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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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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藍蝶 -【錢程似錦(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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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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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7 00:22: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正好,崔玉也覺得虎子這個大的孩子了,也不能總拴在家裡,所以跟李氏打了招呼,就帶了興奮極了的倆孩子洗了臉。幾口人就著溫開水吃了些乾糧,然後就開始往家裡的獨輪車上裝東西。

    獨輪車有些年頭了,就算是賣了也不值幾文錢,所以李氏當初賣房賣鋪蓋的時候,就把它留下了。不過虧得當時沒狠下心來處理了,現在才能推著柴禾去鎮上,也好過憑著一個女人的肩膀生生把壓人的擔子挑到十幾裡外去。

    崔玉也見過這種工具,在現代,北方也是常見的。不過那時候輪子是膠皮打氣兒的,而不是木質的,所以推起來省力很多。而如今這個,她卻沒把握能推得動。

    車上面是幾根橫木支著,想了想,崔玉把院子裡扣著的筐子找出來,又鋪了一層茅草進去。這才把三妮放進去,車把兩邊,則分開綁上兩擔柴禾。而她之前曬好的柴胡,就橫放在推車上頭。

    收拾好後,幾個人就趁著天兒還沒明出了門。去趕集賣東西,自然是要趁早。往村子走的小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到了村口,倒是碰上幾個同村的婦人。

    好在虎子在前頭蹦蹦跳跳的先叫了人,加上原身零散的記憶,這才沒讓崔玉鬧出什麼笑話來。

    大夥兒也知道,李氏如今就是靠著上鎮上賣柴禾跟做些小繡品換口糧。加上夏家招小廝的事兒,在村裡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所以並沒有人攔下李氏多說什麼話,也沒有好奇為什麼李氏這次帶了大小一家子人出門。

    只遇上陳二狗跟陳嬸子的牛車時候,幾個人招呼了幾句。陳二狗雖然平日裡靠趕牛車多個進項,可也不是那種掉進錢眼子裡的人。更何況,陳嬸子跟李氏倆人關係一直不錯,過去更是每日裡湊在一起串門。

    所以這會兒碰上了,倆人就張羅著要捎帶崔玉跟虎子一程。

    這個時候,道邊上又過來幾個人搭車,交給各自的銅板就坐到了車板上。崔玉就算再像省點勁兒,也不好意思應下了,連忙笑著回絕了。

    村裡人心思都不壞,可心裡打著小九九想佔便宜的也不少。陳叔跟陳嬸兒日子也不容易,平日裡能顧念著他們,已經算是熱心腸了。可不能因為她,再讓別人撕開個口子,全都鬧著蹭車坐了。

    陳二狗也知道這個道理,自然也不勉強了。只說等回來時候,要是人少了,就捎帶她們幾個小的幾步道。

    沒了代步車,光憑著腳下走,還真有些使得慌。崔玉看著虎子也有些氣喘吁吁,而李氏縱然有他們幾個幫著拉車,也是出了一腦門汗,所以就提議歇歇腳再走。

    要是以往,李氏自然會咬著牙趕路,可現在倒不好勉強了。

    道上歇了好幾氣兒,一家人才緊趕慢趕的到了鎮上。好歹是趕在晌午散集之前了,也不算太晚。

    到底是靠近幾個大村莊的鎮子,比起陳河溝來熱鬧了不是一星半點的。雖說不算是商鋪林立,處處繁華,但也算得上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單是街道兩邊擺著攤子跟擔貨郎來回穿插,就可以看出,這裡的確是十裡八村的經濟中心了。

    李氏不是第一次賣柴禾,早些時候還因為自個是個婦人,不好叫喊。可時候久了,家裡幾張嘴嗷嗷等著吃飯,她就算再面皮撂不下去也得叫喊了。所以到了老百姓趕集上來的鎮東頭,就尋了戶人家的牆根處停下了小車。

    崔玉幫著李氏把柴禾擺好,又從獨輪車邊上的橫木上拆下兩個苞米皮編的蒲團,這才抱了三妮下車。

    “娘,讓虎子跟三妮跟著你在這賣柴,我先帶了東西去長春堂問問。不然晚了,怕人家坐堂的大夫出診,小二再拿不下主意收不收這藥材。”崔玉倒是想帶著虎子一塊,畢竟是個男孩子,見識多點沒壞處。可一想到自個一會兒的打算,她覺得還是自己去保險。

    李氏自然擔心自家閨女一個人去不行,雖說大熙朝百姓家沒有那麼多講究,對女子抛頭露面管束的也不嚴。可到底是個沒出嫁的女子,姿色也不算差,萬一碰上不長眼的吃多了酒的混混,只怕會吃虧的。

    “要不你等會兒,娘賣了柴禾就陪你一塊過去。”

    “娘,眼看就晌午了,日頭過了頭頂就要散集了,那時候只怕人家大夫也就該走了。”

    李氏想了想,只能勉強的應下了,然後說讓虎子陪著她一起去,好有個照應。只是崔玉提起三妮需要人照看著的時候,李氏也沒了法子。

    集上人多,萬一要是在她跟人講價時候,不留神拍花子出來了,那就麻煩了。

    崔玉挎著籃子直奔鎮中心大槐樹底下的長春堂,也就是王大爺提過的那個童叟無欺的藥鋪。

    說起來,也不愧是落霞鎮最大的藥鋪,兩大間左右打通的鋪子,鋪面乾淨寬敞,裡外都是幾代藥鋪傳承的底蘊氣息。門面裡正對著的就是占滿大半個牆壁的藥櫃子。右手邊上,是大夫看診的地當,左手邊則是售賣藥酒的櫃子。

    櫃檯裡有夥計正手腳麻利的按著方子抓藥,而邊上則候著幾個等著付錢的病人。

    崔玉進了門,就有手頭上剛忙完的夥計上來引道兒。

    “請問您這是來抓藥還是看病?”雖說崔玉穿著不顯眼,一身舊衣裙都磨的快瞧不出顏色花樣了,可開口的夥計卻並無半點不耐。

    可見這裡也常接待四下來的農家人,應該不是門縫裡看人的地方。

    “小哥,我是聽說長春堂收購藥材,自個手裡又炮製了一些野柴胡,所以想來問問怎麼個收法。”崔玉笑著說道,老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如今她是沒摸准行情,沒見到管事兒的,自然不能透露手裡握著什麼方子的事兒。

    再說了,若是古代也有秋梨膏這東西,她卻自大,那可就貽笑大方丟人了呢。

    “不知大妹子是要賣什麼藥材?咱們這是收藥的,不過具體價格得讓藥師瞧過才行。”夥計是個伶俐的,聽說眼前的姑娘是來賣藥的,雖然沒了剛開始的熱情,但也並沒有冷臉。反而一邊問著,一邊把她引到了隔壁櫃檯上。

    崔玉也知道,這大概是要請藥師掌眼了,所以也沒再多打聽什麼。

    長春堂的藥師掀開崔玉遞上去的籃子,先是看了柴胡的顏色,又捏了捏裡面的水分。當下就笑道:“往常來咱們藥湯賣藥材的大多是挖出來就賣新鮮的,還是頭一次遇上炮製好的,偏生炮幹的效果還挺好。真沒看出來,大妹子還懂藥啊。”

    若是一般女子得了這話,只怕會羞臊或者不好意思,可崔玉到底不是本土人士。自己在外行事,少了在李氏跟前的小心隱藏,沒由來的,就帶了現代時候的落落大方。

    “我哪懂那麼多啊,不過是頭幾年得了一個游方的主持指點,得了幾個養身的好方子。又曉得了這常見物件的炮製,其實若不是家裡缺少東西,葉柴胡少也有十幾種不同的炮製方法,每一種的藥效也是有不同的。”崔玉狀似不經意的說道,“也是久病成良醫吧,之前我爹傷重的時候,我也按著那主持師傅教的方子試了幾次,倒真跟他說的一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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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7 00:22: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大妹子是說這柴胡的炮製法子你都知道?”剛剛鑒別藥材的藥師眼前一亮,當即驚喜的問道。

    其實他們也有許多炮製藥材的法子,不過若有新方法新藥效,對病人也是一件好事。長春堂能在縣城各個鎮上立住腳跟,出了童叟無欺的名聲,自然還有不少獨手的炮製方法跟滋養方子。

    要知道,早些時候東家就是從一位高人那裡得了個偏方,然後經過研製成了長春堂的招牌。只是近些年,類似藥效的藥丸層出不窮,雖說都不是他們的方子,但也取代了不少市場。

    崔玉點點頭,並沒有因為對方眼裡的灼熱感到窘迫。左右,主動權在她手裡。

    得了准信,那藥師回過神來,趕緊說道:“大妹子,你且等等,容我去後面跟掌櫃的商量一下怎麼給你結這柴胡的錢。”

    崔玉並無不可,對方沒跟她瞎客套,也沒想著誆騙她的法子。想來,也不會是個心底爛了的人。

    最後柴胡是按著一兩八文錢算的,剛剛引道的小夥計幫著過了秤,掌櫃的就順順當當給付了一百九十文錢。

    崔玉知道這個價格不低了,也沒有糾結,只問清楚了日後可還收柴胡,就準備離開。只是還沒等她抬腳出門,就被一個羊山胡的老者叫住了。

    “崔家姑娘,還請慢一步走。”

    崔玉抬頭,覺得對面的老人很是面熟,想了半晌才記起來,這似乎就是給崔大郎看病的那位大夫。說起來,這大夫倒是個心善的,當時瞧著李氏一家不容易,甚至連診金都沒要,只取了藥錢。

    所以她心裡也是對老人極為佩服的,當下俯身給人行了個福禮道謝。

    最後崔玉還真沒有為了手裡炮製柴胡的法子坐地起價之類的,本來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借此換錢。畢竟古人的智慧也不容小覷,遲遲早早的也會發掘出那些方法,更何況她又沒有那麼多本錢去浪費黃酒鱉血跟米醋。所以乾脆做了順水人情,先跟長春堂搭上關係,好日後來賣秋梨膏跟茯苓膏。

    定了心思,她乾脆到後堂去,仔細指導了一番。最後得了掌櫃的說野柴胡有多少要多少的話,這才跟掌櫃的商定,下個集上再帶了“潤肺膏”也就是秋梨膏的成品來。

    得了她給千金難買的法子,臨走前,長春堂自然是給她免費抓了許多常備的藥材。包括她需要的生地、葛根、麥冬、藕節、貝母,又因著知道她家裡有個年幼的妹妹,乾脆掌櫃的拍板送了幾勺蜂蜜給她。

    笑臉做生意,能從小夥計做到藥鋪掌櫃的,自然是有些能耐的。這些東西算下來,就算是貼了他的工錢,也不過幾錢而已。可那些方子若研究得當,送到東家手裡,便是賞銀都有幾十兩。

    再者,野柴胡用的本就多,尤其是冬日裡各個藥鋪醫館幾乎日日都要用到。就算一日購入十斤,也是不愁使不完的。

    更何況,如今快要入冬,冬季結算,指不定他會憑著崔玉這些方子轉運去了縣城呢。

    至於為何崔玉不憑藉這些方子發家致富,又為何不借了方子空手套白狼的要求合作。那自然是因為她的身份,一來她無權無勢,貿然跟藥物有了牽扯,若有人誣陷只怕會第一個成了炮灰。二來,她本身也並不精通這些,只是見過爺爺炮製柴胡這一樣中藥,別的可是見所未見的。今兒拿出來,也是為了讓人信服她真的得過高人指點的話。

    如此,只當是搭個關係,結個善緣,日後若自家真能搬到鎮上,也好有個門路不是?

    幾項權衡下來,她就覺得如此穩妥一些總歸是好的。

    不管怎麼說,想要趕緊掙點錢,改變一下困頓到食不果腹生存情況的願望,如今算是達成了一點。等回頭“潤肺膏”換了錢,定要想法子換了住處。

    等崔玉提著籃子快到自家擺攤賣柴的地方時,就聽到路邊上有叫賣包子饅頭的。她側頭一瞧,當下就覺得有些饑腸轆轆了。想穿越到這裡,別說正兒八經的肉包子了,就算是饅頭也就吃了個半。那還是為著她生病了,村裡人才送去的。

    抿著嘴想了想,她腳下一轉就往小食攤上走去。

    “饅頭包子怎麼賣啊?”聞著香味兒,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見有人來問,小販臉上自然是喜笑顏開,高興的說道:“饅頭一文錢一個,肉包子兩文錢,大妹子想來幾個?”

    崔玉算著手裡的銅板,又想到自個想要的許多草藥都是免費的來的,就算是多買幾個包子,也算是賺了。所以她也不含糊,直接讓人給裝了四個包子三個饅頭。

    仔細數了十一文錢出來,她才樂呵呵的抱著熱乾糧加快了腳步。

    看到李氏的時候,李氏跟虎子真一臉愁苦模樣呢。原來近日裡種了麥子後,各處村裡壯實的後生都得了空閒,所以鎮上賣柴禾的人倒多了許多。人家有門路的自然是直接把柴禾送去飯館或者大戶人家,就算是沒門路的,也會低價賣的。

    相比之下,就算李氏已經把柴禾降到了五文錢,也不若別人大捆粗實的能賣的出去。

    幾個人出來時候並沒有帶晌午的乾糧,如今虎子跟三妮都餓了,也只是在隔壁攤子上討了一碗水喝。李氏倒是有心花一文錢買個饅頭給孩子吃,但虎子懂事兒說他不餓,三妮也乖巧的應聲。

    真當她想著乾脆把兩捆柴合到一起都賤賣的時候,崔玉就回來了。

    “玉娘,你這是買了什麼啊,怎麼盡瞎花錢啊。”李氏瞧著自家閨女籃子裡鼓鼓囊囊的,手上還提著她之前裝藥材的麻布袋子,當下心裡就有些惶恐。莫不是閨女做了什麼壞事,想到這裡她的臉都白了。

    崔玉並不知道李氏的不安,她現在心裡正打算著事兒呢。所以到了攤位前,她叫了聲娘,就把麻布裡的包子掏出來遞給了虎子跟三妮。

    三妮還小,每次吃飯都要掰碎了,還在虎子也清楚。

    “玉娘,你哪來的那麼多錢?莫不是……你可得跟娘說實話啊。”

    這個空檔,崔玉才回過神來,瞧見李氏面上的擔憂,還有旁邊人有意無意的偷窺。她趕緊小聲道:“娘,你別亂想,藥材我賣了,具體的等回了家我在跟你說。反正這錢都是我正兒八經的掙來的。”

    雖說心裡還有疑惑,但李氏心裡也相信自家閨女的品性。雖說以前玉娘話少,但也沒做過什麼虧心事,如今更是想著法的要拉拽著家裡過好日子。前些時候,閨女半宿半宿的不睡,去查看那些藥材,真是看得她心窩子酸呼呼的。

    原本還有些忐忑的李氏,瞧見閨女細聲細語的哄著三妮吃包子餡時,突然就像是尋到了主心骨。

    閨女勤快能幹,又是個聰明的,聽她的肯定不會差。沒見她把那村裡不值錢,喂豬的野草,曬了曬就賣給藥鋪了嗎?自個就是再糊塗,也不能在外面給閨女沒臉。

    哄著三妮吃了些東西,崔玉真打算去身後的院子裡討些水來,就見旁邊賣面的婆子盛了一碗麵湯過來。

    “老嫂子,你可是好福氣啊,閨女是個能幹的還記著給你買乾糧,倆小的也不鬧騰。”那婆子把麵湯遞給崔玉,示意她趕緊給三妮喂兩口,省的吃的太幹頂住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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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7 00:23: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這婆子也是個命苦的,原本是有倆兒子的,可惜老大徵兵一去不回,老二也因為上山打獵誤傷了人進了大牢。現在,一家子就靠著她跟老頭子支個面攤過活。

    說是面攤,其實就是給窮苦人家一個落腳的地兒,也掙不了幾個錢。好在倆人能時不時的得了牢裡的信兒,知道兒子也快放出來了,所以也算是有個盼頭。

    李氏心裡有些惆悵,但對著外人也不好訴苦,只得笑道:“要不是他爹走的早,哪能讓孩子們跟著張結生計的事兒啊。”

    眼看日頭過了頭頂,集上的人散的都差不多了,崔玉就想著乾脆不賣柴了,她們也該去鎮上逛逛添些柴米油鹽啥的。只是李氏還是想著能多換一文錢就多換一文,所以只催促著崔玉帶了兩個小的去置辦一些物件。

    這次是去買東西,所以李氏也不擔心虎子跟三妮給玉娘搗亂了。

    雖然仨人都沒來過鎮上,但也不妨礙她們尋賣米糧的鋪子。說起來也簡單,門口掛著旗子,上面明晃晃畫著五穀雜糧畫的,就是糧鋪了。這裡識字兒的人少,一個村有那麼一兩個就算是不錯了,所以各個鋪子在掛自家名號牌子的時候,都會加一個旗子,好方便人們認。

    進了糧食鋪子,米麵都散發著香氣,尤其是白花花的精細大米,可算是勾起了崔玉肚子裡的饞蟲。

    她讓崔虎子拉著三妮,自個則開始看糧食邊上掛著的牌子,這裡的字兒她雖然認不全,但也標價的數字倒是跟繁體字有些形似。連猜帶蒙的,也能看出價格來。

    苞米茬子跟苞米面最便宜,因著附近各家各戶都種苞米,所以也就三文錢一斤。高粱米跟小米種的比較少,需要七文錢一斤。並有褪乾淨的糙米,要九文錢一斤。精細的白麵,要貴一些,卻要十文錢一斤。而最貴的卻是白花花誘人的大米,一斤就要十五文錢。

    崔玉咽了咽口水,最終也只是買了五斤高粱米五斤小米。想了想,終究是沒有抵得住誘惑,又加了五斤的糙米。先顧得上一個隔集吃就好。

    背著裝好的糧食布袋,她自我安慰到,糙米雖說粗了一些,但勝在比精細大米營養足。

    只是一個眨眼,剛剛入手的一百九十文,可就剩下六十四文了。不過她也明白,家裡沒有別的可以,若是總清湯寡水的不吃糧食,也不是個事兒。

    路過肉鋪子時,她瞧著虎子不住的偷瞄裡面,再加上那瘦幹到只剩骨頭的樣子,心裡一軟,就領了倆人往裡走去。

    原以為自己應該不會那麼饞,可惜一看到屋裡的肉,她就忍不住想像燉熟了的模樣,那滋味讓她都不覺得捂了捂自個的胃。肉鋪裡的肥肉因為能炸出油來,所以最貴,要十六文一斤。五花肉也要十二文,瘦肉則是十文錢一斤。

    而骨頭跟豬腸子倒是便宜,三文錢能買一大包。這些物件沒肉沒油,而且清洗起來麻煩,做熟了也有股子騷腥味,所以誰家也不愛吃。

    想著家裡被涮的乾乾淨淨的油翁,崔玉乾脆買了一斤大肥肉,又磨著人家四文錢湊整,給包了兩大包的骨肉跟豬腸子下水什麼的。

    人還當真是被逼出來的,若是前世,崔玉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會為了一點骨頭腸子跟人裝可憐。

    想著人缺了鹽不行,雖說家裡還有些鹹菜疙瘩,可光憑著那個也不行。所以,她又去經營官鹽的商家,買了半斤鹽。說起來鹽倒還真算不得便宜,就半斤就用了二十五文錢,都頂的上一斤半肉了。

    過點心坊的時候,崔玉下意識的摸了摸兜裡剩下的四十四文錢,咬牙低頭對虎子跟三妮問道:“大姐兜裡還有點錢,你們想不想吃糖?”

    前些時候,她是聽虎子說過的,之前陳嬸子送了他一小塊麥芽糖,他藏了好久才跟三妮每天嘗一點的吃了。當時,她只覺得很是心酸,就想著日後若是掙了錢,一定要讓兩個孩子好好吃一次糖。

    三妮雖然不記事兒的,可聽到糖也知道是甜甜的東西,小臉自然殷切的看著自家大姐不住的點頭。反倒是虎子,小臉皺巴著糾結了半天才搖搖頭說:“我不愛吃糖,大姐,咱們不買糖了。回去了,我再跟大姐去挖草藥,等咱們有了錢再買好多糖吃。”

    真是孩子呢,前邊才說了不喜歡吃,後邊就漏了底兒。不過看著虎子一本正經的哄著三妮放棄吃糖的模樣,再想想的確需要留一些家底,所以也就應下了。

    因為覺得身上買的物件有些多,加上沒個筐子遮掩,崔玉擔心見了熟人解釋不清。所以就在虎子的建議下,繞了街邊小巷子的近道。

    三人剛走到個胡同口,還沒繞過去呢,就見裡面罵罵咧咧的出來一個衣裳淩亂的男人。雖說那人沒喝酒,可瞧著搖搖晃晃左顧右盼的走路樣,就知道慣是個遊手好閒吊兒郎當的主。

    來人其實是鎮上有名的賴頭王,尋日裡最喜歡花紅柳綠的暗巷,或者去哪家館子蹭吃蹭喝的。總之,不比地痞無賴的潑辣,卻有狗皮膏藥讓人糟心的勁兒。

    這會兒他剛被暗巷裡的媽媽趕出來,渾身還憋著火氣呢,剛好又撞上了俏麗明媚的崔玉。他端瞧著崔玉身邊沒跟著別人,又見虎子跟三妮還小,而她手裡還提著籃子,背著布袋,就有心訛上一把。

    當下吹了個口哨,搖搖晃晃的就像往她身上撞。

    可惜崔玉根本不是個膽小怕事的,穿越到這裡後,也沒聽李氏總拿著名聲閨譽說過事兒。所以,直接送來把籃子丟在地上,提著背上的糧食布袋就摔了上去。

    布袋裡是十五斤的成團糧食,真要甩著砸在人臉上,勁道可是不小的。

    賴頭王也沒想到自個遇上了這麼個硬茬,瞧那模樣還挺潑辣的,可要是自個就這麼白挨了打灰溜溜的走了,他又不甘心。當下就犯了狠心,起身向抓了崔玉的袖子。

    反正他還沒說媳婦呢,也不怕媳婦當街失了體面,只要把這女子的衣裳撕破,還愁以後教育不了她?

    “你再鬧我就喊來大夥兒一塊瞧瞧,看以後誰家漢子還敢娶你。”

    崔玉這邊才不管那個呢,反正她也沒想過嫁人的事兒。可就算不為著自個想,也得為李氏跟虎子他們考慮。若是真被人欺辱了,回村後說不準會鬧出什麼事兒呢。再者,現在雖然集市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可周圍也並不是一定就沒人。萬一要是有個人瞧見了,指不定整個鎮上要怎麼傳閒話呢,到時候別說是李氏就連虎子去讀書的事兒估計也要受牽連。

    三妮害怕的湊在虎子跟前,而虎子想要去幫自家大姐,可又不敢鬆開三妮的手。

    趙二石沒想到自個想抄個近道也能遇上這種麻煩事兒,剛想退回去,就見那個小女子提著背上的布袋憑著蠻力跟賴皮打起來。面紅耳赤的模樣,倒像極了鬥架的母雞。

    他原是不想管的,可沒等他離開,就瞧清楚了那女子竟然是崔家的大閨女。鬼使神差的,他就大步邁了過去。

    趙二石手上有些拳腳功夫,平日裡幹苦力多了,渾身都是勁兒。要是放在現代,怎麼著也是個硬漢。就這麼個鐵牛一樣的漢子,也說不清自個心裡到底想了啥,明明覺得崔家大閨女上山爬樹的沒個樣子,可回了家還時不時的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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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大概是因為自家奶奶在耳朵邊上念叨習慣了?雖說親事定下來了,可他心裡還是想知道人家姑娘歡不歡喜,樂不樂意。

    反正不管他是個什麼念頭,這會兒石頭一樣的拳頭可就把賴皮王砸到了老遠的牆上。

    “你沒事吧。”趙二石粗聲粗氣的問道,看著崔玉的眼神亮的有些詭異。好在他臉色黝黑,讓人瞧不出上頭的暗紅,不然准要鬧個笑話。

    崔玉並不認識趙二石,不過見他古道熱腸,印象自然是好的。見人詢問,她自然趕緊擺擺手,然後道了謝。

    那賴皮也是個不甘被打的,順手在地上摸到了個三指粗的碾子棍,就沖著壞了自個好事的男人打了下去。只是人是打住了,可卻像是打在了硬石頭上一樣,只聽見嘎巴一聲,棍子居然應聲而斷。也因著被震的虎口又麻又疼的,賴皮王哎呦一聲就把斷棍丟到了一邊,反倒是自個抱著胳膊直轉圈。

    旁邊崔玉幾個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瞧見身前的彪型大漢一把攥住賴皮的脖子,提著就壓制在了牆上。任由那賴皮張牙舞爪的踢騰,鐵鉗一樣的手就是一點不鬆開。

    賴皮王見來了個下手狠的,自然不敢多叫囂了。他本來就沒什麼本事,最多就是欺軟怕硬的鬧騰鬧騰,哪敢跟人真打啊。現在自然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可勁兒的求饒。

    “不長眼的,勾搭了衛所兄弟的媳婦就算了,現在還敢明晃晃的在道上欺負婦人了。今兒不跟我衛所的兄弟說清楚,你就別想走……”趙二石狠狠的啐了一口,踩著賴皮王的胸口說道。“今兒瞧見你,怎的又起了偷盜的心思,莫不是以為人家姑娘孩子的好下手?”

    五大三粗的壯漢跟扶不上牆的軟腳蝦,根本沒法比。他也不過是詐一詐話,畢竟這種人調戲的女人定然不是一個,而且鎮上哪個無賴不怕衛所當差的兵?

    更何況,他心底裡也莫名的不願意讓賴皮出去說崔家大閨女的壞話。畢竟人言可畏,對方一個女子被說三道四總是不好的。雖然是鄉下漢子,遇到個奇怪的紮在他心底的女子,也是會變得細膩的。

    沒想到他一嚇唬,賴皮王直接就哀嚎求饒了。

    趕走了賴皮王,趙二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看崔玉了。雖然她的確很潑辣,但似乎並不讓人討厭,尤其是剛剛道謝時候,那模樣比他見過的大姑娘都溫柔。

    懊惱的撓了撓後腦上,趙二石就打算離開了,剛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來,他趕緊轉身開口。

    “你……”

    “你……”

    看著有些窘迫的漢子,崔玉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然後示意他先說。

    “那個你自個小心點,東市這邊人雜,這種背陰沒光的巷子,好多都不乾淨。以後別往深了走。”一句話讓本來就實誠的趙二石,說的都有些磕磕巴巴了,一點不像往日裡能面不改色一氣兒扛三個百斤大包的壯勞力。

    道了謝,倆人才在巷子口分開。而虎子則一臉興奮的說剛剛那個人好厲害,一拳就能把壞人撂倒。

    崔玉看著沒有被驚嚇到的倆孩子,微微搖頭,自顧自的撿起布袋跟籃子。想她小時候不也崇拜過超人麼?也想著,以後要做個人超人一樣厲害的人。

    她只是覺得剛剛那個濃眉大眼的硬氣男人,還真是難得的好人呢。

    不管怎麼說,姐弟幾個提著新買的糧食跟肉,樂呵呵的回到了自家娘親跟前。當然,虎子也在大姐的告誡聲中,把剛剛遇險的事兒藏進了肚子裡。

    在他看來,大姐是最聰明最厲害的人,不過幾天就能給買了米麵跟肉吃。那會兒大姐還說,回去了給他們炒肉包餃子吃呢。

    瞧著日頭越來越靠西,還是崔玉拿了主意,直接把兩擔柴禾合在一起,以五文錢賣給了剛剛的面攤羅婆子。得了老兩口千恩萬謝之後,崔玉才幫著李氏把筐子放到車上,一塊往回走去。

    這次回來,一家人可謂滿是歡喜,不說掙了多少錢,只說有米有面還有肉,就是李氏之前一年裡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看著虎子高興的幫李氏拉扯,一副不知道疲倦模樣,偶爾還會從道邊上揪幾個狗尾巴草編個小玩意兒獻寶似得拿給三妮,總歸有了點年少樣,崔玉滿意極了。而三妮也在手推車的簍子裡樂的直拍手,過一會兒就要衝著崔玉伸手叫大姐。那脆生生的模樣,亮晶晶的眼神,看的崔玉心都化了。

    想著終於能好生吃一頓飽飯了,一家人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就算是腳上生了血泡的崔玉,也像是聞到了肉香味一樣。

    回了家,倆小的直圍著崔玉跟李氏轉,眼巴巴的等著大姐說吃餃子的事兒。雖然李氏覺得心疼,但瞧見孩子們瘦巴巴的模樣,也沒說出別的話來。

    倒是崔玉,見李氏沒拒絕,就找了個好一點的碗,從布袋裡挖了一碗小米。拍了拍虎子的腦門說道:“你去陳嬸家換倆白蘿蔔回來,趕明兒後晌咱們吃肉餃子。”

    不過就一斤肥肉,除去炸豬油剩下的油渣子,根本不夠包餃子。可家裡現在出了土豆,實在也沒別的菜,好在這個時節,村裡家家戶戶都拔了蘿蔔。

    一碗米換倆賤菜蘿蔔,自然算不得划算。可陳嬸子一家,包括她家有些小氣的婆婆,都照應接濟過自家。所謂有來有往,才不至於壞了兩家的情分。

    虎子得了吩咐,趕緊端了碗一溜煙的跑了。而三妮就坐在灶台邊的小板凳上乖乖的瞧著大人忙活,有時候也會圍著正在刷鍋和麵的大姐跟娘親轉兩圈。

    “娘,三妮應該是困了,您和好面先帶她回屋裡睡會吧。等會我炸下豬油,別嗆住她了。”真把肥肉切成丁的崔玉,一抬頭就看見三妮真眯著眼揉巴呢。

    李氏也不含糊,反正都是自家的孩子,哪個不疼啊。所以把面盆蓋上,就抱了三妮進屋。

    家裡一天沒人了,灶台自然是冷的。加上崔家現在的光景不好過,所以家裡並沒有過油的小爐子跟小鍋。她舀了涼水好生把鍋洗刷乾淨,然後才燒起火來烤幹打鐵鍋。

    若說剛開始來,她這灶臺上的把式自然不行,雖然也能燒著火,但畢竟是大鍋又不能做很多飯菜,所以總會燒多了柴做不好飯。可現在,大火小火的卻盡在掌握了。

    等鐵鍋裡的水都燒幹了,她就把案板上不多的肥肉一股腦的倒進鍋裡。為著不浪費,翻攪的時候都儘量的貼著鍋底。瞧著豬油慢慢的滲出,原本白花花的肉也越縮越小,開始發黃了,她才趕緊撤了火。

    用笊籬把豬肉渣撈出來,她才小心的把鍋裡並不多的油盛到之前準備好的一個幹碗裡。這點油她們要吃好幾日,自然是不能進水的。至於油渣,因著裡面還在淌油,她就把笊籬支在了一個盤子上,指不定還能存下一二兩呢。

    聞著肉香味兒,本來就缺肉少油的胃,可就更饞了。想了想,她乾脆進屋去把晌午上下的倆饅頭拿出來,然後切成厚片貼在鍋底還掛著油的地方。

    鐵鍋的余溫並不低,沒一會兒就聞到了裹著油的炸饅頭片香味。引的剛剛進家的虎子,顧不得放下蘿蔔就湊到灶台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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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姐,我給你燒火吧。”雖說是知道主動擔活兒幹,可骨子裡到底是個孩子,眼神兒一個勁兒的往鍋裡瞟。偏生,還忍著肚子裡的饞蟲說的正經。

    見崔玉笑了他一聲,虎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確有些饞了,今兒一天先是吃了白麵饅頭跟肉包子,接著家裡又買了肉要吃餃子。勾的讓他都快忘了自個是個大人了……

    崔玉略略側了側身,把饅頭片夾出來放進缺啞口的碗裡,然後手上撕了一點塞進虎子嘴裡。

    “拿進去跟娘一塊吃點,過會兒給你抻麵條吃。”說著,她就著自個的油手,就咬了一口炸的香脆帶了肉香的半塊饅頭片。

    正好跑跳了一路的崔虎這會兒也餓了,聞著香味肚子不爭氣的咕咕亂叫。接了饅頭片,眼睛亮的跟得了什麼獎勵似得。

    這會兒灶膛裡的灰裡還悶著火呢。索性,崔玉直接扒開添了一把柴嘔著,然後扒拉了幾個豬油渣子進鍋裡,又摘了一把在灶台邊上有些蔫吧的野菜葉子進去翻炒一下。等瞧見有了油腥,這才添水蓋上鍋蓋。然後舀了一碗白麵,混了些苞米面開始和麵抻麵片。

    想著一家子往日裡整天吃苞米面,各個面黃肌瘦的,這會兒她就有心多添一些面,讓麵湯也濃糊糊的。

    看著鍋裡翻滾的綠葉跟白麵片,她心裡也是滿意極了。等出鍋時候,她去屋裡摘了幾根自家破盆子裡栽的芫荽切碎了放進去,然後挑了些鹽沫沫。

    如今調料雖然不全,飯菜滋味見不得多好,可最起碼有了油香味兒。所以一家人自然是吃了個滿足,甚至連一向內斂的李氏都忍不住多添了半碗湯。

    吃過飯,崔玉起身打算拾掇碗筷,只是李氏卻攔住了她。

    “今兒讓虎子收拾,玉娘你也歇會兒。”說著,她還起身從炕裡頭拿了針線笸子出來,就連平日裡捨不得點的油燈都給點著了。“把鞋脫了,腳上有了泡就得挑開,不然越磨越疼。”

    說著,她也不管崔玉樂不樂意,直接抬了人的腳就去拖鞋。嚇得崔玉可勁兒往後退了好幾下,今兒從回來就開始忙活,她還沒顧得上洗腳呢。走了一天路,就算是不臭也絕不是多衛生的。就算叫了李氏十幾天的娘,可在心底裡到底還是倆人呢。

    李氏只當她是害羞,自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說道:“長了再大,在娘跟前也是個孩子,小時候還不是爬在娘衣裳裡尋奶吃?”

    一邊說,她一邊拿了繡花針在油燈上烤了一會兒,然後趁著熱勁兒把崔玉腳底板上的血泡給挑破。等裡面的乾癟了,這才拿了一小塊乾淨的小布頭給她擦了擦。

    也就這個空檔,倆人又說了許多閒話,無非是李氏覺得委屈了自家閨女。所謂慈母,就算心裡存著疑慮,這會先給閨女挑了血泡,給閨女工夫自個說白日裡的事兒。

    “你爹在的時候,日子哪會這麼苦?可現在,連個苞米疙瘩都得讓你們省著。”李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心裡越發的難受。

    崔玉聽了這話,心裡也有些鬱悶,只是瞧著李氏小聲抽泣的模樣,她只能小聲的寬慰起來。

    這個年代,到底不是女人等扛大樑的時候,就算能幹活兒也比不過家裡有個不會掙錢的老爺們。這也就是家裡失了男人的悲哀,哪怕能過出好日子來,在外人眼裡也會是弱者。

    “娘,以後咱的好日子還長久著呢。今兒咱們能吃得上米麵,明兒就能吃得起點心肉團子。”見李氏止了啼哭,眼裡也有了動容,她再接再厲道,“就算是挖柴胡,咱們也能攢些銀錢。等家裡有了余錢,就先送虎子去趙家村那個秀在哪裡識字兒,以後也不至於當個睜眼瞎。”

    說到這裡,崔玉突然想起自個身上還有二十來文錢呢,趕緊掏出來放在炕邊上。

    “今兒的柴胡幹買了一百九十文錢,因為藥鋪的掌櫃瞧中了我教給他們炮製的法子,所以就給我裝了不少家裡能用得到的藥材,還給了一些蜂蜜。我尋思著上次蒸的那個梨子,也能熬成膏,估計也可以換錢,那家掌櫃跟大夫都說是個法子。”崔玉粗粗說了一遍自個掙錢的法子,然後怎麼平白得了那些東西解釋了個清楚。當然,對於李氏疑惑的地方,她統統推到了當年來游方的那個和尚頭上。

    畢竟時隔多年,而且古人對算命跟佛家都有著執迷的信任。聽閨女說,老師傅提點過她天機不可洩露,只嚇得李氏再不敢深究了。

    第一次家裡有個余錢,李氏自然是高興的,知道閨女有出息,她也就不擔心嫁了人會被婆家看扁了。只是那銅板,她卻怎麼都不肯收的。

    想了想,她乾脆把自個身上的五文錢也添了進去,隨即推到崔玉跟前,“娘沒什麼本事,這錢是你賺的就該你拿著。以前娘除了砍柴,別的都不會,家裡家外過的一團糟。現在瞧著你越發伶俐,就真跟開了竅似得,讓你管著家倒也放心。”

    她這話說的實在,以前在娘家時候就沒管過家。嫁了崔大郎後,吃喝不愁也從沒費過什麼心思。就算是下地,也不過是幫著崔大郎遞些東西。

    看她們之前這一年多的日子,就知道了。

    崔玉想要推辭,畢竟娘才是如今頂門戶的人,把家底交給她,那像什麼話啊。雖然她不是古人,可也曾在農村生活過,現代老人都有著當家的想法,更何況李氏呢。

    可沒等她言語,李氏就握了她的手,欣喜的開始算帳:“娘之前還不信你有福呢,誰知道你不過兩斤的野草根,就抵得上娘砍四十多擔柴呢。往後咱家一起挖,還能怕日子過不好?”

    這筆賬算的是不錯,可關鍵是野生柴胡也是有限的。再者陳河溝乃至落霞鎮,統共才多大的地方,只怕再過幾日她賣柴胡掙錢的事兒,可就要傳的人人皆知了。

    到那時候,這種好事兒哪還會輪得到她家。

    話說回來了,野生柴胡有限,可藥材種植也是很掙錢的。只可惜,她大學的專業是的蠶學及養殖相,雖然也涉及種植業與新產品保護,但跟藥材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若是崔家有田有水,倒還有她用武之地。現在,她只覺得自個前世應該多修幾個專業,也好過穿越後對掙錢有想法卻沒辦法而落到兩眼一抹黑的境地。

    不管怎麼樣,她到底沒有打破李氏的好願望。只是在接過那二十四個銅板時候,她的心裡還是沉甸甸的,覺得肩上的壓力出奇的大。

    安頓了李氏歇下,崔玉才打了熱水讓倆小的一人坐一個小板凳對著面泡腳。今兒走了一天路,三妮還好一些,只怕虎子的腳底板也會難受,用熱水燙一燙。雖然費些柴禾,但到底會舒坦一些。

    崔家的木盆都是倒換著使的,洗衣洗澡都在一塊,更是沒有分過洗臉的跟洗腳的。有時候虎子幫著洗菜,也會隨手拿了那盆子用。還是崔玉無意中瞧見虎子用她洗過腳的盆子洗菜差點,才給他們養成了分開的習慣。

    “大姐,我剛才喂了三妮一些溫水。”真跟三妮耍水玩的虎子突然抬頭邀功似得看向崔玉。只把她看的一愣,點了點頭,心想喝水不是很正常嗎?可看到虎子瞪大了眼睛等著她說話的眼神時,她突然悟了,感情是想讓她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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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說起來虎子以前喝水總喝涼水,大冷天的幹了活也是直接舀涼水喝,就連喂三妮也並不專門燒水。

    雖說他們都習以為常了,可崔玉卻覺得直接從河裡提水,已經夠不乾淨了。如果不燒開了,過濾了喝,只怕會壞了肚子。所以慢慢的,她都會在做晚飯後燒一鍋開水嚇唬倆人,讓他們改了隨便喝涼水的習慣。

    笑了笑,她就隨口誇了倆人幾句。果然,誇的小孩子臉蛋紅紅的,而虎子更是慇勤的給三妮洗了腳擦乾了送進屋裡。

    第二天吃了早飯,虎子麻溜的吃了飯,打算跟著李氏出門去找柴胡。還沒出門,倆人就被崔玉叫住了。

    崔玉擦了擦剛剛刷了碗還濕著的手,讓虎子領了三妮去村裡玩,然後跟李氏說道:“娘,柴胡的事兒是瞞不住的,你乾脆叫了陳嬸子跟王大娘一起去。人家去不去是一回事兒,咱們去告訴了這門進項的法子,卻是另一回事兒。”

    她心裡還有個道道,要是鄰里間有想幹這個的,回頭她倒是可以組織一下。畢竟藥鋪裡雖然收沒有炮製處理過的藥材,可價格卻是會低很多的。而且像柴胡這種常用的藥,她收過來,倒也不擔心賣不出去。

    藥鋪收新鮮的柴胡是一兩三到兩文錢,到時候大夥兒要賣,也能在同村賣省了腳程。然後自個費點力氣,炮製一下能到七八文錢。

    當然,前山就那麼點地兒,估計也就能這麼幹到年前。

    “可是咱家的日子……”李氏有些猶豫,雖說別人對自家有恩,到人心到底都是有私的。要是被人斷了財路,別說過冬了,只怕連吃喝修房頂都沒法子了。

    “您只管去,到時候跟她們說長春堂收那洗乾淨沒制好的柴胡,是每兩不到二文錢,而我這是最低兩文錢。”她不怕有人眼饞她掙的那幾文,反正炮製幹柴胡的法子也是有訣竅的。洗乾淨後,先要曬到七八成,然後整好再繼續曬。期間,不能風乾,不能捂著,但凡沒掌握好,柴胡就會碎了或者壞掉。

    聽了崔玉的這話,李氏眼前先是一亮,可隨即就有些懷疑了。大家能信任玉娘?不說別的,村裡人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就怕在銀錢上吃虧,又怕被人掙了錢。人家能直接賣到藥鋪,又怎麼會願意賣給自家閨女呢?

    反正不管她想了什麼,這會兒都被崔玉催促著出了門。

    倒不是崔玉不想跟著去幹活,而是她現在滿心想著怎麼做好答應長春堂的那潤肺膏,如果能成功,那一系列的包括龜苓膏、枇杷膏都可以適用了。

    也不知道在這個朝代,宮廷裡有沒有這個方子。

    收斂了心思,她就開始埋頭認起了昨兒個從藥鋪帶回來的藥材。

    種完了麥子,如今也算是農閒了,村裡能出去打短工的勞力都去謀個掙錢的營生了。而陳嬸子家裡雖然有孫子要照看,可到底也想再添個進項,最後還是陳婆婆接了照看孩子做飯的活兒,這才放了她出門。

    王大娘的孫子倒都不小了,過了光著屁股瞎跑的時候,所以二話沒說跟幾個兒媳婦招呼了一聲就出來了。王大娘家的兒媳倒有心跟著一塊去,但一想到能不能換錢還是兩碼事兒呢,可別費勁挖回來了,只能餵牲口,所以就打了退堂鼓。

    妯娌見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個觀望,其他人自然也不願意上去先出頭。所以最後也就陳嬸子跟王大娘同李氏一起上了山。

    等到日頭偏了西,幾個人才提著滿滿的柴胡根回來。陳嬸子想著自家男人三天兩日的趕著牛車去鎮上,就留了個心眼想讓他先去長春堂賣一回先看看價格。而王大娘早就從自家男人那裡知道,這新鮮的柴胡並不值錢,一兩兩文錢已經不低了。所以當下就借了稱,點好了份量跟玉娘跟前換了現錢。

    一次七文錢,在農家可算不得少了。就算出去當小工,也就一個月一百五十來文,一天五文罷了。

    等晚上時候,李氏還念著又少了的七文錢而心疼了半天。虎子今兒帶了三妮在村裡瘋玩了大半天,瞧著吃了蘿蔔跟肉渣包的餃子都有些犯困了。

    虎子年紀不小了,可因為家裡屋子不夠,只能跟著李氏睡。這會兒崔玉哄了三妮睡覺,才又到了李氏的屋子。

    “娘,你可不敢心疼那幾文錢,王大娘到底是相信咱們才把藥材賣過來。要是您總惦記著,只怕會惹了人不高興。”崔玉其實心裡是有計較的,可是她也知道,就算自個說出來,只怕見不到收成李氏也不會相信。所以只能換個法子勸說。

    李氏心裡也是明白的,要是自個再糾結下去,為難的只會是玉娘。最後只能歎口氣,笑著應下了。不說別的,要實打實的論起陳家跟王家對自家的恩情,也不是幾文錢能說的清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自家閨女,自打上次發熱以後,閨女一天比一天懂事兒。人情來往上,甚至比她這當娘的都要強了。相比於過去的木訥寡言讓人心疼,現在的她可真是讓人喜歡到了心坎上。

    瞧著倆小的,現在一睜眼都會先找大姐呢。

    一時想到閨女開朗通透了心裡歡喜,一會兒又因為想到初六趙家那邊會有人來提親而有些失落。李氏這神情也是幾經變化,最後歎口氣讓閨女自個去休息。

    崔玉並沒有多想,只以為她是捨不得銅錢。不過等以後她掙了更多,李氏一定會回過味來的。當下也不再解釋勸說了。

    第二日,果然王大娘跟王家那四個媳婦都拿著小鋤跟籃子上了山。而陳嬸子也跟著自家男人陳二狗的牛車去了鎮上。

    李氏知道自家閨女要把昨兒的柴胡曬上,所以也就沒再出去,而是在家裡幫著摘洗乾淨。倒是虎子人小鬼大的帶著三妮在外頭玩耍,時不時還要看一眼自家門前,防著有人進去偷學。

    他以前就是孩子王,現在又被自家大姐教了許多新遊戲,所以村裡的孩子當然樂意跟著他跑了。哪怕是離了正村,跑到挨著前山的地方,那些皮孩子也是願意的。

    幾個小姑娘也為著三妮,一塊玩。說是遊戲,其實就是崔玉用來鍛煉三妮反應能力的抓石子兒。

    真當崔玉跟李氏把藥材在北牆邊背風的地方擺放好時,就聽見有人在敞著的門前吆喝了。這個聲音崔玉並不熟悉,可也知道是外村常到來陳河溝村串親戚的花嬸子。

    這人是個善談的,見著誰也能拉上關係。又因為穿著體面,聽說兒子在縣裡有營生,而被人高看一眼。

    可崔玉卻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見面不多,甚至沒有什麼印象的人,大抵是因為她曾勸說李氏把三妮賣了的緣故吧。

    “娘,一會兒她說什麼,您可千萬別應下。咱家日子只會越過越好,賣兒送女的傷天理,您可不敢糊塗啊。”李氏臨迎上去的時候,崔玉趕緊在她邊上嘟囔了幾句。最後因為不放心,她乾脆也找送水的機會湊到了倆人跟前,坐在炕邊上聽著倆人說閒話。

    果然花嬸子剛誇了崔玉沒兩句,就話鋒一轉再次提起了三妮的事兒。這次說的倒是好聽,說縣裡有戶好人家,開著個饅頭坊。家裡就個三兒子,沒個閨女。這些年,人家兩口子怎麼盼也沒盼上閨女,一來二去的就愈發稀罕要個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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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7 00:24: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話裡話外,說的可都是為三妮好,什麼日後必定能想員外家的小姐一樣過活,頓頓都能吃白米飯就肉,日後還能找個好婆家。

    這話無論聽在哪家貧苦人家耳朵裡,都算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可偏生崔玉多了個心眼,按理說,村裡七大姑八大姨的,哪有個風吹草動不得可勁兒的傳,以彰顯自個知道的多。要是真有這麼一茬事兒,只怕花嬸子也不會瞞著一村子人,只跟李氏說。

    可她這些天,卻並沒有聽說過這類消息。

    當下她就笑呵呵道:“嬸子心裡想著三妮,我娘可是感激的很呢。但到底是自家的一口人,不到活不下去的時候,哪能說送人就送人啊?”

    現在她們家裡雖然窮苦,可到底也沒苦到要賣兒賣女上街乞討的地步。就算是從她跟李氏嘴裡均出一口來,就能喂活三妮。再說了,花嬸子那話裡裡外外可都禁不住推敲呢。

    按著原身的記憶,花嬸子在村裡雖然得意,可並沒有誰真的見過她那成事兒的兒子,更沒見過她家漢子。所有好聽的話,都是打她自個嘴裡說出來的。

    “你這閨女說的,難不成還見不得自家妹子享福了?那家好人家,可願意出五兩白花花的銀子呢。”花嬸子沒想到會突然被攔了話,之前來的時候,也沒見崔玉娘大膽的插話啊。而且李氏雖然沒拿定主意,可也是動了心思的。想到這門事兒有可能跑空,她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那家饅頭坊的確有三個兒子,只是老三是個傻子,七八歲了都還流口水。那家男主人沒了法子,才想著打小養個身形好的閨女,給兒子當童養媳,以後好傳宗接代。

    原本那家是出了十兩銀子的,她計畫著給李氏一二兩就能辦成這件事兒,誰知道今兒這麼一打岔,生生讓她多割出了三四兩。想一想,她就覺得肉疼的很。

    這話一出,崔玉心裡咯登一下子。看來,花嬸子是真的有別的心思呢,不然上一次也不會只說人家願意給割半扇肉了。

    按著李氏的本心,她也不捨得把閨女送人,至於賣掉那更是捨不得了。她雖然不知道什麼事理,卻也明白把閨女賣了只怕閨女落不下好。更何況,現在家裡有了進項。再有玉娘被高人指點過,萬一要是犯了天理,只怕會連累兒女的。

    所以如今自然也推辭了這事兒。

    花嬸子臉色不好看,但也沒有撕破臉面,索性又說了幾句皮肉不癢的就走了。等離開的時候,瞧見乖巧的跟著別的孩子玩耍的崔三妮,她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心裡有了主意。

    沒過幾天,就有人傳起了閒話,說崔玉娘忒不是好歹。花婆子那麼體面的人要給三妮張羅個好人家,可沒等當娘的開口呢,崔玉娘就把人趕了出去。

    總之話都是不中聽的,弄得村裡原本就看熱鬧不夠的人,沒事兒就湊到一塊說道幾句。

    也虧得村裡有幾個明白事兒的,覺得不是鬧荒災的時候,誰家捨得把孩子送人啊。

    “崔家現在可比鬧饑荒也強不了多少了,瞧著那房頂,再有一場風可就都吹飛了。指不定把三妮留下,還是害了她呢。”水根家媳婦忍不住說道。她是本村的娘家,做閨女時候,她就算待嫁時候也要跟著家裡下地。倒是崔家大閨女,跟個大小姐似得不過是鋤個地,都能讓她爹娘心疼壞了。

    後來崔家遭了難事兒,她也同情,但看到崔玉狼狽的挖野菜撿柴禾時,心裡也莫名的有些解氣。

    可這兩日,聽說她竟然識出沒人要的野草是能換錢的藥材,還跟長春堂做起了生意。雖說不知道她到底得了多少錢,但自己的心底就是覺得不服氣。怎麼好事兒都讓崔玉娘一個人占了,難不成自己就不比她好?

    旁邊陳婆婆斜了她一眼,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她最是懶得搭理。可眼瞧著那人越說越過,連帶著都有人也覺得崔玉娘這閨女沒教養了,她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不是常說自家四閨女是個討債精麼,乾脆老婆子我豁出面子,去跟花嬸子說說,把你家四閨女送過去得了。”水根媳婦生了四個孩子,老四已經兩歲多了,成天被她叨叨說是討債精,成天只會饞嘴。

    “這倒是,水根家的,這可不就合了你的意?還不趕緊謝謝陳婆婆。”邊上正在搓麻繩的一個老嬸子,也插了嘴。她倒不是看不中水根媳婦的樣子,只是習慣性的湊個話罷了。

    水根家媳婦落了臉面,瞪了一眼多嘴的婦人,一扭身就端了跟前的針線笸子就走了。到底人家輩分大些,她是不敢跟陳婆婆幾個頂針的。

    卻說這個時候,崔玉想著自家有了掙錢的法子,怎麼著也得過一下裡正的明路。一來算是給人個臉面,放低自個姿態,畢竟日後自家還要在村裡生活呢。二來也防著突然富起來惹了人眼紅,背地裡在裡正跟前捅刀子。

    李氏原想著也跟著去,怕閨女面皮薄,被裡正家那個有點勢利的兒媳婦奚落了。可臨出門的時候,王大娘伴著自家大房二房的媳婦來賣柴胡了,過稱的事兒沒什麼難頭,可去裡正家念叨事兒只李氏一個人去卻是說不清楚的。

    眼看著今兒是收藥的第二日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裡正會不悅。索性崔玉就自個提了自個早上新蒸的五六個白麵饅頭出了門。

    裡正家在村子中央,是村裡唯一一家用青磚壘的高牆,用的青瓦蓋成的四方院子。到底是村裡最有權力的人,日子自然過的也很舒坦,整齊的瓦房,裡面還有豬圈跟雞圈,院子裡零散還跑著幾隻正在吃食的鴨子。

    崔玉眼神閃了閃,等再餘下錢的時候,自家也該淘一些雞鴨,別的不說,也該改善一下家裡的伙食了。最起碼,每隔兩日該吃一回雞蛋。

    院兒裡裡正媳婦真哄著小孫子玩,見著崔玉過來,生怕她是來借糧借錢的,自然沒什麼好臉色。可礙著自家男人,也只能笑著道:“玉娘啊,今兒怎麼來了?剛你叔還說要去鎮上尋些做工的門路呢,這會兒剛準備出門了……”

    崔玉也不張望,更沒因為這故意訴窮不給臉的事兒不高興,左右她不是真的來借物件的。

    “嬸子說的是,其實昨兒就該來,只是家裡實在脫不開身。今兒有了空,想來跟我叔說明我做生意的事兒。”說著把手裡的籃子遞過去,她臉上帶著熟稔的笑說道,“家裡沒什麼稀罕物件,就幾個白麵饅頭也是早上我自個蒸的。”

    這還真不算是什麼厚重的禮物,充其量就是意思意思。可佔便宜的事兒,誰不喜歡啊。這麼想著,裡正媳婦就露出了個笑,假意推辭了幾下就接了籃子。

    話還沒說了幾句呢,裡正就從屋裡出來了。瞧見崔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把手裡的煙袋鍋子往腰上一別,就招呼著人自個搬個凳子坐下。

    畢竟對方是個沒出嫁的閨女,而自家媳婦也不在正屋,瞧著模樣,自家婆娘也沒把人招呼進屋喝口水的意思。他這個大老爺們,自然也不好貿然把閨女往屋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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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7 00:24: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叔,我今兒來是跟您說一下,前幾天我也是得了機緣在山上挖到了野藥材,如今算是跟長春堂搭上了買賣。您是咱們村最有威望的人,以前也常照顧著我們姐弟三,我尋思著該跟您說一聲。”說著,她就笑道又掏出一株新鮮的柴胡草,“這就是鎮上藥鋪也收的柴胡,我尋思左右是個添進項的事兒,就來跟您說一聲,看看誰家要挖可以跟我學著認一下。長春堂收剛挖的柴胡頂了天是兩文錢一兩,而我也有炮製的手藝,就想著乾脆在藥鋪之前收一次。”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明,陳有福就猜了個八九。不過崔玉這閨女倒是個會做人的,一開口就送了全村老少一個人情。至於人家靠手藝從中掙個辛苦錢,那也是本事,任誰也不能說道什麼。

    陳有福媳婦一聽有錢賺,自然緩了臉色,趕緊開口詢問。知道崔玉藏了手藝,她心裡就有些不舒坦了。當下就開口問了她藏了什麼法子,那臉皮厚的讓陳有福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敗家娘們胡咧咧什麼,你一開口就要斷人的財路,怎的難不成也想把老二打鐵的手藝教給大夥不成?”

    不得不說,陳有福當裡正幾十年,能得了村裡百姓的認可也是有幾分能耐的。雖說算不上鐵面無私,可大面上總會公正的。他心裡也清楚,這種事兒容易被人詬病,要是任由自家敗家娘們說道下去,傳出去了大夥還不定怎麼看他呢。

    靠手藝吃飯的,村裡可是大有人在。東邊豆腐坊的兩口子,村裡的陳木匠,還有自家老二這個在鐵鋪子裡吃飯的人。

    一聽這話,陳有福媳婦也不敢再言語了。這年頭能在鐵鋪裡幹的哪個不眼熱?打鐵跟賣鹽,雖說吃的不是官家飯,可也是官家特許的。若是沒有門路,還真不好進去呢。

    崔玉也不計較這個,依舊笑眯眯的跟裡正打著含糊。反正她要做的做到了,外人也別想挑理兒。

    “行了,這事兒我知道了,少不得村裡的老少們都沾你的光。”陳有福揮了揮手,見著自家媳婦板凳旁的籃子時,倆眼一瞪道,“你家裡也不容易,以後別拿物件來了。等會讓你嬸子給你拿倆蘿蔔,菜賤也不值錢,好歹醃一下能湊合著就飯吃。”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可就吵嚷開了。說是三妮被人拐跑了,李氏驚嚇的昏死過去。

    客氣話也別說了,崔玉更是顧不上拿什麼東西,扭身就跑出去問怎麼回事兒。原來虎子帶了三妮在門口玩,李氏在院裡給人看藥材。也就是虎子回家端水的功夫,花嬸子就去了,沒說兩句話扭著身子走了。

    當時李氏真跟人扯閒話,也沒注意瞧,可就是這麼一個大意的空檔,三妮就被抱走了。如今已經過了一陣子了,也不知道花嬸子往哪裡跑了。

    裡正一聽這話,當下就讓在豬圈上玩的孫子去喊村裡的老少爺們,大夥兒趕緊去追。剛剛到陳木匠家,屁股還沒坐熱乎的趙二石聽見有人彭彭彭的砸門,就跟著陳木匠出去了。聽說是崔三妮被拐了,當時就提了一根扁擔跟著追出去。

    跟村裡那些覺得崔玉不識好歹擋了妹子前程的人想法不同,他心裡越發覺得這女子雖然是個潑的,但心腸是好的。寧願自個受點罪,也不願意把妹子送人。

    所以他前些日子專門跟衛所的兄弟打聽了縣裡那家人的事兒,剛得了信兒說是那人家是要給傻兒子尋個童養媳,怎麼可能是要當閨女待呢?這事兒容不得耽擱,所以剛吃了早起飯,他就急急忙忙的來了。

    原本他親事一直拖著的原因,可不就是怕自家年邁的奶奶跟侄子侄女過不好麼?若是崔玉娘,應當不會欺負老幼吧。

    今兒他來,除了來看自家師傅,也想著幫著那個小姑娘備些過冬的柴禾。再有就是想著給她換一副結實的籬笆,最起碼不必開個門就能晃蕩好幾下。順帶著說道幾句花婆子的事兒,讓她防著些。

    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崔玉最怕的是花嬸子使了黑心,想要把自家妹子賣給人牙子。突然又想到上次她說的那個縣城的人家,當下心裡有了計較。先謝過了裡正,就轉身往陳二狗家跑去。村裡跟她相熟,離得又近還有牛車的也就陳二狗家了,只希望他這會兒在家呢。

    陳嬸子剛得了今日挖草藥的五文銅板,正樂呵呢就瞧見崔玉過來。一聽是三妮被人拐了,二話不說趕緊叫了在屋裡補覺的陳二狗出來套車。

    平日里拉人進鎮上去縣城,因為走的早,又心疼牲口,自然是慢慢悠悠的。可今兒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不用崔玉說,陳二狗就使勁兒的抽鞭子。

    到了鎮上,倆人先在鎮口打問了一遍。知道花婆子剛剛抱著個哭鬧的孩子,搭了去縣城的車,這才放下心來。落霞鎮到縣城,就算坐牛車,也要近倆時辰,按著一般人趕車的速度,他們倒是能趕上。

    村裡年輕的後生提著棍棒繞著小路往鎮上追,趙二石是個膽大的,直接從林子裡往外鑽。他心裡清楚,要是花婆子急著去縣城賣人,定然不會在路上耽擱。雖然小路會省時間,但到底不會比牛馬更快。

    崔玉幾個追到半路的時候,就瞧見鐵石一樣硬氣的男人正堵了一輛牛車,趕車的漢子也真弓了身子拿著鞭子想跟著打上去。

    其實早在被人攔住的時候,花婆子心裡已經有些害怕了。剛剛也就是占了嘴快的光,讓趕車的漢子跟車上的鄉親們以為自己抱著的是自家孫女,又擠兌的攔車嘴笨的男人說不清楚。這會兒見著崔玉從後面追上來,手心早就嚇的冒汗了。

    折騰了一路,被喂了安神藥湯的三妮也醒了,這會兒見自個被人捂在懷裡,直接嚇的哭鬧起來。她雖然小,可之前被兇神惡煞的花婆子強灌了安神藥,這會兒哪有不驚恐的道理?

    睜眼看不到娘親跟大姐,滿腦子都是跟前的婆子獰笑著說要把她賣了去。惶恐的小人,又是委屈又是傷心。

    崔玉感激的看了一眼趙二石,看著花婆子懷裡的三妮心疼極了。好在她瞧出護著花婆子的人並不是歹人,只怕都是熱心腸的,所以幾句話就說清了來龍去脈。

    而在看到自家大姐的一瞬間,三妮更是嚎啕大哭,伸著胳膊踢騰著身子要找自家大姐。那模樣,要多心酸就有多心酸。

    車上的人只肖一刻就轉而圍住了花婆子,可還沒等旁邊的嬸子把三妮從花婆子懷裡搶過來,就被花婆子扇了一脖子拐。接著,她就氣急敗壞的悶住了三妮的口鼻,竟是要禍害好好的閨女。

    也就是一個閃神的工夫,趙二石跟崔玉同時大步上前,一個伸出鐵拳就砸在了花婆子肩胛之上,另一個在花婆子吃痛鬆手的空檔接了掉落的三妮。

    沒反應過來的眾人,只聽得卡嚓兩聲,花婆子就疼的在地上打起了滾。可惜,沒一個人心軟的,這種拐了人兒女的人,跟人牙子還是不同的。若是人牙子,錢貨兩訖,你情我願倒也罷了。

    自古不管是高門宅院還是市井鄉野,大夥兒最痛恨的可就屬這種搶人孩子,拐人子嗣的壞人。無論男女老少,但凡沾了這點,打死都不為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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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果然就有老嫂子認出了花婆子,啐了兩口吐沫說道起了花婆子的來歷。原來早些年,她在外面開過窯子,專門騙了外面的小姑娘賣身。後來年紀大了,被自己帶出來的幹閨女騙了家底兒,這才開始十裡八村的忽悠著人家送兒賣女,說是有好去處,其實不過是暗地裡行了買賣的勾當。

    許多人家順著她說的地方去找孩子,卻發現自家孩子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也曾有人告過官,可說到底沒有證據,外人又不敢真的去大堂上指認,這才讓她逍遙到這會兒。

    也因著靠近縣城的這幾個鎮子知曉她的作為,斷了她的生路,這她才把主意打到了偏遠的山溝裡。本想著在沒依沒靠的崔家撈一筆,誰知道崔家閨女是個不要命,還有主見的?

    籃子裡有帶著野菜的老嫂子跟嬸子一邊唾著一邊揪著野菜砸過去,直到陳河溝的老少爺們提著棒子趕過來,這才有人提溜了那沒了臉面,渾身又是尿騷又是唾沫的花婆子去見官。

    這一次可是犯了眾怒的事兒,又有裡正帶頭,加上追了一路如今來的可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個聽了這拐人的事兒不是義憤填膺?

    等安撫了三妮,崔玉才紅著眼眶看向陳裡正說道:“我家到底沒有個能主事兒的人,遇上三妮這遭難,還仰仗裡正叔幫著主持公道。日後無論玉娘有何造化,只要村上用得著,您就只管開口。”

    陳裡正也不是沒眼力的人,早在崔玉去自家找他時候,他就瞧出了這閨女言語穩妥不像是一般農女那般沒個準頭了,言行舉止都有一股子不尋常的伶俐勁兒。想到她不過幾日就搭上了長春堂的門路,更是跟著長春堂的大夫學了辨認草藥,指不定以後真的會有大造化呢。若是如此,剛剛她的話可就算不得只是空話了。

    心思轉圜,他就有了主意。幾句話,就說的村裡的健壯漢子嚷嚷著要去官家討個說法,一定要嚴懲花婆子這惡人。也好過,日後哪個歹人騙子真當陳河溝村的人好欺負呢。

    崔玉自然是感激的連連道謝,說道安頓好了定要請大夥兒敞開肚子吃酒去。如此,大夥兒自然歡喜了。

    趙二石穩穩的站在崔玉身後,瞧著她一言一語的恰到好處,雖說年紀不大可心眼子卻不少,句句話都說道了點子上了。偏生,還人人都得說她懂事兒知禮。

    心裡覺得這小女子當真好笑,明明害怕的都快要哭了,還要強忍著動這些小心眼。想到她剛才蹭著自個抱三妮時候那小身板,還有暗地裡踩在花婆子腳上碾著的小氣樣,趙二石就忍不住笑了。

    不過幸好現在沒人顧得上他,再者他那塊頭跟肅著黑臉的樣子,也沒誰能瞧出他那並不明顯的笑意。

    等裡正應了話,帶了花婆子要送去官家時,崔玉才轉身福身跟趙二石道謝。這漢子雖說蠻了一些,可看起來也是個憨厚踏實的,更重要的是個好人。不過幾日工夫,人家已經出手幫了她兩回了。

    趙二石撓了撓頭,不禁笑了一聲,想了想還是撂下一句:“等會兒我去找衛所的兄弟,看看能不能給官家師爺遞個話。”說罷,生怕崔玉拒絕似得,扭身就走了。

    看著那蠻漢窘迫的抓頭,瞧見她笑時候竟然會無意識的搓搓手,這會兒更是跟個孩子一樣步伐快速的離開,崔玉覺得心頭熱乎乎的。不過想到自家如今的情況,再者瞧著那個漢子也有二十多歲了,只怕早就有了家室。便是她有心認識或者發展一下關係,也是沒可能的。

    要是在現代時候,還可以打問一下,可如今在這個地方,別說她沒那個心力,便是有也不好開口。

    懷裡三妮委屈的摟著她的脖子小聲抽泣著,因為在大姐懷裡,倒是安生了許多。剛剛受了驚嚇,現在小人兒正可憐著呢,崔玉自然也沒多少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

    至於剛剛升起的那點好感,還沒開花就已經被她壓在心底了。

    最後花婆子直接被投進了大牢,而崔玉也跟著陳有福幾人回了村子。趙二石,自然跟著到了陳木匠家,繼續制籬笆。

    這會兒,那個沒經歷過情情愛愛的憨子,只要想起崔家玉娘,就覺得心裡一動。就算是幹活兒,都比往日裡有勁兒許多。只一個後晌,籬笆可就釘好了,他甚至還去砍了兩擔柴禾呢。

    其實在他看來,那個女子也並不刁鑽更不是累贅,至於能不能下地幹活其實是不當緊的,反正他有的是力氣跟精力。大老爺們的,自然是能養家種地的。

    只要能娶到她,他必定要好生護著,再也不讓今兒這種事兒發生。

    崔玉在被窩裡有些不想起來,念著想要冬日裡種菜的事兒,就自個琢磨起來了。

    在大熙這地界上,反季蔬菜是極少的,冬日裡桌上能見著綠的人家,不是官家就是富貴人家。所以若是她真的種出來,定然不擔心銷路。

    說起來,冬日裡種植新鮮瓜果蔬菜並不是沒邊沒沿的事兒。至少聽常去縣城的陳嬸子跟她男人陳二狗說過,京城就有人開了花房專門供養各季鮮花。也有人說皇帝大老爺的皇城裡,到處都是鮮菜糧食。

    當然這不過是貧民百姓的傳言,可也證明一件事兒,反季種植是有可能的。只是對於老百姓來說,覺得投入太大。甚至,根本不敢想著去做。

    她心裡細細想著,地膜這裡是沒有的,不過山上如今遍山都是茅草,若是保暖的話,用茅草編織地膜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會成功。再者,山上有柴禾,可以自己燒炭,日後也能搭個地方保溫。

    心裡有了主意,加上三妮冷的總裹被子。索性她就起身,打算燒些熱水,一會兒就去割茅草去。

    剛一開門,一陣冷風就呼呼的吹過來,直讓崔玉狠狠的打了個哆嗦。到底進了深秋,早晚的風都能割了人的面皮。緊了緊身上並不算厚的舊夾襖,她才掀開單布簾子出去。

    還沒等她點起火來,就聽得門外簌簌索索的有了響動,還伴著幾聲狗叫。崔玉心裡咯登一下,莫不是花婆子的事兒還沒完?昨兒回來時候,裡正可專門提醒過她,讓她近日裡看顧著自家門戶,怕縣裡那家人因為花婆子收了銀子沒買到閨女鬧騰。

    當時她還覺得裡正有些杞人憂天,畢竟對方也不知道花婆子到底想拐了哪家的閨女去不是?後來還是王大娘多了一句嘴,大抵裡正是擔心快入冬了,村裡有些好偷雞摸狗翻了柵欄進院子偷她的草藥。

    說到底是一個村的,裡正就算有心幫著她,也不好直言哪家人會當賊。

    如今瞧來,還真說不準呢。一個村子不少人呢,雖然沒有壞到骨子裡的大盜,但也少不了拿小偷小摸當營生的懶漢。

    這麼想著,崔玉就抓了一根不細的柴禾棍子攥在手裡,小心的順著大門過去。木門年頭久了,又沒有修繕過,一推就會開。隔著靠近木門的那點土牆皮後邊,一溜都是搖晃的幾乎不存在的木柵欄。所以她這會兒並瞧不見門外的事兒。

    手裡捏了捏柴禾棍,聽著急促的狗叫聲,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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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這邊還沒等她猛地拽開門呢,正屋的李氏就聽見聲響出來了。瞧著自家閨女的樣子,也趕緊撿了個扁擔往外走了兩步。昨兒個李氏暈倒,王大爺幫著瞧了瞧,又灌了幾幅湯藥讓好生將養著。也就是因為這個,崔玉剛剛才沒喊人。

    畢竟,她們住的這塊沒什麼人煙,就算是去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上一會兒呢。她琢磨著,要是能把小賊嚇唬走是最好的,要是嚇唬不走又惹怒了人,只怕自家又要惹上麻煩。

    雖說流言蜚語要不了人命,可架不住她娘是個寡婦,她是個已經過了說親年紀的大閨女啊。

    之前她也聽說過,又人家的閨女,就因為被無賴纏上,被人壞了名聲不得不嫁給只會吃喝嫖賭的混混。

    崔玉跟李氏對視了一眼,聽著外面有個悶雷似的聲音安撫著亂叫的大狗,心裡越發的拿不定主意了。乾脆,崔玉把心一橫,拉開了吱呀響著的木門。

    結果,不光是外面的人,連帶著準備揚扁擔的李氏,都有些傻眼了。

    外頭的蠻牛正彎身身想往裡瞧呢,這會兒見門開了,趕緊抿了厚厚的嘴唇,等見到崔玉時,那雙眼都珵亮珵亮的。

    “嬸子,我是二石,昨兒個來沒顧得上來看看您,回去我奶奶可是一陣埋怨。這不,今兒一早就讓我背了些柴禾過來。”趙二石原本就不是個嘴巧的,就這點話還是他奶奶周氏跟師傅陳木匠琢磨著讓他學了好幾遍的。說完,高大勇猛的漢子就有些卡殼了,支支吾吾也再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只是傻乎乎的看著崔玉,連肩上挑著的擔子跟籬笆都忘了卸下來。

    李氏愣了好一會兒,最後被崔玉拽了拽袖子才回過神來。趕忙笑著把人迎進院子,又連聲讓崔玉搭把手。

    趙二石只是嘴笨,沒跟女人共過事兒,不知道怎麼討好人。可他也不是傻的,人家崔家閨女玉娘在家下不地幹活,他又不是不知道。在娘家時候是個寶,自然不能到了他跟前就幹活了。

    再者,看玉娘的手,細白細白的,瞧著就不是該幹粗活兒的樣子。光是瞧著,他心裡都癢癢的緊,要是那手背粗木樹枝紮破了,只怕會疼的很。

    這麼想著,他只挑著柴禾,扛著籬笆一側身繞過了崔玉要接物件的手。

    崔玉愣了一下,旋即就由著他自個往牆根走去。

    這個男人力氣真大,那些柴禾可比李氏之前捆的多的多,加上那被卷成卷兒幫著的籬笆,這麼扛著估計少也又百十來斤重。

    當然這只是她這麼想的,並未說出口。

    反倒是在卸下擔子的時候,她上前去幫著把籬笆扶正,卻不想被一隻滾燙的大手給捂住了。別說是紅了臉,直撓後腦勺的趙二石了,就連一直以為不在意的崔玉也忍不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一時間,倆人可就在院子裡就大眼瞪小眼的愣了起來。

    就算崔玉是現代人,可到底也沒結過婚,更沒被人表白過,這會兒遇上個這麼粗獷直白的漢子,心裡多少有些異動的。

    “我……”

    沒等崔玉的話出口,叫醒了小虎的李氏也出了屋。見院裡倆人紅著臉,她心裡一喜。她可是巴不得倆孩子感情好,以後過日子時候能顧著彼此呢。

    所以,三言兩語的就帶了虎子去洗臉,又讓崔玉給人倒口水喝。

    若是心裡有花花腸子彎彎繞的漢子,大抵也就猜出李氏是想讓倆人說會話。可趙二石對上自己喜歡的人,那心眼直接就被堵實了。

    “我去幹活兒,等會兒就能把籬笆圈好了。”趙二石乾巴巴的對崔玉說道,然後跟害羞似得扭身就提了籬笆出門。生怕剛剛自個捂著人家姑娘的手,會惹了人不高興。

    反正他也說不上是開了竅,就是想著念著要幫她。看見她了,心裡就砰砰亂跳,看不見了就怕她瞧不上自個空有一身蠻勁兒。就連說話,也說不利索了,根本不像是對著別人那樣沒的說就不說了。

    虎子瞧見自己心裡的大英雄來了,自然高興的直拍手,也不顧著幫著自家大姐燒火做飯了,直接屁顛屁顛的就圍著趙二石去幫忙了。說是幫忙,無非是纏著他要學功夫。

    到底是孩子心性,沒等趙二石應下呢,虎子就扭頭又去跟身後的大狗玩鬧起來。

    村裡的孩子,哪個不是跟外面跑著的大狗一塊賽跑著長大的?

    哄著三妮自個在炕上玩,李氏才出門到灶火邊上跟自家大閨女說起了話。瞧著閨女嫺熟的生活切菜,又抓了幾把苞米面混了水倒進鍋裡攪了會兒,她心裡就覺得舒坦。

    外人都說玉娘不是個能幹的,可她瞧著,玉娘比哪家的閨女都強。模樣是數一數二的,能操持家務,帶好弟弟妹妹,還能掙錢當家。若不是家裡窮,指不定還能嫁到鎮上去當個掌櫃媳婦呢。

    她擦了擦眼角,回屋去拿了幾個乾糧出來。雖說日子要節省著過,可眼看閨女就要定下親事了,以後可就成了人家的媳婦,她這當娘的心裡怎麼能不心疼?

    再者,趙家老二來幹活兒,少不得是要相看自家閨女。她在村裡活了大半輩子,哪能不知道外面為啥說玉娘是個累贅啊。無非就是因為娘家不爭氣,沒個老爺們頂住門庭,家裡連一畝三分地都沒有。俗話說得好,貧賤親戚離,富貴他人合,娘家生活不易,來往的人自然就少了。哪怕是要娶媳婦,也得估量一番,免得自家被媳婦的娘家拖累了。

    那些心眼多的人家,可不就怕自家一個寡婦一雙沒成人的兒女,會讓婆家貼補?

    思來想去的,李氏就越發覺得這頓飯不能太簡單了,至少不能像她們自家一樣只吃鹹菜苞米粥。

    昨兒後晌飯時候,陳嬸子讓自家孫子送了兩顆大白菜過來,這會兒剛被崔玉剝開乾枯的葉子,切成幾大塊。

    往鍋裡添了些豬油,直接掐了兩顆自家院子角裡種的小蔥丟進去熗鍋。等聞到香味了,她才把白菜丟進去。瞧著菜都沾染上了油,崔玉就舀了幾瓢水添進去。然後扭身接了李氏剛剛送過來的大骨,豬骨是好東西,熬湯燉菜只要火候到了,都會香噴噴的。

    李氏在邊上淘了兩小碗糙米,一邊幫著崔玉張羅一邊說著閒話。也就是這個工夫,崔玉聽懂了自家跟趙家那點交情。當然,心裡也多少明白了李氏話裡的意思。也不知怎麼回事兒,她竟然並沒有想像中的排斥這份安排。

    原來趙家老爺子以前在縣裡給縣丞大人當過管事兒的,後來得了主家的賞才娶了縣丞夫人身邊的丫鬟當婆娘。後來縣丞大人升了官,要去州府,恰好遇上趙老太太有了身子。主家仁厚,這才放了倆人的賣身契讓他們回鄉過活。

    也是因為這份機緣,趙家孩子倒都識的幾個字。只是說識字兒,也不過是認識幾個大字兒罷了,要說寫信念信的卻也不行。只是因著趙家老兩口為人和善,所以在村裡人緣也算不錯。

    因為家裡難過,他又不是個會哄人的,就一直沒想過成家。直到奶奶病重,心裡掛念著他的親事,他才有心想要娶個媳婦。可近點條件好點的閨女不願意嫁他,更不想上門當便宜後娘。而那些寡婦之類,也不願意再跟著一個一窮二白還帶著老小負累的人操持,這麼著就耽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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