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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薰 -【姨娘人財兩得(紅顏好好命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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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薰 - 姨娘人財兩得(紅顏好好命之三)

唉,出車禍已經很衰小了,還讓她穿越成卑微姨娘,
想著從此以後人權、尊嚴都沒有,她簡直想一頭撞死算了,
好在老天爺沒太苛待,將來要伺候的大爺正是她在現代的丈夫,
縱使兩人穿來前即將離婚,但看在「同鄉」的分上好歹也會幫一把,
不料他做的倒是比想像中還要好,彷彿開竅了──
以前他只顧看報表、盯出貨,連她出差了剪頭髮了都一無所知,
現在雖然還是工作狂,但會顧及她的感受,有事也會服其勞,
不僅買鋪子讓她發揮長才,設計出一套套衣服賺金納銀,
甚至在知道她窩後宅窩到快長香菇後,帶她出去玩上一玩,
這下讓她熄滅已久的愛苗死灰復燃,還燃燒成熊熊大火,
只是就在她構思未來的藍圖,思考該生幾個娃娃一家和樂時,
他的祖母卻幫他娶了正妻,這臭男人還當晚就跟新娘子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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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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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嗡—

        房間有蚊子!

        柳如珊揮了揮手,想把蚊子趕開。

        昨天是公司的趣味運動會,七月在露天場地開運動會,大頭目都坐在有遮陽的地方,他們這些員工可是曬得七葷八素,她參加了袋鼠跳跟滾滾樂,肌肉上還能負擔,只是實在很想睡,完全起不來,只好告訴自己,蚊子也是生命,放過牠會有福報。

        於是,她只翻了個身,繼續夢周公。

        但還來不及睡著,又被一陣嗡嗡聲吵醒,而且她很清楚,睡意已經遠去。

        可惡的死蚊子,放你一條生路,非得讓我起來打死你。

        柳如珊懷著殺意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她熟悉的星空天花板,而是一個梳著兩條花辮子的古代人,圓圓的臉對著她直笑。

        臥,臥槽,不是蚊子,是鬼!

        柳如珊反射性的閉上眼睛,把被子往上攏了攏,開始在心裡默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春分!妳終於醒了,家安過來問了好幾次呢,大爺要是知道妳醒了,一定很高興。老太太還說,若妳能熬過這一劫,就算大爺還未娶妻,她也要先喝妳的姨娘茶,讓妳懷孩子,將來的大奶奶如果容不下妳,她老人家會給妳撐腰。哎,老太太這承諾可是比什麼都值錢,也不枉妳對大爺這麼忠心,多虧了妳,大爺只是撞到頭而已,要不是妳以死相拚,撐到護院趕來,躺在床上昏迷月餘的可就是我們大房的獨苗了。」丫頭稚嫩的聲音吱吱喳喳。

        這話傳入柳如珊耳中恍若雷響,她摸摸被子,是絲質的,帳頂是粉紅色刺繡花紋,屋子裡有木桌木椅,過去些是一對格扇。

        這,這,這是什麼?情趣摩鐵?但有摩鐵還附帶丫頭裝扮的工讀生嗎?那也太情趣了吧。

        「哎,看看我這腦袋,妳才剛醒呢,我就說這麼多,妳等等,小爐子上還溫著藥,趁著妳清醒,可以多喝一點。」

        身體好痛,該死的趣味運動會—對了,不是趣味運動會,是趣味運動會的隔天,運動會是週六,她還有週日的記憶。

        賀呈志來接她,眼下是遮不住的黑眼圈,但她不想問,都要去律師事務所協商離婚資產分配的兩個人,關心是多餘的。

        有時候她很難理解,相愛的兩個人怎麼會走到無話可說的地步?曾經曬得一手好恩愛,讓周遭人羨慕不已,可是結婚後就變得好難,柳如珊始終不明白,明明他們都沒變。後來她只能告訴自己,大概是他們的愛情禁不起相處的考驗,只能趁受到更大的傷害之前止血。

        直至看到那輛逆向車子之前,他們一路上都沒人說話,之後就是尖叫,劇痛,瞬間失去意識。

        這裡絕對不是醫院,所以她……穿越了?

        不是馬爾泰若曦,而是一個叫做春分的丫頭?

        舉起手看看,比她原本的手還要小上一些,這時隱隱約約,有什麼東西流進腦子裡—

        「以後妳叫做春分,到翔雲院服侍大爺。」

        「柳大娘,就當我多事提醒,春分以後既然是大爺那邊的人,你們就少去找她,大爺見她家中簡單樸實,這才可能喜歡,要是剛剛提拔上去家人就找個不停,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看在主人家眼中都是沒個本份的,說不定過幾個月就不要了。」

        「唉唷,柳大娘妳怎麼才忍三個月就來跟春分討錢了?妳可別為了幾兩銀子的事情斷了女兒的將來,妳看二爺的許姨娘,這受寵得可是讓全家都脫了奴籍,還做起了小生意,但要是妳不斷來翔雲院打擾,大寶小寶即便有個姊姊能伺候大爺,也是翻不了身。」

        「妳們既然被提拔成通房,就得知道規矩,我們趙家絕對不允許庶生嫡前,伺候之後便乖乖領藥喝,誰要是敢藏肚子,想用孩子來博姨娘身分,也行,等瓜熟蒂落,我便去母留子。」

        「大爺您在榻下躲著,千萬別出聲,婢子會想辦法纏住他們的。」

        有點像是在看別人,但又有點像是自己的故事。

        柳如珊既懵又怕,轉過身閉上眼睛,內心忍不住把賀呈志罵了一頓—兩人結婚一年多,一來資產不多,二來從交往到結婚都是一人出一半,偏偏他說要到律師事務所寫協議書,這樣清楚點。

        她就不懂了,房子賣掉,錢一人一半,屋子裡的東西誰買的就歸誰,這樣有很難懂嗎?行行行,電風扇給你,吹風機給你,拖鞋給你,筷子也給你,快點跟我離婚好不好?

        賀呈志說,不行!

        所以他們才會拖了幾個月還沒離成婚,也才會有他來載她去律師事務所,卻出車禍的事情。

        「春分。」最開始被她以為是女鬼的那個圓臉丫頭捧著一個漆黑盤子進來,上面有一個白底雙魚紋的磁碗,「我已經讓福兒去老太太跟大爺那邊回稟了,妳先喝藥。」

        嗷,這藥味……有點厲害。

        但她清清楚楚感受到全身上下傳來的痛感,因此也不矯情了,在圓臉丫頭的幫助下起身,端起藥碗就喝。

        喝完,打了個嗝,圓臉丫頭笑著要她張嘴,接著把小碟子上的蜜餞放入她嘴巴裡。

        那蜜餞不知道什麼做的,一入口,那苦得讓人全身發抖的味道瞬間消散不少。

        柳如珊是專案經理出身,見過無數賤人,經過無數風浪,思緒冷靜清楚,剛剛捏了自己半天都沒夢醒,她覺得自己應該就是死後穿越無誤了。

        雖然很難接受,但她不能浪費時間,就像案子被退了,難不成她要哭嗎?當然不是,而是趕緊投入下個案子。她當上主管後最大的心得就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要去問為什麼,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要去問為什麼,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要去問為什麼,因為很重要所以要默念三次。

        沒有為什麼,就是得接受,然後想辦法,就像現在一樣,不趁現在多瞭解一點原主,難不成病好之後要裝傻子?
於是她開始套話,沒多久就得出個大概。

        這個朝代不是秦朝漢朝,不是隋朝唐朝,而是從來沒聽說過的大東朝,有山有海,幅員遼闊,境內大河無數,四季分明,工商繁榮,只要勤勞點就不會挨餓,是近百年難得的盛世。

        主人家姓趙,落地在京城已經上百年,做的是布匹染料生意,已經是第四代了,家中小有積蓄,但卻是子嗣單薄,三代單傳。

        到了趙老太爺這一代好不容易有了兩個兒子,大兒子趙仁,娶妻馬氏,生子趙左熙;次子趙義,娶妻羅氏,生子趙左齊,另有庶子趙左豐,庶女趙瑞兒,趙珮兒。

        相對於還算興旺的二房,大房是顯得太單薄了,但也沒辦法,趙仁當年攜妻子南下探視病重的岳父,由於天氣太冷怕凍著孩子,故沒帶上趙左熙,沒想到卻在山上遇到劫匪,一行無人歸來。

        趙老太爺跟趙老太太自然悲痛萬分,只是兒子既然已經不在,還是得先考慮眼前問題,當時趙左熙不過四歲,便由趙老太太帶回院子親自扶養,直到十二歲,他才回到當時趙仁住的翔雲院。

        春分原本叫做柳招弟,是家生子,父親柳興,母親是個丫頭,成親後便稱柳大娘,雙胞胎弟弟叫做大寶跟小寶。

        柳興對她這女兒挺好的,但柳大娘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她極度偏心兒子,柳招弟被選上進入翔雲院當二等丫頭,她不為女兒高興,竟纏著管事的方嬤嬤問能不能讓大寶頂女兒的缺,怎麼說去大爺院中做事都比當外院下人出息,要是能得大爺信任,將來說不定能混個管事做做,方嬤嬤回了不行,柳大娘又繼續說那就讓二寶去吧,二寶可比大寶伶俐多了。

        方嬤嬤被她纏得來氣,怒道:「主人家要誰去服侍就是誰去服侍,誰讓妳換人的?不過是個家生子,還真把自己兒子當寶啦。老太太指名招弟,是見她腰圓玉潤,調教好了就能進房伺候,妳讓大寶去當通房嗎?大爺可沒龍陽之好。」

        柳大娘知道老太太這回是挑通房,這才罷休,但想想還是不甘願,又跑去帳房那裡,讓帳房先生把招弟的月銀直接給她,帳房笑說月銀是整筆派下去的,再由各院管事嬤嬤分派,想要招弟的月銀,得去翔雲院問。

        柳大娘不敢再去惹方嬤嬤,只好跟女兒耳提面命,每個月得把月銀交回來給她,春分也算乖巧,每月初便找時間回下人房,把銀子交給柳大娘,剛開始倒也還好,只是柳大娘看銀子沒多,心裡不太舒服,明明聽說服侍主人家的丫頭都有賞銀,老太太那裡的白玉姑娘,白琴姑娘,每個月光是各種賞銀就快要十兩銀子,見春分這幾個月始終只拿五百文回來,覺得奇怪。

        春分說自己現在還是二等丫頭,只負責灑掃,別說替主子拿東西傳消息這種好差事,連大爺的面都見不著,哪來的賞銀?

        柳大娘卻是聽了大寶媳婦的挑唆,認為春分私藏銀子,於是找了一天藉口有事情找春分,帶著大寶媳婦進了翔雲院後的下人房翻箱倒櫃。

        春分房中還住著夏至,小雪,大雪,三人一看哪裡忍得住,於是嚷嚷起來,引來其他婆子,後來是牛婆子出言提醒,說春分待在翔雲院,哪日登天了就能幫助兩個弟弟,她這做母親的要是故意扯她後腿,讓主人家不高興,把春分打回外院當丫頭,柳家可就一點希望也沒了。

        柳大娘跟大寶媳婦想起許姨娘的娘家全家除奴籍這件事情,這才罷休,春分也才得以過上清靜的日子。

        等趙左熙十六歲那年,由趙老太太親自作主,讓春分,夏至兩個丫頭當通房,如此過了一年多,趙左熙正預備談婚事卻遇到盜匪,雖然沒受重傷,頭卻被倒下的大花瓶給砸了,醒來後便有點迷迷糊糊,趙老太太覺得長孫受驚,堅持讓他上玉佛山上的別莊住一陣子,沾沾佛氣好壓驚。

        趙左熙遇襲衙門雖然查不出原因,但京城前陣子有一群盜匪入侵,不少富戶都被打劫,死傷皆有,故趙家也就默認自己被劫,所幸春分忠心,不然長房這唯一的苗子可能就沒了。

        至於圓臉丫頭叫做遂花,是方嬤嬤的孫女,跟姊姊滿花負責照顧春分。

        柳如珊在心中已經把趙家關係圖畫出個大概,一言以蔽之,大房單薄,二房興盛。

        大房是沒什麼好打聽了,就一個主子,而且柳如珊隱隱有著關於春分的記憶,明明沒見過趙左熙,卻能想得出怎麼給他梳頭,換衣服,雖然沒看清楚五官,卻很清楚這人就是遂花口中的大爺。

        而二房興盛,相對的也就複雜得多。

        看著遂花笑語晏晏,柳如珊還是希望這是一場夢,最好醒來是在醫院裡,他們都只受了點輕傷,護士笑著說沒有不舒服就能回去了。

        然後她跟賀呈志還是決定前往律師事務所簽字,這次他很乾脆,兩人離了婚,不再有任何關係,她依然是那個叱吒商場的專案經理,在自己的圈子裡混得好再交男朋友,只是這回不結婚。

        然而,事情沒有這樣好,因為感知越來越清晰,身體溫暖,腳底冰涼,前胸後背不時有刺痛傳來。

        這不是夢境,這是她的身體。

        真穿越了?

        柳如珊不敢相信有這種事情,但每一寸的感覺都在告訴她,這是真的。

        「遂花,我這一病躺了多久?」

        「大半年了,那些賊人實在太狠。」遂花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不過妳放心,老太太說了要喝妳的姨娘茶,別的不說,就看在妳捨身救了大爺的份上,將來的日子不會難過的。」

        柳如珊想了一下才明白,春分身上肯定都是刀疤,即便痊癒,趙左熙見到這身子也不會喜歡,男人不來,她就不會有子嗣,古代的女人要是沒兒子,那就是一輩子沒指望。

        通房啊,好運的當上姨娘,普通的一輩子是通房,更差的是主子不要轉手給了下人,趙老太太說要喝春分的姨娘茶,就是賞春分的恩典,沒子嗣一樣有名份,只要趙左熙記得自己的命是誰救的,春分就不會過得太差。

        至於二房,柳如珊又略施話術,便誘得遂花將消息嘩啦嘩啦倒出來。

        趙老太爺跟趙老太太一心想補償長孫,給趙左熙娶個好媳婦,以告慰趙仁跟馬氏在天之靈,只是心大家世卻沒這樣大,高門之女看不上趙家,門戶差不多的趙家又不願意,蹉跎來蹉跎去,趙左熙就這樣一年大過一年。

        二房的趙義跟羅氏夫婦一看不行啊,自己的寶貝兒子就這樣被拖著不能成親嗎?在羅氏一哭二鬧後,趙老太太只好允許趙左齊先行成親,娶的是羅氏自家的姪女。

        趙左齊卻是不願意,嫌羅家表妹嬌氣,羅氏一心覺得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因此不管兒子意願,還是說了親,美滋滋的想著媳婦是自己親姪女,將來婆媳一心,不用怕誰鬧。卻沒想到小羅氏器量極小,過門後聽說丈夫很寵一個許姓通房,直接把那通房叫來房裡硬是灌了絕子湯,趙左齊回來後氣得跳腳,一怒之下當場就讓那許姓通房奉茶,抬為姨娘。

        這下換小羅氏跳腳了,給通房喝藥怎麼了,不過就是個下人而已,丈夫居然還給那小賤人撐腰,她才過門幾天就將人抬為姨娘,這讓她以後在和盛院怎麼當家?嬤嬤丫鬟都看著呢!

        這雞飛狗跳的,自然驚動吟風院的趙義跟羅氏,羅氏很頭痛,兒子這樣的確打媳婦的臉,只是媳婦器量也太小了,通房再受寵也只是個下人,有必要下這種重手嗎?圖一時痛快失了丈夫歡心,划不來,想整治通房多的是辦法,喝藥是最差的。

        一邊是親兒子,一邊是親姪女,羅氏只好勸彼此各退一步,通房許氏從此成了許姨娘,但相對的,小羅氏給藥這件事情以後不准再提。

        事情當然不是這樣就過去了,許姨娘從小服侍,趙左齊跟她感情深厚,見她這番受委屈,為了安慰佳人,他不但讓許家除了奴籍,還拿了兩百兩給許姨娘的家人做生意。

        至於和盛院內,他便通房丫頭輪流睡,就是不去小羅氏房中,小羅氏給了一次藥,丈夫發了大脾氣,公婆也不高興,自然不敢再給,就這樣兩個通房有了身孕,雖然都是女兒,但也夠小羅氏嘔了。

        至於三爺趙左豐已經訂親了,也是羅氏的娘家人,明年過門,生母陳姨娘對這件事情很不滿意,但她一個姨娘又能說什麼,嫡母把娘家女子許給庶子,這是看得起庶子,趙左豐雖然不願意,也只能謝嫡母費心。

        「三爺訂親後整個人就很沒精神,二奶奶是嫡女都這樣了,未來的三奶奶是庶女,規矩跟眼色只怕更差。」平常在院子裡不能講主人家的事情,難得有人問起,遂花說得眉飛色舞,大宅院中有什麼瞞得過下人,自然能講的都講了。

        柳如珊心想,這趙家人看似有規矩,其實沒規矩啊,就算她不愛民俗歷史,也知道在古代一定是長幼有序,怎麼會讓弟弟先成親,即便羅氏哭鬧,也該讓她繼續哭鬧。

        還有,方嬤嬤教訓春分跟夏至伺候完要喝藥,因為趙家不准庶生嫡前,那趙左齊那兩個女兒趙嫻真,趙嫻茱是怎麼回事?
要說整個趙家,最有腦子的應該是那許姨娘,不過是個丫頭,居然能伺候出這樣深的情分,光是看趙左齊為她做的事,就知道這許姨娘真的不簡單啊。

        有些人會有反叛性格,趙左齊明顯就是這種,因為母親不顧他的意願讓他娶了小羅氏,所以只要能讓小羅氏不開心,他都會去做,受益者就是許姨娘。

        想想,還好她穿越的這個春分是大房的通房,要是穿到二房,那日子可夠嗆,有個叛逆的二爺,腦子不好的二奶奶,生不出孩子卻受寵的姨娘,有孩子卻抬不上去的通房,光想就頭痛—安慰了自己一番,但並沒有比較好。

        這次第,怎一個囧字了得?

        是一場夢,不是一場夢,是一場夢,不是一場夢……柳如珊在冬末醒來,直到現在兩個多月過去,已經是春天了,她終於接受這不是一場夢,接受自己不再是柳如珊,而是春分。

        是春分!

        一樣姓柳,連容貌都一樣,鏡中的少女就是她高中時的樣子,所以不用問了,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

        身體好了,但問題來了,難不成她真要當那個趙左熙的姨娘一輩子?她是不希罕受寵,但當個妾室算什麼出息,可她就是個奴,沒有戶籍紙哪裡也去不了,退後一步說,她還沒什麼銀子呢。

        她殘存著春分部分的記憶,所以知道私房錢在哪,可以下床後,她打開暗格看了下,當了一年多的通房,存下來的居然才一點碎銀子,這能幹麼啊。

        她原本想說如果有兩個大金元寶,她就去求趙老太太讓她除奴籍,看在她忠心為主,身子又留了疤,不可能得趙左熙歡心的情況下,正常人都會允許吧?然後憑著她的才幹跟那些金子,她還不變成大東朝的胡雪巖!

        可她連本錢都沒有,現實很嚴峻,求良籍還可以,再求財恐怕就超過底線了。

        一個女人伺候了大爺一年多,居然只有幾塊碎銀子?真不知道是趙左熙太小氣,還是原主太傻,真的把銀子都給了娘家。

        當然,照顧娘家不能說是錯,但柳大娘明顯把她當搖錢樹,這種情況下真不用這麼孝順。

        柳如珊……不,是春分,幾乎是絕望的鎖回暗格,想到趙左熙最近會回來就一陣心煩,能不能永遠待在玉佛山上啊—啊喔,不對,他回來就得娶妻生子了吧,到時候會有主母啊!

        古代的主母很可怕,看小羅氏就知道了,許姨娘不過受寵了些,就被灌了絕子湯,萬一將來的主母對於她這個有趙老太太撐腰的姨娘也看不順眼怎麼辦?她不想生趙左熙的孩子,但不代表她不想當母親啊。

        她的理想是除奴籍,做生意,招良為婿,生小娃,萬一主母也硬灌她一碗湯藥,她就不用生孩子了。

        好煩!

        怎麼不讓她穿越當凱羅爾呢,好歹是當主人,丫頭可是隨時會被發賣啊,沒有自由就算了,連基本保障都沒有,可怕。

        「春分姊姊。」另一個最近熟識的丫頭進來,一臉笑意,「我來告訴姊姊一個好消息。」

        她叫香花,也是家生子,跟遂花滿花一樣都是二等丫鬟,不過遂花滿花是方嬤嬤的親孫女,她們覺得春分雖是通房,但說白了也是丫頭,既然都是丫頭,彼此間喊名字就好,香花卻是比較自覺,認為春分好歹是侍奉大爺的,便加上一句姊姊。

        「什麼?」

        「姊姊要不要猜上一猜?」

        「既然是好消息,快點跟我說吧,我都病了這段時間,還真需要點好消息。」雖然春分也不知道什麼對她來說算是好消息。

        「是夏至姊姊回來了呢,先去茂林院見老夫人,等磕過頭就會來翔雲院了。」

        趙左熙受驚上山,夏至便跟去服侍了。

        春分聽了很高興。哎,其實見了面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但內心就是很歡喜,她想原主一定跟夏至很親很親。

        香花陪著她大概兩刻鐘,便有個身姿曼妙的女子過來,看著她一臉笑意,「瞧瞧誰來了?」

        春分內心浮現一個名字,瞬間喊了出來,「夏至!」

        「春分。」夏至走到榻邊,握起她的手,很是高興,「妳醒了就好,我在玉佛山最惦念的便是妳能不能醒來,大爺也一直記掛著。」

        「有勞大爺記掛了。」嗚,這就是丫頭的命,她不能說誰要他記掛,要說謝謝他記掛。

        「香花出去吧,我跟妳春分姊姊說幾句悄悄話。」

        香花乖巧的給夏至倒了茶,出去的時候又把格扇給關了起來。

        春分有點忐忑,這夏至對她這樣好,不知道會不會看出來她不一樣了。

        夏至細細看著她的臉,嘆口氣,又笑了,「大爺遭劫後變了很多,玉佛山上的住持說,大爺被花瓶砸中頭,本該不在人世了,是命硬才活了下來,只不過天門破了,三魂七魄去了一些,所以不太一樣,我瞧妳也是,神情跟以前不大相同。」

        春分心虛的摸摸臉,「哪裡不一樣?我自從醒了之後,每天廚房都燉煮不同的東西,怕是吃多變胖了,妳才覺得臉生。」

        夏至噗嗤一笑,「胖了也比瘦著好,能吃身體才能好啊。」

        「對了,妳說大爺差點活不了,可遂花跟我說,大爺並沒什麼事情。」春分問。既然回不去了,好歹把事情弄清楚點,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露出破綻。

        「大爺外表是沒什麼問題,但大夫說腦內有瘀血,妳也知道那花瓶是玉石做的,又比一個人還高,大爺真是命硬,要不然被那東西砸到哪還能活。」夏至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大爺在玉佛山上可是迷糊了好幾個月才恢復原本的樣子呢,剛開始還不認得人,所幸養著養著慢慢好了。」

        春分納悶,「既然受傷,怎麼不在家休養,還要上玉佛山,不是舟車勞頓嗎?」

        「我不過是個丫頭,哪懂得老太太在想什麼,吩咐讓我跟著我就跟著了。」

        春分想想也是,「既然如此,妳怎麼能回來?」

        「我便是特別來跟妳說這事情的。」夏至一臉喜氣,「大爺給我除奴籍了。」

        「除,除奴籍?」春分這下真的是驚訝了。

        「是啊,大爺說我這一年在玉佛山照顧他有功勞,便讓我恢復良籍,又給了我一百兩,讓我招婿過日,我回來給老太太磕頭,下午便要去官府改身分了。」

        「夏至,這太好了,太好了!」春分打從心底高興,「恭喜妳。」

        在這個時空醒來已經數月,她充份瞭解姨娘真不是人幹的事情,至於通房就更糟了。

        拿二房來舉例,即便許姨娘那樣受寵,她也不能上桌用餐,趙左齊跟小羅氏吃飯時,她得站著在後頭佈菜,等他們吃完了,她才能回房吃廚房送來的次等飯菜,至於生了趙嫻茱的采青,生了趙嫻真的采竹就更尷尬了,孩子長大連姨娘都沒得叫。
所以啊,她真不懂為什麼這麼多丫頭想去伺候爺們,就算穿著綾羅綢緞也是低人一等,大東朝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即便受寵,丈夫只怕也只是把妳當成一個擺飾,貪圖得不過是賞心悅目,不見了?再買一個就好。

        不如小門小戶,一夫一妻,白天男耕女織,晚上同桌吃飯,就算不富裕,至少也不委屈啊。就拿許姨娘來說,她不信許姨娘在給丈夫跟主母佈菜時不委屈,自己在小房間吃次等飯菜不委屈,采竹跟采青就更委屈了,孩子都讓小羅氏抱去養了,將來孩子認不認自己這個親娘都難說。

        「我這一脫奴籍,以後再沒理由進入趙家,妳一日不脫奴籍,也不能出趙家,我們姊妹一場,所以特別來見妳,我若找到好地方落腳,會寫信給妳,將來若大爺也讓妳除了奴籍,就來找我。」夏至握了握她的手。

        春分聽她這麼說,心中甚是感動,情緒湧上,聲音就哽咽了,「夏至,妳要好好的。」

        「我一定會,當了這麼多年丫頭,好不容易熬到這天。大爺雖然不難伺候,但當個下人還是苦啊,我多想有一天能睡到日上三竿,而不是公雞一啼就得起床,晚上還得值夜睡在榻上,不僅不能翻身,連腳都伸不直。」夏至搖搖頭又點點頭,「大爺只怕過陣子就會回來,我跟妳說,妳記得了,大爺病好後不喜歡有人床上伺候,妳可別主動。」

        春分一驚,對,還有這點,趙左熙回來她不能不伺候,但她不想啊,要跟沒感情的人做那種事情,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舒服!

        可是夏至剛剛說什麼,大爺病好後不喜歡人家伺候?

        「我們在玉佛山上,小雪主動了幾次,惹怒大爺,直接貶她為粗使丫頭,現在還在提水洗衣,我謹守本份,大爺這才賞了我良籍紙,所以妳別重蹈小雪的覆轍。雖然妳不是愛爭寵的人,不過聽方嬤嬤說,老太太承諾等大爺回來就讓妳當姨娘,我怕老太太催妳生子,妳便主動了,反而讓大爺不喜,所以多事說了一聲。」

        春分嘟囔,「要是大爺不舉就好了。」

        夏至沒聽清楚,「妳說什麼?」

        「沒有,謝謝妳特地來說這個,我會注意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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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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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2: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經過數月的調養,春分終於迎來了這天――—醫娘宣佈她痊癒了,不用再吃藥,也不用再吃補。

        方嬤嬤笑咪咪的說:「那好,下午就去跟老太太磕頭吧。」

        春分內心還沒耶完,聽到這句就蔫了,然而現實不容她說不,換了一身衣裳,跟著方嬤嬤出了翔雲院。

        來到這裡數月,第一次到趙家的花園,還真是古色古香,池塘,曲橋,水榭,鵝頸椅,這是林家花園吧?

        說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卻有種熟悉感,她甚至知道經過一條左側種了十幾棵環抱大榕樹的青石磚道,穿過月門,往左走一小段,就是趙家最主要的院落,茂林院。

        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好像有個記憶庫在心中,需要什麼就進去找,大部分是能找出來的,譬如方嬤嬤跟夏至,譬如翔雲院的格局,或者趙家的格局,但也有少部分怎麼找都找不到,例如趙左熙的樣貌,她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來這主子長什麼模樣,是高是矮,是瘦是胖。

        茂林院的守門嬤嬤見是方嬤嬤,自然沒阻攔—――方嬤嬤的母親是趙老太太的奶娘,方嬤嬤跟趙老太太是一起喝奶長大的,當年趙老太太嫁入趙家,一家陪房過來。

        後來趙左熙十二歲搬回翔雲院,趙老太太不放心,便把最信任的方嬤嬤一家指派給了翔雲院。

        在趙家,別說一般下人,就算羅氏,小羅氏這幾個媳婦也會敬方嬤嬤三分,所以方嬤嬤帶人進茂林院,自然不會被阻攔。

        趙老太太正在看帳本,見到方嬤嬤,笑說:「妳這老東西也知道要過來看看我?」

        「小姐開玩笑了,老奴知道小姐關心春分那丫頭,好生照顧著呢。」既然是陪房,方嬤嬤始終沒改稱呼,還是稱趙老太太為小姐。

        趙老太太這才看出跟在後頭的人是春分,高興的放下帳本,「春分可大好了?」

        這丫頭實在太忠心了,當時要不是她替左熙擋著,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大房就這麼一個血脈,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任何損傷。

        春分連忙跪下,「謝謝老太太關心,婢子已經好了。」一邊跪下,一邊內心又忍不住哀傷,好想除奴籍,動不動就得下跪,真不是人幹的。

        「之前她雖然醒了,不過醫娘說還沒全好,怕過了病氣給小姐,所以沒帶過來磕頭,今日醫娘說已經痊癒,這便帶過來給小姐瞧瞧,好讓小姐放心。」方嬤嬤解釋。

        趙老太太和藹的說:「不用跪了,起來吧。」

        也不早說,都已經跪了才叫人家不用跪……話雖如此,春分還是磕了個頭,「謝老太太。」

        趙老太太笑著說:「倒是挺乖。」

        方嬤嬤陪笑,「老奴瞧著也是挺老實的。」

        見春分起來後也低著頭,趙老太太更覺得滿意—――當初一時感激,說出無論如何會抬成姨娘的話,後來想想卻後悔了。別的不說,就看許姨娘怎麼恃寵而驕,鬧得和盛院既不和也不盛,一天到晚雞飛狗跳,萬一將來春分成了姨娘,自恃救過大孫子,想壓過正房太太時應該如何是好?

        有功提拔跟因寵提拔是完全不一樣的,許姨娘嘛,哪日不受寵了,左齊就算把她發賣了都無話可說,但春分卻是立有大功的,這種姨娘打不得,罵不得,一旦打罵,負心的就是趙家,是趙家無情無義,春分若個性不好,整個翔雲院也不會好。

        那日一時激動許了姨娘之位,後來想起常常後悔,不如給賞銀還好些,但話已經說出口又不能當作沒這回事,此刻見她知道進退,趙老太太稍覺安心。

        「大爺身體都好了,也該回來,妳幫我催催。」她吩咐道。

        方嬤嬤陪笑,「唉唷小姐,老奴只是個下人,怎麼能催大爺。」

        「不能催也得催,我要不是身體不好坐不得馬車,就去揪著他的耳朵回來了,都十八歲了,可不能再等,經過這次劫難,我也想開了,不再要求門戶了,趕緊娶個性子平和的好姑娘,給我生下曾孫才是正經。」趙老太太感嘆。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春分神色,見她聽到大孫子要娶正妻,不著急也不嫉妒,面色如常,內心更滿意了,心想如果是這樣性子的姨娘,就算提拔在正妻之前,正妻應該也容得下。

        趙老太太嘆了一聲,「算了,我也知道妳為難,妳傳話去別莊,說我入暑後身體不舒爽,已經好幾天不出門了,看看他回不回來。」

        方嬤嬤勸道:「小姐可別咒自己,好好勸大爺就是了。」

        趙老太太顯然對這孫子疼極,捨不得罵他不孝,只好咒自己不適。

        主僕倆又說了一陣,直到丫頭過來問晚飯要開在哪裡,趙老太太才揮揮手讓她們離開。

        春分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習慣了自己三十歲的樣子,突然又回到十七歲,感覺真奇怪。

        她是那種中等美女,絕對不會讓人驚豔,但看著舒服。她知道自己的優勢就是小家碧玉,因此即便有點首飾,也是盡量素淨,木梳沾著髮油把頭髮梳得光潔整齊,長髮用一支梅花簪固定好,這就行了,簡單一點的外貌不管什麼時代都能引人好感。

        「春分。」遂花一臉高興的小跳步進來,「奶奶剛剛跟我說,大爺要回來了呢,妳高興嗎?」

        聞言,春分腦海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孟克的吶喊,但她還是得裝作很高興的樣子,「是嗎?」

        沒過幾日,趙左熙果然回來了。

        根據她打聽來的流程是這樣的,他得先去茂林院見過老太爺,老太太,一起吃個飯,然後才回翔雲院。

        趙左熙在外頭住了一年多回來,肯定會給紅包,因此院中上上下下都很欣喜,打掃得比平常更賣力。

        春分聽了只覺得天打雷劈,好煩喔,主子回來了,她就不能再像過去幾個月那樣無所事事了。

        一來她有功在身,二來是大病初癒,既然主子不在,也沒人逼她做什麼,這些日子便是看看書,好歹知道一下大東朝的一切,順便練習古代技能,泡茶刺繡什麼的,她一樣也不會,靠著原主的記憶慢慢熟悉,而趙左熙回來,意味著沒主子的好日子結束了,她得慢慢「回憶」起自己是怎麼伺候趙左熙的。

        趙左熙自小被當成「趙家繡莊」的接班人來培養,個性也謹慎向上,每天四更起床讀書,四更!

        既然如此,身為通房丫頭的她自然得更早起,伺候梳洗跟點心,讀到辰初時分上了早飯,然後才輪到她吃早飯,用白話文說,兩點多起床,要七點多才能吃東西,而且過去幾年每一天都是如此,簡直虐待。

        早上洗衣房會把漿洗過的乾淨衣服送回來,她要分門別類放入抽斗,粗使丫頭會進來掃除,掃除完畢她得驗收,接下來就是空閒,直到趙左熙申時左右回來,伺候梳洗,伺候晚飯,伺候念書,他興致來了得陪睡,累了也不能回自己房間,而是要在小榻上值夜。

        值夜幹麼呢,預防大爺晚上要喝水找不到人倒,小榻真的是小榻,仰天腿伸不直,得側身彎曲才行。

        趙左熙要回來了,意味著她得開始當下人……唉,他就不能在玉佛山上的別莊住一輩子嗎?

        可惜不管春分再怎麼不願意,趙左熙還是回來了。

        翔雲院的人早在院中等著,包括她。

        雖然她很安靜,但院中所有人的眼光還是不時掃向她,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畢竟大爺回來,這姨娘茶就會喝,救過大爺的命,日子只會好不會差,更何況大爺還沒娶妻,院中無正妻,姨娘稱大王啊。

        趙左熙跨入翔雲院的瞬間,所有人都跪下了,此起彼落的喊著「見過大爺」。

        春分也跪著,隱隱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袍子的人做了個手勢,眾人才站起身子,她低著頭,眼角餘光看到那人進入大廳。

        方嬤嬤這才揮揮手,「好了好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春分,老太太說了,讓妳進來給大爺端茶,招弟這名字重男輕女,對妳不公平,還是繼續叫春分吧。」

        她說得喜氣洋洋,春分再苦也得笑。

        進入大廳,滿花早把墊子跟茶盤準備好。

        方嬤嬤一臉媒婆笑容,「柳春分給大爺奉茶。」

        春分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往前一跪,舉茶盤過頂,「春分給大爺奉茶。」

        等了會,茶盤沒有變輕,他沒拿起茶杯?

        不會吧,她現在的困境是當了姨娘雖然不見得好過,但不當姨娘肯定完蛋――—柳大娘那麼貪財,說不定將來得了幾兩銀子就把她許給別人為妻,給趙左熙當姨娘至少不會有轉手發賣這種事情,她這有功在身的刀疤身子,既不會被賣也不會被寵,所以她一定要當上姨娘才行。

        但現在他不喝茶,她怎麼辦?

        這時,茶盤終於輕了。

        呼,他拿起茶杯了。春分鬆了口氣。

        當茶杯再次放入茶盤,她再度磕頭,「見過大爺。」

        方嬤嬤臉上堆滿笑意,「恭喜柳姨娘。」

        「方嬤嬤,妳帶著人都出去吧,我有點事情想問問柳姨娘。」趙左熙說話了。

        聞聲,春分身體突然一僵。這是趙左熙的聲音?怎麼可能,這明明是賀呈志的聲音啊,只不過……年輕許多。
天,是他嗎?

        她也想過被逆向車子撞上後,自己來到這裡,頂替了因傷死亡的春分,那賀呈志去了哪?是在醫院醒來,還是去了其他時空?

        方嬤嬤領著幾個丫頭出去了,春分還捧著茶盤僵跪在墊子上。

        下一刻,她感覺有人拿起茶盤,又有人把她扶起來坐在椅子上,春分深呼吸幾次才抬頭,饒是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嚇著了,穿著深藍色袍子的趙左熙真的長得很像賀呈志。

        真是他?是他沒錯吧?

        春分腦子亂成一團,只覺得十分不真實。

        趙左熙倒了新茶,把杯子送到她手上,春分呆呆的喝了兩口,又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是了,這是趙左熙沒錯,她終於從混亂的記憶中找出來了遺忘已久的他的樣貌。

        接著趙左熙試探性的說了兩個字,春分聽了恍若雷鳴,因為他喊的是她現代的名字,如珊。

        不會有人知道這兩個字,除非趙左熙就是賀呈志。

        想到這裡,來到大東朝後春分第一次哭出來,搥了他好幾下,「你明明也來了卻躲在玉佛山,我還替你祈禱過你能在醫院醒來,你卻不吭聲。」

        趙左熙苦笑,「我也是剛剛才發現是妳。」

        所以他才沒有及時拿起茶杯,因為他也驚訝了,醒來後他也曾想過如珊去了哪,卻沒想過她竟然在家。

        原主雖然躲過襲擊,卻是被那一人高的玉石花瓶給砸死,他穿越後什麼也不清楚,被趙老太太以為是驚嚇過度失魂,送上了玉佛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玉佛山真有靈驗之處,他跟原主的記憶慢慢重合,雖不是什麼都能想起來,但已經可以到生活不露出破綻,原本他想在別莊住下,日後慢慢打算,卻禁不起老人家的催促,還是回來了。

        當他聽到春分的聲音,看到她與如珊相似的臉孔,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銅鏡時也嚇了一跳,這個趙左熙分明就是十八歲的賀呈志啊。

        既然有了自身的經驗,再來想如珊就簡單得多了,一定是跟自己一樣,穿越到了長得一樣的人身上。

        他知道回來後自己會有一個妾,滿身刀傷的丫頭無法再嫁,所以自己一定要收她,原主欠她的,就是他欠她的。

        春分擦擦眼淚,「我想過好多次趙左熙是怎麼樣的人,就是沒想過會是你。」

        趙左熙尷尬,他還真沒想過春分是什麼人,對當時的他來說那就是一個有救命之恩的丫頭,將來多賞點銀子就是了,其他的不重要。

        春分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氣,接著把茶水喝完,乍見丈夫雖然意外,但也沒什麼不高興,相反的,現在的情況就像在孤島生活一年後突然看到小伙伴,其實是開心的,有人可以討論《灌籃高手》還是《神劍闖江湖》,或者哼上兩句愛黛兒真是再好不過,一個現代人在這裡實在是太寂寞了。

        何況在現代賀呈志除了是工作狂之外,其實很好相處,他肯定不需要她早早起床伺候讀書,也不用她半夜睡在小榻上伺候喝水,最多就是他不喜歡人家動他東西,讓她幫忙整理,但這樣還是很好啊。她低血壓,這身體也是低血壓,早起超痛苦,光想著以後可以睡到天亮,她就覺得日子好上很多。

        想想也覺得荒謬,他們為了離婚而出車禍,沒想到卻一起穿越到瀕死的主僕身上。

        賀呈志不是個好丈夫,但撇除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這點,還算是個好人,只不過當這種人的妻子太挫折了,他永遠工作優先,即便她穿得超級性感,也敵不過海外廠商傳來的郵件,她感受不到一點甜蜜喜悅,話題永遠是下游廠商供貨不及,上游廠商在逼貨,他下個月底一定要親自去越南盯……

        兩人的工作都不輕鬆,談戀愛的時候他還會擠出時間跟她約會,看個電影,吃個飯,親熱一下,每年也一定會排出十天的假期跟她去海外旅行,雖然她與男朋友相處的時間算少,但他忙啊,能為她擠出這些時間,她很滿意了,比起問什麼答案都是隨便的約會,她覺得他們的約會更好,因為時間不多,每次都是接下來要怎樣怎樣,絕對不會有隨便這種答案。

        所以當他在瑞士的森林小徑上拿出婚戒,她完全沒猶豫就答應了,還很戲劇化的掩面哭泣,因為她覺得婚後的生活就是男女關係的延伸,他們不但能偶而約會,還能天天一起吃早飯,天天一起調鬧鐘準備睡覺。

        事實證明她想太多了,結婚後雖然天天見面,但相處時間卻更少了,他好像把她當飯友,每天早上一起吃飯就沒了,因為她睡覺的時候他還沒睡,夫妻一起躺下互相給晚安吻這種事情也只能留在她的幻想中。

        沒發現衣服是新買的,沒發現她胖了,當然對她剪短的頭髮也不知不覺,無止境的加班,回家也抱著電腦看。她為此檢查過電腦,懷疑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精彩小黃片,導致他如此欲罷不能,但弄了半個多小時還是只看到報表跟郵件備份,沒有小黃片。

        沒有?她不是輸給身材姣好的成人姊姊,而是輸給那些試算表?這個事實她不知該開心還是不開心。

        如果對手是成人姊姊,她可能還能藉著皮膚觸感贏過,她相信一個能抱著的女人可比一個只活在影片中的女人強,但對手是試算表耶,她要怎麼贏過一張張的進出貨明細?她又不能把自己變成開會報表。

        這種生活過了一年多,她真的很累,如果一個男人連妳從長髮變成短髮都沒感覺,那對他的感情到底還有什麼好期望的。

        跟這種男人過一輩子?不!

        她才三十歲,人生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找一個愛她的人結婚,生孩子,地球有三十五億男性呢,她的機會還是很大。

        偏偏跟賀呈志提離婚,他又不肯。

        她就不明白了,事實證明她這個妻子可有可無,既然如此幹麼不離婚,離婚至少還清靜點不是嗎?

        他們的共通資產只有那間一房一廳的房子,當初一人出兩百萬買的,在她的想法裡,要不賀呈志給她兩百萬,房子歸他,顛倒過來也行,再不然賣掉,賣多少兩人平分,但這些提議他都不要。

        她真的見識到男人可以盧到什麼地步了,不愛妳但也不離婚。

        但她是什麼人?上市公司的專案經理啊,見過的盧人還少嗎,他盧她就跟他磨,直到他點頭為止,前後過程四個月,比她歷代專案的時間都要長。

        然後就是那一天,跟著快要變成前夫的丈夫一起穿越了,而且這時代他是主,她是僕,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在這頭心思千迴百轉,那頭趙左熙也好不到哪裡去。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她,要說離開二十一世紀有什麼捨不得的,就只有她了吧。

        現代他身為賀呈志,母親前幾年過世後,他才知道父親另有一個愛人,甚至他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他無法理解,但這是大人的事情,如果連母親都原諒了,他也沒資格說什麼諒不諒解。

        他一直以為母親是知道的,畢竟兩個弟弟都有報生父認養,身為這個家庭的女主人,母親不可能不知情。

        他不想父親為難,偶而家族聚會見到那女人他會點頭,跟兩個弟弟則保持著不鹹不淡的關係――—沒一起生活過卻要當兄弟,那太難了,他覺得大家維持表面禮貌就可以。

        直到外公生日那天,他去給外公慶生,外公喝醉後想女兒哭了起來,說了很多事情。

        他這才知道,母親雖然明白,但卻是不甘願的,只是父親跟她說:「妳要是不吵不鬧,公司以後就會給呈志,不論怎麼說他也是我的長子,但如果妳要鬧,那就離婚帶著他走,我一毛錢也不會給妳。」

        母親是為了他才忍氣吞聲。

        那時他就覺得自己得努力才行,一定得把父親的公司接手過來,不為什麼,只為他終於知道母親為何總是鬱鬱寡歡,他得替母親出口氣。

        於是他放棄了學者的路,畢業後按照父親安排進入公司擔任經理,為了要在弟弟畢業前握住實權,他付出很大的心力,中文系學生空降到商務圈,專有名詞全不會,Office除了Word跟PPT之外都不懂,上班時得一邊查書,下班後得給自己補課,他發憤讀書,終於不再是人人暗嘲的草包經理,而是一個能保持出貨正常的經理。

        這一行要能準時出貨並不容易,因為下游廠商會因為各種關係短少出貨,甚至明明要十二萬件,他卻只出貨十萬,還完全不告訴你短少,等過了海關驗貨才會發現少箱子,而這時候已經要面臨門市分配問題。

        門市是最不能得罪的,一旦允許的數量有所短缺,造成活動瑕疵,門市下次就不會上架了,相同商品多的是,能取代的品牌也多的是,不見得要他們這家。

        他如果自己沒空盯貨,就會派心腹去,麻煩歸麻煩,但飛一趟就能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

        在兩個弟弟畢業前,他已經是兼任經理,手握兩大部門,而弟弟們也完全沒讓人失望,開始奪權之路。

        在董事會以壓倒性的票數決定他是下一任執行長那一天,他特意提早回到家裡,卻發現家中空無一人,直到很晚如珊都沒有回來,他忍不住打了電話。

       柳如珊的語氣很不好,「現在已經快一點了。」

       「妳怎麼還沒回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冷笑,「我人在新加坡出差,月曆上有寫,麻煩你去看一下。」說完喀的一聲,掛了電話。

        他走到月曆前,赫然發現有三天寫著出差,而且她昨天就出發了。

        昨天?對了,他跟董事會的人去喝酒,喝多了怕吵到她,所以直接睡在沙發,早上起得晚了,匆匆梳洗過後就去公司,根本沒發現家裡沒人。

        柳如珊從新加坡回來後,便跟他提離婚的事情。

        他第一個反應是,「不要。」

        她很是意外,「為什麼不要?」

        「為什麼要?」

        「你連我出差了都不知道,你覺得這種生活有意義嗎?我是覺得沒有。」柳如珊的表情看不出好壞,「我這半年跟沒老公差不多,住一起還得幫你洗衣服,我沒那種奴性。」

        「衣服我可以自己洗。」

        「又不是洗衣服的問題。」

        他執著起來,「妳剛剛說是這個問題的。」

        柳如珊看著他,「你需要的只是一個管家跟打掃阿姨,你不需要妻子,可是我需要丈夫,所以我得跟你離婚。」

        「我是妳的丈夫啊。」

        「你是嗎?不知道我出差,不知道我剪頭髮,連我們公司的警衛都發現我剪頭髮了你卻沒發現,丈夫不是這樣當的,我需要關心,既然我對你的生活可有可無,那不如離婚,我不想浪費時間。」

        他愕然,原來在她眼中,跟他的婚姻已經是浪費時間了?

        可是他不想離婚。

        這幾年的忙碌,這半年的衝刺,她是他心底最後那抹溫柔,只要等大權在握,慢慢把股份買下,他就可以空閒下來,或計畫小旅行,或計畫生孩子,總之跟她在一起什麼都好,就是沒想過她要離婚。

        可柳如珊十分堅決,後來他也想開了,要離就離,他可以追她一次,為什麼不能追第二次?只是沒想到會出那種事情。

        他在趙左熙的身體中醒來時十分錯愕又驚慌,一開始也懷疑過是惡作劇,但實在不像,歷經幾次昏睡醒來,總算接受了。

        接下來又是另一串的考驗,所幸原主是被砸到頭,所以他這個趙左熙就算有什麼不對也很好糊弄,在確切知道自己將以這個身分活下來後,他便開始收買人心,趙宅的大小事情由小廝家安,家華去打聽。

        跟原主的記憶重合後,他知道二房很麻煩,趙義雖然是親叔叔,卻什麼都由嬸嬸羅氏掌控,羅氏看他自然十分不順眼――—趙仁早逝,趙家繡莊將來卻不給同為兒子的二房,而是要給大房的長孫繼承,對羅氏來說,恨不得那尊玉石花瓶能砸死他,家產全部給自己的兒子趙左齊,這才叫公平。

        此外趙義有個姨娘陳氏,生有一庶子趙左豐,十五歲,十分謹慎從事,跟喜歡說大話的嫡子趙左齊完全不同,可惜再如何也只是庶出,因此並不得趙老太爺看重。

        趙左齊本身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志向,但羅氏跟小羅氏都是野心勃勃的人,這種母親跟妻子有時候會為他做出什麼事情很難說,得派人看著。

        身為大房嫡子,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有錢好辦事,家安透過羅氏的奶娘,把吟風院跟和盛院的下人都買通了幾個。

        至於翔雲院中的書信,當然命人拿去別莊了,記憶重合歸重合,但也不是事事清楚,能多知道一點趙左熙的事情是一點。
還有最重要的就是瞭解這時代,所以他想了最簡便的方式――—聽說書。

        每隔三五天他就會找不同的說書先生,讓他們說說大東朝的趣事跟軼事,而且什麼故事都聽,上至朝堂大事,下至後宅鬥寵,如此過了一年多,套路大抵都清楚了,反正基本道理是一樣的。

        譬如說一樣是趙家的孫子,他的地位有多高,趙左豐的地位有多低,都能透過各種故事明白,嫡長孫是無可取代的存在,也是家族正統,而庶孫不過就是開枝散葉的功能而已,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沒差,畢竟大房跟二房都有嫡子,趙左豐這庶子就顯得不是那樣重要了。

        也是因為把套路摸熟,下人也收買得差不多,他這才願意回到趙家。說來他跟原主有一點很像,都是必須奪得家產才行,前生為母親復仇,這生則是父親的遺願。

        趙老太爺從趙左熙年幼時就告訴他,他是趙家繡莊往後的當家,得好好努力。

        既然承了趙家的恩,他就想盡他所能的回報。

        如果這是趙仁的遺願,是趙左熙一直努力的目標,那麼,他會替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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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安靜不過一會,兩人的心思卻是已經繞了幾繞。

  春分還在想著怎麼開口,卻沒想到趙左熙先說話了,「既然已經來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從此你是柳春分,我是趙左熙。」

  春分點頭,那是自然,她還不想被當成怪物遊街。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麼辦?」

  春分心想,我是個丫頭,還能怎麼辦?

  原本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在翔雲院當個小透明,吃喝一輩子,跟夏至見過面後,隱隱有些盼頭,想著說不定將來大爺善心大發,也給了一百兩放她出去呢,她有現代技能,又沒有古代女人綁手綁腳的性格,還不大發利市?

  但趙左熙這麼一問,她腦袋好像有什麼東西流過。

  他雖然不是好丈夫,但卻不是壞人,說不定跟他提一下,他就放她出去了,畢竟是同鄉人啊,如果他們是穿成小姐跟小廝,她也會幫他的。

  「你之前不是讓夏至除奴籍了嗎?讓我也除奴籍吧。」

  他露出想笑又懷疑的樣子,「你怎麼知道?」該不會也收買了別莊的人吧?可是,她會想到這麼多嗎?她很信「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覺得人生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打聽跟收買不像她會做的事情。

  「夏至來跟我說的。」

  「春分跟她這樣好?」他讓家安查了二房,倒是沒怎麼打聽大房,畢竟翔雲院以他為尊,不需要太費心。

  「我感覺挺好的,和氣又暖心的一個姑娘,明明已經有了良籍紙,不用再給人磕頭,卻為了見我,又進了趙家最後一次,去給老太太謝恩。」她記得,夏至進房時自己是很高興的,那肯定不是她的情感,是原主的。

  不顧她一臉的期盼,趙左熙直接打碎她的夢想,「良籍的事情以後再說。」

  「為什麼?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是預備離婚的夫妻,「但即便是這樣,我們……」也算好聚好散啊。

  對夏至都這麼大方了,沒道理對她這準前妻這麼苛刻,他們以前可是連架都不吵的呢。

  「那個,你是不是覺得沒有小夥伴很寂寞?沒關係,你有空可以來找我聊天,我會學好古箏,用古箏幫你伴奏泰勒斯。」春分豪氣萬千的許諾。

  趙左熙卻是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你知道一顆菜瓜多少錢嗎?」

        「不知道。」她幹麼要知道菜瓜多少錢啊。

        「菜瓜京城一顆十二文,江南一顆一文,北方一顆要六十文。」

  「所以江南盛產菜瓜?」

  趙左熙伸出食指往她額頭一戳,「不是盛產,是產。」

  好吧,就跟越南出產各式布料,可越南經濟主力不是在布料一樣,她懂。然後呢?大東朝又不是菜瓜立國,幹麼這麼執著。

  「那我再問你,人參一枝多少錢?」

  這簡單,人參產於北邊,肯定北邊最貴,她病中吃過,有印象,「京城一枝五十兩,北邊一枝……四兩,南邊一枝兩百五十兩。」

  這是按照菜瓜的京城價,產地價,遠方價,這三者的比例推算出來的。「錯,藥品是整個大東朝均價,人蔘按照大小四十到六十兩。」

  春分怒了,「我又不是採買,哪知道這些彎彎繞繞。」「人吃五穀生百病,你連菜價藥價都搞不清楚就要出去,一百兩銀子只怕沒幾天就要給人騙光,你跟夏至或大雪不同,她們是土生土長的在地人,一百兩對她們來說很好過,也能夠過,你呢,不會買菜,不會起灶,還自己住,你知不知道自己住還得買婆子守門?」

  春分默然,自己住也這麼難?

  但她真不想待在趙家,不伺候主人的丫頭得做粗活,伺候主人的大丫頭嘛,她又沒那本事,剛剛奉了茶,以後就是柳姨娘,但是姨娘也得去盡孝,以後每天早上都要去茂林院聽老太太說教,想著就很煩。

  趙左熙正色道:「你還是乖乖待在趙家,別的不說,沒學會生火煮飯前可別想出去住,一百兩銀子過日子是夠,但若你想要做生意什麼的,那是萬萬不夠。」

  「一百兩不夠?根據我打聽的結果應該是夠啊,鋪子租金五兩,押金三個月,這樣二十兩,裝潢一下什麼的大概十兩,進貨五十兩,工人工資一個月五百文,明明夠。」

  趙左熙一條一條數給她聽,「下人一個月五百文,那指的是月銀,買身錢呢?來路不明的人你敢用?讓一個陌生人管著你的鋪子管著你的貨,人家要是捲款潛逃,你去報案都沒人理。

  「買來的下人至少得有來歷,他敢逃,牙行自然會負起責任,還有進貨,你們公司以前做成衣,你大概想走這條,可是在大東朝不管什麼行業都是一條龍的,就拿趙家繡莊來說,有自己的染布坊,有自己的棉田,桑田,跟幾個染石產出地也都有往來,這才做得起生意,一個外人不管是想買布還是買成衣,那都是不可能的。」

  春分無法反駁,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唉,吃人蔘沒有補到人生,穿越很艱苦,穿到小婢身上更艱苦,證據就是自己跟他。

  自己光是想著存活就不容易了,打聽事情也只能套話,收買誰,讓誰辦事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前主留下的那些碎銀她後來數過了,不過四兩多,給那些人精嬤嬤塞牙縫都不夠。

  至於他嘛,居然連菜瓜產價都知道,可見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他從以前就是這樣,他們出去旅行時從來不曾發生要在哪裡租車,要去某某地方應該在哪裡轉車這種問題,他一定準備周全。

  他曾說過不調查仔細就出門,那就要有敗遊興的打算,而為了讓旅遊沒有瑕疵,他幾乎是病態般的調查,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因為每次跟他出門一定很盡興,很好玩,跟其他朋友出去自助,多少就會出現阿里不達的狀況,他們還遇過年初施工,車站搬家這種事情,四人找不到地方上車,語言又不通,連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要去哪裡搭車。

  這回他在玉佛山養神一年,別說趙家,肯定連大東朝都摸清了。

  唉,看來她暫時得在趙家待著,別的不說,至少先會煮飯唄。

*             *             *

  春分覺得趙家真的很好笑,在大事上沒規矩——趙左熙還沒娶妻,就讓弟媳婦先過門,趙左齊才新婚幾日,就把通房抬成姨娘。

  但在小事上規矩又很多,例如直到她給趙左熙奉過茶,她才能從下人房搬到姨娘的跨院。

  居然給了她一個小跨院,喔耶!

  一樣是在翔雲院中,但有一個自己的小小院子,房間不用公家,睡的是自己的繡床而不是通鋪,精神上雖然受到壓迫,但在物質上卻有飛躍式的邁進。

  而且趙老太太發了話,趙左熙剛剛回來,柳姨娘又要挪間什麼的,這半個月就不用去茂林院盡孝了。

  哈哈,不用盡孝萬歲!

  盡孝簡單來說就是趙老太爺,大房趙左熙,二房趙義,趙左齊,趙左豐祖孫三代一邊吃早飯一邊閒話家常,花廳則是由趙老太太領軍,正房跟姨娘通房都要到,也是一邊吃早飯一邊閒話家常,前廳祖孫三代自然其樂融融,花廳一群沒有關係的女人也要裝出其樂融融,簡直莫名其妙。

  她還沒正式去盡孝過,但光想就很麻煩,能省幾天就是幾天,更別說趙老太太大方,一次省了半個月。

  滿花笑嘻嘻的替她整理,「大爺對姨娘可真好,二房的陳姨娘雖然生了兒子,二老爺現在都只給一個小房間呢,哪像姨娘剛剛喝過茶就有跨院了,這要讓陳姨娘知道,都不曉得要羨慕成什麼樣子。」

  「來伺候我,倒是委屈你們姊妹了。」

  滿花連忙搖手,「不委屈的,姨娘這麼好相處,這可是好差事呢。」

  祖母讓她們姊妹去照顧生病的春分時,是有點不甘願,但春分實在好伺候,身體好了就什麼都自己來,就算剛開始有什麼抱怨也慢慢沒了。

  當然,跟著春分不比跟著正房奶奶,正房奶奶會打賞,春分家裡就跟吸血蟲一樣,大抵拿不出賞銀,但跟著一個性子好的主子,晚上能好好睡上一覺,倒也還行。娘說了,她們這年紀得吃好睡好才能把身子養好,不然以後嫁了人身子卻不好,那又有什麼用。

  兩人正在說話,外頭卻傳來一陣喧鬧聲,還夾雜著哭嚎。

  春分原本不想管,她的身分是半個下人,真不好多事,但滿花卻是臉色一僵。

  「是遂花!姨娘,我去瞧瞧。」她焦急地說。

  既然是遂花,春分也不能不管,連忙跟著提裙出了跨院,才剛剛跨出月門,就聽到一個高亢的聲音——

  「曾大娘,不是我不講道理,是遂花這丫頭太沒眼色!」

  曾大娘連忙陪笑臉,「衝撞了許姨娘,自然是這丫頭不好,不知道祁嬤嬤能不能幫我問一下,我帶這丫頭上和盛院認錯。」她是遂花的娘,也是方嬤嬤的媳婦,夫家姓曾,大家都喊她曾大娘。

  被稱為一祁嬤嬤的婆子橫眉豎眼的說:「許姨娘已經落水,怎麼認錯都沒用,想要許姨娘消氣,這板子就打下去吧,我憐惜遂花還小,五個板子就行。」

  曾大娘大急,「五個板子可是會要了她半條命啊!她那身子怎麼受得住!」

  「曾大娘,我也知道您女兒嬌貴,但許姨娘也不是粗養的,你的女兒藉口端藥在花園中橫衝直撞,把許姨娘撞入池塘,打五個板子算是很便宜了,明明應該重罰的事情,你卻口口聲聲想要道歉了事,難不成許姨娘活該落水,你這寶貝丫頭卻是半根毛都傷不得?」

  「我,我不是這意思,祁嬤嬤您幫我問問,我上門磕頭。」曾大娘哀求。

  祁嬤嬤冷笑,「曾大娘啊,姨娘也算半個主子,你一個下人給主人家磕頭算得了什麼大事,別委屈上了。」

  春分聽到這邊大抵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實說,她對宅鬥沒興趣,但她也明白,她既然是翔雲院的人,就與裡面的每個人都息息相關,大房的下人被二房的姨娘給踩了,最丟臉的是趙左熙,接下來就是她。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什麼事情在院子裡吵吵鬧鬧?」

  曾大娘見到她就像見到浮木,趕緊稟報,「柳姨娘,遂花這丫頭沒眼色衝撞了許姨娘,許姨娘要賞板子,婢子不敢說不,可遂花實在年幼,這板子落下將來可是會影響子嗣的,求柳姨娘去跟許姨娘說說,那板子就讓婢子挨吧。」

  春分心裡一軟,可憐天下父母心。

  前生,她的母親早早就離開家,父親很快再婚,繼母對她始終客氣,沒餓過她一頓,沒要她做家事,就是把她當成一個客人,冷淡周到,總是對她說「你去讀書吧,我來」,雖然沒苛待她,但這種刻意營造出來的疏離讓她很難受,就像她只是來這裡借住的親戚小孩一樣。

  當時才念小學的她跟父親說,希望繼母對自己跟對妹妹一樣,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不要這麼生疏,她很難過。

  結果父親卻不耐地認為她難伺候,「詩韻說你討厭她的時候我還覺得她多心,你才幾歲,哪懂討厭什麼人,現在看來,你跟你媽太像了,一點不如意就小題大作,非得要不順自己的人得到處罰才開心。繼母難為,詩韻已經很努力了,三餐都細心準備,衣服洗得乾乾淨淨,有什麼東西沒帶就馬上送去學校,你還想怎麼樣,希望所有人都做小伏低伺候你嗎?你的個性要改改,不然到頭來是自己吃虧。」  

  她愕然,原來繼母在背後是這麼說她的。

  繼母很高竿,用這種精神虐待讓她在家裡待不住,國中畢業後選了要住宿的高中,大學後只在過年回去,畢業後甚至不回去了,妹妹在臉書上貼了沒有她的照片,說是完美的全家福。

  她對生母的印象薄弱,繼母又不愛她,沒嘗過母愛的滋味,現在看到曾大娘護著自己的小犢子,羨慕之餘更覺得自己要幫忙才行。

  現實一點說,她短時間內離不開趙家,那麼她就得想辦法收服大房的人,讓下人對她忠心,也許將來哪一天會救她一命。

  「祁嬤嬤,你先回和盛院吧,今天之事我自然會給交代。」

  祁嬤嬤心想,這柳姨娘可是有功之人,又聽說敬過茶後大爺便賞了跨院住,替趙家生下了三爺的陳姨娘都還只有一間房,更別提只生女兒的薛姨娘了,至於二爺院裡的采竹采青,到現在都還是通房呢。可見不只老太爺老太太看重,就連大爺也記得這份恩情,不管柳姨娘受不受寵,功勞擺在那裡,既然如此,給她幾分面子定不會吃虧。

  想到這裡,祁嬤嬤收起刻薄臉,笑說:「既然柳姨娘這樣說,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祁嬤嬤走後,遂花這才回過神,一頭鑽進曾大娘懷中瑟瑟發抖,五個板子就算是粗壯大漢也得躺上好幾天,何況是她,但讓母親替她受過卻是萬萬不可,她心裡著急,忍不住哭了出來。

  滿花比較實際,謹慎地小聲問:「柳姨娘您真有辦法?」

  沒辦法,所以得想辦法啊。春分在心裡嘆氣。

*             *             *

  隔日,她央著趙左熙開了自己的庫房,選了一枝參,知道這小參至少也值四十兩,忍不住一陣肉痛,但想想遂花的小屁股,再肉痛也得捨了。

  帶著曾大娘跟遂花到了和盛院,守門的婆子認得她。趙家最近的八卦就是春分,都暗暗說柳家那烏煙瘴氣的雞窩居然也能飛出一隻準鳳凰。

  婆子客氣地問:「不知道柳姨娘來找誰,讓婆子通報一下。」

  「丫頭昨日衝撞,今日帶來給二奶奶賠罪。」

  大戶人家就是麻煩,苦主是許姨娘,但卻歸小羅氏管,於是她得先拜見二奶奶小羅氏,客套一番後才能去安慰許姨娘。

  小羅氏沒怎麼擺正房太太的架子,很快春分就被請到花廳。

  「婢子柳氏見過二奶奶。」大戶人家就這點麻煩之二,她已經抬了姨娘,不能稱為春分了,以後就是柳氏。

  小羅氏微微頷首,「柳姨娘不用客氣。」

  這是她一次見到小羅氏,不是她在說,這小羅氏長得真是美,肌膚勝雪,杏眼櫻唇,真不知道趙左齊在不滿意什麼。

  真要說缺點,就是品味差了點,打扮得有些老氣,乍看之下好像古裝片中的員外夫人,但她其實還是個奶奶,可以打扮得年輕點的。

  春分躬身道:「大房的丫頭前日害得二房的許姨娘落水,婢子特地帶來請罪,還請二奶奶看在小丫頭不懂事,大人有大量,別罰得她落下病根就好。」

  小羅氏微笑,「就是這丫頭嗎?」

  在春分的示意下,遂花連忙磕頭,「是婢子不長眼,把許姨娘撞入池塘受驚,請二奶奶責罰。」

  這當然都是春分教的,哪個正房太太會看姨娘順眼,要不是怕趙左齊責罰,小羅氏搞不好自己推許姨娘落水呢,還會選在冬天,看是要淹死她凍死她病死她都行。

  遂花撞了許姨娘雖然有罪,但肯定正中小羅氏下懷,小羅氏就算罰也不會罰太重,遂花受得起,而二奶奶既然已經罰了,許姨娘便不能越過主母再罰一次,這件事情自然就能揭過。

  果然,小羅氏臉上隱隱有著笑意,「你這小丫頭可真不長眼,許姨娘那可是二爺的命根子,含在嘴裡怕融了,捧在手心怕化了,連我這二奶奶都得讓上三分,豈是你這小丫頭衝撞得起的?」

  遂花伏地,「都是婢子不好。」

  「那就罰你抄上三十遍祈福經吧。」

  遂花跟曾大娘異口同聲,「婢子領罰,謝二奶奶責罰。」

  春分傻眼,這哪裡是罰了,根本是賞啊,遂花可以讀書寫字了,理由光明正大,因為二奶奶罰抄經。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小羅氏這麼美,趙左齊卻不喜歡了,因為沒有腦啊,哪怕她再怎麼不喜歡許姨娘,面子也得做足,例如罰遂花做粗使兩個月之類的,算是個輕微的懲罰,既展現了主母的氣度,又表示出我二房的人不會白白吃虧,可現在卻罰她讀書認字,這實在是……

  她已經開始佩服起許姨娘了,有這種主母她還能過得這麼好,真厲害。

  「曾大娘特意燉了雞湯,還請二奶奶准許婢子等人見許姨娘。」

  小羅氏笑著揮揮手,心情很好的說:「去吧,謝嬤嬤,給柳姨娘帶個路。」

  出了花廳,春分悄悄塞給謝嬤嬤一顆她從趙左熙那邊拿來的銀珠子,謝嬤嬤不著痕跡地揣進袖子裡,神色頓時好了起來,「許姨娘沒什麼大事,不過落水受了點驚嚇,休養幾天就好。」

  「不知道許姨娘可有著了風寒?」

  謝嬤嬤撇撇嘴,「許姨娘身體可好了,只不過不趁機裝裝病,怎麼能惹得二爺心疼呢?柳姨娘放心,二爺又不傻,自然知道姨娘是在撒嬌,不會因為這樣壞了跟大房的情份的。」

  春分內心一喜,「那就好。」只要不是真的壞了身子都好說。

  到了二進靠左的一個房間,謝嬤嬤稟報,「許姨娘,柳姨娘過來看你了。」

  格扇呀的一聲打開,一個小丫頭探出來,「柳姨娘這邊請。」

  謝嬤嬤笑說:「既然已經帶到,老奴就不耽誤兩位姨娘說話了。」

  「多謝謝嬤嬤辛苦。」

  春分讓曾大娘,遂花在門口等著,自己跨過門檻進去,心想,這就是許姨娘的房間?有本事讓娘家全脫奴籍,還能做點小生意,她以為許姨娘的房間就算不大,也不會比廂房差太多,現在一看真的是……很普通啊。

  許姨娘躺在床上,旁邊祁嬤嬤伺候著,見她進來,行了個禮,出去了。

  許姨娘頭也不轉,直接問道:「不知道二奶奶罰了遂花什麼?」

  「罰遂花抄祈福經。」

  「原來撞我入塘還能學認字。」許姨娘冷笑。

  「我知道許姨娘委屈了,雖然是夏天,但終究受了寒,所以特地帶了人蔘過來,大爺的庫房沒有太多東西,這已經是裡面最好的了,請許姨娘消消氣,遂花只是個性比較急,但絕對不是沖著許姨娘過去的,並不是丫頭嬌貴,只不過她才十四歲,五個板子真的受不起。」就算明知道許姨娘沒病,她也得說點好聽話哄哄。可接下來的畫面讓春分傻眼——躺床的許姨娘突然扯掉了蓋在身上的薄被,自己穿了珍珠繡鞋走下來了,完全沒有繼續裝病的意思。

  許姨娘不是什麼驚為天人的美女,而是小家碧玉型的清秀,些微的八字眉不但沒有苦命感,反而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讓人想保護。

  「柳姨娘,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這已經超過春分的預想,她傻了一下這才回道:「許姨娘身子無恙,那可真是太好了,遂花那丫頭沒造太大的孽。」

  「我又不會有子嗣,落不落水有什麼要緊。」

  春分知道這種人,自哀自憐,安慰她根本沒用,於是直接道:「許姨娘寬心吧,二奶奶也沒有。」

  許姨娘聞言,笑了出來,「沒錯,她害得我終身無子,她自己也輪不上。」說完端詳起她,「以前真看不出你有這麼大的本事。」

  本事?指原主替趙左熙擋刀的事吧,「見大爺危險,一時沒想太多而已。」

  「我說的不是那件,是鋪子的事情。」

  春分糊塗了,「鋪子?」

  這下換許姨娘驚訝了,「你不知道?」

  「我,我該知道嗎?」

  許姨娘又看了看她,神色比起剛剛更加不同,「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什麼啦,不要再打啞謎了,她好想知道。

  許姨娘走到八仙桌旁,倒了兩杯茶,「這是二爺給的雨前龍井,雖然比不上男人們才能喝的明前茶,但也不錯了,你喝喝看。」

  「我喝不出來。」巴西咖啡還是曼特寧咖啡她倒是可以。

  「柳姨娘快人快語。」

  春分「醒來」快半年,仗著原主的記憶與半分聰明在翔雲院混得很舒服,還以為趙家上下都不難應付,但這許姨娘真的好可怕,明明也才十幾歲,怎麼活像個人精一樣。 

        「我就有話直說了。」許姨娘輕啜了口茶。

  喔快,她從進來到現在都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二爺前幾天跟我說,大爺讓老太爺那邊的孫掌櫃去找鋪子,當然錢是他自己出,借的不過孫掌櫃的火眼金睛,老太爺以為是大爺要的鋪子,說自己名下還有不少,讓他選一間就是了,大爺卻說是給你選的,要賞自己姨娘的東西,怎能動用祖父的錢。」

  春分愕然,賞她鋪子?他可什麼都沒說啊,他就跟以前一樣,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而她忙著整治跨院,佈置好屋內,還在屋外種花種草,根本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麼事情。

  「我父兄雖然在做生意,但無人照拂,難有大出息,但大爺對柳姨娘卻是上心的,孫掌櫃挑了城東鬧街上的地方,鋪門大,光是格扇就有十片,二爺打聽過了,大爺打算讓那鋪子成為趙家繡莊的小分支,以後賣一些成品衣裳,大爺說,趙家歷代賣的都是布匹,沒賣過衣裳,想讓你試試,若試得起來,趙家就多一條財路,若試不行,不過是姨娘的小鋪子,也不丟人,老太爺被說服,已經答應讓你的鋪子直接從繡莊進布。」

  歐買尬!鋪子啊,她想要啊,她前生做的就是成衣採買,買布料回台灣,由台灣加工,也直接買成衣批回台灣,老闆說能賺錢的就不要錯過,所以凡是跟成衣有關的,他們都做過,毯子,懶人裝,枕頭套,被套都賣得不錯,失敗的有布包,染色碎花鞋等等。

  她工作了七年,多少有涉獵,若是能照著她的主意設計衣服,光是新鮮感就能大發利市了。

  這趙左熙也奇怪了,前生為了碗盤拖鞋歸誰的問題遲遲不跟她離婚,今生居然要送她鋪子,該不是腦袋被門夾了?

  一旁,許姨娘也在打量她,真看不出來,這春分兩年多前成為通房,雖然大爺對她不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大抵跟夏至,小雪,大雪三個一樣,大爺為了避免後院著火,對四個通房是很公平的。

  沒想到遭遇劫難後,也許是春分顯示了忠心,大爺心中的秤砣也開始偏頗,給了夏至跟大雪良籍這項大恩典,但換句話說,不就是不要她們服侍嗎?更別說小雪還在別莊做粗活,幾個通房到現在能笑的只有春分,不但成了姨娘,大爺還又賞跨院又賞鋪子的。

  她知道,這會是自己的另一條活路。

  只要能在春分的鋪子搭上夥,全家都能轉變人生,賣吃的算什麼出息,大哥娶的是買來的窮丫頭,十分沒見識,一直纏著說希望把小兒子過繼給她,以為這樣兒子就能成為趙家少爺,將來吃香喝辣不說,最好把趙家庫房往許家送。

  真是笑話,她不過是個姨娘而已,姨娘無子就無子,哪有什麼過繼的權利,就算將來老太爺跟老太太開恩,那也只能從趙家旁支選,無論如何輪不到許家的人到趙家當主子。

  也因為嫂子太蠢太沒見識,大哥的兩個兒子都蠢鈍貪財,她不想弟弟也娶個沒見識的丫頭,生下第二批蠢鈍貪財的孩子,這樣許家就完了,若能在鋪子當小二,將來自然能求二爺許個大丫頭給他,大丫頭都是侍奉主人出來的,眼見不是一般鄉下丫頭可比,由她教孩子才可能出息,許家才可能興旺。

  那日不是遂花撞她,而是她故意擋住遂花的路,為的就是想看春分怎麼解決,春分若是對遂花無情,將來就會對她這合作人無情,而若是連這點事情都解決不了,將來也別想解決大事。

  結果讓她很滿意,春分對遂花有主僕情誼,又有足夠的聰明能解決事情,跟這種人合作才有利可圖。

  「柳姨娘,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想不想跟我合作?我不佔你便宜,你出鋪子,我出錢,賺得的東西我們一人一半。」

  春分懵了,她連鋪子到底是趙左熙藉著送人的名義買的,還是真要送給她都不知道,是要怎麼答應她啊。

  「二爺對我雖好,但我實在不知道能維持幾年,也許明天他就覺得膩了,一個不受主母待見的姨娘,又沒兒子,在後宅要怎麼活?我能依靠的也只有銀子了。

  「柳姨娘,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大房人口少,你上頭就只有老太太一人,日子不算艱難,我上有老太太,二太太,二老爺兩位老姨娘也算長輩,和盛院中又有主母,采竹膝下有真姐兒,采青膝下有茱姐兒,我可是步步小心才走到今天,所以對你可是很有誠意的。」說完,許姨娘壓低聲音在春分耳邊低語。

  春分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起這的確跟自己息息相關,心臟怦怦直跳,「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能在主母不喜的狀況下活到今日,靠的不會只有二爺的寵愛,我許淑君對天發誓,剛才若有虛言,便叫二爺拋棄,使我晚景凄涼。」頓了頓,她又道:「這是我的誠意,若你接受,才能對大爺說,若你不接受,便只能裝作沒這回事,否則我定鬧到你後悔。」

  「你讓我想一想。」

  「柳姨娘,你也是姨娘,應該明白我。」

  「我會好好考慮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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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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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2: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兩天,春分都在想許姨娘的提議,說公平是很公平了,大房出鋪子,她出本錢,可是經過那次交手,她這個三十歲的現代女性不得不承認,職場跟後宅比還真是小意思,職場不喜歡還能換工作,後宅不喜歡卻只能硬著頭皮待下去,許姨娘精明得太過,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這番若有所思看在曾大娘眼中就成了別的意思!柳姨娘不但救下遂花,遂花還能去讀書寫字,這都是柳姨娘的功勞,自然得好好報答。

  於是,曾大娘把春分這番若有所思跟婆婆方嬤嬤講,方嬤嬤點點頭,找了時間出門一趟,買了些東西,又找了個幫手,這便回來了。

  春分卻是完全不知道這對婆媳倆正在想辦法回報她,苦著一張臉,趙左熙雖然買了鋪子,但也許賞姨娘只是藉口,其實是他自己要的,若是如此,自己開口問那不是顯得很貪心又很可恥嗎?

  但等他講,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從以前就是這樣,總按照自己步調,不顧他人死活,悶死她也。

  「柳姨娘可有空?」是方嬤嬤的聲音。

  天氣熱,春分也就沒關門,抬頭見方嬤嬤後頭跟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年紀有了,梳的卻是姑娘髮式,手上挽了個紅色包袱,也不知道什麼事情。

  「方嬤嬤不用客氣,進來吧。」

  「見柳姨娘這幾日悶悶不樂,所以特地請了清雪姑娘來跟姨娘說話。」

  所以真是姑娘?春分訝異。

  不過方嬤嬤不只是趙老太太的陪嫁,還是已故大老爺趙仁的奶娘,春分相信她對自己不會有壞心。

  有人陪說話也不算壞事,春分於是堆起笑,「清雪姑娘請坐。」

  「謝姨娘。」清雪福了福身。

  春分哇的一聲,清雪聲音清脆婉轉,她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話這樣好聽的。

  方嬤嬤笑說:「清雪姑娘年輕的時候是尋歡閣的頭牌,極懂房中術,讓清雪姑娘給姨娘講解講解,好取悅大爺。」

  春分傻眼。

  方嬤嬤卻是誤解了她的驚訝,以為她是被戳破心事不好意思,笑咪咪的說:「大爺回來後從沒招姨娘伺候,姨娘感覺不痛快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女人啊,不見得只能靠身子吸引男人,這清雪姑娘樣貌普通卻能成為頭牌,房中術可見一斑,老奴特地請來教教姨娘,也算回報姨娘救我家孫女的恩德。清雪姑娘,請坐吧,我就不妨礙姨娘了。」

  方嬤嬤一臉曖昧地走了出去,春分一臉傻樣。

  原來翔雲院的人以為她是因為趙左熙不來而失落?她不是啊,她只是在想事情,方嬤嬤問都不問就請了昔日艷妓來教授她房中術,她以前A片黃書都不知道看多少了,居然要被教這個,這實在是……

  「柳姨娘已經伺候過了,倒是省去我不少功夫。」清雪笑著打開包袱,裡面是個木盒子,打開後拿出兩個小娃娃,仔細看,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關節都是能動的,十分精巧。

  清雪很快擺出一個十分厲害的姿勢,「這個姨娘肯定沒試過吧?」

  確實沒試過,但有看過啊,她忘了番號,那一片的姿勢都特別厲害。

  「這姿勢姨娘一定要學起來,雖然吃力些,但男子的舒爽度卻是難以形容,肯定飄飄欲仙。」  

  啥,有這麼神?她以前只覺得這姿勢不太符合人體工學,女優應該很辛苦,男優爽不爽倒是看不太出來,畢竟大家都很會演。

  清雪又拿出一本書,翻開第一頁……好,她這A片狂輸給古代人了,這個動作無極限。

  「這便是在書房偷情用,雖然不合乎禮教,卻是刺激萬分,沒有男人不喜歡的,就算他當下會覺得您不端莊,但我保證,不出幾日肯定讓您再來一次,我來教姨娘,這動作看起來難,其實不難的,您看這娃娃這樣擺,這裡,還有這裡出力就可以了。」

  那本姿勢大全,清雪足足給她講了一個多時辰,春分覺得自己珍藏的那些番號都輸了,古代人才是最強的,這都想得到,還有那個那個跟那個,這些厲害的小道具完全不輸現代的情趣用品啊!

  清雪看了看外面,「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這些東西就留給姨娘琢磨,若是姨娘有什麼地方不明白,再讓方嬤嬤來找我便行。」

  春分連忙打開玫瑰抽斗旁的小暗格,裡面已經讓趙左熙放滿了銀珠子,專門給她打賞用的。

  她抓了一把放入小荷包,塞給清雪,「今日有勞姑娘了。」

  「謝柳姨娘賞賜。」

  方嬤嬤守著門口呢,見到門打開,對著春分曖昧一笑,「老奴送清雪姑娘出去。」

  天氣熱,跨院也沒啥人會來,春分就懶得再關門了,看著一桌子情趣用品,突然有點懶,解說這麼多姿勢幹麼,她又沒有實驗對象。

  但話說回來,這些道具做得還挺厲害的,嘖嘖嘖,小木人那種東西到底要去哪裡買,沒特殊管道弄不到手吧?還有這本春宮圖,如果有機會回到現代,她一定要畫出來貼在網上,造福人群,順便告訴大家,這世界還真有A片想不到的姿勢呢……想著想著,便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趙左熙正跨過門檻。

  春分回過神,看著這一桌淫亂之物,想也不想馬上拿起包袱巾蓋住,「就想起小羅氏這麼沒腦,突然想笑。」

  還好包袱巾就在手邊,要是讓趙左熙看到那還得了,要是他以為她饑渴難耐怎麼辦?臉都沒了。

  「今日怎麼有空過來?」自從奉茶那日見過一面後,他就開始早出晚歸,她既然不可能四更起來服侍,就不可能晚上不睡覺等著他回來奉茶,也就造成兩人快十天都沒見面,銀珠子是家安拿過來的,求開庫房的紙條也是透過家安傳遞。

  「想到你明日就要去茂林院盡孝,所以過來看看,免得祖母問起事情,不好回答。」

  這男人可厲害了,她到現在偶而都還會是柳如珊,他已經完全是趙左熙了,祖父祖母說得十分順口。

  「我沒事啦,就是個姨娘而已。老實說,有羅氏跟小羅氏這兩個正房太太,又有好幾個有子有女的姨娘,我不覺得有什麼事情會輪到我。」

  「也是。」

  春分忍了一會,「你這幾天在忙什麼?」以前是部門經理要加班就算了,現在是大病初癒的大爺,到底能有什麼事情。

  「我在玉佛山一年,雖然靠著原主的記憶與後來的打聽,把趙家摸了個大概,但怎麼說都沒真的相處過,所以我這幾天都跟祖父,二叔,兩個弟弟在一起。趙家的生意最近不太好,只怕禁不起我慢慢摸索,只能主動出擊了。」

  「趙家的繡莊不是一直很平穩嗎?」

  「去年連續兩批上好的赭石被劫,只能用次等貨,別說正紅色差很多,就連相關顏色都遜了些,只能把價格降低以維持營運,客人又不瞎,自然是會發現的,幸好我們的織布料子都不錯,稍微彌補了顏色的不足。」

  春分奇怪,「赭石這種東西不是染布的誰要,就算十車拖去當鋪也賣不到一毛錢啊。」

  趙左熙意味深長的點頭,「沒錯,不是染布的誰要。」

  春分杏眼圓睜,「同行劫的?」

  「那倒不可能,染色石進出瞞不了人,若誰家沒去競拍赭石,卻無端得了幾車,不用幾天話就會傳出來了,去年趙家連被劫兩批貨,蘇家、金家的貨卻沒多,不可能是他們。」

  「那到底是誰?」

  「這就是祖父跟我要查的,那人明顯不是為了赭石,而是想要趙家吃虧而已,趙家繡莊經營百年,跟蘇家,金家一直三強鼎立,三家偶而還會以布換石,說穿了,表面是敵人,其實互相扶持壟斷市場,我想不出誰會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春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老太爺真的偏心大房啊?」

  她剛醒來時跟遂花打聽過,遂花說大房雖然沒有大老爺,但大爺從小就得到器重,二老爺趙義也比不上他。

  趙老太爺不只一次對趙左熙說他是趙家繡莊的當家,還不是私下說,是當著趙義,趙左齊,趙左豐的面說。

  「真的很偏心,我這幾天非常有感覺,祖父會催促我看帳本,但卻不允許二叔一家看,這擺明了趙家繡莊他們沒份——我原本還以為打聽來的誇大其詞,沒想到真是這種狀況。」

  長子長孫情節啊,她大概懂,好友美芷的哥哥就是這種,家族長子長孫,備受全家器重,明明不務正業又好吃懶做,一年換十個工作,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寵他,覺得是這個世界對不起他,爺爺奶奶邇會拿退休金他。

  趙老太爺大概也是這種,長子長孫手中寶,次子次孫路邊草。

  「該不會是趙義心有不干,所以想搗亂一番吧?」

  「那倒不會。」趙左熙很快否決,「這幾天看下來,他真的是最不可能對生意有興趣的人。」

  「你這麼有把握?」

  「他打從心裡看不起生意人呢。」趙左熙失笑。

  「什麼?」春分忍不住提高聲音,「看不起生意人,這麼欠揍?」

  「就是這麼欠揍,我在玉佛山收到的資訊是,二老爺喜歡琴棋書畫,不過根據我的觀察,他不只是喜歡看書而已,而是在準備科考啊。」

  春分張大嘴巴,這趙義是有多想不開,都當爺爺的人了還在準備科考,三十歲連個京生都沒摸到邊,就該知道自己能力到哪了吧。

  「大東朝規定,書香清高,商家輕賤,他不去想日子過得錦衣玉食,只想到自己被讀書人瞧不起,非得爭個高下,今年十月又要去考京生了。」

  春分心想,媽啊,也太慘了,大東朝的京生就跟大學生一樣,只是一種等級測驗,連減免田租的資格都沒有,基本上十二歲前沒通過童生,十四歲前沒通過京生,二十五歲前沒過秀才,那還是回頭是岸吧。

  「這趙義也真夠欠揍了,吃趙家的喝趙家的,還看不起趙家。」她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樣也好,他對家產沒興趣,自然由大房來。」趙左熙突然壓低聲音說,「我在半夢半醒間,一直聽到有人要我一定得幫他奪得家權,我答應了。」

  春分看著他,緩緩的舉起手,比了一個贊。

  大丈夫應如是,既然得了身恩,原主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就該幫忙完成,也許原本的趙左熙就是擔心趙家沒落,所以非要接手不可。

  「你這幾日有空可以畫畫服裝圖案,把以前的款式改變改變,做成大東朝可以接受的模樣。」趙左熙頓了頓,道:「我早上剛簽約了一個鋪子,給你的。」

  真,真要給她?不是打著賞賜的名義增加私產?

  她不用在後宅無聊度日,她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發展自己的興趣跟長才,她可以外表是春分,骨子裡當回柳如珊。

  春分激動地嚎了一聲,「多謝恩公!」

  趙左熙見狀,十分滿意的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胡說八道什麼。」

  春分雙手合十,「恩公賜我重生!」

  「別嚎了,想想要怎麼經營吧。」

  「在我想到要怎麼經營之前,讓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情。」她附到他耳邊小聲說,「羅氏打算把自己的姨甥女許給你當貴妾。」

  趙左熙奇怪,「你怎麼知道?」

  「許姨娘跟我說的。」

        「許姨娘竟能打聽到這種事情?」

  「你也不想想她一個無子通房居然能抬成姨娘,即便小羅氏有婆婆撐腰也照樣吃癟,我跟她見過一次面,她可不是普通人,厲害著呢。」

  趙左熙聽出言外之意,「你也吃癟了?」  

  「不算吃癟,但也沒佔到便宜,人家才十幾歲啊,算盤打得劈啪響,可精了。」春分頓了頓,「只是我之前不知道她是真的想與我結盟,還是只想害兩房失和,所以沒講。」

  「就算你不提,我也不可能收羅氏的姨甥女當貴妾。」

  「我知道你有節操,但有時候不是有節操就可以的!羅氏打算中秋時讓那庶出的姨甥女來過節,到時候想辦法讓你倆一起過曲橋,她落水,你肯定會救,水中肌膚相親,你不收她都不行。」她分析道。

  趙左熙聞之皺眉。

  春分接著說:「這庶女的母親是個家生子,除了她還有一個兒子,一家三口都捏在羅氏妹妹的手上,主母命令,庶女不得不從,否則母親跟弟弟都會完蛋。她過門後最重要的事情是給你下涼藥,讓你生不出孩子,另一邊羅氏會再幫趙左齊納妾生兒子,過個幾年,你就不得不從趙左齊的庶子中選一人當嗣子,這樣就算老太爺再怎麼寵你,甚至把家產給你,趙家繡莊終究還會落入羅氏親孫的手上。」

  趙左熙失笑,「金錢果然讓人瘋狂,這種事情你怎麼現在才說?」

  「我又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雖然許姨娘發誓,但你也知道發誓什麼的根本就是騙小孩,直到你剛剛說趙義不爭家產,我才覺得是真的。一樣是趙家兒子,自己的丈夫偏偏不爭,羅氏肯定又氣又惱,但如果能把趙左齊的庶子過繼到你名下,那就不一樣了,總之,中秋節那天你小心點,別上當了。」

  「我知道了,剛剛我說的那個設計圖,你也快點開始做。」

  「好。」

  這個「好」字才剛剛落下,門口突然吹入一陣風,夏日傍晚清風陣陣,十分涼爽。

  那風吹著吹著,就把蓋在桌子上的紅色包揪巾給吹落地,原本合上的春宮圖也被吹翻了好幾頁,露出火辣辣的新姿勢。

  趙左熙一挑眉,哦的一聲,「原來你……」

  「不是!」

  「這是什麼,倒挺精緻。」趙左熙拿起助興小物,十分有興趣的看著,「我真是小看你了,這東西不好弄進來吧,這麼慾求不滿?」

  「不是我!」春分大呼冤枉,「是方嬤嬤啦!」

  「方嬤嬤都這把年紀了,你別賴她,跟我說啊,我是很願意幫忙的。」趙左熙繼續欣賞那半透明的肚兜,「這件真的挺性感的。」

         「我都說了不是,是一個專教房中術的姑娘帶進來的,不是我買的。」她氣急敗壞地澄清。

  「原來你還特地要學房中術啊,你這麼迫切想修補關係,我真的很高興。」

  我的老天鵝啊,真是有理說不清,也對,滿桌子情趣用品,她說不是大抵也沒人信。

  攤開包袱巾,春分急吼吼的把東西收起來塞進床底,眼不見為凈。

  趙左熙看她氣呼呼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來人。」

  滿花很快進來,「大爺。」

        「去跟你母親說,幫姨娘準備一下。」

  「是,婢子馬上去。」

  春分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敢?」

  趙左熙笑著拉下她的手,「我必須這麼做,不然我們兩人都不用過日子了。」

  那天黃昏時分,曾大娘和幾個嬤嬤把春分洗香香,又把房間的被褥枕頭都換過,晚上,趙左熙就留宿了。

  當然沒幹麼,就是兩人說話說到睡著,但重點是「大爺留宿了」。

  這代表春分雖然一身刀疤,但大爺對她還是有感情在,一個有功勞又受男人待見的女人,日子要開始好了。

*             *             *

  這是春分第一次正式到茂林院盡孝,問了一下曾大娘時間,是在卯正時分,於是算準時候,這便帶著曾大娘一起過去了。

  正廳是男人們的天下,偏聽才是女人的地方,二奶奶小羅氏帶著許姨娘,采竹,采青已經到了,趙嫻真趙嫻茱由奶娘抱著站在小羅氏後面,兩娃娃都才一兩歲,正是可愛的年紀。

  春分只是姨娘,自然給小羅氏行禮,小羅氏心情很好的說:「你那丫頭經抄得怎麼樣了?」

  「小丫頭沒學過,還在認字呢。」

  「沒怪我罰得重吧?許姨娘可是二爺的心頭肉,丫頭衝撞,我自然不能不罰,你說是嗎?」

  春分只能回應,「二奶奶說得極是。」

  采竹,采青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許姨娘卻是面色如常。

  春分見狀心想,和盛院除了許姨娘以外都是一些笨蛋,門關上要怎麼你死我活都行,但出了門就是生命共同體,不應該想給誰難看。

  不一會,二太太羅氏帶著陳姨娘,薛姨娘也來了,十三歲的趙瑞兒跟十歲的趙佩兒在奶娘陪伴下一起進入,自然又是一陣招呼。

  比起西首一大群人,東首的大房就只有她,真是突兀又寂寞。

  費嬤嬤喊道:「老太太過來了。」

  一群女人起身,見著個雍容華貴的老人家進來,連忙一起行禮,整齊劃一的喊著「見過老太太」。

  「都坐,都坐。」趙老太太顯然心情很好,「自家人不用客氣。」

  女人們陸陸續續坐下。

  趙老太太笑咪咪的看著春分——一早方嬤嬤就來報,大爺昨天在柳姨娘那裡留宿了。

  這真是太好了,她擔心了好久呢。

  有人生病後性子會變,她也擔心他們趙家的長房長孫病癒後不愛女人,畢竟把小雪遣去做粗使還能說是她做錯事,大雪跟夏至打發出去怎麼說?玉佛山上的嬤嬤可是回報大爺沒要通房陪過呢。

  當他回來後馬上聽自己的話抬了春分,她稍稍安心,但他卻不去春分房中,讓她又不放心了,直到今天早上總算聽到好消息。

  她這寶貝孫子可能顧惜著春分的恩情,想讓她生下第一個孩子,這才沒碰其他通房吧。

  想到這裡,趙老太太心情真是好上許多,連帶著看春分都十分和藹,「春分,我對你也沒什麼要求,好好侍奉大爺,早點替大房生下孩子,老太婆當著家裡所有人的面承諾,我不會虧待你的。」

  春分一驚,連忙跪下,「老太太言重了。」

  「好了,起來吧。」

  春分又磕了個頭,這才起來。

  見她不恃寵而驕,趙老太太十分滿意,「二媳婦,中秋宴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羅氏躬身道:「新作的秋服大概這幾日會送來,今年家裡生意沒往年好,戲班子就不請了,只在院中擺桌,請些有來往的親戚,吃點好吃的就行,不知道婆婆覺得怎麼樣?」

  「也好,就這樣吧。」趙老太太笑咪咪的,「你讓唐媒婆這幾日過來,我有事情要交代。」

  陳姨娘聽了臉色一喜,莫非是要給瑞姐兒說親事?瑞姐兒已經十三歲了,照說應該開始相看,但羅氏那邊卻遲遲沒動靜,她也去跟羅氏求過幾次,但羅氏總是找藉口推託。

  羅氏說:「當初大爺因為找不到合意的,老太爺又想抱孫,這才讓二爺先娶,你現在跟我說瑞姐兒,瑞姐兒是要拿什麼名目比大爺先成親?」

  陳姨娘雖然氣憤,可也沒辦法,她一個姨娘萬萬不敢越過主母去跟老太太提這事,不然等著她的不會是女兒的親事,而是家法伺候,甚至於羅氏氣起來,說不定故意幫瑞姐兒說個爛相公,到時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所以此刻見趙老太太主動提起,陳姨娘眼睛都亮了。

  只見羅氏笑意盎然的說:「大爺也真該成親了,看我們二房女人這麼多,大房卻只有一個,還只是姨娘,還是快點說上個好人家的姑娘開枝散葉才是正經,到時候大房二房一樣旺盛,這才熱鬧呢。」

  趙老太太一拍扶手,「還是你知道我。」

  「媳婦下午就命人去找唐媒婆。」

  春分心想,原來是要給趙左熙找老婆啊,心裡頓時有些怪怪的,這感覺比起嫉妒,更多的是不安吧——古代姨娘是很沒地位的,主母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就算姨娘做到挑不出一絲錯誤,也能用立規矩來懲罰,她現在日子還算舒服,可不想多一個主母來伺候。

  可話又說回來,她現在不過是個高等僕人,又有什麼權力說不。

  饒是內心很亂,春分還是化「阿雜」為力量,把心力投注到畫圖案上面,雖然習慣繪圖板後再沒拿過畫筆,但多練習練習還是找回了昔日感覺,那些現代才有的美麗花邊,可愛圖案,在翔雲院幾個女人的幫忙下,慢慢變成布料。 

     古代人肯定沒想過把玫瑰圖案用來滾邊,看,她用得多好,交領上老繡著大山大水沒意思,繡蝙蝠桃子等雖然吉祥但也不夠好看,弄個玫瑰滾邊多好啊,小姐們肯定愛死了。

  還有啊,凱蒂貓繡在裙上風靡現代,在古代肯定也能騷包一把。

  就這樣花了幾個月做好數十套衣服,趙左熙就跟白雪公主的後母一樣,每天檢查她的進度……

*             *             *

  八月初的一個下午,春分正在畫小熊貓爬樹,曾大娘一臉著急的進來,「柳姨娘,大爺說讓您把最近做的衣服都帶著,去一趟茂林院。」

  來了,終於到這一天了。

  春分從美人榻上跳起來,唰唰唰的吩咐好,換了一件比較樸素的衣服,對著銅鏡拔下兩支釵子跟耳環,只留下一支珍珠簪,又看看鏡子,很好,面對老人家要以素為主。

  帶著四個丫頭抬著一隻箱子,在燠熱的天氣走向茂林院,沒走幾步額頭已經開始冒汗,春分從懷中挑出手絹擦了擦,心想趙家當初怎麼沒在各院之間蓋抄手遊廊呢,八月的太陽真的好曬。

  家安在茂林院門口等著,見到人笑著招呼,「柳姨娘,快,這裡請。」

  「不是去花廳?」

  「是老太爺要看,在大廳呢。」

  春分頂著大太陽進入大廳,外面陽光烈,一時間什麼都看不清楚,她眨了眨眼,勉強分辨出主位上坐著一個老人家,應該就是趙老太爺了,於是跪下,「婢子見過老太爺。」

  「起來。」趙老太爺不像趙老太太那樣和藹,方臉嚴肅,眼神犀利,「左熙說你做了幾套衣服想讓我看看。」

  「還請老太爺指點。」

  丫頭打開箱子,春分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攤在桌子上,款式都是女人家與小孩子的,走夢幻甜蜜風,玫瑰,草莓,熊貓,能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趙老太爺拿起一件繡了蘋果的幼兒兔裝,眉毛不斷的上下抖動。

  趙左熙笑著說:「祖父您看,春分手藝真的不錯,我們店裡的東西外頭沒有,生意不會差的,不會丟趙家的臉。」

  「看起來倒還行。」

  「祖父的眼光自然不會錯。」

  一旁的趙左齊卻道:「這些圖案雖然新鮮,但容易被學去,等到別的鋪子也賣了,再來就是比價,憑什麼到大哥的鋪子買呢,在弟弟看來,還是賣點吃的算了,畢竟人可以不買新衣,卻不能不吃飯。」

  春分心想,這趙左齊也太酸了吧,他若想要鋪子,跟老太爺開口稟明一下,自己花錢買一個不就好了,何必盯著趙左熙,趙左熙也只是借了孫掌櫃去幫忙看,又沒花到家裡一毛錢。

  而且老太爺明明都說不錯了,他依然要潑冷水,這麼沒眼色,難怪許姨娘這麼受寵也沒想過要靠他。

  趙老太爺沒理他,一件一件拿起來欣賞,嘴巴上不說,神色卻是很愉悅的。

  趙左齊見狀,繼續說:「祖父,大哥的鋪子可是打著趙家的名號,若是賣吃的賣不起來,別人還能體諒是外行,賣布賣不起來,那不是徒增笑話嗎?大哥又沒真的做過生意,何必這樣勉強自己。」

  趙老太爺終於不悅了,「左齊!」

  沒想到趙左齊卻依然故我,「我也是一片好心,不然放著讓大哥丟臉就行,何必苦苦相勸。」

  春分很怒,卻見趙左熙對她搖了搖頭,只能勉強忍下。這趙左齊到底哪裡有問題,講話這樣難聽。

  趙左熙卻是完全不理會弟弟,只跟趙老太爺說話,「祖父可放心了?」

  「你倒是真沒辜負你爹的期望。」

  趙仁是很有本事的,掌家雖然不過七、八年,鋪子卻接連又開了五家,是四代以來擴張得最快的掌家人,所以這句話算是對趙左熙很大的讚美了。

  趙仁意外過世後,京城的人本以為會由弟弟趙義接手,卻沒想到趙老太爺直接收權,自己再度回到商場打理。

  相對於這邊祖孫和樂融融,趙左齊卻是憤恨不平,「祖父為什麼總是偏袒大哥!」

  「左齊,你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陳家茶莊最久,後來林家茶莊,金家茶莊也漸起,大家一樣賣龍井,一樣賣烏龍,你可有見過陳家禁不起競爭而倒閉?沒有,陳家䇄立不搖,連我們喝的也是陳家茶,為什麼?歷史擺在那邊,他就是最好的,你說的沒錯,這些圖案只要買個一兩件回去就能學,但客人不是傻子,既然是趙家推出的新衣服,自然會在趙家買,誰去吳家買趙家衣。」

  「這種樣式要做出來有何難,我馬上讓和盛院的人也做出個十件八件出來。」

  趙左齊嗤之以鼻。

  春分心想,好大的口氣,這些可是她讀了四年服裝設計,又當了七年服裝公司專案經理才做出來的,不要說十件八件,就算只做出一件都算他厲害。

  「即便你做得出來,我也不會允。」趙老太爺面色嚴肅,「我很久以前就說過,大房從商,二房讀書,將來互相扶持,大房行商方便,二房讀書有錢,這個家才能旺,生意之事我打算全部交給左熙,你什麼都不用想,好好讀書才是真的。」

       這話趙左熙顯然是知道的,所以表情沒太大變化,春分卻是很錯愕,乍看之下有道理,其實很偏心,因為鋪子是現成的,讀書卻不一定有出路,萬一將來二房還是白身,那可是功名跟錢財都沒了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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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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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3: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趙老太爺點了頭,於是春分的鋪子開始進入正式準備——當然,只是名義上的鋪子。

  意思是,她有設計權、吩咐權、帳本權、現金權,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因為大東朝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她如果真要自己出去張羅,一來沒有工匠會理她,二來趙老太太肯定會賞板子下來。

  唉,跟她想得差太多,她還以為可以當女掌櫃呢,沒想到只能像趙左熙說的「等鋪子上了軌道,找一天我帶你去看看」。

  真不公平!

  對於這間小分店的開張,二房都表示不妥當,但趙老太爺的立場也很明確:不用你們管。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中秋節到了。

  廚房一早派人來稟,申正擺桌,春分把自己跟趙左熙打點妥當,忍不住在出門前又吩咐一次,「你千萬別接近池塘。」

  「放心,我有準備。」

  「聽說秦惠兒貌美如花,你可別看了人家長得美就心軟啊。」

  趙左熙點頭,「我懂。」

  「你要知道,我們可是因為翔雲院人少,加上你是主子我是姨娘,身分不低,這才沒有暴露,萬一你收了個人精,她識破我們是穿越,我們可能會被浸豬籠。」

        趙左熙提醒她,「偷情才浸豬籠。」

  春分擺擺手,「都一樣啦,反正就是死得很難看,為了讓我們都好過一點,這院子短時間內可不能再多人了。」

  趙左熙莞爾,「好。」

  春分替他繫好腰帶,一拍他的胸脯,「行了。」

  兩人走出房間,丫頭跟婆子都跟上,一群人便往後花園去了。

  中秋,天氣已經涼爽許多,花園中幾株桂花盛開,飄出冷香,十分好聞。春分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花園就是好,什麼花草樹木都是老株,開得又早又大方,我跨院中的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開花呢。」

        「你可以到花園來啊。」

  「來花園又不知道會遇到誰,怕被暗算,還是少來為妙。」
 
     趙左熙卻認真起來,「有人為難你?」

  「不到為難,但也不是可以一起說笑的關係,姨娘們見到我就說我好命啊,會賭啊,用命賭贏了現在的好日子,聽起來有夠不順耳,至於羅氏跟小羅氏是主母,我要行禮,也挺煩。」

  「忍著點,等那小鋪子進帳了,那些姨娘知道你有路子,自然會來討好你。」他安慰道。

  「那我更懶得應付了,若開始就對我好,一起賺錢也罷了,剛開始不對我好,我還要給她錢賺?又不是腦子被燒壞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入後花園。

  眼前很明顯分成三桌,趙老太爺夫婦,趙義夫婦,兩對四十餘歲的夫婦一桌;趙左熙,趙左齊,趙左豐以及兩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一桌?小羅氏,趙瑞兒,趙佩兒,趙嫻真跟趙嫻茱由奶娘抱著坐一桌,席間另有兩個面生的姑娘,一個貌若天仙,想必就是秦惠兒,另一個樣貌普通,倒不知道是哪對夫婦的女兒。

  姨娘當然沒位子,要負責佈菜,春分也就乖乖站在趙左熙後頭,看到許姨娘對她使眼色,輕輕點點頭。 

  天色漸暗,晚風徐徐,天邊隱隱一輪滿月,僕人在四周掌起燈,廚房把菜送到各桌,在趙老太爺帶領下,眾人這便舉筷了。

  春分穿越到這世界後第一次給人佈菜,不是她在說,太不人道了,一盤盤佳肴美味卻給看不給吃,還有什麼比這更殘酷的?有!廚房送上一盤炒鮮蝦,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她得忍著手燙趕緊剝好,然後放入趙左熙碗中,太香了,她好想吃啊……

  眾人說話間,聲音飄來飄去,春分就算不刻意聽也聽出那兩對面生夫婦,一對是羅氏的妹妹及妹婿,秦六爺和秦六太太,一對是趙老太太的姨甥,徐來發及徐四太太,女眷席間兩位面生姑娘就是他們帶來的。

  不得不說羅氏這一計還真不錯,秦惠兒長得這麼好,就算是賴親,男人也不會太生氣,相對的,徐來發跟徐四太太雖然也有那意思,但女兒的檔次實在太低了,坐在秦惠兒身邊活像個丫頭,這是要怎麼爭?

  羅氏臉皮非常厚,「公公婆婆著急大爺的婚事,但既然是家中大爺,當然不可馬虎,媳婦瞧著還是先納個貴妾,把翔雲院打理起來,惠兒那孩子不是我在說,樣貌真沒話說,迎過門肯定三年抱倆。」

  春分心想,這話厲害,三年抱倆哪個老人家不愛聽?

  果然,趙老太爺笑了起來,「別說三年抱倆,他只要現在趕快給我生一個,男女我都不嫌。」

  「你說的也沒錯。」趙老太太接著,「只不過左齊才娶了你的侄女當正妻,左熙又要納你的姨甥女當貴妾,加上你自己,我們趙家到底要進來多少羅家的人?」

  「老太太。」秦六太太連忙說,「我女兒可不姓羅,姓秦。」

  「那還不是一樣。」

  春分有點想笑,原來古人說起婚事這麼大膽,姑娘都在旁邊呢,就直接稱斤論兩了,這聽在秦惠兒跟徐姑娘耳中不知道做何感想。

  還有,趙家雖然說今年的布賣得不太好,但秦家羅家還是都搶著攀親,可見大家族再怎麼沒落,對於一般人來說依然高高在上,瞧徐姑娘跟秦惠兒的衣裳打扮,還比不上趙老太太身邊的白琴跟白玉。

  唇槍舌劍中,長年在趙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費嬤嬤說話了,「老奴有個笨主意,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趙老太太笑罵,「說吧,你這老東西。」

  「既然是給大爺納妾,大爺喜歡才能和美,不如讓幾位爺跟幾位姑娘都去水榭說說話,看看哪位更合拍些,也說不定兩位姑娘大爺都喜歡,一起收了當貴妾,豈不更好?」

  「聽著還行,你去安排安排。」趙老太太點頭。

  春分耳尖,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許姨娘不簡單啊,情報一絲不差,羅氏居然敢收買到費嬤嬤那邊,膽子也是挺大的。

  吃了半個多時辰,丫頭們撤下席面,上了水果點心,費嬤嬤便過來說:「老太太讓大爺帶著幾位爺跟幾位姑娘去池塘那邊的水榭走走。」

  趙左熙聞言便起身,「左齊,左豐,兩位表哥,我們去涼亭賞月,瑞姐兒佩姐兒也帶著兩位姑娘一起過來吧,真姐兒茱姐兒只怕睏了,奶娘抱著回去休息。」

  春分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趙左熙轉頭對她安撫一笑,便率著一群人往曲橋那邊去了。

  一晚上的應酬,對趙義這讀書人來說實在不舒服,見兩桌都撤了,連忙說:「兒子也去走走。」品茗賞月才叫中秋,一群人在樹下吃烤豬算什麼。

  羅氏看到一群少年少女遠去,想到自己的計謀,十分得意,忍不住說:「老太太,我們也去賞花閣看看月亮,湊湊熱鬧。」

  「也好。」趙老太太見兒孫滿堂,心情很好,「費嬤嬤,讓廚房把姨娘席面開上來,就在這裡吧,讓她們也湊湊趣。」

  費嬤嬤躬身,「老太太心善。」

  廚房又過了一刻鐘才把菜端上來,雖然比不上主人家的十二菜三湯一果,但也不錯了,八道菜呢。

  趙義房中的陳姨娘薛姨娘知道他最自命清高,若自己貪吃一定惹得他不喜,於是只吃了兩道菜便說飽了,依依不捨的離開滿桌佳肴。

  春分大喜,少了競爭者,八菜中又有炒鮮蝦,可以飽餐一頓了!

  她還沒動手呢,許姨娘就把鮮蝦盤轉過來,「柳姨娘喜歡這個對吧,都給你。」

  春分一驚,「你怎麼知道?」「我見柳姨娘剝暇時特別用力,便猜你愛吃暇子。」

  「我最愛吃這個了,你不吃的話我不客氣了。」春分笑得燦爛。

  許姨娘一笑,「柳姨娘請便,我不愛吃肉。」

  蝦子大,一盤裝不了幾隻,春分一下就吃得乾乾淨淨,又給自己舀了一碗酸菜湯,舒服,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趙家雖然有錢,可她只是姨娘,每天雖有一肉三菜,但絕對吃不到河鮮這種高價物品,但話又說回來,趙左熙不用她伺候吃飯已經是大恩了,原來伺候別人吃飯這麼難過。

  許姨娘見她吃得差不多,坐過來她身邊低聲問:「柳姨娘沒跟大爺說我打聽來的事情嗎?」

  「有,但他說他自有辦法,我也不能怎麼樣。」

  來到這世界後,他不太一樣了,說一就是一,反對無用,但她沒有不喜歡,反而覺得他那種「你就等著看吧」的樣子超閃亮,她有時心臟都會怦怦跳。

  對於真心愛過的人,果然比較沒抵抗力,最近他又溫柔又嚴厲的,讓她內心不平靜啊。

  說起當年,可是有好多人在倒追他呢,其中不乏財閥千金,可他就是接受了她這個剛入成衣界的菜鳥,倒追男神成功,說來也是她人生的功績之一,只是婚後男神實在太忙了,她覺得日子過不下去,沒想到穿到古代他又變回來了,那種樣子看得她內心小鹿亂撞……

  「那麼柳姨娘是說了?」

  啊,春分捏了捏大腿,趕緊回神,許姨娘剛剛說了啥?嗷!對了,說了羅氏設局這事情,就是答應要讓許姨娘入股鋪子。她戳戳手心,振作振作。

  把內心的小鹿放一邊,春分回答,「大爺的意思是,萬事起頭難,鋪子要怎麼搗鼓才能賺錢,一半得看天意,若是許姨娘入了股,放人進來自是理所當然,可萬一這人難教或者不聽話該怎麼辦?鋪子本來就不容易了,人多口雜更困難,一句「我姊姊可是半個老闆」讓掌櫃怎麼做。大爺是想,可以讓許姨娘的弟弟先進染院學習認布,等他能分辨一布幾支紗後再到鋪子當小二,若出息再來說。」

  許姨娘眉心微促,雖然跟她想的差距甚遠,但這番話卻也挑不出錯處,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進店當掌櫃確實沒用處,何況給了弟弟這個優差,哥哥跟母親恐怕又要不平了。

  「許姨娘,我跟大爺對後宅之事什麼也不清楚,可許姨娘卻非常有手段,連費嬤嬤被二太太收買都能知道,所以想請許姨娘幫個忙。」

  許姨娘笑了起來,「我都沒追究你們賴皮了,居然還要我幫忙?」

  「嗯,想請姨娘打聽到什麼事情就送個信來,大爺說,如此這間鋪子會給姨娘三分之一的收益。」

  饒是許姨娘見多識廣,這下也吃驚了,這是要給她三分之一凈銀啊!

  春分趕緊補充,「不用許姨娘出錢,但相對的,許姨娘也不能管事,每月會把帳本送過去,只希望許姨娘看緊各房,若跟大房相關,透個消息給我。」

  這是她跟趙左熙商量的結果。

  兩個穿越人士湊在一起,好像阿呆與阿瓜一樣,現代的聰明伶俐在趙家根本不夠用,要不是許姨娘說的事情一件件發生,她還真沒想過羅氏能使出那樣狠的手段,也沒想過她連費嬤嬤都能收買,如果三分之一的銀子能保住兩人平安,那很值。

  畢竟收買跟打聽可是要有手段跟門路的,羅氏身邊一定有親近的嬤嬤被許姨娘收買,得拿多少錢,得給誰,拿銀子交換還是許諾利益,這都是學問,因為許姨娘是家生子,才對趙家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了如指掌。

  許姨娘想了想,似乎下定決心,「除了銀子之外,我還希望大爺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將來我再告訴你,總之,大爺若答應,我要個紙條保證。」

  「萬一大爺做不到怎麼辦?」

  「放心,不過小事一件,只不過要當家的才能作主,大爺幾年內就會當家,這事我只能求他。」

  「若真的是小事,我能允。」春分想想又補了句,「但你要保證是小事,真的只能是小事喔。」

  許姨娘笑了,「我果真沒看錯,大爺對柳姨娘肯定很好,柳姨娘這底氣跟正妻也差不多了,給你個勸,趁著大房還清靜,趕緊生個孩子吧。」

  春分不知道該說什麼,這許姨娘雖然受寵,但也許是因為被灌了絕子湯,感覺就是冷冷淡淡的,笑起來也不是很開心,不像陳姨娘,受趙義的寵,走起路來都特別三八。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

  許姨娘轉頭看過去,「看來,秦惠兒已經落水了。」

  春分只能祈禱趙左熙的「我知道」是真的知道,如果他在席間被秦惠兒的美貌打動,回到翔雲院,她一定給他來一招阿根廷折背,再來個側身落地十字固定,讓他知道她不是開玩笑的,哼!

*             *             *

  「什麼,是趙義?!」春分覺得自己下巴都快掉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水榭?」

  「我早命人放了一把宣和老琴在那,進到亭子,秦姑娘自然想表現,便彈起古樂,二叔自詡滿腹書香,自然會被琴聲引過來。」

  春分覺得好笑,「那你怎麼讓他下去救秦惠兒的?」總不能把他也推下去吧。

        趙左熙一臉得意,「我早先打聽過他喜歡在哪幾間說書館聽書,這陣子都讓先生講讀書人救佳人的故事,席間我故意的,秦姑娘的嬤嬤便說起這庶小姐在家裡的處境有多艱難,希望老天有眼,讓她家姑娘嫁個知冷知熱的人,秦姑娘貌如芙蓉,身世又楚楚可憐,月色琴音之下,二叔哪會不心動,這不,見佳人落水,他跳得比誰都快。」

  秦惠兒沒安好心,給趙義收房剛剛好,羅氏想給翔雲院添亂,沒想到卻給自己丈夫添了個貌美小妾。

  「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春分抱著肚子在床上滾來滾去。羅氏知道後,鼻子肯定氣歪了。

  趙左熙坐到床邊,替她把亂掉的頭髮撥好,「這麼好笑?」

  「真的很好笑啊,像不像以前黃可雲偷我簡報想當成自己的邀功,結果偷到我做來讓心情好的那份,結尾寫著『蠢人當道,聰明人艱辛』,印了三十幾份發給會議室一人一份,大家看見臉都綠了,她要不就挨罵,要不就得說是偷我的,那進退兩難的樣子想起來就好笑,哈哈哈哈哈,賤人自有天收!」

  春分拍床板狂笑,等笑夠了這才正眼看趙左熙,就見他一臉笑意,眼神滿滿都是寵溺,好像兩人剛剛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她回過頭,他都在看她,問他看什麼,他就會理所當然地回答:「寶貝要好好看著,不然被偷走了怎麼辦」,肉麻得很,但她超喜歡,她可是寶貝呢。

  這眼神是怎麼了?好像當年一樣,那種全世界只看得到你的感覺讓她不自在,自己也是夠三八了,才被看幾眼就開始軟骨頭,連忙轉過頭去,「別看了。」

  趙左熙把她扳正,「我喜歡看。」

  「你哪喜歡看了,我還沒試算表好看。」

  「我以前是豬。」

  春分拿起旁邊的枕頭拍他的臉,「那你繼續當豬吧。」

  「你躺在床鋪上,我只想當豬哥。」趙左熙撲了上去,「我不知道你來了,還是把通房都遣散,至少這點得相信我,我只對你豬哥。」

  春分又拍了他一下,「你在玉佛山真的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

  「騙人,十幾歲的身體,美貌丫頭又在旁邊,怎麼可能一次都沒有。」她嬌嗔。

  聽出她有點軟化,他連忙抱緊處理,「真的,隨便你打聽,當時別莊的人還說我的頭被打壞了,從此愛上男人,這才罰了爬床的小雪。其實我才不想要那些鍋碗瓢盆,我只是不想離婚。」

  「你那麼忙,連我出差都不知道。」她嘟嘴抱怨。

  「我是豬。」

  春分哈哈大笑,這晚趙左熙還是留宿在她房中,只不過比起以前一人睡一邊,這次他想著氣氛不錯,大著膽子從身後抱住她,她意思意思掙扎了一下也就算了。

  隔天到翔雲院盡孝時,看羅氏面黑如鍋底,春分忍著笑意,等趙老太太進來,眾女子一起行禮。

  趙老太太臉色也不好看,喝了茶,冷著一張臉,「誰來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昨晚吃得太飽,加上年紀又大了,她只在亭子賞了一會花就回房間歇息,早上醒來白玉才跟她說秦惠兒落水之事,簡直離譜。

  傻子都看得出老太太在氣頭上,花廳裡沒人說話。

  趙老太太一拍黑檀扶手,「二媳婦,人是你帶來的,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是。」羅氏眼下隱隱一層青色,看樣子昨晚也沒睡好,「昨日幾個孩子去水榭賞月,從曲橋回來時惠兒不小心落水,二老爺救人心切,便跳下去把她撈上來,我馬上把她帶回吟風院換了衣裳,惠兒只是受了點驚嚇,不妨事。」

  「不妨事?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說,那橋我走了三、四十年都沒事,怎麼一個年輕丫頭會落水?」

  「可能天黑,一時看不清也是有的。」羅氏心虛地說。

  「天黑?」趙老太太笑了出來,可笑意卻未達眼底,「二媳婦,你是當我老了還是傻了?昨天可是中秋啊,月亮又大又圓,在外行走連掌燈都不用,你告訴我看不清?看在你生了左齊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不說,就到玉佛寺去想清楚吧。」

  羅氏連忙跪下磕頭,「不是媳婦隱瞞,而是此事實在丟臉——惠兒一心貪慕虛榮,見小羅氏嫁給左齊後日子過得優渥,便想著跟表姊共事一夫,她知道左齊水性好,這才故意在曲橋落水,想讓左齊下水救她,便能藉口已經肌膚相觸,要求納為姨娘,請老太太明鑒,媳婦不是故意隱瞞,實在是太過丟臉。」

  小羅氏也連忙下跪,「老太太,其實秦家表妹以前跟我提過,我只當她年紀小不懂事,這次姑姑姑丈帶她來,不過是想讓她看看門第差異,秦家那落魄門戶無論如何跟我們趙家結不了親,沒想到她吃著山珍海味,看著花園奇景,竟起了這種下流心思。」

  春分心想,這羅氏姑侄昨天晚上肯定商量好了,連趙老太太的心思都琢磨得恰到好處。

  對於羅氏來說,妹妹的庶女本來就是拿來利用的,哪有什麼感情,何況現在還跟自己共事夫婿,那麼年輕貌美肯定得寵,想著就討厭。

  至於小羅氏就更好懂了,現在趙義才兩個兒子,萬一秦惠兒給他生下男孩,將來分家產的就多了一人,最好入門前就惹得老太太討厭,這樣下起藥來老太太也不會追究。

  「說來也是媳婦不好,想著這妹妹家道中落,便想著邀他們來過個中秋,沒想到惹出這樣的事情。」

  趙老太太臉色平和了一些,「你那妹妹跟妹婿有說什麼嗎?」

  「妹妹很生氣,當場便打了惠兒一個巴掌,但二老爺抱也抱了,碰也碰了,惠兒除了二老爺也不能跟別人,妹妹便說,讓我們抬粉轎過去便是。」

  「彩禮那些你自己看著辦吧。」趙老太太微微一笑,「二媳婦,我不管秦惠兒是怎麼入門的,既然入門,就是我們趙家的人,你這個主母可得多費點心,二房只有一嫡一庶,我還想再來幾個孫子,懂了嗎?」

  羅氏咬牙,「媳婦明白。」

  春分內心哇的一聲,看來趙老太太也不是真的不明白,這意思是在警告羅氏別動秦惠兒的歪腦筋,只不過不好明說,退一步保住二房的面子。

  想來,跟許姨娘結盟還真結對了,後宅真是步步危險,人人奸詐,要是當初她沒通過許姨娘的考驗,許姨娘就不會講出這件事情當誠意,現在頭殼抱著燒的就是她跟趙左熙了。

  讓秦惠兒進翔雲院,就等於放了一個二房的眼線,他們肯定很快完蛋。

  比如說,秦惠兒在她床下放個詭術娃娃,然後去稟告老太太說看到柳姨娘藏有大不敬之物,老太太帶著一群嬤嬤來搜房,馬上搜出證據,這下她就百口莫辯了。

  又或者偷了她的首飾給外人,再偷藏幾封信在她的暗格中,只要派個男人上門,說自己跟她恨不相逢未嫁時,以往只能偷偷來往,但知道她現在不受寵,於是想替她贖身,求老太太成全。這男人只要能拿出幾樣東西,老太太肯定又會搜她的房,等搜出情書,她就等著被浸豬籠。 

        她從醒來到現在中秋,最大的感想就是古代人很奸詐,永遠不要仗著會說英文就看不起他們,那招數之多,她都覺得要找許姨娘來給自己上上課,免得將來怎麼著道的都不知道。

  趙老太太無奈,「按說,一個婆婆,一個祖母,不該把手伸進孩子的院子,但你們實在欠敲打。二媳婦,你不要覺得生了兒子,又有一個庶子就好,義兒七、八個通房,就兩兒兩女,你不覺得少嗎?你身為主母,本該算好日子讓她們都懷上,這麼多年過去,就陳姨娘好運懷上兩次,還有薛姨娘懷了一次,其他人呢?都是懷了就沒了,懷了就沒了,采琳可是兩度懷上男胎啊,卻都在六、七個月時就沒了,你這主母是怎麼當的?」

  羅氏躬身道:「是媳婦不好,對姨娘太過粗心,等惠兒過門,肯定好好對她,讓她再給我們吟風院添孩子。」

  「這還算人話。」趙老太太訓完羅氏,意猶未盡,「還有,二孫媳婦,身為正妻要有器量,你逼許姨娘喝藥算什麼?那可是我這個祖母賜的通房,你問都不問就給喝藥,她是做錯事了,編派你了,還是對你不敬?看看真姐兒和茱姐兒的娘,瘦得跟什麼一樣,再看看春分,都胖一圈了,日子好不好不是嘴上說的,老太婆沒瞎。」

  春分心想,這火怎麼燒到自己這裡來了,她只不過是胖了一點啊,秋天舒服好吃喝,當然不會痩。

  而且老太太說話也真是的,胖一點而已,哪有到胖一圈。

  老太太炮火十足,「左齊跟你不睦,你自己要檢討,不得丈夫喜愛肯定是女人家有缺失,我都沒找你問過話,你就急著找通房麻煩,那幾個孩子掉了你肯定爽快,我可是心痛極了!我也懶得教你了,你給我好好排日子,算日子,兩年內要是和盛院再不添娃娃,我就只能讓左齊帶著姨娘通房們都去別莊住,你留在和盛院當你的二奶奶。」

  小羅氏不敢置信,「老太太?!」

  「記得了,兩年,最少最少要給我添一個娃娃,還有,采竹采青回頭都抬了姨娘吧,要是她們日子對,就先讓她們去伺候左齊,畢竟生過孩子有經驗,若是在懷上也比較好生。」

  小羅氏忿忿地不答話,羅氏連忙說:「媳婦會再教訓她的。」

  春分吞了吞口水,這二房厲害的,看來羅氏跟小羅氏都沒少給通房下絆子,一個個都懷了,然後就沒了,沒有地位的後宅女子只能憑藉孩子,她們該有多失望。

  又想想自己,現在日子過得真好,都能發胖了,可是這樣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呢?趙左熙畢竟是趙家長子,不能不娶妻,有了主母,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剛開始她還是想過要出趙家的,像夏至一樣,當個良人自由自在,但現在若問她敢不敢,她真不敢了,因為聽方嬤嬤說,夏至的丈夫會打人,見面時雖然溫文儒雅,但一成親真面目馬上露出來,嫌她伺候過人,天天打她。

  大東朝男人打女人不算什麼事情,夏至無法和離,後來心一橫,逃了。

  這一逃,就得逃一輩子,沒有戶籍紙是買不到宅子也租不到宅子的,只能跟破廟裡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在一起,她身上還有一大筆錢,得萬般小心金銀,萬一被看到可能會引起搶奪,到時連命都沒有了。

  高牆內不容易,高牆外更險惡,她沒那本事出去。

  她喜歡孩子,以後大概也會在趙家一直待下去,那就該如許姨娘所說,在翔雲院還算寧靜的時候趕緊懷上……

  對啊,她以前就想當媽了,只是沒時間,現在有大把的時間,為什麼不用來養孩子呢?

  何況,趙左熙穿越後表現得很好,如果對他們兩人的將來有信心,那就……再相信他一次吧,相信他不會重蹈覆轍。

  你就專心愛著我吧,就像我一直都不是真的想離開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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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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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3: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重逢以來趙左熙不斷跟他示好,她卻一直猶豫,春分架子端了太久,不知道要怎麼放下來啦!等做好心理建設,危險期也過了,進入安全期,做了也是白做。

  於是春分又等了十來天,直到再次進入危險期——幸好她一直維持著記錄生理期的好習慣,以前工作壓力大時會不順,整個人都超暴躁,後來還去看了醫生,那次以後她就開始記錄生理期,而且還把這好習慣帶到古代來,希望趙左熙努力點,讓她這個月就懷上。

  為了更精確,她又多等了兩天,才把自己洗得白白香香,再換上一件絲綢的衣服,先躺進薄被裡,聽著窗外的滴水聲,心裡開始哼起歌: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

  自從下了這個決定後,心情突然變得好輕鬆,以前那種不安的感覺都沒了,趙左熙不只一次示好,她也不是沒想過複合,只是被冷落久了,怕穿越到這裡後他依然是忙碌的大爺,她又要被冷落。

  可是生孩子這念頭冒出來後,感覺完全不同,一種名為「家」的情緒冒出,她突然覺得以前如果懷了孕,他們也許不會鬧成那樣,因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會變成複數,她會有自己的新世界。

  對的,生孩子,一邊懷孕,一邊重建彼此的信任關係,繼續前生沒做好的課題。

  這時門外傳來遂花小聲的「見過大爺」,接著格扇被推開了。

  春分往床裡面靠了些,等他脫鞋,上床,像過去那樣從身後抱住她之後,慢慢轉過身去,兩人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她還主動的啾了他一下,在這點上她很有把握,只要她主動,他絕對不會抵抗。

  趙左熙一時之間還不敢相信,「你親我?!」

  「我親你。」

  「那你是……終於想通了?」

  「嗯。」

  「信我了?」

  「我覺得可以賭一把。」春分說完,又啾了他一下。

  趙左熙對她的態度轉變很是高興,卻感覺出她有點緊張,於是故意拉緊自己衣服,「員外,不要,夫人在外面。」

  春分噗嗤一聲,嘿嘿直笑,「你還是乖乖從了我吧。」

  「不,夫人,救命!」

  「呼呼呼,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_」

  春分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身子被翻成了朝天,趙左熙一下壓到她身上,腰帶呢?什麼時候不見的?還有她的緊張呢,怎麼也通通不見了?

  見她懵得可愛,趙左熙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一吻記畢,趙左熙看著她,眼神晶亮的說:「把床底那包東西拿出來用吧。」

  「原來你想的是那個?」春分瞪大眼。

  「你不想?」

  春分跟他互看,一秒,兩秒,三秒,兩人同時跳起,把床底的紅色包袱拿出來打開,趙左熙迅速拿出那件半透明的肚兜,他想好久了,她穿起來一定很好看,若有似無比起什麼都不穿性感多了。

  春分則是翻了春宮圖的其中一頁,「過來看這個。」

  趙左熙拿起一個助興小物,「我們試試這個吧。」

  「不。」春分拿起另一個,「試這個。」

  「兩個一起來?」

  「還是不要了。」

  「好好好,就你那個,員外別生氣……」

  兩人彷彿回到剛剛同居的時候,他每天努力耕耘,她努力配合,然而天不從人願,她的癸水還是來了,使她心情十分低落。

  然而就在她心情這麼低落的時候,趙左熙說他要出門一趟……唉。

  「為什麼要你去,家安他們去不就好了?」

  趙左熙笑著安慰她,「便是不能讓人知道,我這才要親自去。」

  春分覺得自己好煩,都已經再世為人了,還想撒嬌,「那帶我去。」

  「帶你?」

  「求你啦,我好想出門,我快悶死了,連自己的鋪子都沒看過。」

  趙左熙揚眉,「我又不是去玩,這時代的客棧可不比現代的旅店,真的就是一張床給你睡而已,其他什麼都沒有。」「我保證睡得很熟。」

  趙左熙忍笑,「那跟我來吧。」

  「去哪?」

  「去跟祖母說啊,不然一個大活人突然不見了,不會很奇怪嗎?」

  唉唷,趙老太太那隻笑面虎,想著就心裡發毛。

  事實上,她也的確需要稟告一下,別說她的地位只是姨娘,就算是正房太太跟著丈夫出門過夜,也是要告訴老太太的。 

*             *             *

  十月,天氣已經轉冷,但還有幾株老桂花開著,園中花落葉凋,更顯得那陣香氣難得。

  趙家的花園其實設計得錯落有致,只是身為籠中鳥,她實在無心欣賞。

  趙宅不大,沒多久就到了茂林院,守門婆子見是大爺,自然只有討好的份。

  趙老太太正在賞繡,見到孫子來,立即放下手中繡品,十分高興的說:「今日怎麼想到要來看祖母了?」

  「祖母怎麼說得好像孫兒不孝,孫兒明明隔三差五就來問候祖母的。」

  費嬤嬤打趣道:「大爺是老太太心頭肉,自然想天天見的。」

  春分現在看到費嬤嬤感覺就很怪,趙老太太的陪嫁丫頭,主僕四十多年,這樣也會被羅氏收買?

  「說吧,你這小崽子怎麼突然來了?」

  「過幾天要去礦山拍染色石,想帶這丫頭一起去,來跟祖母說一聲。」

  趙老太太喔的一聲,「帶春分啊。」

  「旅途勞累,孫子可不想自己操勞那些瑣事,所以打算帶家安跟春分,家安是翔雲院的下人,不用特意稟告,春分卻是日日要來跟祖母請安的,故特別帶來說一聲。」

  「說得也在理,總不能讓你自己梳頭穿衣。」

  春分一喜,想不到老太太這麼好說話啊,看來自己是誤會她了。

  「那我的白琴給你吧。」

  春分一呆,想不到老太太這麼多事,看來自己沒有誤會她。

  趙老太太的意思很明顯,翔雲院現在只有一個姨娘,是太單薄了,想讓白琴也去伺候趙左熙。

  白琴聽見自己突然被指名跟大爺外出,心花都開了,喜色藏不住,對於胸無大志的丫頭來說,最好的出路就是先當通房,再生子當姨娘,大房人口簡單,大爺又俊俏,給他當通房肯定能很快懷上孩子。

  春分鬱悶,但卻不能有任何表示。

  白琴這麼美,只能希望趙左熙有節操了。

  「祖母,我還沒娶正妻呢,春分還能說是因為救我有功,現在再來個白琴,這讓哪家姑娘願意嫁給我。」

  趙老太太想了想,「這麼說也是。」

  白琴的臉瞬間露出失望之色。

  趙老太太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我要單獨跟大爺說話。」

  丫頭婆子都退出花廳,當然也包括春分,老太太的院子她不敢隨意走動,便直挺挺的站在八角亭下。

  眼見白玉走了過來,春分喊了聲,「白玉姊姊。」

  「柳姨娘不用這麼拘謹,坐著等,老太太不會說什麼的。」

  春分訕訕坐下,她其實不是緊張,而是幻想站著離花廳近一點,說不定能聽到啥秘密。

  白玉笑說:「大家都說大爺對你好,現在看來可真不假,白琴那麼美,他也沒要。」

  「大爺生活樸實,過得去就行,從不要求排場的。」

  古代的十月換算到現代可是十一月啊,但這個白玉就是讓她出了一身冷汗,趙家人人一肚子城府,也不知道她是想聊聊還是想套話。

  「柳姨娘不用緊張,我是見姨娘得寵,所以想來賣個好,結個善緣。」

  天啊,繼許姨娘之後的人精二號,這些二十歲不到的姑娘們究竟是怎麼搞的,一個比一個還可怕。

  「大爺喜歡柳姨娘,柳姨娘對大爺又有救命之恩,將來無論如何日子不會難過,說句不敬的話,茂林院上上下下將來都是要由大爺管的,我想給柳姨娘賣個好,不知道姨娘買不買?」

  春分心裡一跳一跳的……不,不對。

  許姨娘知道她受寵後是先試探她,確定她有一定的腦子才與她結盟,這白玉也太突然了,每天早上盡孝她都沒說多少話,哪看得出她人如何,何況趙左熙剛剛說得合情合理,連娶妻之事都談上,哪來的「喜歡柳姨娘」啊。

  她是來套話的,是被別人收買,還是老太太想知道?「白玉姊姊莫要開玩笑,老太爺跟老太太身體健壯,別說不敬之事。」

  白玉壓低聲音,「柳姨娘難道沒想過當大嗎?你要生了兒子,大爺又如此念舊,硬把你扶正也不是不可能,老太太總有一天會不管事情,我可以當你在茂林院的內應,必要時替你美言,甚至傳遞消息,可是相對的,若哪一天大爺當家了,我要個姨娘的位置。」

  「白,白玉姊姊若想跟著大爺,可自薦枕席,我只不過是個姨娘,絕對不可能作主,我只要能給大爺生個一兒半女,這輩子就算頂頭了,其他的不會想,白玉姊姊別逗我了。」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不用考慮了,今日之事我什麼都沒聽見,白玉姊姊也什麼都沒說,如此就好。」

  正好,這時趙左熙出來了,春分見狀趕緊說:「我跟大爺回去了,今天之事白玉姊姊切莫再提,若是有第二次,便換我跟老太太告狀姊姊大不敬了。」

  「柳姨娘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白玉冷下臉。

  春分不說話,一下跑到趙左熙身後。

  白玉見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垂花門,這才進入花廳。

  趙老太太喝了一口茶,「那丫頭怎麼說?」

  白玉記性極好,微笑著把春分的話覆誦了一次,講到春分說要換她告狀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老太太也笑了,「這丫頭賊老實。」

  白玉一聽就知道老太太心情很好,賊老實什麼的,都是心情很好的時候用來形容孫子們的,下人可難得聽到這種評論。

  也是,春分說著要跟老太太告狀,那代表在她心裡,老太太地位之高,無可比擬,老太太一直擔心大爺又買鋪子給她,又遣散其他通房,會不會太寵她了,現在沒有恃寵而驕,自然是好的。

  「我現在心裡為難啊,左熙喜歡她,是讓她先懷上孩子呢,還是讓左熙先娶正妻?畢竟二房連真姐兒,茱姐兒都會走路了,大房卻還沒主母,也太不像話。」

  白玉躬身,「老太太為了這個家真是太辛苦了。」

  「我看二媳婦跟二孫媳婦對待通房的狠勁,真怕左熙也娶了個心狠手辣的,也想過讓春分先生了孩子,抬她為貴妾,這樣正室自然拿捏不到她,但我瞧那李家姑娘真的很適合他,只是人家姑娘也十五了,等不起,我若想結這門親,年底前就得下聘。」

  白玉知道老太太正心煩,這時候多說多錯,於是只默默給老太太換了茶盞。

  趙老太太拿起新茶,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沒喝又放下,「秦姨娘進門後可安份?」

  「回老太太,秦姨娘挺安份的,就是陳姨娘不安份。」

  「陳姨娘又怎麼了?」

  白玉恭恭敬敬,「以往在吟風院,陳姨娘最受寵,現在二老爺專寵秦姨娘,陳姨娘仗著自己生了三爺跟大小姐,會去找麻煩呢。」

  「那二媳婦呢?不管她?」

  「婢子駑鈍,二太太只怕還高興呢。」

  「我讓她不准找秦姨娘麻煩,所以她縱容陳姨娘找秦姨娘麻煩,那還不是一樣!」趙老太太拍桌怒道,「你說說,這羅氏姑侄是不是要氣死我?一點正妻的器量都沒有,真不知道羅家怎麼教的,所以我才想給左熙說親,但又不敢,就是怕說了一樣的女子,損了翔雲院的興盛。」

  白玉小心翼翼地道:「不過,李家姑娘的幾個姊姊都很旺家呢,嫡姊不僅自己生,也讓姨娘生,李大小姐跟李二小姐夫家每年都有娃娃出生,庶姊為貴妾,雖管不到姨娘,但自己就生了好幾個。」

  「就是,所以我才想給左熙說上,李三小姐可是很多人在談的,左熙是勝在兩人以前見過,李三小姐對他印象好,要不然早嫁入更大戶的人家家裡了。」

  主僕正在說話,外院的武嬤嬤匆匆進來,「老太太,不好了!」

  趙老太太正心煩,看她這樣更不喜,「有話慢慢說,像什麼樣子。」

  「老太太,唐媒婆派人來說,李姑娘的曾祖母去了,李家肯定打算熱孝成親,您若想要這個媳婦,得快點下定決心,她好去李家說。」

  「你說什麼?!」趙老太太激動地站起身。

*             *             *

  趙家馬車緩緩駛出側門,春分掀開布簾,一臉興奮,「總算出來了。」

  「我們可不是出來玩的。」趙左熙提醒她。

  「我知道,讓我享受一下透氣的痛快,呼……」

  「你還是乖乖坐下吧,把墊子鋪好,小心被震得屁股痛。」  

  春分坐回位子,隨著馬車前進,屁股不斷跳一下跳一下,心想這到晚上還得了,會黑青吧,連忙把大錦墊折半,一起鋪在位子上,轉頭看趙左熙卻沒動作,開口,「你不用嗎?」

  「我常常出門,習慣了。」

  春分瞪眼,「你在炫耀?」

  「豈敢豈敢。」

  馬車行到城門,繳了費用後,一路向西,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家安喊道:「大爺,前面有茶鋪子,要休息一下嗎?」

  春分已經被古代的馬車震得兩眼無神,連忙點頭,趙左熙於是道:「停車喝點茶。」

  馬車在鋪子旁停下,小二馬上過來熱情招呼,「客官,是要喝茶吃點心還是買乾糧?」

  趙左熙見春分一臉蒼白,問小二,「有沒有白雞?」

  「有咧。」

  「皮剝一剝,送一盤上來,馬也餵飽水草。」

  小二把布巾往肩膀一甩,「好咧!」

  休息過後,春分臉色總算好些了。

  家安不由得說:「看柳姨娘恢復得快,我就放心了。」

  聞言,趙左熙皺眉,春分身體好壞關他什麼事情?

  家安卻是沒注意,一邊吃雞爪一邊說:「要不然這樣一路休息得什麼時候才到馨州啊。」

  春分瞪了他一眼,幹麼講得好像她很累贅,只是第一次坐代步馬車不適應而已,這不,讓她落地走走回回神,雞腿馬上吃了一隻。

  「大爺如果差不多我們就該走了,今天得到驛站才行。」

  接下來就是一陣瘋狂趕路,春分顛到都快口吐白沫了,好不容易到客棧,她連下馬車的力氣都沒有,還是趙左熙抱著她進房間的,直到小二把浴桶,熱水送進來,泡進熱水那一刻,她才總算覺得屁股恢復過來了。

  春分趴在浴桶外緣,心想我不要出去了,我要這樣泡到天亮。

  然而天不從人願,這天氣水涼得快,婆子進來添了兩次熱水,春分正想叫第三次的時候被阻止了。

  「你要泡皺了。」趙左熙好氣又好笑。

  春分這才磨蹭著起來,身體好多了,疲倦感便湧上,她穿好衣服爬向床鋪,倒頭就睡。

  隔天早上,趙左熙把自己打理好後才叫她起床,不用盡孝,春分也懶得打扮,簡單梳了個髻就出來,喜孜孜的吃了早點,然後又一路顛顛顛,晚上照樣屁股痛得要熱水,如此五六天,總算慢慢轉好,痛是沒那麼痛了,但她開始擔心屁股會不會長繭。

  趙左熙聽了大爆笑,「你看看我有沒有長,我都沒長,你怎麼會有。」

  也是喔,他坐馬車的次數比她多,這麼一想就放心了,她可不想白嫩嫩的屁股上長出老繭,殺風景。

  人舒服,自然有興致看風景,一路上趙左熙因為她走走停停,看大山大水,也看小街小巷,春分第一次走出趙家,真是事事新鮮,要不是多了家安這電燈泡,還真有幾分二度蜜月的感覺。

  就在這樣邊走邊玩的氣氛中,終於在出發的第十五天到了馨州。

  可是春分卻沒想到大老遠來到馨州,趙左熙出門辦正事時居然只帶家安不帶她,當下就不高興了,「我也要去!」

  「你去幹麼。」

  「幹麼不讓我去?」

  「你去也不能幹麼啊。」

  趙左熙跟春分已經這樣來回數次,春分就不懂了,這麼遠都帶她來,為什麼做正事就不讓她跟?

  趙左熙無奈,「我是去辦事又不是去玩。」

  「我也不是想去玩啊,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以為我看不出你在煩惱嗎?不要看我穿了姨娘規制的衣服就真把我當妾室了,我以前可是靠著腦子跟人廝殺的啊。」

  趙左熙說不過她,只好答應了,但條件是她必須穿男裝——馨州女子比京城女子更沒地位,要是跟人談事情帶個女人在身邊,對方會以為自己看不起他,還沒開口就會拍桌走人。

  春分一喜,「這小事。」

  剛好客棧對面就有一間巧針坊,於是去買了一套現成的男裝跟男靴,頭髮簡單束起就好,既然是扮演家安的同事,自然沒這麼多講究。

  春分變裝完畢看看銅鏡,好個俊俏的小子,嘻。

  兩人出了客棧,趙左熙邊走邊跟她說明情況。

  「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趙家因為連續兩批染色赭石被劫了,染布廠沒紅色,所以近來生意不太好嗎?」

  春分點頭,這事情她記得,「怎麼,有端倪了?」

  「我們那幾車赭石成分極佳,提色工序複雜,一般布廠吃不下,我估計著可能轉給遠處的大染色坊,便送信到幾個以染鮮為明的同行那裡,前些日子收到回信,說馨州錢家的掌櫃便宜收了一批,但驗過後發現成色太好,數量也接近我們掉的,於是來信,我便是過來確認的。」

  「那你怎麼還邊走邊玩,這事情這麼急,你早些跟我說,我就不叫停車了。」春分自責。

  趙左熙卻是笑了,「你不下車,我們怎麼裝只是出來採買東西?肯定一出門就被跟上,二房盯著我們的程度可比你想得還要嚴重多了。」

  「二房派人跟車?」春分錯愕地張大嘴。

  「可不是,不然就算你想玩,我也會飛車趕過來,但因為有人跟著又甩不掉,只好裝成出來遊玩,直到入馨州前,好不容易藉著過城門甩掉了。」

  春分默然。

  趙家極度重視趙左熙這個長孫,要不是趙義跟趙老太太長得有像,她都要懷疑趙義是被抱來養的,一樣是親生兒子,怎麼差這麼多。老太爺不只一次說過,趙家以後是要給趙左熙的,趙義一家要分出去也可以,要繼續住也可以,但總之會是趙左熙跟他的正妻當家。

  趙義雖然一心讀書,但羅氏甘願嗎,趙左齊甘願嗎?她看過幾次趙左齊故意找麻煩,就知道他不甘願,派人跟蹤這事他肯定也有份。

  春分問:「你覺得會是誰做這種事情?」

  「我懷疑過是趙左齊,不過之前有次講到染色石被劫,他十分氣憤,那樣子不像裝出來的,我倒不是很確定了,只能先看了再說。」

  馬車在市區走著,終於走到城郊,慢慢的聞到一古怪味,那味道越來越濃,終於,馬車了停下來。

  家安在前頭說:「到了。」

  春分皺眉,「好臭。」

  趙左熙莞爾,「所以才叫你不要來。」

  三人下了車,曬布坊的人去稟告後,很快有人出來帶。

  春分第一次踏入布坊,只見一串串迎風飄揚的彩色長布,每塊布都是二、三十公尺以上,纏著竹竿延伸過來延伸過去,藍天下的大批艷彩看起來賞心悅目,只是……真臭啊。

  原來不只現代的工業染料臭,古代的味道也挺厲害。

  「三位這邊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把他們引到二樓的正間,「三爺,京城的趙大爺來了。」

  丫頭從裡面開了門,一個三十餘歲,模樣富態的人從裡頭走出來,一臉精明的生意笑容,「我瞧那書信字裡行間謹慎又自謙,還以為跟我年紀差不多,沒想到趙大爺這樣年輕。」

  趙左熙拱手,「還得跟錢三爺多學習學習。」

  「太客氣了,走,我們看石頭去。」

  在錢三爺領路下,下了樓梯,很快到後院——前庭曬布,後院堆放各種原料,也是染色的主要地方,也就是說,味道更臭了。

  錢三爺讓管事打開倉庫,裡面大大小小的赭石,都已經鑿開成十寸大小以便搬運,有些清洗乾淨了,有些還敷著厚厚的泥塊,沾著乾掉的草枝,看來是從山谷之類的地方撿回來的。

  趙左熙走過去,翻起最近的那塊石頭,很快露出笑容,「這裡,兩點四線,是我們趙家的記號。」

  「那我便留一塊給趙大爺。」

  「多謝,敢問錢三爺這批赭石是怎麼來的?」

  趙三爺笑說:「我們這裡有條麒麟江,總有人在打撈沉船物品,不管撈上什麼都在江邊賣,那是我五弟出去遊玩時剛好看到的,見這麼多才四百多兩,自然全部買下來。」

  「不知錢五爺可否記得是哪個商號打撈上岸的?」趙左熙問。「這倒容易,在麒麟江只有一間專做這生意,你去渡口問,一問便知。」

  解決了問題,趙左熙神色透出輕快,「我帶的人手不夠,還請錢三爺讓人把其中一塊搬到我車上,回禮等我回京城後再差人送來。」

  錢三爺卻是笑著擺手,「都是同行,以後若是趙家發達,還請趙大爺提攜提攜。」

  趙左熙拱拱手,「錢三爺太客氣了。」  

     兩人又談了一會,趙左熙便告辭了。

  春分直至回到車上,又行了一陣,聞不到染布臭味後,這才開口問:「怎麼不是全部還我們呢?或者我們補貼一半也行啊。」

  趙左熙戳她額頭,「全部還就沒人願意通知了,我在信上說得明白,只是想知道這批染色石是怎麼掉的,絕無取回之意,不然以錢家的規模,直接提了也不會有人懷疑,那我就永遠不知道下落了,錢三爺還給了一塊,算是不錯了。」

  此時前頭的家安大喊,「大爺,快到日落時分了,是先回客棧還是去麒麟江口?」

  「麒麟江口。」

  雖然已近黃昏,但麒麟江口依然熱鬧,江邊一堆打撈上來的物品,有桌椅床鋪,有鍋碗瓢盆,價格都便宜。

  趙左熙走了過去,認準一個工頭模樣的人,一口氣就給了三兩銀子,「煩請大哥把人都召集過來,我有事打聽。」

  那工頭一見三兩銀子,眼珠子都快瞪凸出來,當下便吆喝,把附近十幾個工人都叫過來。

  趙左熙連忙拱手,「有件事情想請問各位大哥,若消息有用,會另外奉送金銀。」

  幾個人都看到那閃閃發亮的銀子,點頭如小雞啄米。

  「錢家五爺前陣子在這裡買了一批染色石,不知道有沒有哪位大哥記得這件事情?」

  「記得記得!」其中一個立刻說,「那賣染色石的是個外人,不過頭兒說都是討口飯吃而已,讓我們不用為難他。」

  「你這麼說我也記得了,那人長得有點像柱子,我們還開玩笑問他們是不是表親呢。」

  「對對對,像柱子。」

  不用趙左熙問,一個大胖工人很快舉手,「俺就是柱子,俺也覺得像,就過去招呼了一會,他說是從音州過來的,在這裡賣了好久咧。我見他可憐,帶他回家洗澡,給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還讓俺的婆娘把他換下的髒衣服洗一洗,不過衣物還沒乾,錢五爺就把東西買走,他人就走咧,連聲謝也沒有。」

  趙左熙眼睛一亮,「那衣服還留著嗎?」

  「留著咧。」

  「勞煩大哥把衣服取來。」

  「好咧。」柱子說完就往家裡衝去。

  春分見一人慾言又止,於是開口,「這位大哥,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這些對我們很重要,您想到什麼都說一說吧。」

  「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俺可能也記不太清楚,不過那人說這批東西是主人家讓人扔往谷裡的,他知道這東西值錢,就跟親爹親叔三人悄悄搬運,又雇了大車來這裡賣,他當時說溜嘴,有提過主人家的姓氏,但實在太久,我忘了。」

  「是不是姓蘇,或者姓金?」這是京城最可能跟趙家競爭的兩家布莊。

  「真不記得了。」

  「那若讓您再看到那人,會記得嗎?」

  「這倒容易,他真跟柱子有七、八分像,大爺讓人畫個柱子的畫像就差不多了。」

  柱子很快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套簡單的秋衣秋褲。

  趙左熙又問了一陣,直到確定再也問不出什麼來,這才離開,臨走前給了每人一兩銀子,那柱子又多給了一兩。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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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3: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春分洗完澡後往客棧的通鋪一躺,身體舒服,腦子也就清楚了,「你說到底是誰想讓趙家不好過?」

  「你這可難倒我了,我跟祖父想了幾個月都想不明白,我們跟蘇家,金家一向來往和善,這兩家的當家也都是正經生意人,不至於使出這種手段,只能想或許不知道家裡誰無意間得罪了別人,對方才指使下人做這種事情。」

  她原本以為趙家,金家,蘇家是你死我活的關係,沒想到三位老太爺卻是打小的玩伴,三家老爺也是從小就認識,趙左熙自然跟兩家年輕一輩的少爺小有來往,不是表面上的和諧,是真的很和諧。

  趙老太爺的姊姊嫁入蘇家,金家也有個庶女當年給趙老太爺當貴妾,生了一個女兒嫁回蘇家,那貴妾現在都還住在茂林院,趙瑞兒和趙佩兒目前雖然讓羅氏攔著沒議親,但往後估計也會嫁入金家,蘇家,彼此間通婚關係沒斷過,因為三家壟斷京城市場,錢賺得很爽。

  當然,京城這樣大,一定會吸引南方或者北方的布莊前來開店,這時三家會同時降價,把那外來者逼走後再調回原價,之所以沒有兩家聯合起來排擠另外一家,是因為大家都明白三足鼎立的故事,一旦剩下兩家,沒有人互相制衡,很快原本牢不可破的防護網就會出現漏洞,讓外來者有機可乘,那麼京城布匹市場就會進入真正的競爭時代,再也不是爽賺過日了。

  趙左熙說的沒錯,趙家跟金家,蘇家來往良好,當家的又都是正經生意人,哪會搞這出,趙家四代為商,家底有一定的厚度,兩批染色石傷不了多少,只是這種搗亂讓人很煩。

  如果是金銀被劫還能說是意外,或者運氣不好,但染料被劫,這絕對是有人衝著趙家來。

  「你這麼說我突然想到……對方做這種事情能成功得有一個先決條件,你是不是一直忘了這個?」春分翻身而起,「趙家有內鬼。」

  趙左熙似乎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可能性,一時間怔住。

  春分爬到坐在床沿的他身邊,「你知道金家人怎麼去礦山嗎?你知道蘇家人每回運黃攄黃梔子的路嗎?肯定不清楚,因為這沒有固定,紅色可以用赭石提煉,但也能從茜草跟紅花中提出,趙家用赭石,只有趙家人才知道,趙家人去礦山,也只有趙家人知道,能這麼厲害算出正確的時間路徑,除了內鬼不會有別人。」

  趙左熙面色凝重,他真的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不得不說,如果有內鬼,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

  麒麟江邊那幾個工人不是講得很清楚了嗎,「主人家吩咐扔往谷底」,可見做這件事情的人的初衷就只是搗亂,想看趙家沒了紅色染石,讓趙家的布坊受到影響。

  春分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但你仔細想想就知道我說的沒有錯。」

  趙左熙像問問題,又像在自言自語,「既然姓趙,趙家出事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你傻啦,有時候做事情不是為了白花花的銀子,圖的是痛快啊!你記不記得以前張特助在老董面前說:「柳如珊好像懷孕了」,就這樣一句話,老董升了謝寶生,而我一直到尾牙,老董喝醉要張特助過來跟我敬酒時,我才知道我跟主管位置擦肩而過,我掐著張特助質問,結果她回答就是看我不順眼,所以想害我一把,你問有什麼好處?那我可以告訴你,圖痛快,二房有人想搞大房。」

  「就因為我能看帳本?」

  「也因為老太爺說過以後會是你當家。」

  趙左熙攤開柱子給的那套衣服,從衣領到袖口,「但這件衣服不是從趙家出去的,料子不對。」

  「內鬼未必要自己動手啊,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有衣服,自然能查。」

  趙左熙想了一下,這才又開口,「你覺得該由誰查起?」

  「趙左豐。」

  趙左熙點點頭,雖然有點抱歉,但自己也是想著從他開始查。

  道理很簡單,趙義一心求功名,無心家業,趙家好他也才能專心讀書,不可能為了圖什麼爽快而下手,所以只剩下趙左齊跟趙左豐。

  趙家謹尊長幼有序,嫡庶有別,趙左齊雖是二房,但卻是唯一的嫡子,羅氏娘家也有能力,相對的,身為庶子的趙左豐地位就差多了,若要說對趙家有怨恨,最有可能就是他,道理很好想,明明都是趙家的孫子,憑什麼他的地位就是比較低?是人都會覺得不公平。

  但趙左豐……好難想像,他平常很沉默,不太說話,十五歲該說親了,羅氏直接說了她娘家人,他們母子雖然不滿,最後也是默默接受,有時候老太爺發脾氣,他還會出現明顯的瑟縮,這樣的人會設計趙家?

  他不查明白,趙家不安,他查個水落石出,怕祖父要傷心。趙左熙猶豫著,到底是要當成懸案,以後加緊預防就好,還是真把一切都扯出來,灘攤在陽光下?

  來到這裡一年多了,他以為最難適應的是差異,現在才知道,最難適應的其實是人心。

  兩人既然知道有內鬼,回京城的路上自然都在琢磨,越是琢磨,心情越好不起來,以至於回到家,趙左熙帶著春分去茂林院時,守門婆子什麼都不敢說,馬上去稟報。 

        春分心想,喔耶,這個讚,不用跑兩趟。

  進入大廳,趙老太爺跟趙老太太正在品茗,八仙桌上一套完整茶具,旁邊還有小爐子在燒水,滿屋茶香。

  春分每次看到這兩老相處,都覺得羨慕,兒孫就在膝下,趙家生意又不錯,夫妻間互相尊重,也許沒有什麼濃情密意,但媒妁婚姻能走到這樣算很不容易了,屋外一片早冬的冷風,屋內卻是和樂融融。

  趙左熙給祖父母行了禮,春分也磕了頭。

  趙老太爺問道:「這次外出可順利?」

  春分在心裡嘖了一聲,老狐狸,話中有話。

  「回祖父,比預期中更好。」

  一旁,趙老太太笑咪咪的,「買了什麼回來?」

  「一批松藍,價格是高了些,但成色實在好,剛好天氣冷,換洗不易,百姓比較喜歡深色衣服,不顯髒。」

  「春分呢?可照顧得你妥當?」

  「挺好的,比孫兒早起,比孫兒晚睡,外出雖然不方便,但帶個丫頭還是舒服許多,一路上只要天氣好就洗衣服,外出也是穿得乾乾淨淨。」

  趙老太太看了白玉一眼,白玉立刻拿出一個荷包給春分,「老太太賞的。」

  春分雙手接過,「謝老太太。」

  她即使愛金銀,但這下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明明自己最晚起來,吃完晚飯就睡覺,晚上踢被還要趙左熙起來幫她蓋回去,衣服實在不想洗,都是給賞錢讓客棧的娘子去洗,這樣也領賞……

  趙老太爺跟趙老太太互相看了一眼,趙老太太點頭,轉而和藹的對趙左熙說:「你們出去快一個月,家裡有了喜事。」

  趙左熙拿起祖父剛剛斟出來的茶聞香,「喜事?二叔考中京生了?」

  兩老原本喜孜孜的臉一下就尷尬了。

  沒錯,趙義又落榜了,從他十二歲算起,每年一試,已經第二十二次沒過,也曾想過讓他放棄讀書,但家裡生意是要給趙左熙的,不能讓他碰,不讓讀書又不給生意做說不過去,於是就隨他了,家裡人都很習慣,九月初二老爺一定會說他覺得今年有希望,然後報喜的人從來不會來。

  趙左熙見祖父母臉色就知道二叔落榜,那會是什麼事情呢?

  大房女人少,又沒主母,趙老太太盯得不緊,二房妻妾都不少,孩子卻不成比例,聽說祖母前陣子發了好大的脾氣,若能添娃,倒真的是好事一件,不管男女都是喜事。

  「二房莫非有姨娘有孕?」他把猜測說了出來。

  趙老太太笑了出來,「如果是真的,那也算喜事,不過不是。」

  「那孫兒可猜不著了。」

  「你要猜得著,老太婆都輸你呢。」趙老太太笑逐顏開的說,「你啊,成親了。」

  春分心裡突的一跳,他要成親了?

  是啊,他是趙家長孫,怎麼可能守著一個妾室過日子,他要真敢這樣做,老太爺跟老太太都不會放過他,也不會放過她,可是成親……

  以前她跟各種報告共享丈夫,已經夠痛苦了,現在居然進階成活人,光是想像就很難忍耐,他們才和好沒多久,就有一個人要加入他們的生活,地位還在她之上,她得下跪,尊稱她為大奶奶。

  他們再也沒辦法一起睡覺一起起床,因為她只是姨娘,在大東朝,丈夫其實是主母的,姨娘只是幫主母固寵生孩子的工具。

  這麼一想真是好悲哀,穿越之後,種種困難都挺過來了,只有這個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趙左熙卻是神色如常,「祖母給孫兒說親事了?」

  趙老太太搖搖頭,「哎,我剛剛不是說「你要成親」,而是說「你成親了」——我給你看好了李家小姐,不過前些日子她曾祖母過世,不能等,所以讓左齊抱著公雞替你拜堂了,大孫媳婦已經入住你的翔雲院好幾天,你回去見到人可別嚇著。」

  春分在心裡叫了出來,什麼,她已經有主母了,而且主母就在院子裡!歐買尬,沒有緩衝期啊。

  趙左熙皺眉,「這李家小姐品行如何?」

  趙老太太原本一臉得意要敘述李家小姐們多能生孩子,沒想到孫子問的是人品,一下僵住了。

  沒有圓房不算媳婦,李小姐自入門後便遵守閨閣禮教,閉門不出,她這老太婆也無從知道品行如何。

  想到自己居然聽信唐媒婆之言,說李家姑娘會生就沒打聽人品,頓時覺得丟臉,於是臉色就不太自然了,「書香世家,想必差不到哪裡去。」

        「那李小姐擅長什麼?」

  趙老太太噎住,她哪知道啊。

  趙左熙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祖母給孫兒說親,卻是什麼都沒打聽,比起左齊,這也太偏心了。」

  趙老太太簡直冤枉,趙家誰不知道左熙才是她的心頭肉,為了娶李小姐,那聘金可是花得她肉痛,為的就是給左熙傳宗接代。

  「孫兒不重外貌重品行,可新婚妻子卻是品行不知,專長不知,若她賢慧溫婉,孫兒自然會跟她好好過日子,可若她潑辣野蠻,孫兒可沒辦法看在祖母的份上給她臉面,還請祖母見諒。」

  趙老太太聞言急了,可接著又想李家幾個小姐都那麼能生,脾氣若不好,夫君哪會喜歡,夫君不喜歡,孩子哪裡來?這麼一想,就有了底氣,「你放心好了,李小姐肯定知書達禮。」

  趙左熙卻是突然一笑,「若是脾氣暴躁,祖母可要賠我個正妻?」

  「你說什麼渾話,李家小姐肯定好。」

  「那孫兒就不多耽擱了,迴翔雲院見見新娘子。」

  「這才像話。」

  走出茂林院,春分整個蔫了——主母!

  這感覺好像上司提前出差回來一樣,被殺個措手不及,好日子不見了,得皮繃緊點過日子。

  趙左熙見花園四下無人,落後幾步跟她並肩,「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你要怎麼保護我,我現在很怕啊。」心還很酸。

  「先看看再說吧。」

  「怎麼看看,肯定今天就要圓房,你這沒節操的。」春分忿忿的說,「你以後別來我的小跨院,我沒辦法接受這麼不衛生的事情。」

  趙左熙笑了出來,「知道你有潔癖,放心吧,我會為你守身如玉的。」

*             *             *

  隔日清晨,春分還在睡夢中就被搖醒。

  「柳姨娘,該起來了。」滿花在她床邊輕聲喊。

  這麼快?感覺才剛剛睡下去而已。

  昨晚一直想著趙左熙跟李氏的事情,搞得她好晚才睡,滿花喊得很賣力,但她就是想繼續睡,這種寒冷的天氣睡在暖呼呼的被子裡多好,但她也只自欺欺人一下就睜開雙眼,既然回到趙家就得請安,再睏也得起來。

  春分睡眼惺忪,「今天的卯正怎麼來得這樣快,我都還沒睡飽呢。」

  「柳姨娘莫非是睡糊塗了?大奶奶已經進門,姨娘得去伺候梳頭。」

  春分咻的坐起。對吼,院中無主母,姨娘稱大王的日子已經過去,她現在可是有頂頭上司的人——昨天下午回到翔雲院,雖然給李氏磕了頭,領了荷包,但因為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她的上司長什麼樣子,上司估計也沒看清她的臉,等一下才算正式「見面」呢。

  在滿花的幫忙下,她急急忙忙梳了個雲髻,插了一支簡單的玉釵,考慮了一下,不戴耳環只戴手鐲,這樣應該還行。

  出了跨院,快步走到廂房外,見繁花,秋花都在外面候著,鬆了一口氣,還好,比李氏早起就行。

  兩個大丫頭見她,微微欠了欠身當作行禮——即使大奶奶進門,但柳姨娘受寵是不爭的事實,她們當然可以選擇站大奶奶那邊,但萬一這柳姨娘像許姨娘一樣,有本事鬥垮主母呢?故還是在不驚擾房內人的情況下行了禮。

  春分打了個呵欠,門剛好從裡面開了,一個年輕丫頭出來說:「請進來吧。」

  繁花秋花一直是侍奉趙左熙的,春分很自動的跟李氏請安,接著扶她到玫瑰鏡台邊,拿起木梳沾了髮油,這便幫著梳起髮式。

  春分終於正眼看到李氏,杏眼薄唇,皮膚白皙,活脫脫一個大美人,沿著線條優美的頸子往下,胸部好大,保守估計有D,說不定有E,那摸起來的手感得有多好,又見她神色嬌艷,心想趙左熙昨晚肯定沒節操。

  李氏從鏡子看她,微微一笑,「柳姨娘,給我梳頭可委屈嗎?」  

  春分只覺得手一抖,「大奶奶開玩笑了,這是婢子應該做的。」

  「那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婢子沒給大奶奶梳過頭,怕力氣小了,梳得不夠緊,又怕力氣大了,拉疼了大奶奶,所以緊張,請大奶奶見諒。」

  李氏似笑非笑的說:「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委屈上了,擺臉色給我看呢。」

  唉,這種狀況她要馬上跪下才行,這李氏看來也不好相處,昨天都跪過了今天還要她跪。

  春分放下梳子,伏在地上,「大奶奶明鑒,婢子不敢。」

  「不敢就好,起來吧。」李氏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這髮式還行。」

  「謝大奶奶。」

  一旁,趙左熙已經在屏風後由繁花秋花換好衣服,打理好頭髮,一臉神清氣爽的出來,「我先去老太爺那邊,你若要去茂林院,再讓僕婦們帶路。」

  「是,夫君慢走。」

  春分在心裡腹誹,因為剛剛被李氏說過,臉上不敢表露出不滿,想想又覺得好哀傷,難到這一輩子都得這樣嗎?

  以前主管說話難聽,她還敢頂回去,或者擺幾天臉色以示抗議,但對於李氏她完全不敢,因為她知道這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李氏看她不爽,隨手就能將她發賣,反正姨娘下人本來就是拿來買賣的。

  內心悲愴,嘴角還得彎起,春分就這樣完成第一次的梳頭,李氏的貼身丫餐拿了個銀珠子賞她,她又跪下磕頭。

  李氏見她如此做小伏低,看起來似乎很滿意。

  對春分來說,這個早上並不容易,對李氏來說當然也是。

  新婚入門丈夫卻不在,對哪一個媳婦來說都不容易。

  她的大姊生了四個兒子,二姊生了三個,三姊也才成親兩年就生了兩個兒子,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婚事當然搶手。

  想求親的很多,但她卻獨鍾趙左熙,原因無他,兩年前她在相河畔的賞詩會上被知府大人的兒子輕薄,當時參與詩會的姑娘都不敢出聲,就連少爺們也不敢得罪知府家的公子,沒想到這時候趙左熙居然過來把知府公子拉去喝酒,替她解了圍,再用眼神示意她快點回家。

  從此以後,她一直沒許親,就等著趙家來,她相信趙左熙對自己是有意思的,跟母親說了,母親也很贊同,趙家生意做得好,趙左熙又是嫡長孫,嫁過去日子肯定舒服。

  可沒想到趙家一直不來,等啊等的,居然等到他重傷的消息,她心裡著急,但苦無名份,後來聽得他無恙,這才放下心來,等到曾祖母過世,家裡急著將她嫁出去,她終於忍不住,悄悄把唐媒婆找進府裡,隔天趙家就來提親了。

  成親時是跟公雞拜堂雖然有點委屈,但夫君不在也沒辦法,誰知道曾祖母會在這時候過世,也怪不得他。

  就這樣進了趙家,進了翔雲院,見過僕婦,知道其中一個讓夫君帶出去了,而且居然是姨娘!主母都沒有的院子,居然先有姨娘!

  她錯愕不已,趕緊招來翔雲院的下人詢問。

  銀子賞下去,葉嬤嬤自然無話不答,「柳姨娘是大爺遇難時保住大爺的丫頭,因為有大功,所以才早早抬了姨娘,大爺感恩,對她一直挺不錯。」

  李氏咬牙,「大爺可寵她?」

  她知道趙左熙年紀不小,十八歲有幾個通房沒什麼,再寵也不過是個丫頭,她不放在眼裡,但姨娘就不同了,地位再低都有名份,跟老太太天天見面的情份在那,她要給教訓,還得拿捏一下。

  「大爺會去她的小跨院過夜,但寵的話,老奴倒是不覺得。」

  李氏聽了稍稍放心,是去跨院,那小蹄子沒到廂房來。

  葉嬤嬤收了五兩銀子,說話自然甜,「大奶奶放心,春分當時命差點沒了,姨娘名份不過是給個安慰,這是趙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那丫頭樣貌普通,完全不能跟大奶奶比,大奶奶不必心煩。」

  李氏不願失去當家主母的氣度,所以昨天沒讓春分抬頭,忍到了今日,一見之下果然放心不少,這丫頭樣貌跟自己差得遠了,又聽葉嬤嬤說春分滿身刀疤,看來夫君也不過是念舊,去了她房裡幾次——畢竟男人不進房,對一個姨娘來說日子也太難過了,光是下人碎嘴就有得受。

  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花容月貌,李氏滿意的站起身,「我第一次去茂林院請安,還不認得路,柳姨娘帶路吧。」

  春分一邊罵自己沒用,一邊還是彎下腰,「大奶奶請。」

  進入茂林院,小羅氏帶著許姨娘,洪姨娘,周姨娘已經到了,趙嫻真跟趙嫻茱照例由奶娘抱著。

  李氏這個妯娌一進門,兩邊自然問起話來,知道身分後彼此打起招呼,小羅氏知道趙老太太給大爺娶李家姑娘是因為會生兒子,忍不住想,老太太是不是怪自己?可生孩子又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趙左齊只往許姨娘房裡去,她又有什麼辦法,早知道那一碗藥會害得夫妻離心,她寧願讓許姨娘先生下庶子也不這麼做。

  雖然哀怨,但在姨娘面前可不能丟人,小羅氏還是打起精神,「大嫂長得真俊,我看我們趙家的年輕女子中,就數大嫂最漂亮。」

  李氏心裡高興,但表面上卻是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弟妹過獎,我才剛進門,還需弟妹多多提點。」

  「說提點太嚴重了,都是趙家奶奶,互相有伴也是挺好的。」

  兩個年輕奶奶還沒客氣完,羅氏帶著陳姨娘、薛姨娘、秦姨娘、趙瑞兒、趙佩兒進來,小羅氏連忙代為介紹,雙方又是互相見禮,這才入座。

  此時白玉道:「老太太來了。」

  趙老太太入座後,又是一陣繁瑣的見禮。

  新婦入門,又是以能生兒子出名的李家姑娘,原以為趙老太太會眉飛色舞,卻沒想到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

  春分雖然奇怪,但知道自己身分低微,自然沒敢吭聲。

  「二媳婦,過年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羅氏連忙回答,「回老太太,採買的單子都寫好了,正打算送去給您過目。」

  「我今年累得很,不想看了,你作主吧,從除夕到元宵,早餐搭八菜,午晚餐都是十二菜,甜點水果另外算,別重複了,給下人的壓歲錢嘛,照樣多給一個月,注意各家來往的禮節千萬不能落下,尤其是金家跟蘇家,知道嗎?」

  「媳婦知道。」

  「好了,如果沒事都回去吧,大孫媳婦留下來陪我就好。」

  哇,趙老太太的心情不是不好,是很糟!春分想。她來這裡請安幾個月了,從來沒有哪一次這麼簡短就解決,最少最少都會讓奶娘把趙嫻真,趙嫻茱抱過去讓她瞧瞧,今天居然連這都省了。

  一片預備散會的氣氛中,秦姨娘突然往前一跪,「婢子有事情稟告老太太。」

  這下不要說春分這個現代人,滿廳古代女人都很錯愕。

  趙老太太眼神閃過一絲不耐,但長久以來的教養還是讓她給了秦姨娘說明的時間,「講吧,不過我話說在前頭,要是事情不大,你越過主母這件事情可是要領罰的。」

  「是。」秦姨娘磕了個頭,「老太太,婢子,婢子有孕了。」

  廳上一片靜默,羅氏的臉色很難看,趙老太太僵了一會,立刻堆滿笑容,「快點起來,別跪著。」說完居然自己要去扶秦姨娘。

  白琴眼尖,先一步把秦姨娘扶到趙老太太身邊坐下。

  趙老太太立刻拉起她的手,十分親熱,「幾個月了?」

  「大夫說兩個月。」

  「好,好,你真乖,費嬤嬤,去把我那套翡翠頭面拿出來。」

  春分知道,老太太這是要給賞了,內心也忍不住對秦姨娘另眼相看,這若是先讓羅氏知道,搞不好就沒了,請安時鬧這麼一出,就算是越過主母也沒人能罰她,畢竟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呢。

  「不敢領老太太的賞,只是有件事情想替肚子裡的孩子求老太太。」

  「你這丫頭說話怎麼這樣小心翼翼,說說說。」趙老太太很是開心。

  「為了孩子平安,婢子大膽請求,想跟著老太太住到孩子足月。」

  羅氏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你好大的膽子!老太太的院落是你這丫頭想住就住的嗎?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還是嫌棄吟風院太小,裝不下你這尊菩薩?」

  春分在內心搖搖頭,這羅氏真沒腦,怎麼這時候跟秦姨娘槓上呢,趙義好不容易又要添孩子,老太太高興著呢。

        話說回來,秦姨娘可真厲害啊,住到茂林院肯定安全,羅氏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在茂林院動手腳,秦姨娘只要好好養胎就行了,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退後一萬步說,秦姨娘懷孕不能伺候,趙義那個偽君子肯定就去睡別人了,左右都是見不著,那還不如跟著老太太,且老太太盼孫心切,也不會給她臉色看,萬一運氣好生個兒子,就能哄趙義給她當貴妾,屆時就算羅氏也得留三分餘地給她。

  雖然很大膽,卻是很漂亮的一步。

  趙老太太想了想,吩咐道:「伍嬤嬤,你去收拾個房間出來,要什麼開庫房拿,用最好的,天氣冷,被子枕頭都得暖。」

  伍嬤嬤連忙回答,「是,二老爺小時候住的那個房間有地龍,不知收拾那間可好?」

  「就那間。」

  見趙老太太真要留秦姨娘住下,羅氏忿忿不平,「老太太,您太不公平了,明明妾室越過主母應該挨板子的,怎麼現在還賞了有地龍的房間,這讓媳婦以後在吟風院怎麼立足?」

  「我知道你為難,但義兒的後院前前後後掉了五次孩子,你當時怎麼沒想過會讓我為難?」

  「老太太,那怎麼能怪我,她們身子不好啊!」羅氏死不認帳。

  「怎麼能怪你?派有孕的姨娘去洗衣服,抬熱水,然後怪她們身子不好,說出去誰信!事情過去我也不想提了,你非得提醒我。那好,我讓你選,要嘛秦姨娘繼續住在吟風院,若是有什麼閃失,你就給我上玉佛山去念經三年,要嘛讓她住我這裡,怎麼做自己選!」

  那天,秦姨娘大獲全勝。

  趙老太太不只罵羅氏,連小羅氏也罵了一頓,要她記得兩年後要是和盛院再沒孩子,就讓趙左齊帶著通房姨娘去別莊。

  然後她讓眾人離開,留了李氏說話。

  十二月的天氣已經很冷了,春分站在外頭一邊捂緊披風一邊等,等了半個多時辰,李氏總算從裡面出來,雙眼紅紅,看來是哭過一場。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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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4: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春分看著帳本,內心是不太滿意的——趙左熙給她的那間小鋪子,扣掉給許姨娘的分紅,每月凈銀有二十多兩,這幾個月下來也有一百多兩銀子了,可以買守門婆子跟丫頭,不過買屋子卻是遠遠不夠。

  唉,李氏來了之後,她充分知道身為姨娘的悲哀,是是是,跪跪跪,李氏諷刺她,她也只能笑著回答「婢子不敢」,一點人權都沒有。以前只知道許姨娘厲害,現在自己有了主母,發現許姨娘根本是神,在這嫡庶有別的世界裡,她到底是怎麼讓小羅氏不敢惹她的,下次見面倒要想辦法問上一問。

  一百多兩在李氏進門前是一筆大錢,李氏進門後就變得沒什麼用處了,連房子都不能買,她想出去獨立都沒辦法。

  至於趙左熙那混蛋,就更別說了,李氏進門後便不怎麼跟她接觸,青春美貌的大胸妹子果然好,馬上避她如蛇蠍,可惡!

  「柳姨娘嘆什麼氣呢?」滿花剛好端水果進來,看她愁眉苦臉覺得奇怪,在她看來,一個丫頭能當到姨娘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可柳姨娘怎麼不太快活呢?

  「唉。」春分繼續嘆嘆嘆。

  「柳姨娘,吃個橘子吧,今年冬天第一批,可矜貴著呢,老太太特別賞了女眷一人五個。」

  春分拿起橘子,「你拿一個吃吧,再拿兩個回去給你娘跟遂花。」

  滿花一臉喜色,「柳姨娘,真,真的要給我?」

  「我一個人又吃不了這麼多,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吧。」她實在太鬱卒了,需要人陪著。

  滿花也不怕她,拿起橘子就剝,「遂花看到最愛的橘子,肯定能高興點。」

        咦?這話有問題。說起來遂花最近也沒什麼笑容,但她可是爹娘疼寵的小丫頭呀,能有什麼煩惱,「遂花怎麼了?」

  「馬管事的孫子看上她了,想娶她。」

  馬管事的孫子?春分從有限的回憶中挖掘,印象中是個一般般的少年,要說什麼優點就是端正,雖然不夠好看,但也不會讓人討厭,跟著馬管事一起做事情,有個管事爺爺,在趙家當然不愁沒出路。

  以遂花的丫頭身分來說,算高攀了,以這時代來說算是一門好親事,但也許遂花心有所屬,那就另當別論。

  春分問道:「遂花不喜歡?」

  「是啊,那丫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馬管事的孫子可是多少丫頭想嫁的,她居然還猶豫,我娘也寵她,見她猶豫就說年紀還小,明年再說,馬管事的孫子說願意等呢。」

  春分點點頭,大東朝的女人好辛苦,遂花才十四歲啊,根本是兒童,該讓爸媽疼寵的年紀卻有人要來提親,之後要操持家務,侍奉公婆,傳宗接代,想想就覺得好可怕。

  不過李氏也才大她兩歲,就已經有主母的派頭了,唉。

  「那你呢?你可是姊姊。」春分歪頭。

  滿花嘻嘻一笑,「婢子早訂親啦。」

  噗——訂,訂親了?「跟誰?」

  滿花笑咪咪的說:「跟費嬤嬤的孫子,是娃娃親,明年六月就要過門了。」

  春分再度吃驚了,眼前這小女孩再過幾個月就要成親?太可怕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一張幼嫩臉孔說著自己將要嫁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行,價值觀差太多了。

  穿越到這裡後,她一直自欺欺人過日子,覺得憑著現代人的聰慧,她一定Hold得住,而在之前,因為翔雲院人口簡單,她也的確過得不錯,但老實說,她無法再這樣過下去了。

  李氏沒錯,因為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這樣,再者她是正妻,正妻有正妻的權力,錯的是她,她來錯時代了。

  二十一世紀才是她的年代,三十歲的她已經是專案經理,在成衣界有一片天,每個月都要出差雖然疲憊,但看到衣服熱賣的消息又很有成就感,每天跟廠商廝殺追單,下班後若還有時間就跟朋友去看個電影,把年假累積在一起做小旅行,那才是她的時代。

  她好想回到以前的日子,而不是明明沒做什麼,卻得卑躬屈膝……

  正在哀怨,格扇突然被一把推開,李氏領軍,一左一右跟著大丫頭翠兒,福兒,幾個陪嫁的跟在後面,那群人中還有一臉為難的方嬤嬤。

  方嬤嬤勸道:「大奶奶,聽說做不得準,還是等大爺回來再說吧。」

  李氏冷笑,「方嬤嬤莫非是想站在那小蹄子那邊?」

  「您是大奶奶,老奴不敢,只不過大爺從小就有主意,大奶奶這樣恐怕會惹得大爺不快。」

  「老東西,你不用拿大爺來壓我,我既然是主母,那麼就得維持翔雲院的名聲,萬萬不許有人做出敗壞大爺聲譽的事情,給我搜!」

  春分懵了,這是哪一齣?「大奶奶,您這是做什麼?」

  「柳春分,站著瞧吧。」李氏冷笑。

  春分正覺得自己來錯時代,又見丫頭嬤嬤在自己房中任意翻箱倒櫃,忍不住怒道:「都給我住手!這是我的房間!」

  她聲音太大,那群丫頭嬤嬤一時呆住,竟真的住手了。

  李氏見狀大怒,「你們這群死人,要你們住手就住手,搞清楚誰才是主子!」

  丫頭嬤嬤慌忙低頭又開始搜。

  春分氣得發抖,她已經夠退讓了,李氏還咄咄逼人,想衝過去阻止,李氏身邊的兩個婆子眼明手快的把她架住,力氣大到讓她無法掙脫。

  「大奶奶,自您進門後我一直恭敬有加,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竟讓您帶人來搜房,我雖然是奴,但趙家也沒哪個主母這樣對姨娘的!」她好想咬李氏一口。

  李氏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做事情不用跟你這賤人交代。」

  賤人?她什麼都沒做就成了賤人?可惡,她決定了,就算居外不易,她也要搬出去,寧願住在破廟也不繼續在這邊受人污辱!

  下定決心後,春分反而冷靜下來,就看她們能找出什麼。

  不一會,一個丫頭的聲音傳來,「大奶奶,找到了。」

  李氏得意一笑,甩手進了屏風後面的房間。

  春分心一緊,該不會千防萬防還是給人藏了書信,或者栽贓她偷東西吧?她急忙跟進去,卻發現丫頭找到的東西就是床下那包……情趣用品。

  春分看到東西攤了一桌子,既憤怒又尷尬。

  李氏哼了一聲,「好個淫蕩的小賤人,我倒要看看你在老太太面前準備怎麼說!來人,把東西拿了,這小蹄子一起帶去茂林院。」

        一行人來到茂林院,饒是趙老太太年紀一大把,也沒見過這麼多花樣,那栩栩如生的交合小木人,半透明的褻衣,繪有各種放浪姿勢的春宮圖……

  李氏一臉委屈,「老太太您看,這小蹄子就是這樣迷惑大爺。」

  趙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春分,你救過大爺的命,所以我一直對你心存感激,不過這麼多淫穢之物可不是為人妾室應該有的。」

  春分跪在地上,「回老太太,那些不是婢子的。」

  李氏尖叫,「你還說謊!」

  「是大爺買的。」

  李氏更怒,「胡說!」

  趙老太太搖搖頭,這大孫媳婦實在不行,這麼沉不住氣怎麼當家,要真是姨娘做妖,做錯事的人都還沒來得及受懲罰,她就先把自己氣死了。

  說來也是自己糊塗了,光聽唐媒婆說李家姑娘好生養,什麼都沒打聽就去提親,現在可好,千尋萬找,卻找來了一個沒有智慧的孫媳婦。

  「老太太,這小蹄子分明在狡辯,這滿桌房中物本不是良家婦女應該有的,還用其迷惑大爺,孫媳婦想打她二十大板以示懲戒,求老太太允許。」

  二十大板?那是要她的命啊!

  春分連忙說:「老太太明鑒,真是大爺買的,婢子不過是個姨娘,大爺買了要放我這,我怎能推辭?老太太不信,請大爺來問就知道,婢子沒做的事情絕不挨板子!」

  趙老太太想了想,「費嬤嬤,大爺人呢?」

  李氏一聽就知道趙老太太是站在春分那邊,臉色登時難看起來。

  「回老太太,金家四爺來了,大爺陪著他說話呢。」

  「金家四爺走後,讓大爺過來。」

  費嬤嬤回覆,「是,婢子這就去交代家安。」

  「春分先起來站著吧,孫媳婦你也坐,金四爺都是有事情才會過來,說完就走,大爺很快就會到。」

  春分連忙爬起來,老太太人真好,她跪得膝蓋要疼死了。

  趙老太太見春分神色如常,又見李氏一臉忿忿不平,再次責怪自己沒相好姑娘——她選擇相信春分的說法不是她站在姨娘那邊,而是想給這孫媳婦一個教訓,不要大聲嚷嚷,你越嚷,我越不理你,可沒想到李氏完全不懂她的苦心,反而擺出臭臉,這脾氣左熙哪裡會喜歡。

  花廳裡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在這樣肅殺的氣氛中不知道過了多久,費嬤嬤總算回來了,「大爺到了。」

  春分鬆了一口氣。

  趙左熙大步邁入花廳,正想問怎麼了,就見那一桌子情趣用品,再看春分一臉蔫了,心裡有了計較,於是笑說:「這東西怎麼被祖母掀了出來?」

  趙老太太罵道:「你還笑。」

  「貪個新鮮而已,怎麼了?」

  趙老太太見孫子滿臉不在意,便也氣不起來,「你給我老老實實回答,這些東西哪裡來的?」

  「祖母問這問題,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好回答。」

  「是你弄進來的?」

  「是啊。」趙左熙還是一派輕鬆。

  這一回答,趙老太太鬆了一口氣,李氏卻是更加委屈,但趙老太太也懶得管李氏了——若是春分買的,她絕對不能讓這麼不知羞的女人繼續待在翔雲院,但趕她出去又顯得無情,是孫子買的倒省得她傷腦筋。

  「既然是你買的,那就沒事了。孫媳婦,以後事情問清楚再來稟告我,不要鬧得這麼大,男人不會喜歡。」

  李氏一聽,眼眶就紅了,「我是明媒正娶,八人大轎抬入趙家的,大爺偏心那小蹄子,連祖母也是,我這日子要怎麼過?不如回李家算了。」

  趙老太太一聽就頭疼,她是造了什麼孽啊,羅氏跟小羅氏頭腦都不好使,期盼已久的大孫媳婦居然也是個腦子裝水的,她這老太婆都在幫忙圓場了,她非得繼續鬧?

  趙左熙這下也不高興了,「你要在祖母這邊鬧?我便問你,你入門後,我可有在柳姨娘房中過夜?」

  李氏搖搖頭。

  「我是不是每晚都睡在你身邊?」

  李氏低聲道:「是。」

  「這樣還叫偏心?我就不懂了,你去問問你的幾個姊妹,有沒有人的夫君是這樣對待正妻的。」

  「可是……」

  趙老太太真的煩了,「可是什麼?」

  「可是大爺至今不碰我,我跟守活寡有什麼兩樣?」

  春分忍不住驚訝,這李氏這麼美,胸部這麼大,趙左熙居然能守住節操?

  難怪新媳婦第一天盡孝時,老太太臉色那樣難看,肯定是嬤嬤跟她說大爺沒圓房,新娘子拿不出元帕。

  這樣就能對起來了,老太太那日特意留了李氏,想必是安慰了她,她出來時才會是哭過的樣子。

  她的夫君大人可真了不起!

  春分內心竊喜,但外表依然一派嚴肅,這種情形要是笑出來她就完蛋了。

  趙老太太略有責怪,「左熙,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冷落媳婦,你怎麼還沒圓房呢?」

  李氏聞言,撲通一聲跪下,泣訴,「老太太作主,夫妻房內之事本不該勞煩到長輩,可是孫媳婦對大爺實在無計可施。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傳宗接代,可是大爺至今不碰我,孫媳婦一人又如何有後?雖然說出來丟人,但不請長輩作主,孫媳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是新婦入門,又沒做錯什麼,大爺連碰都不碰我,入門一個多月還拿不出元帕,我……嗚嗚,我真不要活了。」

  趙左熙對著李氏冷冷說:「你非得要把事情鬧大是不是?」

  李氏泣不成聲,「翔雲院上上下下都在笑我,我哪還要什麼臉面?」

  「我在玉佛山養病時,你便數度寫信說要來探望我,我一封未回,後來知道你唆使媒婆想讓我祖母說你為媳,我這才見你的面,當面跟你說,你要是進門,我絕對不會碰你,是不是有此事?」趙左熙索性把話挑明。

  天,居然有這種事?!李氏怎麼婚前就這麼大膽,還有,原來不是老太太想娶李家女,而是李家女想盡辦法要嫁入趙家,還寫了好幾封信?在這世界不要說幾封,一封都不行啊,更別說還私會。

  最厲害的是明明知道對方不喜,還是想辦法嫁進來,這該說什麼?

  到剛剛之前,春分其實是很矛盾的,既高興趙左熙守住節操,但又覺得一直沒圓房的李氏可憐,畢竟她也是無辜的,古代女人沒有孩子等於終生沒有指望,又不能外出工作,老了怎麼辦?看看許姨娘,因為生不出孩子整個放飛自我,據說不只不甩小羅氏,連趙左齊她都是冷冷淡淡的。

  可是現在聽聞原來趙左熙婚前就已經告知過李氏,那就算了,算是她自作自受吧,人家都已經說前面有個洞了還偏要跳下去,挨了疼能怪誰。

  「我才出門一趟,你便想辦法嫁入趙家,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新婚之夜我便告訴你,會給你正妻應該有的尊重,將來鋪子賺錢也不會少了你那份,若想接哥哥姊姊的庶子女來養我也同意,但如果你自己能想通,和離另嫁是最好。我不懂你還不滿意什麼,半年多前我已經說了——我對你無意,不會娶你,是你趁我不在家硬嫁,不是我願意娶。」

  聽到這些話,李氏當場哭嚎起來。

  趙老太太頭更疼了,難怪當時左熙只問李氏品行如何,因為他知道這姑娘是一意孤行的性子。

  自己真是老糊塗了,娶了個金孫婚前就不喜歡的女人,這樣夫妻要如何和美?

  李氏這時的哭法已經完全不顧臉面了,「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救我?你救我不就是喜歡我嗎!」

  「我只是不想有人搞砸賞詩會,不是為了你。」說完,他轉頭看向春分,「大奶奶搜你的房?」

  春分點頭,想拜託老太太順便警告一下李氏,不然隔三差五來一次,她真心受不了,原本還以為李氏無辜,現在看來根本是咎由自取,被冷落能怪誰。

  說真的,如果今天李氏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進來,趙左熙卻不碰她,自己會覺得她很可憐,婚姻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也很無辜,但李氏竟然在明知道對方不願意的情況下還硬嫁,那就不能說啥了,怪自己唄。

  「你是主母,她是姨娘,按理沒有她說話的份,可是春分於我有恩,在這點上希望你要記得,今天是最後一次搜她的房,再有第二次,我不會饒你。我要去別院住幾天,你也冷靜冷靜。」說完,趙左熙拂袖離開。  

  趙老太太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孫子錯了嘛,照她看來真沒錯,新婦入門就沒碰過姨娘,這個面子已經給了,不碰新婦也怪不得他,誰讓李氏之前就討他不喜。

  唉,說來說去都怪自己,人老好騙,下次見到那個唐媒婆,非搖死她不可!

  見春分還呆呆站在那裡,趙老太太揮揮手,讓她先下去,見還在哭泣的李氏,又是一陣頭疼。

  好,老太婆捅的簍子,老太婆自己收,「孫媳婦,眼淚擦一擦,你這樣哭鬧,男人不會喜歡。」

  「我好聲好氣大爺也不喜歡。」李氏頂了句。

  趙老太太噎住了,「孫媳婦,你應該看得出我跟老太爺感情過得去。夫妻要長久,其中一方一定得退讓,趙家的男人都是大男人,只能我們女人退,大爺今天說話雖然嚴厲,但面子還是給你了,他想透透氣,卻沒去姨娘房間,而是選擇去別院,光是這點你就要感激。」

  李氏不語,但哭泣聲卻是小了些。

  「我也不怕跟你說,你的堂妯娌小羅氏曾因為氣憤,給二爺喜歡的通房下了藥,二爺性子拗起來,不但把那通房抬了姨娘,還對她寵愛有加,就是現在和盛院的許姨娘,下人跟紅頂白,對許姨娘可比對小羅氏殷勤多了。二爺那風流性子啊,誰的房間都去,就是不去正妻房,你若不想落到這般田地,千萬別跟大爺槓上。我們女人哪,一輩子就一個男人,可是男人一輩子可以有很多女人,不要嘔氣,也不要鬧得滿院子雞飛狗跳,沒好處的。」

  「孫媳婦知道了,可是,大爺真有一天會心軟嗎?」李氏不哭了。

  「你長得沉魚落雁,這已經佔了先天優勢,大爺只是一時氣憤,但久了還是會跟你當真正的夫妻,你也別跟他對著來,把氣出在下人身上是沒用的。春分跟許姨娘一樣,都是打小伺候爺們的,青梅竹馬的情份擺在那,你也看到了,大爺並不寵她,但不寵歸不寵,不代表你能為難,你去為難一個有功又不受寵的的姨娘,大爺只會覺得你是潑婦而已。」趙老太太苦口婆心地規勸。

  李氏哽咽道:「是,孫媳婦受教了。」

  另一頭,春分一出院子,家安就悄悄跟上來,「大爺派我來跟柳姨娘說,為了姨娘好,暫時要冷落姨娘了。」

  「知道了。」

  家安遞出一封信,「這是大爺的手信,姨娘請收著。」

  春分連忙接過來放入袖裡,「你好好照顧大爺。」

  「是,小的懂得。」家安說完便退下。

  天空已經飄起雪花,撲在臉上一陣寒意,春分拉緊披風,穿過百花皆枯的庭院,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翔雲院。

  前院青磚處,好幾個丫頭婆子假裝沒事在那邊掃很乾凈的地,拔根本已經枯掉的草枝,見到她熱情有加的喊著柳姨娘,春分心想,這幾個肯定等著看熱鬧,這一場到底是主母勝還是姨娘勝,她柳春分會被抬著回來還是能走著回來,她完好無缺,對李氏的尊嚴就是一種傷害。

  回到跨院,春分把門關起來,繞過屏風走到窗邊,這才小心翼翼從袖裡拿出那封信,裡面只有三個簡單的字:忍著點。

  春分氣死了,把信揉一揉就往床底扔。什麼忍著點,上面有個陰陽怪氣的頂頭上司的人又不是他!他只要出來瀟灑的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不碰李氏,然後再瀟灑的說要去別院住一兩天就好,可她不行啊,連出垂花門都得交代去處,她又不能說自己要住鋪子幾天。

  她才不要忍,等到趙左熙比較方便跟她講話,她就要提搬出去這件事情,就算當成外室養也行,她又不怕被這些古代人嘲笑,才不在乎名份這種傻東西。

  李氏能發作一次,就能發作第二次,這次是她運氣好逃過,萬一運氣不好,或者老太太選擇相信李氏,她就等著屁股開花。

  咦?不對,李氏怎麼知道她床下有東西?

  她真是豬腦袋,這麼重要的問題現在才想起來。

  一想就忍不住,想讓遂花去一趟許姨娘那裡,突然覺得翔雲院人人可疑,有點不放心,於是開門喊人。

  曾大娘趕緊過來了,「柳姨娘需要什麼?」

  「給我煮碗薑湯來。」

  「姨娘可是病了?」曾大娘擔心地說,「還是等大奶奶回來,稟告一聲請大夫吧,這下雪的天氣萬一著涼就不好了。」

  「只是鼻子有點塞,喝了薑湯要再睡一會,大奶奶今天心情不好,還是別去惹她了。」

  曾大娘見拗不過她,只好去準備。

  薑湯也不用多少時間,春分當著曾大娘的面一口喝乾凈,「我要睡了,有什麼事情都別喊我。」

  李氏今天剛剛碰了一鼻子灰,肯定不想見她,只要下人不找,就不會有人發現她不見。

  曾大娘應了聲,伺候她蓋好被子,又檢查窗子是否關緊,這才出去。

  春分等外頭沒動靜了,立刻翻身起來,偷偷推開一點窗子看著外面,雪已經變大,剛剛假裝在掃地預備看熱鬧的丫頭婆子都不見了,很好。

  取出一件深藍色披風把自己圍起來,春分輕易在沒人發覺的狀況下踏出了主母不在的翔雲院。

*             *             *

  和盛院內,許姨娘見春分來了,很是驚訝,「柳姨娘怎麼不說一聲就來了?」

  春分訕笑,「事情緊急,來不及通知,下次不會了。」

  許姨娘笑著給她倒茶,「我是擔心沒準備會怠慢姨娘,不是有什麼規矩,姨娘別誤會。我一個人待著也是無聊,你能來說說話我很高興。」

  那就好,春分鬆了一口氣,「我是裝病出來的,不能待太久,就有話直說了。許姨娘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是誰把我房中東西洩漏給大奶奶知道的?大奶奶今日派人搜房呢。」

  許姨娘一臉奇怪,「你不知道嗎?」

  春分一臉傻,「我該知道嗎?」

  許姨娘笑意盎然的臉一下嚴肅起來,「大奶奶前幾日就打算對你下手了,我送了口信過去的。」

  春分每月送過來的銀子她很滿意,因此對於兩人的結盟她自然拿出誠意,大奶奶入門竹2她收買了一些僕婦,知道大奶奶要動春分後,她就送口信過去了。

  春分錯愕,「我沒收到消息。」

  許姨娘臉色很不好看,「賴嬤嬤,進來一下。」

  一個頭髮花白的婆子聞言進來,「姨娘有什麼吩咐?」

  「我那日命你去翔雲院傳話,你把經過跟柳姨娘說一下。」

        「是,那日我跟廚房的婆子換班,由我送晚餐過去,柳姨娘的貼身丫頭點餐時我便跟她說大奶奶要下手,讓姨娘最近小心點,別著道了。」

  春分背後一涼,她的貼身丫頭?

  「是哪一個?」她連忙問。

  賴嬤嬤笑著說:「就是遂花啊。」

  春分彷彿挨了一記悶棍,居然是遂花?她對這小丫頭可是一直很好的,甚至還救過她的命啊。

  在趙家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遂花,春分沒忘記她照顧自己的恩情,所以後來自己成了姨娘,什麼都記得打賞她一份,平日對她也像對自己妹妹一樣,別說粗活,連大小聲都沒有過。

  「當時柳姨娘跟我們家姨娘交好,為了傳遞消息方便,兩邊貼身的下人都互相認識過了,知道遂花是柳姨娘的貼心人,我這才跟她說的。」

  這打擊實在太大,春分根本沒聽清賴嬤嬤又說了什麼,整個人傻在椅子上。

  許姨娘見狀,揮揮手讓賴嬤嬤下去,又給她倒了杯茶,輕輕拍她的背,「柳姨娘也莫傷心了,有些丫頭天生狼心狗肺,養不熟的。」

  「我對遂花真的像對妹妹一樣……」

  「我以前也跟你一樣,雖然當時還是個通房,不過二爺寵愛,二奶奶又還沒進門,過得跟半個奶奶也差不多,當時我就提拔了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鄭家姊姊當貼身丫鬟,我滿心認為回到了小時候互相依靠的時光,卻沒想到鄭家姊姊只想借我上位。有一天,二爺回來吩咐下人讓我準備伺候,她卻主動去了書房,說我今天小日子,派她去侍奉二爺,就這樣,她也當上二爺的女人。反觀剛剛的賴嬤嬤,我只不過給她孫子幾帖傷寒藥,她便對我死心塌地,二奶奶要她過去,她也不肯。」

  春分覺得好失望,遂花這小丫頭,明明知道瞞住這消息會害死她,還是選擇閉嘴,那李氏會知道她房內有什麼東西,不用說,肯定也是遂花洩漏出去的。

        她原本還想著將來自己獨立了,要把遂花帶出去,給她許一門自己喜歡的親事,沒想到遂花會想害她,為什麼啊……

  許姨娘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總覺得柳姨娘跟一般女子不太一樣,我便多個嘴,你回到院落後可別聲張,心裡有數就好。一來,我們來往不宜讓人知道;二來,目前也拿不出證據,到時候變成你無理取鬧;三來,我知道柳姨娘坦蕩,但人心禁不起考驗,有時候不是把她們當姊妹看就好了,情誼都是假的,銀子才是真的,沒有什麼比銀子更能籠絡人心了。」

  春分低下頭,怏怏地說:「我知道了,多謝許姨娘提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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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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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3 08:24:2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自從知道遂花背叛她之後,春分的日子就很難過——以前只要防外敵,現在還要防內賊,真沒一天能睡好,即使天氣很冷,被窩很暖,還是覺得不舒服。

  她一方面覺得人心真可怕,遂花這小妞太辜負她了,救她一條小命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反咬她一口,一方面又怪自己肚子不爭氣,如果她也懷孕就好了,那就可以學秦姨娘去老太太那裡住著,她就不信李氏敢去那邊搜房。

  放下手中的水土誌,實在看不下,好想看一些羅曼史,但她床下才剛剛搜出淫亂之物,要是再看淫書,肯定沒好果子吃。

  啊啊啊啊啊,如果沒有穿越就好了!無聊時可以玩手機,看電影,看舞台劇,聽音樂劇,或者跟姊妹淘出來喝個小酒開心一下,娛樂多樣化,時間根本不夠用,哪像現在,水土誌雖然不難看,但這等同地理課本的東西也好看不到哪去,背起來又沒用,她又沒資格考科舉……

  正在無聊,方嬤嬤驚慌地進來了,「柳姨娘,請快點出來,老太太來了!」

  春分心裡一突,想著準沒好事,但還是理理衣服,披上披風出去。

  十二月,京城已經是漫天大雪,翔雲院的青磚地變成一片雪白,院中銀裝素裹,就在這樣的天氣裡,趙老太太帶著一撥人進來了。

  春分連忙下跪,「見過老太太。」

  「起來吧。」

  李氏勸說道:「老太太,外面太冷了,到花廳去吧。」

  「嗯。」趙老太太的聲音很是疲倦。

  春分起身後才看到李氏是跟著趙老太太回來的,旁邊趙左熙居然也在,心裡不禁奇怪到底啥大事呢?

  進入大廳,婆子連忙燒上暖香炭,又有丫頭點了熏香球中的香粉,總算暖上一些。

  趙老太太脫了披風,「大孫媳婦,你非得要我到翔雲院來主持公道,老婆子現在來了,說吧。」

  李氏道:「孫媳婦勞動老太太大駕,實為不孝,先跟老太太道歉,不過因為之前的事情,孫媳婦不敢擅自作主,所以只能請老太太過來。」

  春分腹誹,怎麼又來了,這蠢蛋不能消停幾天嗎?距離上次的事情算算也才六、七天前而已耶。

  趙老太太壓抑著自己的不耐煩,「說。」

  「孫媳婦今天一早清點首飾,發現少了一支紫玉鳳凰釵,當下便拷問下人,有個丫頭看到去處,孫媳婦卻是不敢動那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春分臉色一黑,所以這次要誣陷她偷玉釵嗎?

  不過她最近很小心,房間已經上了鎖,若是自己不在,也會拜託秋花幫忙看一下,應該不至於被栽贓才是。

  趙老太太對李氏這種夾槍帶棍的說話方式很是不喜,皺眉道:「有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你要記得,你是大奶奶。」

  李氏要的就是這句話,於是就見她苦苦壓抑著興奮說:「遂花,你來跟老太太說看見了什麼?」

  這一聲「遂花」讓廳中的人都驚呆了。

  遂花去年衝撞許姨娘,差點要打板子,是春分去了和盛院一趟才救回她的命,從此曾家對春分死心塌地,春分多疼愛這遂花滿花兩丫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遂花什麼時候倒向大奶奶那邊了?

  趙老太太眉毛一抬,顯然也是驚訝的。

  遂花往前一跪,「回老太太,大奶奶早上問有沒有人看見紫玉釵,婢子突然想起昨天見柳姨娘在鏡台前試戴新首飾,因為從沒見過紫色玉釵,所以多看了幾眼,顔色通透,上面有支鳥,跟大奶奶形容的一樣,因此猜……猜……」

  費嬤嬤見老太太神色不好,於是開口催促,「說話不要吞吞吐吐。」

  「是,於是猜是柳姨娘拿了。」

  拿?這是誣陷她偷啊,遂花這臭丫頭!

  伍嬤嬤皮笑肉不笑地說:「沒記錯的話,柳姨娘可是幫你在許姨娘面前說過話的。」她最看不起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了。

  遂花伏地,「柳姨娘有恩,婢子不敢忘記,只不過既然是趙家丫頭,是非就要分明,大奶奶才是正主,柳姨娘這樣做是不對的。」

  李氏露出得意的笑,瞥了春分一眼:看到沒,這可是你的貼身丫頭。

  趙老太太嘆氣,「春分,你怎麼說?」

  春分也跪下,「回老太太,婢子沒拿過大奶奶的釵子,也不知道遂花為什麼會口出此言,只不過老太太應該還記得前幾日之事,大奶奶耳根子軟,聽信邪佞小人的言語也是有的。」

  趙老太太頭疼極了,一個說釵子掉了,一個說沒拿,這該怎麼辦,難不成又要搜房?她趙家是什麼地方,專出牛鬼蛇神嗎,動不動就來一次。搜房,搜房,說出去丟臉的都是女主人。

  她能理解李氏看春分不順眼,她也不喜歡丈夫身邊那些姨娘,可是為人主母本就要有氣度,姨娘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下人,需要這樣張牙舞爪的去對付?丈夫看在眼底只會覺得不喜,下人看在眼底就是無能。

  春分若是受寵,那還有話說,但春分明明不受寵啊,去刁難一個被冷落的姨娘,有腦子嗎?

  趙老太太真的很不耐煩了,但自己娶的孫媳婦,總不能連點面子都不給,春分嘛,事後賞點東西給她就好了。

  「孫媳婦,那你想怎麼樣?」

  李氏就等這句,「孫媳婦只想把東西找出來,畢竟那是母親給的,為人子女,總不能把母親給的東西落在外地,還請老太太主持搜房。」

  「春分,可以吧?」

  春分簡直無奈,她又有什麼資格說不行,「若是捜不出來,我要大奶奶給個交代。」

  「行。」李氏抬高下巴,「若搜不出來,我跟你道歉。」

  「那好,伍嬤嬤,費嬤嬤,你們二人去搜吧,房間可別弄得太亂了。」

  兩位嬤嬤領命而去。

  春分看兩位嬤嬤轉往跨院的背影,又看李氏十足把握,不禁懷疑,難不成釵子真在她房內?

  不可能,她這幾日已經夠小心了,除非那釵子不是這幾天才放進來的,而是早先就藏在她房中……對了,上次搜房時若順手藏了什麼,她跟本不會發現!

  媽的,一定是這樣。

  慘了慘了,這下她不只變成小偷,還要挨板子。春分開始慌了。

  她知道趙左熙是為了她好,所以這陣子都不跟她往來,但這次如果讓她挨過,她一定要吵到他同意讓她變成外室不可,這樣三天兩頭搜房,她真的受不了,一點尊嚴都沒有。

  如果真搜到東西,她就求老太太把她趕出去吧,她沒臉繼續待在趙家……能這樣就好了,唉。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位嬤嬤一前一後進了花廳,趙老太太什麼話都沒問,費嬤嬤就把手中淡紫色的釵子捧著過去。

  趙老太太不動聲色拿起釵子,「孫媳婦,這可是你掉的?」

  李氏毫不猶豫地說:「正是。」

  「你坐得遠了,看錯也是有的,過來拿著看仔細。」

  李氏聞言走過去,拿起老太太手中的簪子左看右看,一臉喜色,「回老太太,正是孫媳婦掉的那支,費嬤嬤,這在哪裡找到的?」

  「在柳姨娘的枕頭下,就縫在枕頭裡,老奴有經驗,這才翻了出來。」

  李氏一臉高興,「老太太,柳姨娘偷我東西,罪證確鑿,還請老太太責罰。」

  趙老太太一臉無奈,「孫媳婦啊,你釵子又沒看仔細,相似的東西也有的,你再看一看。」

  李氏忿忿,這時候老太太還想偏心,不行,好不容易有這機會,她一定要把春分趕出去!

  「是孫媳婦的,孫媳婦從小看到大,絕不會看錯。」她信誓旦旦地說。

  春分一臉懵,那個是抬姨娘那日老太太賞她的玉釵啊,因為太貴重,怕掉了無法交代,這才縫在枕頭裡面。  

     一直沒說話的趙左熙此時從李氏手中拿起釵子,緩慢地道:「這明明是祖母前些日子賞給春分的,這釵子呢我也是從小看到大,不會看錯,鳳口嘴巴還有一顆金珠,這可是我娘當年親自繪圖監工送給祖母的生日賀禮,世界上再無第二支一樣的東西。」

  李氏呆住了,怎,怎會這樣?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自己的玉釵,但一個姨娘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東西,最有可能就是夫君送的,不過男人哪能記得自己送過什麼,便想著只要她一口咬定是就好,卻沒想到居然是老太太送的。

  現在怎麼辦,要說自己看錯了嗎?可剛剛她明明再三說了沒錯,整廳的人都聽見了,現在要如何拉下臉來?

  趙左熙朗聲道:「大奶奶掉了嫁妝,那是非找到不可,費嬤嬤伍嬤嬤,勞煩二位把房間逐一搜過吧,從我的正房開始,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敢偷東西。」

  趙老太太嘆了一聲,「左熙啊……」

  「祖母,這事不能一再發生,孫子得杜絕,翔雲院的日子才能清靜。」

  費嬤嬤伍嬤嬤見老太太不反對,帶了幾個丫頭朝正房去了。

  廳上一片靜默的尷尬,李氏想說什麼,卻是不敢開口,心中暗暗罵起遂花,這沒用的丫頭,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已經是第二次了,每次她都說能讓春分死,結果都沒有。

  約莫過了兩刻鐘,大隊人馬回來,費嫂嬤雙手捧過一支紫玉釵,上頭還帶了點土,看來是從什麼地方挖出來的。

  費嬤嬤主動說道:「老奴見小几上的小松盆擺得有點奇怪,又看土不平,便動手掏了,從盆底找出來的。」

  花廳上一下窸窸窣窣起來。喲,大奶奶自己藏了釵子,誣賴柳姨娘呢!

  趙左熙臉色難看,「夫人可要跟我解釋一下?」

  李氏驚慌失措,「我……我……不,不是我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不是你!春分在府中安安靜靜,你就這麼容不得她,非得趕她出去?藏自己的東西,這哪裡是正門太太所為,今日倒是讓祖母看笑話了,我明天便要上李家問問岳父岳母是怎麼教女兒的,把家裡鬧得鎮日不平靜,連誣陷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把自己的東西埋起再鬧開很有趣嗎?那小松盆是父親的遺物,當年我跟父親一起修剪的,你就這樣翻開土埋,弄死了也不在乎是吧?」趙左熙越說越大聲。

  「不是我!」李氏尖叫起來,「是遂花!我讓遂花藏的,我不知道這死丫頭會藏在小松盆中——」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立刻住嘴,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所有人都聽見了,是她讓遂花藏的。

  李氏眼見情況不對,連忙撲在趙老太太腳下,「老太太,是我錯了!我耳根子軟,遂花跟我說只要把春分趕走,大爺就會是我一個人的,我聽了她的話,這才一時糊塗!」

  趙老太太嘆息,「孫媳婦,我教了你這麼多,你怎麼一句都聽不進去呢?鬧了一齣又一齣,男人脾氣再好也不會喜歡。」

  李氏哭泣,「老太太,孫媳婦錯了,您罰我吧,就是別生我的氣……」

  這孫媳婦是自己相中的,趙老太太不能打自己臉,於是把怒氣轉向遂花,「遂花,你好大的膽子敢跟大奶奶說這些!來人,叫人牙子來,賣出去,賣得越遠越好!」

  一聽,方嬤嬤,曾大娘慌張地一起跪下。

  遂花更是大叫起來,「不要把我賣出去!大奶奶,是你說只要我想出辦法,就抬我當姨娘的,不然我怎麼會出賣柳姨娘!大奶奶,你要保我啊,我確實把釵子藏在柳姨娘房中,當時您還誇我藏在盆栽中很好,我不知道為什麼東西會在您的房間出現——」

  李氏趕忙打斷她,「你這死丫頭,這時候還想拖累我,我什麼時候說過那種話了?」

  遂花這時卻只想咬死李氏,因為只有這樣她才可能有活路,「您明明說過的!說柳姨娘對您不尊敬,我卻好掌控,只要我聽話,就讓我當姨娘,當時還說我的主意很好,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老太太,是大奶奶唆使我的,不能怪我,我不要被賣!大奶奶,您不能言而無信!」

  趙老太太一揮手,「帶下去。」

  遂花哭喊,「奶奶,娘,幫我求求情!柳姨娘,我錯了!你跟大爺說,讓他別生氣,我不要被賣掉!」只是任憑她再怎麼掙扎,還是被拖出去了。

  曾大娘忍不住哭了出來,但自家丫頭做了這種事情,她也不好求情,發賣已經是最輕的,老太太至少沒有打死她。

  花廳上除了李氏跟曾大娘的嗚咽,沒有其他聲音。

  趙老太太一個頭兩個大,真不明白為什麼李氏這麼難教,好像永遠學不乖,前幾天才跌一跤,也不懂得安靜一下,馬上又想做手腳。

  她前兩天才勸過左熙,好歹是正妻,不好這樣冷落,左熙也說了先看看,只要她安份,一切好說。當時自己還偷偷高興,想說鬧那一出齣過後,李氏肯定會安份一陣子,那左熙就沒理由推辭了,沒想到才過幾天又故態復萌。

  翔雲院已經夠安靜了,春分也夠安份了,她都能鬧得雞飛狗跳,真是好日子不過,非得給自己添堵,要是遇到許姨娘那種,看她怎麼辦!

  李氏見趙老太太一臉失望,害怕起來,「老太太,是我錯了,您別不說話,幫幫我吧……」

  「我老了,管不動你了,好自為之吧。」說完就在費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翔雲院。

  看著趙老太太佝僂的背影,春分忍不住同情起她來,當初娶李氏,肯定是想著能快點抱孫,卻沒想到李氏如此善妒,而老太太恰好最最討厭這點,看羅氏跟小羅氏就知道,身為主母如此小氣,絕對得不到好評價。

  她又看看趙左熙,心想真奇怪,那小松盆什麼時候變成趙仁的遺物了,那不是之前他們上街時她順手買的嗎?還是說得這樣說才顯得那東西很珍貴,就像刑偵劇一樣,刑警一直逼一直逼,犯人就會崩潰說出實話?

  最後她看向方嬤嬤跟曾大娘,眼見她們彼此攙扶著眼淚流個不停,心情又沉重起來。

  她沒辦法不怨遂花,這兩次哪怕只要有一次不小心,她都會完蛋,但遂花被罰她也沒有痛快的感覺。說到底,她還是認為人不應該被買賣,她可以接受遂花被關,關得越久她越開心,但不能接受她被賣,這與她的認知有很大的不同。

  只是話又說回來,她也無意求情就是了,這種情況下還給遂花求情,那她就不是好人,而是傻子。

  因為遂花的關係,方嬤嬤一家都被遣出去了,一大家子又哭又嚷的,可也沒辦法,遂花犯了那麼大的錯,不可能還放著他們一家在府中安生,只有滿花因為跟費嬤嬤的孫子有婚約,得以留下來,但打回粗使丫頭,在外院洗衣服。

  趙老太太另外讓牙婆帶了一串女孩兒來給春分挑,她選了兩個十二歲左右的,一個取名秀花,一個取名彩花,兩丫頭知道自己可以被留下來,都高興得不得了,磕頭磕得特別大力,起來時額頭紅了一片。

  趙老太太又讓白玉過來幫忙,等把秀花彩花訓練得差不多了再回茂林院。

  春分知道老太太這是放人在翔雲院監視李氏,但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說我不要吧?

*             *             *

  日子一天一天過,終於到了小年夜。

  天氣實在太冷了,春分早早吃了晚飯就往床上鑽,錦背蓋上皮膚的瞬間,鑽心刺骨的冷——秦姨娘那個有地龍的房間可真好,她去見識過一次,地板是溫的,簡直就是暖氣房,在那裡養胎,秦姨娘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等她發了,她也要弄這種房間來過冬。

  春分在被子裡扭來扭去,企圖摩擦生熱,突然聽見格扇推開的聲音,還有守門婆子驚訝但小聲的「大爺」。

  趙左熙來了?不,應該是幻聽吧。

  李氏進門後,他就再也沒有搭理她了,寂寞歸寂寞,但好處還是很明顯的,譬如說老太太總會覺得她不受寵,因此待她就憐愛點,趙家如今還是老太太當家,老太太對她有憐惜之心,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不然像情趣用品那次,李氏啥都不說就直接打板子了,哪還容得她解釋。

  她翻了個身繼續睡,卻聽見小榻上秀花驚慌的聲音,「你,你是賊嗎?」

        春分刷的一下坐起來,在朦朧月色中看到人影,真是他!「秀花,點燈,是大爺。」  

  秀花慌慌張張從小榻上起來,笨手笨腳點了油燈後退出去了。

  趙左熙走到床沿,細細看她的臉,微笑,「好久沒這樣看你了。」

  春分伸手抱住趙左熙的腰,被他身上的寒氣冷了一下,但還是沒鬆手,「想不想我?」

  「每天都想。」

  春分撐起身子朝他脖子蹭了蹭,「真乖。」

  「那你呢,想我不?」

  「當然想,不過我也知道暫時裝不熟比較好,放心吧,我懂。」

  趙左熙開玩笑地說:「你那天的眼神都可以殺死人的。」

  春分噗嗤一笑,「那是因為差點都沒命了啊。我說真的,過年後找個理由把我趕出去吧,我不在乎當外室,也不在乎名聲,但真的不能在翔雲院繼續待下去了,活在間諜片裡很危險,前兩次是我好運,下次不知道能不能躲過,李氏的腦子不是我忍氣吞聲就可以解決的,我有人身安危的考量。」

  他摸摸她的頭髮,溫言安慰,「我知道,這陣子你辛苦了。」

  「你哪知道!」

        「好好好,我不知道。」

  春分提醒他,「要想辦法把我趕出去喔。」

  「不用這麼麻煩。」趙左熙壓低聲音,「這陣子我一直在說服爺爺分家,他今天終於答應我了,分家後,你就先去別莊住,等我把吟風院重新修整好再回來,到時候你自己一個院子。」

  春分眼睛一亮,「真的?」

  「當然,不然我怎麼會今天過來見你。」

  「那李氏怎麼辦?」

  「她做了這麼多讓人生氣的事,我也不需要憐惜她,就這樣吧,等過一兩年她發現青春耗不起,自然會同意和離。」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死心眼呢?即使很矛盾,但我覺得大東朝的女人很可憐……」

  趙左熙嗤笑,「只有你這傻瓜覺得她可憐,她可厲害著呢,能買通唐媒婆,又買通街坊鄰居,這可一點都不簡單。她雖然屢屢說是因為我救了她,但那場英雄救美其實也是她設計的,為的就是引我注意。」

  「……原來你還是個香餑脖啊。」春分斜眼瞥了他一下。

  「那可不,趙家家大業大,我父母已歿,又無手足,這一嫁過來就是宅內小當家,自然人人想當,只是李氏心機如此之深,根本不需要別人可憐。」

  春分心想也是,人家才過門一個多月,就把遂花給收服了,說來自己的本事還差遠了。

  秀花彩花這兩小丫頭將來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不過無論如何,自己還是會好好對她們,不要因為遇到不好的人就改變自己。

  抱著趙左熙的腰,春分閉上眼睛,她知道他等下還是會回別院,但在這之前,還是讓她多溫存一下吧……

*             *             *

  年夜飯。

  因為秦姨娘懷孕,年夜飯特別開了一桌,讓幾個姨娘也能坐著吃飯。

  飯後,趙老太爺跟趙老太太堂上端坐,子孫依序下跪拜年,兩老心情好,就連姨娘也領了大紅包,接著放爆竹,一起守歲。

  人定時分,趙嫻真跟趙嫻茱先後在奶娘懷中睡著,老太太笑著讓奶娘抱她們下去,熬到夜半,老人家也受不了了,揮揮手,讓趙義帶著幾個子侄輩守歲,自己要去躺一躺。

  趙老太爺家中的頂樑柱,自然得守著,太太奶奶則是因為有姨娘在看,於是不能倒,姨娘更為難了,爺們跟太太奶奶都撐著呢,自己憑什麼去睡?於是一群人雙眼無神直到天亮,把這年歲給守了。

  上午眾人匆匆補個眠,迎來大年初一。

  趙家親戚不多,趙老太太的娘家崔家,羅氏小羅氏的娘家,李氏的娘家都有派人來,趙家自然得還禮,還有生意往來的金家,蘇家,一整天大門都沒關上過,熱熱鬧鬧的,趙老太爺跟趙老太太昨晚睡得很飽,很開心,對老人家來說,沒什麼比過年時一家在一起,訪客頻頻上門更好了。

  這是羅氏第一次執掌過年,直到元宵,十五天的菜色果然不同,春分覺得自己又胖了一圈。

  到元宵那日,眾人又在大廳過了一個年尾巴。

  等吃得差不多了,婆子把席面撤下,又上了些清淡的點心,原本應該喧鬧的場合,卻因為老人家神色嚴肅,大家見貌辨色,便都只是小聲說話。

  趙老太爺首先清清嗓子,「趁著大夥都在,有件事情我想提一下,這事我們兩老也商量了很久,心意已定,大家只要聽著就好。」他頓了頓,慢慢的說,「我打算分家。」

  春分在心中握拳,終於來了!

  廳上,眾人神色變化,趙義臉色不太好看,羅氏卻是喜形於色,趙左齊期待中有著忐忑,趙左豐卻是十分不安,只有趙左熙一派坦然。

  靜默中,趙義首先開口,「爹娘都還健在,何必談什麼分家,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兒子瞧著分家不好。」

  羅氏卻不這麼認為,「老爺這麼說就不對了,老太爺老太太是長輩,長輩說什麼我們聽就是了。」

  她喜孜孜地想,就算二房拿得比較少,好歹也能拿三分之一,趙家錢庫可是豐盈著呢,十萬兩到手沒問題,到時候就能自己當家作主,那多好啊,不像現在,陳姨娘仗著受寵,秦姨娘仗著有身孕,都不把她放在眼底,婆婆在上,最討厭家宅不寧,她又不能怎麼樣。等她當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陳姨娘母子三人分出去,然後秦姨娘更簡單了,去母留子,讓自己過個清靜的晚年。

  趙左豐一向不多話,這時也謹慎開口,「祖父,祖母,孫兒也覺得分家不好,我們趙家又沒多少人口,到我這代不過兄弟三人,何必分家呢?」

  陳姨娘卻足扯扯趙左豐的袖子,讓他別多事,在她的想法裡,當然也是分家好,到時候他們二房獨立,她就纏著老爺先讓她當貴妾,誰讓她受寵又有兒子,之後再努力吹枕頭風,說不定哪天可以當到平妻,從此跟羅氏平起平坐。

  趙左齊則是站在他母親那邊,「三弟這樣說就不對了,既然祖父都說心意已決,哪是我們孫子輩能左右的,聽話便是。」

  他的想法更簡單了,與其每次讓祖父祖母不公平,不如分家,到時候就不用為了祖父母偏心而生氣了,他就是不懂,一樣是趙家的孫子,憑什麼好的都給趙左熙,自己又是哪一點不如他。

  要分家,繡莊肯定是給趙左熙的,那庫房就給二房吧,到時候買個大宅子,一家人舒服過日子也很好。

  爭執中,趙老太爺再度開口,「不用說了,我心意已定。」

  羅氏喜色難掩,「是,謹遵老太爺吩咐,只是媳婦愚笨,不知道家要怎麼分?」

  「二房得三千兩銀子,五間收租店鋪,其餘歸大房。」

  此話一出,廳上的人都呆住了,趙家家大業大,子孫又少,這種分法與其說是分家,不如說是打發。

  羅氏臉色一僵,「老太爺,媳婦沒聽清楚。」

  趙老太爺又說了一次,「二房得三千兩銀子,五間收租店鋪,其餘歸大房。」

  「繡莊,染房,宅子,庫房,都是大房的?」羅氏話音微顫。

  「沒錯。」

  羅氏尖叫起來,「老太爺,這不公平!」

  憑什麼?!趙仁是趙家的孩子,趙義也是趙家的孩子啊,他們是親兄弟,得到的卻差這麼多,老太爺是不是糊塗了?就算心疼趙左熙從小無父無母,但也不能這樣偏心啊!

  相對於羅氏的崩潰,李氏卻是十分高興,馬上跪下,「謝謝老太爺,孫媳婦肯定會好好侍奉大爺的。」

  趙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們跟大房住。」

  李氏馬上僵住,這老太婆怎麼不去跟二房住啊,不然自己住也行,為什麼要跟著大房!但這種話又不能說出來,她只能笑著回,「是,孫媳婦也一般侍奉兩位老人家。」

  趙義把羅氏扶起來,「你別嚷。」

  「老爺,你沒聽到嗎?公公婆婆竟這樣對你,這樣對我們。我們一家子這麼多人就分得三千兩,我還想讓左齊的兒子,孫子,曾孫也都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三千兩卻只夠左齊用一輩子而已啊!」她說什麼都無法接受。

  趙義糾正她,「是跟左豐,他們是兄弟。三千兩不少了,何況還有收租鋪子,好好過日子,兩代都不愁吃穿。」

        羅氏激動不已,「這不公平,這不公平!老太爺您不能這樣欺負老實人,我們老爺哪裡不好了,您要他讀書,他就讀書,明明對生意有興趣,卻半點也不敢顯露出來,看看大房,大爺才智平庸,卻因為是嫡長孫就擁有了一切,明明什麼都做不好,還要把鋪子交給他,這是什麼道理?!」

  趙左熙冷冷開口,「所以,嬸嬸唆使娘家的下人打劫趙家赭石,就是為了讓我在祖父面前摔跟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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