟我說?」她邊問邊假裝幫李傑生整理衣領。

  「是,終於可以對話了……」鄭雅文模糊的臉揚起淡淡的笑,「你能不能幫我告訴他,請他遵守十二月二十一日對我說過的承諾。」

  「十二月二十一日?」她喃念著,聽見李傑生附在她的耳邊說:「她的死亡日期。」

  「什麼承諾?」她問。

  鄭雅文搖了搖頭,沒打算回答,「幫我告訴他,請他好好地活著,我會一直在他身邊,直到他的生命終了,就算他看不見我,聽不見我的聲音,我都會陪伴著他。」

  「那是不可能的吧,不要讓我說謊。」佟乃頊皺眉。 

  雖然她對鬼魂什麼的沒研究,但依照她的經驗,若不是仇恨中的對價關係或持令旗而來,很難跟著一個人到生命終了。

  鄭雅文笑了笑,「是真的,你不用說謊,我會一直守著他。」

  佟乃頊瞅著她,看她身影漸散,最後消失不見,她隨即環顧四周,卻還是沒瞧見方仲連的身影。

  「說完了?」

  「嗯,我覺得她挺了不起的。」

  「怎麼說?」

  「一般的鬼魂除了懷著恨意顯得面目猙獰,其餘的大多沒什麼表情,就算說起話來也是不斷地跳針,但是她面有笑容,還能講出有條理的字句,她應該是真的很愛方仲連,或許該說他們兩個真的深愛彼此吧。」

  「待會再試試看能不能連絡上方仲連,要趁他還沒鑄成大錯之前阻止他,而現在……先去看看方仲和那個傢伙想說什麼。」

  她點了點頭,跟著他進急診室,還沒詢問方仲和在哪一床,裡頭便傳來了急救的聲音。

  「蘇檢!」李傑生看見蘇沛漫和幾名員警就在急救的那床外頭。

  蘇沛漫回頭,雙手朝他一攤,「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明明剛剛還正常地跟我交談,下一秒卻突然呼吸困難,醫生正在急救。」

  佟乃頊聞言,偷偷掀開床簾,就見床簾的範圍內幾乎是魂滿為患,她小小的動作驚動了他們,一個個都朝她行注目禮,正當她打算偷偷退出時,卻瞥見郭豐安竟然掐住了方仲和的脖子,而正在急救中的方仲和臉色慘白如紙,醫療人員對他又是電擊又是CPR的,卻是半點成效也沒有。

  她該不該阻止?這種敗類應該可以不用救他,但當她目擊床邊的鬼魂被郭豐安吸引了過去,她不禁脫口喊道——

  「郭豐安,住手!」

  話落的瞬間,包括醫療人員和鬼魂們都看向她,當然,郭豐安也瞧見她了,緩緩地鬆開了手。

  電子儀器發出的尖銳聲響緩和了下來,醫療人員對於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一瞬間的錯愕,但馬上沉穩下來,看著儀錶上的數值,確定生命跡象穩定後才拉開床簾,對著蘇沛漫囑咐幾句。

  「學妹,你剛剛喊郭豐安,是……」李傑生將她拉到一旁。

  「他正在掐方仲和的脖子。」她低聲說著。

  「對了,郭豐安也在這家醫院的加護病房,難不成他已經死了?」

  「我也不知道,沒研究。」她很坦白地搖頭表示不知。「如果郭豐安打算再下手,我不見得能阻止他第二次,不如就這樣吧。」

  她想,只要方仲和一死,郭豐安心結一解,就不會再有剛才的古怪現象,後來,不禁暗罵自己大驚小怪,實在不該打擾他的。

  「不行,這麼一來兆盛幾件案子都會變成懸案,上頭沒辦法交代。」

  佟乃頊呿了聲,「這又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李傑生沉吟了下,突地咧嘴笑了,「不過,也許咱們可以利用這個方法稍微嚇嚇他,趁著他驚魂未定的時候嚇是最有用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需言語,彼此意會。

  「蘇檢。」李傑生拉開床簾,驚見方仲和竟死死地抓著蘇沛漫不放。

  蘇沛漫緩緩回頭,「幫個忙,好嗎?」

  李傑生拉著佟乃頊進到床簾裡,就見方仲和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一雙眼不安地環顧著四周。

  佟乃頊直盯著站在床頭的郭豐安,他的表情比剛才和緩多了,應該是可以溝通的狀態。「救我……有人要殺我!」方仲和放開了蘇沛漫,轉向李傑生求救。

  趕在李傑生開口之前,佟乃頊搭住他的手臂涼涼地問:「你確定是人嗎?」

  此話一出,方仲和隨即臉色大變,蘇沛漫更是不住地用眼神詢問李傑生。

  「你……你說什麼?」方仲和顫抖著聲音問。

  佟乃頊朝著郭豐安說話:「郭先生,有很多事方先生一直閃躲,不如你來跟我說好了。」

  所有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床頭位置,方仲和目光戒備地瞪著床頭,又不住地看看佟乃頊。

  「他和方仲與把我推下樓……」郭豐安喃喃道。

  佟乃頊佯訝道:「他把你推下樓?他為什麼要把你推下樓?」

  方仲和閃到另一側,佟乃頊隨即指著他手按的地方,「那裡也有一位,你按到對方的頭了,麻煩挪開。」

  聞言,方仲和嚇得想要跳下床,驚恐地環顧四周,隨即惱聲大吼,「裝神弄鬼!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佟乃頊聳了聳肩,專心聽著郭豐安說。

  「他要阻止我揭發他和林博源聯手掏空集團資金的事,我寄給你的資料不過是冰山一角,還有一份主帳並不是在電腦裡,而是在他辦公室的保險箱裡。」

  「主帳本是在他辦公室的保險箱裡?」她笑咪咪地望向聽到這句話後一臉錯愕的方仲和,手肘頂了頂李傑生。「學長,蘇檢,記得別放過他辦公室裡的保險箱,裡頭的主帳本才是最關鍵的證據。」

  蘇沛漫一頭霧水地看著李傑生,眼角餘光瞥見方仲和一臉見鬼的樣子,彷彿真教佟乃頊給說中了,可到底是誰跟她說的?她什麼都沒看見。

  倒是李傑生老神在在,他雖然也看不到,但他已經被女友嚇過,很確定她的能力。

  「方先生,知道你剛才為什麼突然不能呼吸嗎?」佟乃頊笑看著方仲和蒼白的臉,突然覺得有些可惡的人,殺了他不見得是最痛快的方法,「因為郭先生剛才掐著你的脖子,當然不只他,好比這裡、這裡、這裡……」

  只要是佟乃頊比的方向,方仲和就往另一側閃,別說他,就連蘇沛漫也一路快要退到床簾外,就怕一個不小心踩到或打到什麼,她會感到十分抱歉。

  「可以把數目累積到這麼多,你也算厲害,不過你可能沒想過,醫院是生與死的界線,所以這裡頭的鬼魂非常的多,好的壞的,會互相牽引互相吞噬,到最後會起什麼變化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郭豐安剛才差點被同化了,至於等一下會不會再來一次,我也不知道,你自求多福吧。」

  話落,她親熱地挽著李傑生,「學長,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這裡的事交給蘇檢就可以了。」

  方仲和雙眼像是要瞪凸一般,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別走,你別走!」剛才快要不能呼吸時,他隱約聽見她叫郭豐安住手,然後他脖子上的窒息感就真的消失了,要是她一走,他不是死定了!

  「方先生,我只是來探病的,你的下場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警官,你不能讓那些東西殺了我!」

  李傑生一臉為難地說:「可是,我什麼都沒看見,還是說……真的如她剛才轉述的,郭豐安真的是你推下樓的?」
  「不是我,是仲與推的!」

  「方仲與已經死了,你這不是在推卸責任嗎?」

  「我說的是真的!」他心一橫,把實情全盤托出。「那天我收到一封信,信上寫著郭豐安已經得知我們和林博源私下操作的事,我想起那幾天豐安確實不太對勁,就約他上頂樓,結果他是真的打算要公諸於世,甚至還已經把一份帳冊資料寄出,仲與氣得一把將他給推下樓,我根本來不及阻止,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想過了,就算他所有罪行合併計算,也絕對不會判他死刑,但只要他再待在這裡,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他不想死!只要活著,他就有機會逆轉情勢。

  李傑生睨了蘇沛漫一眼,蘇沛漫朝他眨眨眼,手指在西裝口袋敲了兩下。

  「林博源的死也跟你脫不了關係,對吧?」

  「誰叫他想威脅我們……」他憤怒地捶著病床。「虧我把他當兄弟,將資金轉進豐盛,他卻想獨吞!」

  「所以你故意讓林博源將佟小姐約進私人會館,企圖嫁禍她,一方面又派人潛入她的心理諮詢室偷走電腦主機?」

  「……那是仲與的主意。」

  李傑生冷笑,「什麼事都是方仲與做的?可是依我看……」

  「警官,我再怎麼狠也不可能殺了親兄弟,仲與是我的弟弟!」方仲和整個人瀕臨崩潰,「是那個傢伙,那個傢伙殺了仲與,現在還想殺了我,當初收到那封信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是他!」

  「誰?」蘇沛漫出聲問。  

        「方仲連!從我父親病倒之後,他就無所不用其極地對付我們兄弟,想要霸佔整個集團,要不是這樣,我又怎會……」方仲和咬了咬牙,低聲下氣地道:「檢察官,他涉嫌重大,絕對不能放過他!」

  佟乃頊忍不住嗤笑了聲,對於這種做錯事卻只會把錯都推到別人身上的傢伙,她一直是不屑至極的。

  李傑生朝蘇沛漫比了個手勢,蘇沛漫隨即開口。

  「檢調該查的都會查,這點請方先生放心,如果方先生已經不要緊了,那就麻煩隨我回地檢署。」

  「我不接受夜間偵訊,等明天我的律師到後,我才會接受偵訊。」

  「可以。」蘇沛漫走到床簾外,讓外頭等候的員警入內將他扶下床。

  佟乃頊輕扯一下李傑生,「學長,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帶郭豐安回他的身體。」

  「他不是死了嗎?」他低聲問。

  「我也不確定,先到加護病房看看吧。」

  李傑生點了點頭,跟蘇沛漫說了幾句,目送他們離開後,問:「要怎麼帶他回去?」

  「不知道,反正就先帶他回加護病房,否則我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做。」佟乃頊看向依舊站在床邊顯得木然的郭豐安。「郭先生,跟我走吧。」

  慶幸的是,郭豐安還挺配合,一路跟著她到加護病房,而郭豐安的名字就掛在其中一張床頭。

  「你進去吧,試著進去自己的身體,要不然你真的會死掉。」她勸道。

  郭豐安順著她的話語穿門而過,瞬間消失。

  「他進去了嗎?」

  「不知道。」她回頭,似笑非笑地問:「學長跟蘇檢很有默契嘛,一個眼神就能溝通。」

  「……因為我們共事過嘛。」他有些心虛地道。

  「我記得之前你和蘇檢之間的對話也非常耐人尋味,感覺上你們像是交往過。」她當時沒說是因為她不在乎,她現在問出口是因為她不爽。

  「那是……那是……都過去很久的事了,而且我們交往的時間很短,因為我們都很忙,久了就漸漸疏遠,你也知道,警察跟檢察官幾乎都是沒日沒夜的在工作,哪有什麼時間好好交往。」他用最誠懇的態度、最坦率的表情,表明過去的一段情。

  「嗯哼,所以等一下你也要去地檢署嗎?」

  「沒有,夜間不偵訊,我去地檢署做什麼?我們回家吧。」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舉起親吻。「回家完成剛剛還沒完成的事。」

  「哼哼。」

  兩聲鼻音,足以讓他明白剛剛沒完成的事,他是沒機會完成的。

  兩人到停車場取車,才開出來沒多久,就看到前方車輛紛紛繞道,李傑生不禁微瞇起眼。

  「前面是發生車禍嗎?」

  「有警備車,你不用雞婆。」她指著閃爍的警示燈。

  然而隨著愈來愈接近車禍現場,他猛地發覺——「不對,是地檢署的車子被撞!」他將車子臨停在事故現場前幾十公尺,一把扯開安全帶便下車。

  佟乃頊跟著下車,一看,是後方的車子追撞前方地檢署的座車,蘇沛漫一身狼狽地站在車邊,隨行的員警正在查看後方車輛車主,那車號是……2862,方仲連的車子。

  「學長,那輛車子漏油了,會爆炸,快走!」佟乃頊正要告知車主是方仲連時,眼尖地瞧見地上的漏油痕跡,快步朝他跑去。

  李傑生聞言,試著要開車門,然車門已經鎖死。「喂,車上有沒有千斤頂?」

  「有!」員警趕緊到後車廂取出千斤頂。

  李傑生接過手,直朝車窗角落敲擊,擊破後,伸手解開了鎖,正想把人拖出來,卻發現昏迷的方仲連被夾在變形的座椅之間。

  「學長,不要管他了,會爆炸!」佟乃頊跑到他身邊扯著他。

  「我不能不管他!」李傑生回頭對著蘇沛漫等人吼著,「你們快退,快點!」

  蘇沛漫聞言,跟一名員警架起了受到輕傷的方仲和,另一名員警則是待在李傑生身邊支援。

  「學妹,你也快退!」

  「退你個頭,有時間說話,還不趕快把他拖出來!」佟乃頊惱火地罵道,反正他是絕對不會聽她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趕快動手救人。

  李傑生沒有猶豫,拿著千斤頂撞擊著方向盤的下方,佟乃頊拿手機充當手電筒照明,員警則是在車門旁試著扯動方仲連。

  「學長,卡死的是他的腳部位置,要往上頂。」

  「你在這邊,我從副駕駛座那邊使力。」李傑生指揮著,員警馬上接手他的位置,兩人從兩邊施力,佟乃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扯著方仲連。

  現場的油味愈來愈重,她不禁吼道:「不管了,用扯的!就算失去兩條腿,總比失去性命的好!」

  李傑生聞言,抬腿用踹的,員警則是拿千斤頂架奮力從方向盤下方往上砸。

  身後突然有燈光亮起,佟乃頊回頭望去,驚見有車子就停在後方,趕忙扯開喉嚨喊道:「退開,不要再接近了,會爆炸!」

  下一秒,她瞧見下車的是何美玲,只見她一臉驚慌,手足無措地站在車邊,教佟乃頊幾乎快要破口大罵。

  「好了,準備拉,一、二、三!」

  聽著李傑生喊著,佟乃頊沒空理何美玲,她將手機收好,跟著員警一起施力,將方仲連給拖出車外。

  「學長,快走」

  李傑生飛快地衝到她身邊,跟員警一起架起方仲連,一手抓著她,佟乃頊隨手拉住還在發呆的何美玲往前狂奔,跑開不到十公尺,轟的一聲,劇烈的震波伴隨著熱氣從後方襲來,她立刻拉著何美玲趴地躲開四散的爆裂物。

  「學妹!」

  她張眼想要回應,黑暗卻鋪天蓋地落下,快速得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             *             *

  再次張開眼,眼前的白刺眼得教她微瞇起眼。

  「你醒了。」

  她感覺手被緊握著,側眼望去,就見李傑生揚開大大的笑。

  她閉了閉眼,伸展四肢,並沒有感覺異常,「我沒事啊,幹麼把我送到醫院?」

  「你昏過去了,而且你離爆炸點最近,怕爆炸的震波會傷到內臟,送到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安心。」

  「應該沒事,只是衝擊大了點,讓我暫時昏過去而已。」她緩緩地坐起身,並不覺得身上有任何不適,反倒是他——

  「怎麼受傷了?」她拉著他的手,看著上頭裹著的繃帶。

  「車門爆飛出來,我用手頂了一下,縫了幾針而已。」

  她呋了聲,「方仲連咧,還有何美玲呢?」

  李傑生替她倒了一杯水,「方仲連剛動完手術,還在加護病房。」

  「這麼嚴重?」

  「腹腔出血,至於何美玲倒是沒什麼大礙。」

  「廢話,我護著她耶。」想到那個沒大腦的大嬸,她就一肚子火。

  「她向警方自首,說方仲與是她殺的。」

  「……她?」這什麼神展開?

  「她說她發現方氏兄弟五鬼搬運要掏空兆盛的資產,刻意將訊息告知郭豐安,打算讓郭豐安主導揭發這件事,豈料方仲連知道之後,用公司內部信件警告了方仲和,於是發生了一連串事件,而她之所以殺了方仲與,是因為她知道方仲連對於女朋友的死始終無法放下,藉著一封信讓他們內亂相殘,最終再對方家兩兄弟下手,那時適巧方仲連被偵訊,她就趁這個機會殺了方仲與,認為這樣方仲連就沒有嫌疑了。

  「而後她一直想勸方仲連收手,可惜方仲連聽不進去,得知方仲和被偵訊,怕他最後被輕判,於是趕在他交保後想置他於死地,先是製造氣爆,之後更直接高速衝撞地檢署座車,大概是想要玉石倶焚吧。」

  佟乃頊抿緊了唇,半晌才道:「方仲連的想法也沒有錯,因為不管方仲和是因為殺人罪、掏空背信罪或其他罪名被起訴,最終都不會判死刑。」

  「也許老天也看不過去了吧,方仲和送到醫院後,像個植物人一樣,能張眼卻說不出話,動也不能動,醫生還在想辦法檢查,找出病徵。」

  「真的?」

  「這個結果不盡然完美,但是對方仲連來說,應該可以讓他的心結放下,只可惜他到現在也還沒清醒,情況似乎不怎麼樂觀。」他替她順了順長髮,突道:「學妹,我覺得他很像大哥。」

  佟乃頊嗯了聲,算是附和他的想法,至於其他人,她就不想多說了。

  「不管了,反正我們已經盡人事了。」

  「對呀,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我被你嚇得心臟都快停了。」他將她輕擁入懷,唯有這麼做才能安撫自己。

  「我才想說你害我心臟都快停了好不好。」她在他懷裡咕噥著。

  李傑生低笑著,「沒事了,都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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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8:5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待方仲連病情穩定,送進單人病房後,佟乃頊和李傑生前去探視他。

  方仲連瞇著眼看著他倆,不發一語。

  「鑑於何女士的證詞,警檢展開調查後,確認了何女士確實是殺害方仲與的兇手,現在已經被羈押,至於方仲和,在他認罪之後發生了連鎖效應,之前隱忍的被害人家屬也趁這個機會提供了一些證據,想為被害人討回公道,目前偵辦的相關案件已經高達十件。雖然方仲和目前的病情並無起色,但他已經轉入普通病房,該他要受的還是逃不過。」

  李傑生將近日的偵辦進度——報告,卻見方仲連還是一臉哀莫大於心死,那神情就和當初的學妹一樣,不置方仲和於死地是無法得到救贖的。

  他無奈地嘆口氣,雖然知道無論說什麼恐怕他都不會有反應,但該說的還是得說,「你也不需要太過苛責自己,要多多保重,日前方總裁抱著病體回到總公司主持大局,郭豐安一清醒也跟著回公司,聽說公司有一些業務還握在你的手裡,你要是不回去,恐怕兆盛的情況相當危急。

  「對了,等你的傷好,檢調會正式偵訊你,但依你的犯行應該不會判太重,甚至是有機會獲判緩刑,畢竟你並沒有實質上的行兇和教唆,頂多就是針對你衝撞地檢署座車起訴而已。」

  方仲連睇著他,依舊沒開口。

  佟乃頊朝李傑生使了個眼色,將他拉到身後,站在床頭的位置。「方先生,有一位鄭小姐要我向你傳訊,雖然是晚了幾天,但我仍必須傳達。」

  方仲連微皺起眉,等著下文。

  「她說,請你記得十二月二十一日你所說的承諾。」

  方仲連渾身一震,終於開口了,「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她說的。」她指著另一側的床頭,「她說,就算你看不見她、聽不見她的聲音,她也會一直守在你的身邊,直到你的生命終了。」

  方仲連艱辛地轉動頭,看著空無一物的牆。「她在嗎?……」

  「她在,一直都在。」佟乃頊看著鄭雅文吻上他的額,然而他卻毫無感覺,「請你記住,她一直都在看著你。」

  方仲連再也忍不住落下男兒淚,連帶著鄭雅文也無聲哭泣,那種生死兩茫茫的痛楚教佟乃頊別開了眼,拉著李傑生離開。

  一到病房外,她就緊緊抱住李傑生。

  「學妹,怎麼了?」他一頭霧水地任她抱。

  「不能抱嗎?」她埋在他懷裡,悶悶地說。

  「可以,學妹愛怎麼抱就怎麼抱,我完全沒有意見。」李傑生笑咧了嘴,愛極了她的主動。

*             *             *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當電視螢幕開始播放煙火施放的畫面,李傑生緊抱著佟乃頊高喊著新年快樂,很自然地吻上她的唇。

  她沒有抗拒,又或許該說,她是期待的……

  只是一個吻結束後,他只是擁抱著她,繼續看跨年演唱會,啥都沒幹。

  這是什麼狀況?自從兆盛的案子告一段落,他有了閒暇可以準時回家,可就算兩人同睡一張床,他也從沒越雷池一步。

  雖說是她自己訂下了規矩,但她從不認為學長會遵守,而事實上學長目前呈現不拒絕也不主動的狀態,她完全不曉得他要出什麼招。

  所以說她討厭揣測學長的想法,因為學長根本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難不成真要她主動?

  瞇著眼看著眼生的藝人唱歌,她從他懷裡站起,徑自回房,不一會,李傑生關了電視回房,躺在她的身側,跟平常一樣保持著距離。

  她不禁想了下,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她不靠過去,他就絕對不會貼過來,換句話說,他是要用行動告訴她,他有多麼地遵守規定,抑或者是要逼她主動?

  別傻了,她要是能讓他吃定,她就不叫佟乃頊!

  李傑生半瞇著眼,感覺她爬下了床,偷覷著她打開了衣櫥,不知道在找什麼,只聽聞黑暗之中傳來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音,教他暗抽口氣。

  難道,學妹終於要投降了?

  他瞇緊眼偷覷著,見她走到梳妝台前梳理頭髮,不久,她放下了梳子,他佯裝熟睡,感覺到她爬上了床,甚至爬到他身上,就坐在他的腹部上……啊啊,他終於逼出了學妹的潛力了!

  他閉著眼,萬分期待接下來的進度,但是……她就只跨坐在他身上,跨坐到他不清醒張眼都不行。

  「學妹……怎麼還不睡?」他聲音沙啞地問。

  「學長,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跨年。」

  「嗯。」

  「相當具有紀念價值,畢竟天曉得我們明年還會不會在一起。」

  「呃……」學妹啊,後面那句太多餘了。

  「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做些值得紀念的事?」

  「好比說?」他的小心肝期待地怦怦狂跳。

  她傾身向前,幾乎快要貼上他的胸膛,然後打開了床頭燈,讓他清楚看見高中版的佟乃頊再現。

  「學妹!」他驚喜得聲音都快分岔了。

  天啊,水手服、馬尾喔,他快流鼻血了!

        「學長想不想拉掉這條領巾?」她拉著他的手,抓住領巾。

  「學妹,我有種做壞事的感覺。」高中生的學妹是未成年啊,雖然有點障礙,但他很有心突破。

  「學長老是一板一眼的,難道就不想嘗嘗知法犯法的甜美沉淪滋味?」她柔軟的身子有意無意地撩撥著他。

  禁慾已久的李傑生哪裡受得住這種誘惑,立刻將她反壓在床上,正要一舉扯掉藍色領巾——手機響起。

  瞬間,他陷入天人交戰。

  「學長,機會只有一次。」她壞心眼地說著。

  李傑生抽緊了下顎,經過一陣激烈的掙扎之後,他爬起身,「說不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才怪。」騙人沒當過警察啊。

  他在心底祈禱,終於鼓起勇氣按下接聽鍵,「喂,老杜,你是眼紅我放假,故意打電話吵我是不是?」

  「隊長,河濱公園那裡發生兇殺案,有人因為搶看煙火結果發生推擠,演變成械鬥,你趕快過來吧。」

  「我……我馬上到。」掛掉電話,他咬了咬牙,回頭擺出笑臉。「學妹,我馬上回來。」

  「不送。」她神色淡然地道。

  「我真的會馬上回來。」他強調。

  「嗯。」她敷衍地應了聲,趁他換褲子時朝他下身偷襲,笑得很壞,「學長這種狀況能出去見人嗎?

  「學妹……」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

  「對了,學長意志力過人,一定可以克服,加油。」穿著水手服綁著馬尾的美艷佟乃頊軟綿綿地往床上一倒,裙擺撩高快到大腿根部,朝他揮著手,「慢走。」

  李傑生閉了閉眼,不斷地深呼吸,一鼓作氣抓起車鑰匙往外衝。

  也許,他應該好好地思考警察這份工作到底要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等到李傑生回家時,已經是一月二日的凌晨,他躡手躡腳進了房,像作賊般爬上了床,才剛將佟乃頊給摟進懷裡,隨即被鎖住了上手臂的關節,痛得他直拍床板喊投降。

  「學妹,是我、是我!」

  「就知道是你才會這麼用力。」她慢條斯理地說著,隨即用寢技將他壓制在床上。「很快嘛,原來相差二十四小時就是你說的馬上。」

  「學妹,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這個世界瞬息萬變,不是他能掌握的。

  「那你待在江湖就好,別回來呀。」

  「我人在江湖心在家,學妹,我要水手服……」

  「燒了。」

  李傑生倒抽了口氣,「不——」

  「我說了,機會只有一次。」

  「沒關係,沒有水手服,有學妹也是一樣的,學妹,我好想你,好想你……」趁她不備,他反將她壓在床上,不住地吻著她,啞聲央求著,「學妹,是我錯了,我不該故意激你主動,從今以後都讓我主動好不好?」

  「你想得美,我沒有點頭,你就不准碰我。」她冷笑。

  「學妹……」

  「走開。」她淡聲道。

  「不走,大不了再違規一次!」他餓了太久,美食當前,不化身為狼怎麼對得起身為男人的自己!

  見狀,佟乃頊環抱住他,不讓他瞧見得逞的笑,任由他一再索求,直到——

  「李傑生,你夠了喔!」他到底是想要做幾次?

  「大不了再記兩次違規嘛……」天曉得下一餐在哪,總得先屯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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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9:07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

  二〇一七年一月二十日。

  晚上八點,醫護人員進行例行性巡房,進房後隨口聊著,「快過年了,有沒有什麼計劃?」

  「還能有什麼計劃?還要排班呢。」

  「就是,想出國也排不出時間。」

  躺在病床上的方仲和張著雙眼,看著醫護人員站在他的床邊,聽著她們低聲交談,從過年計劃到抱怨醫院排休制度,感覺厭煩不已。

  煩死了,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動?他已經厭倦了只能一直躺在這該死的床上,聽這些該死的無聊對話,他要離開病房,離開這該死的醫院!

  他無聲咒罵著,恨恨地瞪著病床兩邊的醫護人員,眼角餘光突地發現有一雙紅色的手從臉的兩側伸出,他猛地倒抽一口氣,目光梭巡著,確定房裡只有兩個醫護人員,那麼……這雙手是誰的?

  儘管內心驚慌恐懼,他還是拚命說服自己,肯定是有人存心玩他,故意嚇他,不用怕!

  然而,當那雙紅色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時,他整個人僵住了,只因那雙手是冰冷的,而他可以感覺到那手上沾滿黏膩的液體,他試著張開嘴,卻怎麼也喊不出聲音。

  掐住方仲和的雙手驀地往下扯,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不斷地往下沉,沉進了如液體般柔軟卻又冰冷的空間他不斷地掙扎,殷紅的眼直瞪著還在低聲抱怨的醫護人員,一開一闔的嘴不斷求救,卻擠不出半點聲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醫護人員一前一後離開病房,就在燈關上的瞬間,他的視野莫名變得清晰,床邊浮現一張張猙獰的面孔,或熟悉或陌生,一雙雙染血的手不斷地拉扯他。

  方仲和驚恐得扭曲了臉,感官的恐懼凌駕在所有痛楚之上,逼出了他的淚水,就在時鐘來到八點八分時,病房裡的儀器已經完全停止,他的眼睛大張,死不瞑目。

  而他的靈魂,還在惡夢裡繼續下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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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9 01:29:26 |只看該作者
新的挑戰 綠光】

  話說那一日,阿編要我收信,點開一看,原來是新花園系列主題書的粗略大綱,不禁想,去年書展時,螞蟻編說過新花園的稿子已經排到三年後,意指現階段以古代稿為主,要寫現代稿,稍後再說。

  結果咧,寫現代稿的機會來了,但仔細一瞧,原來是有穿越的戲碼穿插。

  再往下看仔細之後,疑問像是泡泡般一個個冒出頭,回頭再看一遍,確定是新花園的稿子無誤,更教我滿頭霧水了。

  「粗略的大綱看完了嗎?」電話那頭,螞蟻編用她一貫的歡快語氣問著。

  「看完了。」兩頁而已。

  「覺得怎樣?」

  「……現在是要寫宅書舘的稿子嗎?」我忍不住問了。

  「哪是,上頭有寫新花園啊。」

  「可是新花園的稿子怎麼會有這種設定?我的女主角怎麼會是連續殺人犯?!」

  「你不喜歡?」

  「喜歡啊。」特別嘛,羅曼史怎麼可能出現連續殺人犯的女主角。

  「對吧對吧,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

  「可是連續殺人的手法全都交給我設定嗎?」

  「對呀,我只負責給你男女主角和故事背景,其他你自己玩喔。」

  「怎麼殺呀……」這是一個非常深奧的問題,雖然我喜歡懸疑驚悚,但是突然要我撩下去玩,就怕玩得不夠好。

  「很簡單啊,女主角就是智慧犯嘛,所以屍體一定找不到,也許有一台絞肉機可以毀屍滅跡什麼的。」

  「……螞蟻,絞肉之前要先切塊,兇手如果是女孩子可能要拿鋸子,可是鋸子會噴得到處都是血,而且力氣不夠大還鋸不好,況且要上哪買絞肉機?骨頭又要怎麼處理?重點是這是羅曼史吧,一定要這麼血腥嗎?」

  電話那頭傳來螞蟻編依舊歡快的笑聲,於是,這個問題我自個兒思考就好,很怕跟螞蟻編聊到最後,這本書會移到其他書系。

  由於這是一個從現在穿到前世,再回到已改變的現在的故事,主軸明確,但帶著前世今生的味道,就得要稍稍點出因果的問題,故事組合的過程倒是簡單,但是進行時就會發現——想的比寫的還美。

  三個現場,完全沒有放慢節奏的餘裕,只能用快板去處理了。

  最開心的是還能加入一點點的靈異,稍稍滿足一下自己,畢竟要在羅曼史裡穿插這些場景的機會真的不多呀。

  最後呢,不免俗套地跟大家拜個年,由衷希望在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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