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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寶萊 -【家政女冷凍狂少爺(資女技壓大男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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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1 00:00: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家政女冷凍狂少爺(資女技壓大男人之一) 作者:寶萊

月薪十五萬元,免費提供獨棟別墅做為宿舍
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雇主不得也不能多加刁難
三餐不保證一定得供應,周日固定要休假……
哪個頭殼壞去的人會答允這樣的工作條件?
別懷疑,就是他這個向來唯我獨尊的大少爺
明知道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自己還曾經說話傷人
讓她避他唯恐不及,努力在兩人之間劃清界線
他依然闊氣得像是吃錯了藥,拒絕一路吃癟
破天荒的放下高傲身段,視親近她為一種挑戰……
該死!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卸下心防?
她不但很會記恨記仇,還很懂得如何刺得他傷痕累累
用自我折磨的方式折磨他,簡直存心要逼瘋他
幸而窩囊難過只是一時,身為獵人的他終究豁出去了
再也不要拐彎抹角,選擇直截了當的向她告白
企圖印證他不是一相情願,融化那冷冰冰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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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1 00:00:18 |只看該作者
  【序言 “計畫”勝於“擔心”寶萊】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作者米蘭。昆德拉,是寶兒高中時看的書,當時還迷上了尼采,看完米蘭。昆德拉的書後,白頭發直冒,超級駭人,後來看完尼采的書,頭髮又慢慢的變回全黑。那時寶兒才知道,用腦過度真的會有白頭發,可能因為才高中,所以頭髮後來很快又長成黑色,萬幸!萬幸!

    書中女主角的設定,寶兒把她放在一個仿佛充滿天鵝的世界,有點像是很久以前薔薇之戀中的百合,這是一般人眼中的狀況,但看在男主角的眼裡,女主角才是真正的天鵝。

    女主角從小屬於社會弱勢,但是她並不以此為恥,反而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讓人人都有變成天鵝的機會。寶兒很欣賞女人的堅毅、不服輸、願意不斷向上的感覺,那會讓生活充滿活力,人生處處充滿驚喜,也一定會遇到真正懂得欣賞自己的人。

    每個人都是另外一個人眼中的天鵝,現在我們要做的事,就是努力讓自己活得更好,等到那個人出現時,可以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幸福快樂的日子不是夢想,也不是童話故事,而是努力過後的甜美果實。

    說到這裡,寶兒還想跟大家分享一件事,人生,可以擁有愛情、各式各樣的生活,但我們也需要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才能一輩子快樂幸福。

    根據研究指出,在全世界上來說,三十歲後開始規劃退休的人數,臺灣是偏低的國家,意思就是,大家對這件事好像沒怎麼放在心上。

    以臺灣女性為例,有不少姊妹普遍希望自己活到七十七歲就好,寶兒身邊就有朋友老是說只想活到六十歲,但臺灣女性實際平均壽命有八十三歲,如果六十五歲退休,到八十三歲,總共有十八年的退休生活要打理。

    插播補充一下,那個老是說只想活到六十歲的朋友,是個厲害的理財高手,現在幾乎很少工作賺錢,靠資本賺錢,就夠她生活花用,簡直是台版迷你型巴菲特。

    寶兒看到十八這個數字時,心中生起無限感慨,這幾乎已經是五分之一個世紀的時間,占人的生命中很大一部分,如果沒有做好財務規劃,生活將會變成一件非常頭疼的事,而且生活水準可能會逐漸下降,因為手上的錢慢慢減少了。

    寶兒以前跟團出國旅行時,曾經遇過退休老師團,大家一起到埃及,聽當地導遊講解埃及的歷史文物之際,老師們不改本性,非常認真的做筆記,看見寶兒拿出錄音筆錄音,還來預約,回臺灣後要一起分享。

    退休老師團有二十多人,跟她們聊起退休生活,會忍不住羡慕她們喔!不僅生活無虞,還有多餘的錢可以一年出國旅行一次。

    說到旅行,寶兒身邊的朋友們最近正熱烈討論一個城市:維也納,有人捧著“維也納慢慢玩”這本書,開始編織起自己的旅行夢,感覺很幸福哪!

    書中針對上班族、時間不多、旅費不多,又想玩出一定質感的人所設計,裡頭還貼心的用地圖秀出“交響情人夢”中男主角千秋王子的慢跑路線,意外發現千秋王子的一個小秘密,跟朋友一起聊這本書,大家都笑得東倒西歪。

    旅行,是一件很迷人的事情。

    不過做什麼事情之前,如果能多點計畫,將會讓生命過得更棒、更有質感,退休生活如此,旅行如此,人生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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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1 00:0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十六歲的林雪櫻打開主屋的起居室門板,屬於這世界的另一個層面直接在她的面前攤展開來。

    自從兩、三年前媽媽來這裡的廚房工作後,她被迫迅速長大,明白在自己尋常的人生之外,有些人一出生便不尋常。

    就像眼前,辜家少爺辜天樞坐在典雅奢華的歐式沙發上,屋子裡的傢俱幾乎都是從歐洲直接進口,他頭頂上甚至有一盞誇張沉重的水晶吊燈,像是一頂閃耀無比的桂冠,照耀著他身邊圍繞一圈的政商名流的富貴子弟、千金小姐,畫面宛如眾星拱月。

    他的膝蓋上攤著一本書,有一下、沒一下的流覽著,有點心不在焉的模樣,眉心微蹙,好像在思考,又像是不耐煩。

    辜天樞連名字“天樞”也要排北斗七星第一顆,恐怕第二就不適合他。

    林雪櫻雙手捧著託盤,上頭擺著一杯用八十度熱水沖泡的碧螺春。上一杯她忘了泡茶順序,先放茶葉,後倒入沸騰的熱水,他那張刁嘴居然也能喝得出來,到底是不是普通人類啊?

    想起他趾高氣揚的樣子,雙眼徐徐往下瞅她一眼,冷冷的吐出“重泡”這兩個字,她心裡就有氣。

    “自以為是乾隆爺喲!裝什麼古代人啊……”今年暑假過後就要升高一的她邊嘟囔邊邁步向前。

    她想起媽媽交代過這杯子很貴,要好好的拿,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辜天樞看見她來了,穩穩的坐在沙發上,不曾移動半分,匆匆瞥她一眼後,垂下視線,又看了書裡的幾行字。

    經常追求女人的男人,可以輕易區分為兩大類。一種人在所有女人身上找尋他們自己的夢想,找尋他們自己心目中主觀認定的女人。一種人則一心渴望掌握客觀女性世界的無限多元性。

    林雪櫻停下腳步,把茶杯放在桌上。

    從頭到尾,他連抬頭看她一眼都嫌懶,也沒必要浪費這個力氣。

    驀地,她瞄見書裡的一行字:客觀女性世界的無限多元性。

    這是什麼意思?而且還是無限多元性?像她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也有可能擁有無限多元性嗎?

    一句話,在她的心裡留下一個懸念。

    努力的瞪大雙眼,她想要看看書名是什麼,不然知道作家是誰也好,等她有空的時候,可以去圖書館借來看看。

    雖然今年暑假媽媽要她過來主屋幫忙,沒什麼自己的時間,不過她可以利用晚上睡前的一點時間看書。

    只是任憑雙眼瞪得快脫窗,她依然無法看清楚上頭的小字。

    仿佛察覺她停留的時間過久,辜天樞緩緩的側過頭,犀利冷冽的眼神掃向她。

    被他不悅的冷眼一掃,林雪櫻知道他肯定不高興了。明明跟自己同年,怎麼他就那麼氣焰高張啊?還不是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又不是他自己賺的,狂妄的臭傢伙!

    她不想給媽媽惹出麻煩,做完該做的事後,不敢再多看,轉過身子,往門板移動,心想,回頭上網去查查看好了,拜訪一下穀歌大神應該有用。

    “天樞,你在看什麼?”突然,其中一人發問。

    林雪櫻聽見關鍵字,豎起雙耳,往外移動的腳步偷偷的放慢。她想知道書名,不然知道作家是誰也好。

    她走到門板前,手都放到門把上了,辜少爺不曉得在磨蹭什麼,遲遲沒有給個答案。

    打開門,把門拉到最大,她極不情願的往外跨出一小步。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冷冷的嗓音終於響起。

    默念一次書名,她加快動作離開,決定傍晚找個機會跑一趟圖書館。

    在她關上門的同時,也把起居室裡的喧?聲關在身後。

    “那是什麼?跟羽毛有關係嗎?”

    “你是想講死有重如泰山,也有輕如鴻毛吧!”

    “是死還是生啊?”

    頓時,眾人一陣大笑。

    辜天樞可笑不出來,臉部線條僵硬,額頭青筋暴凸。

    他到底為什麼幾乎整個暑假都得跟這群連“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混在一起?

    喔!他想起來了,這些人是父親邀請來的,說是為了鞏固他將來商場上的人脈,動不動就辦聚會。

    不過他們一來,想安靜的看書都難如登天,搞得他心情無比惡劣。

    這些人除了靠爸、靠媽,到處血拼炫富之外,腦袋有在運轉嗎?

    “拜託,那又不重要……”受邀的嬌客之一蕭可萱,開口制止一連串無意義的對話。

    辜天樞右眉微挑,還指望她能說出一點有營養的話,結果證明,抱持這種想法的他有多麼不切實際,因為──

    “我跟你們說,明天我爸要用私人飛機帶我去巴黎,巴黎喔!”蕭大小姐洋洋得意的說下去。

    “去羅浮宮喔?不錯嘛!有文化水準。”

    “少神經,我是要去香榭大道血拼,不過羅浮宮也會進去稍微晃一下,如果知道我只去香榭大道,我爸下次肯定不會再帶我一起去。”

    開口閉口都是香榭大道,除了猛花父親的錢以外,她難道沒有別的事可以做?

    辜天樞感覺厭煩透頂,這些人已經聊了好幾天的名牌、購物,比誰家有私人飛機,誰家的私人遊艇比較大,不管扯得多遠,總能圍繞一個核心打轉,那就是錢。

    還真是了不起。

    他嘴角一抽,冷笑一下,就在忍無可忍,正想站起身離開的那一秒鐘,有人開口喊了他的名字。

    “天樞,聽說你爸答應讓剛剛‘那個’……”嘻皮笑臉的毛頭小子,一身亞曼尼服飾,做了個搞怪的表情。“跟我們上同一所高中,還主動說要幫她支付三年的全部學費?大家現在都在說你爸宅心仁厚,對底下的人很好,又不求回報,也沒要他們報恩還是回饋,值得大家效法。”

    辜天樞光聽不說,沒來由的心情更加惡劣,再想到這些人今天要吃過晚餐才離開,剩下不多的耐性瀕臨爆發的極限。

    “辜伯父人好好喔!我們學校很貴耶!她家原本連一個學期的學費都付不起吧!”蕭可萱的下巴不自覺抬高,揚起充滿輕蔑意味的冷笑。

    “這又不是什麼大問題,天樞家裡又不缺那點錢,幫忙付學費只是舉手之勞,辜伯父人真的很好。再說,人家不也過來幫忙端茶倒水,還滿識相的,至少懂得知恩圖報。”

    辜天樞不耐煩的沉下臉,嘴唇抿成一直線。

    父親之所以這麼“好心”,歸根究柢,起因就是眼前這群人!

    他今年就要上高中了,父親想在他身邊安排一個熟識的人,讓他可以隨時使喚,父親也比較放心,所以就相中剛才那個女的──據說她剛好跟他同年,今年也要上高中一年級,父親就主動開口說要替她付學費,且不用在大宅幫傭,只要在學校時多注意他的需求,並“主動幫忙”。

    然而,受了恩惠的老實人家哪可能占主人家這麼大的便宜?於是主動提議女兒在大宅時也要義務幫忙,當作報答。

    不過身為經商能手的父親,可不是只找個小女傭幫他那麼單純。

    花錢請人做事,容易;要賺到好名聲,困難。

    父親太清楚這點,也明白替家裡幫傭阿姨的女兒付點學費,還不要對方報答,傳出去會如何幫他賺到好名聲──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果然,人人都誇父親是好雇主,底下的人做起事來更加掏心挖肺,對他在外頭的聲譽也有所助益。

    “我看她剛剛一直賴在天樞的身邊不走,說不定……”說話的人故意留下曖昧的空白,讓人自行想像。

    幾個早熟的人彼此面面相覷,開始低笑起來。

    辜天樞看著,感到一陣反胃。

    “說不定什麼?”

    “她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憑她?”蕭可萱冷冷的開口,從鼻孔哼出氣。

    “我看她不錯啊!皮膚白白的,臉也白白的,眼睛大又亮,好像很聰明的樣子,嘴唇紅紅的,好像甜甜的櫻桃,讓人好想咬一口。”家裡經營輪胎材料,財大勢大的趙暢迪說到最後,不忘用手肘碰碰辜天樞,順便打聽一下,“她叫什麼名字?”

    這些天幾乎天天過來這裡拜訪,常常可以看見剛剛那個女生,本來他也沒多在意,可是看久了,竟發覺自己的視線開始偷偷的在對方身上打轉。

    “不知道。”啪的一聲,辜天樞重重的合上書本,打算隨便編個理由,把晚餐提前到下午四點。

    吃過晚餐,剩下的就簡單多了,藉口累了就可以回到房裡,結束一整天的疲勞轟炸。

    “喂,未來的同學,你很不夠意思耶!”辜天樞耐心耗盡,偏偏趙暢迪還沒學會看人臉色,依然笑鬧著。

    辜天樞怒眼一瞪,冷冷的出聲,“真的不知道。”他幹嘛要花腦力記住她的名字?

    “我看你八成也偷偷的喜歡她吧!”趙暢迪心直口快,沒發現辜天樞的整張臉瞬間難看到一個不行。“難怪你們剛剛的互動那麼奇怪,看來她將來說不定真的會飛上枝頭做鳳凰喔!”

    “原來是郎有情,妹有意,難怪她剛剛捨不得走,動作慢得要命,還以為我們都沒發現。”

    “說句真心話,你是不是也對人家有意思?說不定人家還妄想能夠嫁給你咧,千萬別辜負人家的一片真心哪!”

    眾人一陣笑鬧。

    被人拿來當話題聊,辜天樞的眼中閃過怒火,想起要不是她慢條斯理的動作,自己也不會被調侃,一時之間,他把悶了幾天的火氣全都集中到不在現場的她身上。

    “我連她的名字是什麼都懶得記,”他神情僵硬,面露鄙夷,銳眼一一掃視每一個人,高聲怒斥,全身發出強烈的閉嘴警告。“她也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別妄想嫁給我!”

    現場的氣氛有些僵凝,只有幾個女孩子面露喜色,其中笑得最樂的就是蕭可萱。

    “呵呵,大家都是在開玩笑嘛!別認真,別認真。”有人很快的跳出來打圓場,嘻嘻哈哈的緩和詭異的氣氛。“不過就是一個在廚房裡幫忙的阿姨的女兒,渾身打扮得灰撲撲的,長得也不怎樣,一點都不奪目耀眼,怎麼配得上我們辜家大少爺?明明就是天差地別嘛!”

    “對呀!大家一起瞎起哄,說來笑笑,打發時間而已,不用為這件事不開心嘛!好啦!要不要來一場連線遊戲?”識相的人連忙附和。

    砰!

    門板被打開,撞到牆面,林雪櫻端著一大盤法式點心,走進來。

    看見進來的人,眾人仿佛被點了穴,個個身體僵直,連稍稍回復生氣的現場氣氛也再次蕩到深深谷底。

    這群富家公子和千金雖然笑鬧慣了,但還是因為愧疚感,不約而同的閃過一個疑問:她有沒有聽到剛剛那些話?畢竟那些話還滿傷人的。

    辜天樞的眼神在她的臉上兜轉兩圈,沒什麼怪異的反應,估計她應該沒聽到自己為了喝止這群人而說的話。

    他表面上鎮定,心頭卻隱隱掠過一抹不安。

    放下東西後,林雪櫻又靜靜的走出去。

    砰!

    門板關上,起居室再次響起說話聲。

    “喂,她應該沒聽到吧?”

    “沒有吧?看她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如果沒有的話,她開門的動作那麼粗魯是怎樣?想把人活生生的嚇死嗎?”

    “就算她聽到了,有什麼關係?我們幹嘛在意一個下人的反應?”

    裡頭的那些人壓低音量,窸窸窣窣的討論個不停,一字一句都像一顆顆小石子擊在林雪櫻的心坎上,有點痛,有點酸,讓她的眼眶發熱。

    其實,她都聽到了。

    門板後,那張倔強的臉龐罩封在一層寒冰下,眼角險些溢出眼淚,幸虧她及時抬手抹去。

    如果為了這些話而落淚,她第一個看不起自己。

    知道自己的學費是老爺幫忙出的,雖然不想和這些人有接觸,但她更不想欠辜家,還是努力的在大宅裡工作。

    其實她並不想念那所學校,不過媽媽說這是老爺的好意,很難拒絕,為了不讓媽媽為難,她才勉為其難的答應。

    後來,林雪櫻沒有再回到廚房,破天荒的沒有知會任何人,逕自離開辜宅。

    廚房裡的人為了應付少爺將晚餐提前的要求,忙得差點吐血,直到要人端菜上桌時,才赫然驚覺一個下午都不見林雪櫻的人影,當場仿佛炸了鍋,一面著急,一面急急忙忙的上菜伺候。

    晚上,林雪櫻的包包裡放著一本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看這本書。

    另外,她還發現許多彩妝與造型設計的書籍,翻看過後,借回不少相關書籍。

    因為走在擺滿書籍的圖書館裡,林雪櫻突然想通一件事,有錢人可以用大量的金錢購買名牌服飾,把自己妝點得光鮮亮麗,但有些東西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為了讓外表能在必要的時候與那些有錢人並駕齊驅,彩妝與造型設計絕對是最大的幫手。

    於是她下定決心,要往彩妝與造型設計這方面鑽研,不管出身如何,她希望只要經過自己的打扮,人人都可以成為光彩奪目的耀眼人物,成為自己生命中的主角。

    她想要成為一位能讓所有的人都變成天鵝的魔術師!

    雖然現在的她跟這些人相比,就像生活在天鵝群中的醜小鴨,但就算是醜小鴨,也有成為萬眾矚目的一天。

    林雪櫻相信,只要夠努力,一定能擺脫現在的成長環境,把自己推向專業的領域。

    那天,回到家裡,不管媽媽怎麼問,她始終不肯說出失蹤的原因。

    這要她怎麼說?據實說出來,恐怕連媽媽的自尊心也會被傷害。

    她咬牙不說的下場,就是被罰跪一整夜。

    隔天,她向媽媽保證,自己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從此以後,她徹底的遵守諾言,乖得讓媽媽很放心,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神變了,變得更加成熟且堅決。

    如果辜天樞有點預知能力,鐵定會閉緊自己的嘴巴,甚至要他當啞巴都沒問題,以免多年後,他為了突破她的層層心牆,沖得頭破血流,自尊心折損得支離破碎……

    上了高中以後,林雪櫻從未與辜天樞正面碰過頭。

    一來是他的等級太高,屬於貴族學校裡金字塔頂端人物,擁有更特別的專用教室;二來是她閃他,而且離得越遠越好,那些羞辱人的話,她沒興趣再聽第二次,也不想再被人說自己想攀上高枝做鳳凰。

    同窗三年,她躲得很徹底,就在以為自己能漂亮的完封時,老天爺終於揮動祂殘忍的手掌,輕易打碎她小心編織的美夢。

    比照豪宅旁有破舊傳統市場的規格,貴族學校旁也有一個令公子千金難以忍受的機構──一所三流學校。

    畢業前一個月,兩所占地相差懸殊、師資完全沒辦法相比的高中,中間那條被戲稱為“楚河漢界”的馬路上,傳來一聲轟天巨響。

    砰!

    一輛破舊機車被巨大卡車狠狠一撞,連車帶人呈抛物線重重的摔向貴族學校大門,慘跌在路邊。

    “楚河漢界”兩旁一陣?然,眾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浪來了一波,徐徐退去,馬上又興起另一波聲浪。

    “楚河漢界”之所以為楚河漢界,正是因為兩所學校的人都有一個不用明說的共識,絕不穿過此界,踏入對方的世界,原因相當一致也很簡單,兩個字就可以完整交代,那就是“不屑”。

    有錢的閃著沒錢的,沒錢的也不屑靠近有錢的。

    如今,這人被車這麼一撞,飛過界線,身穿三流學校制服的學生就這麼淒慘落魄的落在貴族學校門口。

    兩方人馬按兵不動,帶著濃濃的袖手旁觀與冷漠,肇事者從車上下來察看後,竟也一臉茫然,嚇得做不出任何反應。

    辜天樞站在來接送的高級房車旁,濃眉皺得死緊,眼睛一掃,發現居然沒有人拿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

    他撇了撇嘴角,正打算從懷裡掏出手機,眼角突然閃過一抹鎮定的身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只見那個女孩徐徐從大門走出來,手中拿著手機,講完之後,丟回包包裡,沉靜的走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旁邊。

    蹲下身,她看了一下傷患滿臉是血的慘狀,從包包裡拿出一把雨傘,啪的一聲,撐開一小片陰涼的遮蔭。

    隨著她的動作,辜天樞的心裡有塊地方緩緩的張揚開來,就像一顆種子發芽的那一瞬間,從零到有,卻又那麼自然。

    身邊嘈雜的聲音退成背景,他看著她什麼話也沒說,默默的撐著傘,為傷患擋去毒辣的陽光,自己蹲在一旁,熱得汗流滿面。

    眼見少爺遲遲沒上車,司機小張立刻跳下車,動手替他打開後車門,滿臉困惑,催促道:“少爺?”

    這天氣熱得讓人快要昏過去,少爺到底在看什麼,居然入迷到忘了要上車?

    他看見少爺仍然一動也不動,順著少爺的目光看過去,驚喊出聲,“出車禍了!等等,那不是雪櫻嗎?天氣這麼熱,她該不會想蹲在那裡等救護車來吧?不曉得那人傷得重不重啊?我剛剛打了一一九,不曉得救護車還要多久才會趕到……”

    辜天樞濃眉一抬,緊接著問:“你說她是誰?”

    “報告少爺,她是廚房林媽的女兒。”

    “名字。”他眯細雙眼。

    她就是那個跟自己念同一所高中的女孩,而他居然從未在校園裡跟她碰過面?

    是巧合、人為,還是他根本沒注意過她?

    “雪櫻,林雪櫻。”司機小張報告。

    雪櫻。辜天樞默念一次。

    雪裡的櫻花嗎?有皚皚白雪襯托,似乎比春天的櫻花更豔,卻令人無法不擔心這朵花能撐多久。

    大概是蹲累了,他看見林雪櫻乾脆席地而坐,盤著雙腿,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往前伸得直直的,好讓傘能盡可能遮住強烈的陽光。

    辜天樞熱得心煩氣躁,車裡的冷氣徐徐飄來,像一種誘惑。

    他坐進車裡,緩緩的籲了一口氣。

    這鬼天氣連他都受不了,那個林雪櫻到現在還坐在那裡,給傷患撐傘?

    怪女人一個。

    司機小張關上後車門,坐進駕駛座。“少爺,直接回去嗎?”

    “嗯。”辜天樞緊盯著她,看見她手酸,把傘交換放到另一手,繼續為傷患保留那一片小小的陰涼。

    她這麼做,能得到什麼?

    從小在父親的栽培之下,他很習慣用功利主義那一套思考事情,幫出車禍的人打通電話已很足夠,她的行為令他不解,卻也令他難以轉開視線。

    “是,少爺。”

    車子緩緩的移動,經過她身邊。

    辜天樞看見她熱得滿頭大汗,身上白襯衫的背部全濕,沒有多想,脫口而出,“等等。”

    “少爺?”司機小張把車停在車禍現場前方數十公尺的路邊,拉起手煞車,轉頭,看向自家少爺。

    “接她一起,”看見司機露出驚愕的神情,辜天樞清了清喉嚨,飛快的補了一句,“反正順路。”

    其實他大可不必回應司機臉上的驚訝,大多時候冷冷的掃他一眼就可以了,畢竟司機主要的功能是接送他,而不是質疑他,他只需要下命令,而不是給理由。

    “是的,少爺的心地真好,就跟老爺一樣,居然出錢讓林媽的女兒跟你上同一所學校,也不要她去伺候你,你們一家都是好……”被少爺瞪了一眼,司機小張馬上閉緊嘴巴。

    辜天樞不喜歡眾人談起這件事的口吻,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父親心裡真正的打算。

    很快的,救護車鳴著響笛趕到,迅速把傷患載走。

    林雪櫻站起身,拍拍屁股,正要往公車站牌移動,沒想到竟被五、六個對面高中的人纏上。

    辜天樞看了一會兒,發現對方的眼神在她身上不規矩的轉了幾圈,看來不是過來道謝,而是藉機纏上她。

    “少爺?”司機小張透過後視鏡,向他請示。

    “把她帶過來。”辜天樞沉著臉。

    “是,少爺。”

    司機小張下了車,因為做過刑警,很懂這一套,出面交涉沒多久,對方一夥人聳聳肩,轉身離開。

    林雪櫻在司機的指示下,走到車旁,卻遲遲沒有動手開門,只是彎著腰,一雙大眼往裡頭看。

    辜天樞雙手交抱胸前,右眉一揚,見她沒有開門的打算,隨即做了一件自己從未做過的事,幫她把車門打開。

    “嗨。”他很有活力的打招呼。

    他一雙黑眸緊盯著她半彎的身體,以及紅豔豔的臉,用眼神示意她坐進來。奇怪,司機沒跟她說嗎?

    林雪櫻對他微笑,笑容裡有強烈的疏離。

    車內涼爽的冷氣撲面而來,誘人趕快坐進去,但她只是站在車外,完全沒有坐進去的意思。

    “謝謝你請張叔來幫我解圍,拜拜。”她舉起右手,在他略微錯愕的注視下,揮動兩下。

    “等等,他沒跟你說嗎?”辜天樞皺起眉頭。

    司機小張剛好坐進駕駛座,林雪櫻一下便明白他口中的“他”是誰。

    “喔!你指張叔說要順便接我回去呀?有,不過我等等還有事,沒打算直接回去,拜拜。”她伸出手,想要替他把車門關上。

    她還要去聽一堂彩妝相關的演講,今天不會太早回家。

    “我可以先送你去。”他邊說邊瞪了眼她亟欲關門的手,不悅的緊蹙眉頭。

    她正在拒絕他的好意?她憑什麼拒絕他?從來沒有人敢拒絕他,一般人只會對他說“好”、“是”、“我會乖乖照辦”。

    “什麼?”林雪櫻愣住。

    “你不熱嗎?”辜天樞想起這三年來,雖然他們在同一所高中就讀,卻未曾碰面的事,看來這不是純粹的巧合。

    他的臉色變得僵凝,向來只有人拚命想擠進自己的生活裡,還沒出現過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蟑螂,還是老鼠?看到他只想避開、躲開?

    “不用了,完全反方向,再次謝謝你,拜拜。”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時間,她馬上關上車門,不忘補充一句,“張叔,拜拜。”

    辜大少爺破天荒對異性提出邀請,居然被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緊抿唇線,神情陰鬱,也硬氣的向一臉呆滯的司機下達馬上開車的指令。

    不管大少爺本人是否願意承認,兩人第一次交鋒,戰況如下──

    他邀請,她拒絕。

    她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他滿腔鬱悶。

    總結:她拿下這一勝。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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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果然,人人都誇父親是好雇主,底下的人做起事來更加掏心挖肺,對他在外頭的聲譽也有所助益。

    “我看她剛剛一直賴在天樞的身邊不走,說不定……”說話的人故意留下曖昧的空白,讓人自行想像。

    幾個早熟的人彼此面面相覷,開始低笑起來。

    辜天樞看著,感到一陣反胃。

    “說不定什麼?”

    “她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憑她?”蕭可萱冷冷的開口,從鼻孔哼出氣。

    “我看她不錯啊!皮膚白白的,臉也白白的,眼睛大又亮,好像很聰明的樣子,嘴唇紅紅的,好像甜甜的櫻桃,讓人好想咬一口。”家裡經營輪胎材料,財大勢大的趙暢迪說到最後,不忘用手肘碰碰辜天樞,順便打聽一下,“她叫什麼名字?”

    這些天幾乎天天過來這裡拜訪,常常可以看見剛剛那個女生,本來他也沒多在意,可是看久了,竟發覺自己的視線開始偷偷的在對方身上打轉。

    “不知道。”啪的一聲,辜天樞重重的合上書本,打算隨便編個理由,把晚餐提前到下午四點。

    吃過晚餐,剩下的就簡單多了,藉口累了就可以回到房裡,結束一整天的疲勞轟炸。

    “喂,未來的同學,你很不夠意思耶!”辜天樞耐心耗盡,偏偏趙暢迪還沒學會看人臉色,依然笑鬧著。

    辜天樞怒眼一瞪,冷冷的出聲,“真的不知道。”他幹嘛要花腦力記住她的名字?

    “我看你八成也偷偷的喜歡她吧!”趙暢迪心直口快,沒發現辜天樞的整張臉瞬間難看到一個不行。“難怪你們剛剛的互動那麼奇怪,看來她將來說不定真的會飛上枝頭做鳳凰喔!”

    “原來是郎有情,妹有意,難怪她剛剛捨不得走,動作慢得要命,還以為我們都沒發現。”

    “說句真心話,你是不是也對人家有意思?說不定人家還妄想能夠嫁給你咧,千萬別辜負人家的一片真心哪!”

    眾人一陣笑鬧。

    被人拿來當話題聊,辜天樞的眼中閃過怒火,想起要不是她慢條斯理的動作,自己也不會被調侃,一時之間,他把悶了幾天的火氣全都集中到不在現場的她身上。

    “我連她的名字是什麼都懶得記,”他神情僵硬,面露鄙夷,銳眼一一掃視每一個人,高聲怒斥,全身發出強烈的閉嘴警告。“她也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別妄想嫁給我!”

    現場的氣氛有些僵凝,只有幾個女孩子面露喜色,其中笑得最樂的就是蕭可萱。

    “呵呵,大家都是在開玩笑嘛!別認真,別認真。”有人很快的跳出來打圓場,嘻嘻哈哈的緩和詭異的氣氛。“不過就是一個在廚房裡幫忙的阿姨的女兒,渾身打扮得灰撲撲的,長得也不怎樣,一點都不奪目耀眼,怎麼配得上我們辜家大少爺?明明就是天差地別嘛!”

    “對呀!大家一起瞎起哄,說來笑笑,打發時間而已,不用為這件事不開心嘛!好啦!要不要來一場連線遊戲?”識相的人連忙附和。

    砰!

    門板被打開,撞到牆面,林雪櫻端著一大盤法式點心,走進來。

    看見進來的人,眾人仿佛被點了穴,個個身體僵直,連稍稍回復生氣的現場氣氛也再次蕩到深深谷底。

    這群富家公子和千金雖然笑鬧慣了,但還是因為愧疚感,不約而同的閃過一個疑問:她有沒有聽到剛剛那些話?畢竟那些話還滿傷人的。

    辜天樞的眼神在她的臉上兜轉兩圈,沒什麼怪異的反應,估計她應該沒聽到自己為了喝止這群人而說的話。

    他表面上鎮定,心頭卻隱隱掠過一抹不安。

    放下東西後,林雪櫻又靜靜的走出去。

    砰!

    門板關上,起居室再次響起說話聲。

    “喂,她應該沒聽到吧?”

    “沒有吧?看她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如果沒有的話,她開門的動作那麼粗魯是怎樣?想把人活生生的嚇死嗎?”

    “就算她聽到了,有什麼關係?我們幹嘛在意一個下人的反應?”

    裡頭的那些人壓低音量,窸窸窣窣的討論個不停,一字一句都像一顆顆小石子擊在林雪櫻的心坎上,有點痛,有點酸,讓她的眼眶發熱。

    其實,她都聽到了。

    門板後,那張倔強的臉龐罩封在一層寒冰下,眼角險些溢出眼淚,幸虧她及時抬手抹去。

    如果為了這些話而落淚,她第一個看不起自己。

    知道自己的學費是老爺幫忙出的,雖然不想和這些人有接觸,但她更不想欠辜家,還是努力的在大宅裡工作。

    其實她並不想念那所學校,不過媽媽說這是老爺的好意,很難拒絕,為了不讓媽媽為難,她才勉為其難的答應。

    後來,林雪櫻沒有再回到廚房,破天荒的沒有知會任何人,逕自離開辜宅。

    廚房裡的人為了應付少爺將晚餐提前的要求,忙得差點吐血,直到要人端菜上桌時,才赫然驚覺一個下午都不見林雪櫻的人影,當場仿佛炸了鍋,一面著急,一面急急忙忙的上菜伺候。

    晚上,林雪櫻的包包裡放著一本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看這本書。

    另外,她還發現許多彩妝與造型設計的書籍,翻看過後,借回不少相關書籍。

    因為走在擺滿書籍的圖書館裡,林雪櫻突然想通一件事,有錢人可以用大量的金錢購買名牌服飾,把自己妝點得光鮮亮麗,但有些東西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為了讓外表能在必要的時候與那些有錢人並駕齊驅,彩妝與造型設計絕對是最大的幫手。

    於是她下定決心,要往彩妝與造型設計這方面鑽研,不管出身如何,她希望只要經過自己的打扮,人人都可以成為光彩奪目的耀眼人物,成為自己生命中的主角。

    她想要成為一位能讓所有的人都變成天鵝的魔術師!

    雖然現在的她跟這些人相比,就像生活在天鵝群中的醜小鴨,但就算是醜小鴨,也有成為萬眾矚目的一天。

    林雪櫻相信,只要夠努力,一定能擺脫現在的成長環境,把自己推向專業的領域。

    那天,回到家裡,不管媽媽怎麼問,她始終不肯說出失蹤的原因。

    這要她怎麼說?據實說出來,恐怕連媽媽的自尊心也會被傷害。

    她咬牙不說的下場,就是被罰跪一整夜。

    隔天,她向媽媽保證,自己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從此以後,她徹底的遵守諾言,乖得讓媽媽很放心,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神變了,變得更加成熟且堅決。

    如果辜天樞有點預知能力,鐵定會閉緊自己的嘴巴,甚至要他當啞巴都沒問題,以免多年後,他為了突破她的層層心牆,沖得頭破血流,自尊心折損得支離破碎……

    上了高中以後,林雪櫻從未與辜天樞正面碰過頭。

    一來是他的等級太高,屬於貴族學校裡金字塔頂端人物,擁有更特別的專用教室;二來是她閃他,而且離得越遠越好,那些羞辱人的話,她沒興趣再聽第二次,也不想再被人說自己想攀上高枝做鳳凰。

    同窗三年,她躲得很徹底,就在以為自己能漂亮的完封時,老天爺終於揮動祂殘忍的手掌,輕易打碎她小心編織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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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比照豪宅旁有破舊傳統市場的規格,貴族學校旁也有一個令公子千金難以忍受的機構──一所三流學校。

    畢業前一個月,兩所占地相差懸殊、師資完全沒辦法相比的高中,中間那條被戲稱為“楚河漢界”的馬路上,傳來一聲轟天巨響。

    砰!

    一輛破舊機車被巨大卡車狠狠一撞,連車帶人呈抛物線重重的摔向貴族學校大門,慘跌在路邊。

    “楚河漢界”兩旁一陣?然,眾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浪來了一波,徐徐退去,馬上又興起另一波聲浪。

    “楚河漢界”之所以為楚河漢界,正是因為兩所學校的人都有一個不用明說的共識,絕不穿過此界,踏入對方的世界,原因相當一致也很簡單,兩個字就可以完整交代,那就是“不屑”。

    有錢的閃著沒錢的,沒錢的也不屑靠近有錢的。

    如今,這人被車這麼一撞,飛過界線,身穿三流學校制服的學生就這麼淒慘落魄的落在貴族學校門口。

    兩方人馬按兵不動,帶著濃濃的袖手旁觀與冷漠,肇事者從車上下來察看後,竟也一臉茫然,嚇得做不出任何反應。

    辜天樞站在來接送的高級房車旁,濃眉皺得死緊,眼睛一掃,發現居然沒有人拿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

    他撇了撇嘴角,正打算從懷裡掏出手機,眼角突然閃過一抹鎮定的身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只見那個女孩徐徐從大門走出來,手中拿著手機,講完之後,丟回包包裡,沉靜的走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旁邊。

    蹲下身,她看了一下傷患滿臉是血的慘狀,從包包裡拿出一把雨傘,啪的一聲,撐開一小片陰涼的遮蔭。

    隨著她的動作,辜天樞的心裡有塊地方緩緩的張揚開來,就像一顆種子發芽的那一瞬間,從零到有,卻又那麼自然。

    身邊嘈雜的聲音退成背景,他看著她什麼話也沒說,默默的撐著傘,為傷患擋去毒辣的陽光,自己蹲在一旁,熱得汗流滿面。

    眼見少爺遲遲沒上車,司機小張立刻跳下車,動手替他打開後車門,滿臉困惑,催促道:“少爺?”

    這天氣熱得讓人快要昏過去,少爺到底在看什麼,居然入迷到忘了要上車?

    他看見少爺仍然一動也不動,順著少爺的目光看過去,驚喊出聲,“出車禍了!等等,那不是雪櫻嗎?天氣這麼熱,她該不會想蹲在那裡等救護車來吧?不曉得那人傷得重不重啊?我剛剛打了一一九,不曉得救護車還要多久才會趕到……”

    辜天樞濃眉一抬,緊接著問:“你說她是誰?”

    “報告少爺,她是廚房林媽的女兒。”

    “名字。”他眯細雙眼。

    她就是那個跟自己念同一所高中的女孩,而他居然從未在校園裡跟她碰過面?

    是巧合、人為,還是他根本沒注意過她?

    “雪櫻,林雪櫻。”司機小張報告。

    雪櫻。辜天樞默念一次。

    雪裡的櫻花嗎?有皚皚白雪襯托,似乎比春天的櫻花更豔,卻令人無法不擔心這朵花能撐多久。

    大概是蹲累了,他看見林雪櫻乾脆席地而坐,盤著雙腿,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往前伸得直直的,好讓傘能盡可能遮住強烈的陽光。

    辜天樞熱得心煩氣躁,車裡的冷氣徐徐飄來,像一種誘惑。

    他坐進車裡,緩緩的籲了一口氣。

    這鬼天氣連他都受不了,那個林雪櫻到現在還坐在那裡,給傷患撐傘?

    怪女人一個。

    司機小張關上後車門,坐進駕駛座。“少爺,直接回去嗎?”

    “嗯。”辜天樞緊盯著她,看見她手酸,把傘交換放到另一手,繼續為傷患保留那一片小小的陰涼。

    她這麼做,能得到什麼?

    從小在父親的栽培之下,他很習慣用功利主義那一套思考事情,幫出車禍的人打通電話已很足夠,她的行為令他不解,卻也令他難以轉開視線。

    “是,少爺。”

    車子緩緩的移動,經過她身邊。

    辜天樞看見她熱得滿頭大汗,身上白襯衫的背部全濕,沒有多想,脫口而出,“等等。”

    “少爺?”司機小張把車停在車禍現場前方數十公尺的路邊,拉起手煞車,轉頭,看向自家少爺。

    “接她一起,”看見司機露出驚愕的神情,辜天樞清了清喉嚨,飛快的補了一句,“反正順路。”

    其實他大可不必回應司機臉上的驚訝,大多時候冷冷的掃他一眼就可以了,畢竟司機主要的功能是接送他,而不是質疑他,他只需要下命令,而不是給理由。

    “是的,少爺的心地真好,就跟老爺一樣,居然出錢讓林媽的女兒跟你上同一所學校,也不要她去伺候你,你們一家都是好……”被少爺瞪了一眼,司機小張馬上閉緊嘴巴。

    辜天樞不喜歡眾人談起這件事的口吻,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父親心裡真正的打算。

    很快的,救護車鳴著響笛趕到,迅速把傷患載走。

    林雪櫻站起身,拍拍屁股,正要往公車站牌移動,沒想到竟被五、六個對面高中的人纏上。

    辜天樞看了一會兒,發現對方的眼神在她身上不規矩的轉了幾圈,看來不是過來道謝,而是藉機纏上她。

    “少爺?”司機小張透過後視鏡,向他請示。

    “把她帶過來。”辜天樞沉著臉。

    “是,少爺。”

    司機小張下了車,因為做過刑警,很懂這一套,出面交涉沒多久,對方一夥人聳聳肩,轉身離開。

    林雪櫻在司機的指示下,走到車旁,卻遲遲沒有動手開門,只是彎著腰,一雙大眼往裡頭看。

    辜天樞雙手交抱胸前,右眉一揚,見她沒有開門的打算,隨即做了一件自己從未做過的事,幫她把車門打開。

    “嗨。”他很有活力的打招呼。

    他一雙黑眸緊盯著她半彎的身體,以及紅豔豔的臉,用眼神示意她坐進來。奇怪,司機沒跟她說嗎?

    林雪櫻對他微笑,笑容裡有強烈的疏離。

    車內涼爽的冷氣撲面而來,誘人趕快坐進去,但她只是站在車外,完全沒有坐進去的意思。

    “謝謝你請張叔來幫我解圍,拜拜。”她舉起右手,在他略微錯愕的注視下,揮動兩下。

    “等等,他沒跟你說嗎?”辜天樞皺起眉頭。

    司機小張剛好坐進駕駛座,林雪櫻一下便明白他口中的“他”是誰。

    “喔!你指張叔說要順便接我回去呀?有,不過我等等還有事,沒打算直接回去,拜拜。”她伸出手,想要替他把車門關上。

    她還要去聽一堂彩妝相關的演講,今天不會太早回家。

    “我可以先送你去。”他邊說邊瞪了眼她亟欲關門的手,不悅的緊蹙眉頭。

    她正在拒絕他的好意?她憑什麼拒絕他?從來沒有人敢拒絕他,一般人只會對他說“好”、“是”、“我會乖乖照辦”。

    “什麼?”林雪櫻愣住。

    “你不熱嗎?”辜天樞想起這三年來,雖然他們在同一所高中就讀,卻未曾碰面的事,看來這不是純粹的巧合。

    他的臉色變得僵凝,向來只有人拚命想擠進自己的生活裡,還沒出現過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蟑螂,還是老鼠?看到他只想避開、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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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1 00:01: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不用了,完全反方向,再次謝謝你,拜拜。”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時間,她馬上關上車門,不忘補充一句,“張叔,拜拜。”

    辜大少爺破天荒對異性提出邀請,居然被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緊抿唇線,神情陰鬱,也硬氣的向一臉呆滯的司機下達馬上開車的指令。

    不管大少爺本人是否願意承認,兩人第一次交鋒,戰況如下──

    他邀請,她拒絕。

    她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他滿腔鬱悶。

    總結:她拿下這一勝。

    兩條平行線,會有交集嗎?

    有,當其中一條平行線開始調整方向的時候,事情就會產生變化。

    今天是所有社團舉辦送舊的日子,許多學弟妹都會使出渾身解數,為即將畢業的學長姊舉辦歡送會,林雪櫻參加的彩妝社也不例外。

    這是一個有錢人巴結有錢人的重要場合,學弟妹們送上大量的花束跟禮物,獨獨對林雪櫻很冷淡。

    不過她並不十分在意,與其說不在意,倒不如說她其實早就預料到,合群的到場一遊後,她收拾好書包,抓起從圖書館借來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從後門偷偷的溜走。

    沒想到她一腳踏出教室,才剛剛起步,身邊便飄過一群打扮入時的學妹,口裡不斷叫嚷著“學長”、“學長”。

    能引起女同學這番如狂蝶般追逐的,大概只有家大業大的……

    “天樞學長,恭喜你即將畢業。”

    “辜學長,我們好捨不得你。”

    聽見他的名字,林雪櫻原本因為開溜成功而輕鬆的步伐狠狠一頓,地板當場變薄冰,危機從四周竄發而出。

    要死了,他不乖乖待在金字塔頂端大樓,跑到這裡做什麼?

    難不成是上次她不順他的意,他來找麻煩?

    她沒有笨到轉頭望著眾人奔湧的方向,連想都不用想,馬上朝著反方向,拔腿就跑。

    辜天樞不是瞎子,也不是笨蛋,而且他正是來堵她的,看見她一聽到自己的名字,馬上轉身飛逃,臉色倏地下沉,雙臂往兩旁一撥,毫不猶豫的往她遁逃的方向邁開長腿。

    她果真在躲他!

    要不是那天車禍的事,她引起他的注意,他還遲鈍未覺。

    這女的憑什麼對他退避三舍?巧妙避開某些人向來是他的權利,她以為他是誰?居然敢像避開蛇蠍一般閃著他!

    她越想閃,他越不如她的意。

    前幾天父親還特地問起,自己出錢讓她進來念書的女孩有沒有“照顧”他?

    因為不想一直有個人跟在身邊,所以他壓根兒沒在意過這件事,當父親問起時,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含糊的點個頭,草草帶過問題。

    沒想到……她比他更想無視對方的存在?

    這還真是前所未見啊!

    林雪櫻一路逃到人煙稀少的後花園,鳳凰花開得正茂盛,紅豔花朵居然比綠葉還多,開滿枝?,清風一吹,綠蔭搖曳,豔紅整片藍天。

    “林雪櫻!”辜天樞這輩子不曾有過追著一個人跑的經驗,見她身形一拐,似乎又要與他拉開距離,當下氣得大吼。

    這平地一聲雷,還是有效果的。

    林雪櫻知道他這回擺明直接沖著自己來,停下腳步,徐徐的轉身,與他面對面,但其實有些詫異,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我連她的名字是什麼都懶得記,她也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想起他以前曾經說過的話,冷凝的臉色硬是又降下幾度,她握緊手中已看過數十遍的書,靜靜的看著他。

    追她追得滿腔火氣,現在看見她乖乖停下腳步,轉身,沉靜的盯著自己,他反倒發作不出來。

    空氣凝結,只剩下鳳凰花在枝頭上盛開著,仿佛爭先恐後的搶看趾高氣揚的大少爺又即將要拿下一敗。

    “你手中的書……”辜天樞皺著眉頭,想起她曾經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書,那時候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故意在他身邊逗留,他也一知半解,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一種人在所有女人身上找尋他們自己的夢想,找尋他們自己心目中客觀認定的女人。”

    林雪櫻秀眉微皺,沒多想,直接開口糾正,“是找尋他們自己心目中‘主觀’認定的女人。”

    “你背下來了?”應該感到驚訝的,但他發覺自己一點也不驚訝,雙眼往她手中的書轉了兩圈。

    是從圖書館借來的?

    真心喜歡,就應該為自己買一本,又花不了幾個錢。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確快要把整本書的精華部分背下來,聰明的轉移話題,“有事嗎?”

    “你為什麼見了我就跑?”因為她問得直接,所以他也開門見山的問。

    沒想到他會問得如此直白,她一時之間愣住了。

    本來他還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疑,直到看見她這反應,答案立刻分明,只是他不懂,為什麼?

    先撇開父親心裡的盤算不談,表面上他家待她們母女不錯,怎麼她見了自己活像是見到鬼,逃得比誰都快?

    “三年以來,我們從未在校園裡碰過面,也是你故意造成的?”見她不打算開口,他朝她走近兩步,咄咄逼人的問。

    兩人之間只有一步的距離,林雪櫻受不了他壓迫性的注視,偷偷的往後移動一小步,全身的神經倏地繃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別開臉,不想面對他的炯炯目光。

    “跟我裝傻?”辜天樞撇嘴冷笑,語氣輕緩。

    察覺他諷刺的態度,她轉回視線,直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楚,“對,我故意離你越遠越好。”

    他要坦白,她就給他。

    “為什麼?”人人都搶著巴結他,個中原因,他心知肚明,然而她卻故意疏離他……他真的不懂。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搬出他曾經對眾人說過的話,嘴角有受傷過後的淡淡苦澀,但雙眼充滿堅定,也很驕傲。

    辜天樞眉頭一蹙,粗率的出聲,“你在扯什麼鬼話?”

    林雪櫻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笑開,模樣疏離,在那淡雅的微笑下,隱隱閃動著受傷過後留下的疤痕。

    他的心頭沒來由的一緊,正想開口問個清楚,四周輕風吹動,帶出樹葉彼此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以及聲聲討好的叫喚。

    “學長,你走得好快,我們差點追不上你。”

    “對呀!我們要給你的禮物,你還沒收下呢!”

    他緊盯著她,猶豫著要不要乾脆拉著她逃離現場,他還想繼續跟她說話,沒想到她的動作更快。

    當她抬起右手時,他的心口陡然一冷。

    “學長在這裡,他正在等你們喔!”

    這女人!

    辜天樞狠狠的瞪著她,卻換來她俏皮中帶著嬌媚的眨眼,很夠義氣的,她說完話後,再次輕巧的從他身邊逃開。

    他直覺想追,但一群學妹正往自己這裡跑來,他堂堂辜家少爺黏在一個女人的身後追著跑,成何體統?

    看著她的背影,他對老天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我連她的名字是什麼都懶得記,她也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高中畢業,前往美國念大學的前幾天,辜天樞從睡夢中驚醒,回憶起她那天莫名其妙的話,居然出自他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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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憶就像肉粽頭一樣,掌握關鍵的那句話,其它部分跟著排山倒海的湧入他的腦子裡,理解過來後,他很清楚自己當年說話傷到人了。

    其實當年要不是被人激,再加上心煩,他也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些話。

    今年暑假過後,他就要去美國念書,下次回來也不知道是幾年以後的事,這件事不現在解決,以後恐怕還不一定有機會。

    三年以來,她在校園裡躲他,差點留下完封的完美紀錄,要不是那場車禍,讓他及時反應過來,也不會注意到普天之下有人正處心積慮的躲著他,這可是他從未有過的待遇。

    離開學校,躲貓貓的場地從人多地大的校園改成了辜宅,要找她打開天窗說亮話能有多難?

    事實證明,這居然還真有點難度。

    根據他旁敲側擊,得到一條可信消息,今年夏天,她不像過去三年的每個假日及寒暑假,全天到家裡幫忙,反而每天天色還沒亮透就出門打工,直到繁星上天,她還不一定已經回家。

    基於以上原因,再加上有了前兩次被她撇下的鬱悶經驗,辜天樞決定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一次性解決上述兩個問題。

    想了半天,他作出一個英明的決定。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她待在辜宅的時間過少,時間點也不優,他乾脆直接殺去她工作的地點,把自己的出現當成一個驚喜,還能防止她又溜掉。

    他下車後,一步步朝她工作的咖啡店逼近,趁著這點時間,他仔細整理自己幹嘛非得來找她不可的原因。

    最後得到以下結論:想找她聊聊,不是為了道歉,只是那天在校園裡,她眼底受傷的痕跡搞得他很心煩,不跟她把話說開,說明自己當初其實真的沒那意思,他心裡憋得難受。

    不該在意的,可是他偏偏拋不下這件事,才會暗地裡搞了那些小動作,生平第一次問起另一個人的種種……

    辜天樞推開咖啡店的大門,一眼便找到站在吧台裡的她。

    “歡迎光臨。”林雪櫻聽見門上的鈴鐺聲響,頭也不抬,流利的說著。

    她身旁的同事小咪瞬間瞠大雙眼,倒吸一口氣。

    林雪櫻覺得好奇,抬頭一看,仿佛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低下頭,繼續擦拭叉子。

    怎麼是他?他來這裡是單純的巧合嗎?還是……

    “先生,請問幾位?”小咪慇勤的上前服務。

    “一位。”辜天樞一雙火眼直勾勾的盯著林雪櫻。又不理他?

    “窗邊座位如何?”

    聲音越來越遠,林雪櫻完成手邊的工作後,才敢抬起頭,往窗邊座位看去,不料他依然緊盯著她。

    她心裡一陣激蕩,轉過身子,假裝忙碌的清洗咖啡杯。

    “雪櫻?雪櫻?”

    猛地回過神來,一張幾乎貼上自己的臉讓林雪櫻退後兩大步,嚇了一大跳,低聲的問:“幹嘛?”

    “他要一杯義式咖啡。我去後面補一下妝,等會兒咖啡讓我送?”

    求之不得。林雪櫻用力點頭。

    小咪滿意的笑了,飛快溜進廚房。

    深吸一口氣,林雪櫻開始煮咖啡。

    他到底來這裡做什麼?他家裡的咖啡比這裡高級,會在這裡出現,應該只是巧合吧?

    不一會兒,小咪跳到她的面前,展現化好妝的細緻臉蛋。

    “好了嗎?”定睛一看,林雪櫻驚訝不已,心裡忍不住發出“好有效率啊”的讚歎,稍嫌遲鈍的點了點頭,又多看了幾眼,才拿起擺放著咖啡杯的託盤,交給小咪。

    如果用眼線筆在小咪的眼尾勾勒出微微往上的線條,將會使她整張臉的立體度突顯出來。

    可惜這裡不是彩妝教室,她也不是正讓自己練習化妝的模特兒,好可惜,否則一定會讓她比現在更美。

    過了許久,小咪才依依不捨的走回來,水汪汪的雙眼盛滿期盼。“雪櫻……”

    林雪櫻看著她,一陣寒栗快速竄過全身上下。

    “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小咪做出祈禱的樣子。

    “如果是跟剛才進來的那個人有關,抱歉,我沒辦法幫你。”她恨不得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

    “別忘了上次我幫你代班,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再說,這又不難,只是幫我拿張紙條給那位先生。”

    “什麼紙條?”林雪櫻問得很小心。

    “就是希望跟他做朋友的紙條啊!幫我拿給他就好了,拜託!”

    “我可不可以改天再還你人情?”林雪櫻幾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問。

    “不行!除非你能保證他還會再來。”

    “這……他一看就知道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這樣你還想跟他做朋

    友?”林雪櫻皺起眉頭,“搞不好會被狠狠的拒絕呢!”就像三年前的他一樣,說出極狠的話。

    “世界有分為兩種嘛!一種是外在社經地位的世界,另一種是內心靈魂的世界。雖然他一身名牌,我跟他外在世界天差地別,但搞不好我們內心世界很接近,說不定他跟我一樣,都超愛看‘海賊王’和勵志類書籍,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做人不能以外表來評斷一個人。”

    說的有幾分道理啊!林雪櫻歎口氣,認命的接過紙條,走到辜天樞的座位旁,又看了小咪一眼,期盼小咪會突然改變心意,但她只瞧見一張迷戀的臉孔。

    無奈的歎口氣,她深吸一口氣。“先生。”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假裝不認識我。”辜天樞抬起頭,直勾勾的看向她。

    林雪櫻強壓下直覺想反駁的話,沒忘記自己過來的目的是什麼。“喏,這是給你的。”她將紙條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見了,不伸手去碰,反而徐徐的揚起右眉。

    見他不為所動,林雪櫻側過頭,看了眼小咪的反應,只見她的右手食指朝他的方向比了比,林雪櫻會意,轉過頭來,輕聲提醒他,“你不看看嗎?”

    辜天樞依然凝望著她,這是她第一次以輕柔的語氣對他說話,他心裡有幾分得意,也有幾分高興,長指挑起桌上的紙條,開始閱讀。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張本來還稱得上溫和的臉孔,逐漸變得僵硬、嚴厲。

    他抬起眼,瞪向她,石子般堅硬的話語從他的嘴裡一字一字被硬擠出來,“這是什麼?”

    看完了還問?林雪櫻皺著眉頭,心底打了一個大問號。他看不出來,是不是小咪寫得太隱晦了?還是這是他拒絕人的另一種方式?

    站在他的面前,她用手指了指吧台的方向。“我同事想跟你做朋友,她叫小咪,是個不錯的女孩。”

    她看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只見他一語不發,一雙鷹隼似的眼用力瞪著她,眼裡燃燒的憤怒像是在指控她。

    “請慢用。”被他瞧得一頭霧水,她轉身要走。

    不想當朋友就直說嘛,一直瞪著她是哪招?

    辜天樞快被她氣死,她把他當成什麼了?隨便阿貓阿狗想跟他做朋友,他就非得搭理不可?

    大概是被氣到說不出話,見到她又要走,他動作敏捷的伸出右手,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擺明不放人。

    手腕被人猛力一扯,兩腳踉蹌兩步,幸好她夠鎮定,反應夠快,才沒當場跌個四腳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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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林雪櫻穩住雙腳,下一秒胸口冒火,不回頭,手腕施力,想要收回,他的反應也很直接,握得更牢。

    現在是在演哪一出,跟她杠上了?

    她抿緊唇線,深吸一口氣,氣得想拿榔頭敲人頭,頑固的臉龐卻還能發揮超能力,硬是擠出淡淡的笑容,側過身子,看向他。

    “我有話跟你說。”辜天樞不想浪費時間跟她大眼瞪小眼,看著她臉上刺眼的服務生微笑,神情悶怒。

    喔?她用眼神拋出疑問,咬緊牙根,暗中使勁,還是無法如願抽回手,只好靜靜的等著他往下說。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上次你在學校跟我說過這句話,剛開始我不太懂你是什麼意思,直到前幾天才全都想起來了。”他放開她的手,用強勢的視線鎖住她幾次想要飄開的眼神。

    咚的一聲,林雪櫻的心臟狂跳一下。好端端的沒事,他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難不成……他又想來傷害她一次?

    一朵寫著不妙的烏雲,緩緩的飄到她的頭頂上。

    “你想起來了?”她緊皺眉頭。

    “當時那些話,你都聽見了。”他不拐彎抹角,說話語氣篤定,神情高深莫測得教人摸不著頭緒。

    林雪櫻猶豫了兩秒鐘,覺得沒什麼好隱瞞,坦誠的點點頭。

    “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辜天樞濃眉微皺。

    “沒關係,反正那都是事實,差別只在有沒有人說出來。”她聳聳肩,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聽見她的話,看著她狀似輕鬆的聳肩,他的臉色重重一沉,壓抑的低喊出聲,“我不是這個意思丨

    “那你是什麼意思?”

    “把我說過的話忘記,那不是我的真心話。”辜天樞緊盯著她的雙眼,不多贅言,直接開口要求。

    “不管是不是真心話,說都說了,你沒辦法把話收回,就像我沒辦法忘記一樣。”聽見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她非但不領情,胸口有把怒火還轟然一聲趁勢燃燒起來。

    三年前,她跑去圖書館借書,不只是借書,還躲在廁所裡偷偷的哭了。

    一開始她不明白,他們說話就說話,為什麼要攻擊她?漸漸的,她明白了,他們並不是單純攻擊,只是用一種刻意貶低人的方式,陳述一個普遍的事實。

    “你似乎不打算原諒我?”他不高興的盯著她。

    “你道歉了嗎?”她又對他亮出標準服務生的微笑,這次的款式是面對奧客時,才會派上用場的絕對燦笑。“只要你誠心誠意的道歉,我說不定會忘記這件事喔!”

    “你要我道歉?”她瘋了嗎?辜天樞瞪大雙眼,壓抑的低吼。

    他都拉下臉,跑來她的面前,主動提起這件事,就是希望這件事能就此雲淡風清,沒想到她居然完全不領情。

    “是呀!有道歉,才有原諒,沒有道歉,哪來的原諒?”林雪櫻輕巧的轉移話題,直接點出這件事的關鍵。“再說,你也不需要我的原諒。”

    他大可跟以前一樣,連她的名字都懶得記,是什麼讓他改變態度?不過就是幾句傷人的話,換作以前,他肯定不會耿耿於懷,甚至還主動跑到她的眼前,要求把他說過的話忘記。

    古怪哪……

    誰說不需要?他差點沖著她吼出這句話,幸虧及時恢復理智,硬是把這句話咽下肚。

    如果她不原諒他,就會繼續躲著他,這本來也沒什麼,可是每次一想到這點,他就全身不對勁,好像有人拿了根長矛猛歡他的背。

    辜天樞覺得胸悶無比,一再重複叮嚀自己,只是來找她聊聊,不是為了道歉。他活到現在,還沒有跟人低頭道歉的紀錄,現在不需要,未來也不需要,這個紀錄會一直保持到他死為止。

    “當初你不也偷聽我們說話,偷聽就不需要道歉?”仔細一想,腦袋靈活的他馬上抓出一條罪狀,反過頭來問問她。

    現在就看她怎麼說。

    接到他劈頭砍來的一劍,林雪櫻先是微愣,隨即穩住心神,氣定神閑的看著他,直到他竟開始不自在,才徐徐的開口,“那時候我是你們家的小傭人,正忙著往起居室送茶、送點心,你們明知道我一定會不斷進進出出,又怎麼可以說我偷聽?”她又亮出招牌服務生的笑臉,燦爛滿分,溫暖掛零。

    漂亮的回擊啊!有一秒鐘的時間,辜天樞整個人懵掉。

    將來繼承家族的電視公司,他應該重金把她挖來,丟上談判桌,保證可以殺得對手片甲不留。

    心裡讚歎歸讚歎,回過神來後,他意識到她說了什麼,臉色陡變,陰沉駭人。

    你們家的小傭人?講話這麼刺?還有,誰准她這樣說自己的?

    “林、雪、櫻。”他咬牙,瞪著她。

    如果她只是個小傭人,他幹嘛費事跑來找她?她之所以這樣說,分明是故意想跟他拉開距離。

    她以為她是誰?他難得想主動親近一個人,她居然不要?她到底憑哪一點拒絕他?交他這個朋友,會降低她的身份或格調嗎?

    “想來杯降降火氣的青草茶嗎?本店也有供應喔!”這絕對是挑釁。

    若不是身為被挑釁的當事人,辜天樞真想對她豎起大拇指,按個贊,原本他只是心裡憋得難受,現在感覺變得更複雜、更鬱悶。

    如果能親手掐死眼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女人,感覺一定很過癮吧?

    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猛然起身,掏出一張千元大鈔,扔在桌上,瞪她一眼,毫無預警的憤怒離去。

    他才剛離開,小咪馬上黏到她身邊。“不會吧?英俊帥哥這麼難搞喔!只是交換FB帳號,大家交個朋友,就氣成這樣?”

    “別管他,反正他留下小費,晚餐叫點好吃的來打打牙祭?”林雪櫻拿起桌上的千元大鈔,在半空中揮了揮,微微笑著。

    如果辜天樞掉頭回來看到這一幕,肯定當場吐血。

    “哇!”小咪一手抽過千元大鈔,高高舉起,嘴裡不忘興奮的嚷嚷著,

    “金牛帥哥,謝謝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在此謝主隆恩。”

    林雪櫻被小咪唱作?佳的表演逗得滿臉笑意,想起他離開前頭頂烏雲密佈的樣子,搖搖頭,將他拋到腦後。

    他們應該不會再碰面了吧?畢竟那個人人高高捧著的傢伙,離去前的那記惡狠狠瞪視,證明他氣得不輕哪!

    這次交鋒還是老樣子,由他主動發動攻擊,不過結局有點變化,她還在工作走不了,換他氣得拂袖而去。

    林雪櫻真心認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尤其他高中畢業後就要去美國留學,所以當她在後屋的信箱裡挖出一個厚重包裹,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本全新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時,足足愣了兩秒鐘還反應不過來。

    牛皮信封沒有寫上住址,也沒有郵戳,只有她的名字,顯示這包裹是直接被人投進信箱的。

    沒有懷疑,她的腦中立刻浮現多年前辜天樞垂眸,專注看書的模樣,念頭一轉,不免又想起他氣得滿臉烏雲的模樣。

    論異的,她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這本書就像他留下的一條預告尾巴,正不懷好意的宣告著:他還會回來找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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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四年後

    林雪櫻正七手八腳的整理自己“吃飯的傢伙”,從滿滿一整個抽屜的彩妝品,迅速抓出Dior粉餅盒、香奈兒口紅、三十六色眼影盒……有條不紊的放入亮銀色盒子裡,然後啪的一聲,果決的關上化妝箱。

    “不要,我拒絕。”她邊回絕邊抓起手機,發現目前正在電視臺擔任小助理的小咪又傳來一條夾帶一名男藝人定裝照的訊息。

    盡所有能力趕過來,我怕消失的化妝師會死而復活。

    真是有夠誇張,搞失蹤就打搞失蹤,扯什麼死而復活?!林雪櫻微微一笑,隨即回傳訊息。

    馬上插翅飛過去!謝謝你向對方舉薦我。

    “雪櫻,老爺當著我的面,親口拜託,想麻煩你去少爺那裡幫忙,我實在拒絕不了。”林媽緊跟在女兒的屁股後面。“老爺說只要幫忙半年,半年後他會另外找人過去。你也知道,老爺不喜歡用不認識的人,我想說你剛好沒那麼忙,可以過去幫忙,就……就先替你答應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林雪櫻雙腳一頓,飛快轉身,瞪著老媽。

    “媽!”她使出全身力氣大吼,氣得快暈過去。

    老媽剛才說了什麼?先替她答應?!

    她這麼識相,離他越遠越好,高中時代,不管他出什麼招,她始終能漂亮的跟他保持距離,可是現在居然要她“過去幫他”,地點還是陽明山上的獨棟別墅……一棟房子裡頭,只有她跟他兩個基本演員?

    這乾柴烈火……更正,孤男寡女關在同一個空間裡,怎麼想怎麼危險,老爺不過才六十多歲,怎麼就開始老糊塗了?

    “雪櫻,老爺對我們母女有多好,這點大家有目共睹,我在這裡工作,老爺供吃供住,還供你念那麼好的高中,光靠我一個人的力量,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拉拔長大,我們要懂得感恩。”林媽見女兒氣得頭頂快要冒煙,苦口婆心的分析給她聽。

    “媽,”林雪櫻搖搖頭,又搖搖頭。“大不了我以後賺了錢,把高中學費統統還給他,但這件事絕對不行。”她快步走向大門。

    “你怎麼就是說不通?你大學畢業半年了,還在咖啡店打工,每天累得要死,還要到處約人試妝,一有閒置時間,就去給新娘化妝,給小模免費化妝,偶爾賺賺人物專訪的案子,說是什麼累積作品,我知道你想當造型設計師,可是我們又沒認識什麼名人,老是零星做一般人的生意,不然就是做免費的案子,要熬到哪年才能出頭?”

    “媽,我想再努力半年看看,如果還是不行,我就安安分分的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林雪櫻伸出手,握住門把。

    “好,你再努力半年,邊努力邊去少爺那邊幫忙。”林媽擋在門前,大有“沒談完,不許走人”的氣勢。“不要這麼難商量,如果你有條件,就大大方方的開出來,我去問問老爺跟少爺的意思,要拒絕人家,也得有個理由,就算是為了我著想吧!老爺從來也沒額外要求過什麼,難得開這個口,我如果拒絕,其它人會怎麼說我?畢竟老爺對我們不錯啊!”

    門板前,一個趕著出門,一個趕著逼女兒答應。

    “好。”因為趕著出門,林雪櫻拿出白旗搖晃。“我開條件,如果他們每一條都答應,我就過去幫忙半年。”

    “OK!沒問題。”林媽馬上眉開眼笑。

    “等我回來,我會寫一張條件單給你。”或者要說是刁難單也可以。“現在可以放我出門了嗎?”

    二十分鐘後,林雪櫻跳下計程車,一路高速沖進電視臺,小咪早已站在大門口等她。

    兩人一碰頭,小咪馬上交代男藝人的背景。

    “等一下你要幫忙化妝的男藝人叫做席元斌,前陣子因為演了一部偶像劇而火紅後,還順勢拍了兩部電影,出了一本寫真書,賣得不得了,現在一連接了兩部偶像劇,將來只會越來越紅。”小咪以平均一秒鐘吐出三個字的快速度,一面講解,一面帶著林雪櫻直奔十五樓。“等一下你要多注意他的髮型,他很在意自己的頭髮造型,還有身上的配件,那會讓他覺得更有自信,也更能投入到角色裡,記得一定要有項鍊,而且越霸氣越好。”

    “嗯。”林雪櫻點點頭,努力吸收小咪所說的每一句話。小咪說的這些,她都知道,手中的化妝箱裡裝滿她耗費所有收入買來的各種男性飾品,保證讓這個席元斌霸氣沖天。

    “好了,就是這裡。”小咪站在休息室的門前,大口的吸吐著氣,一副喘得要死的樣子。“席元斌不太好搞,你要有心理準備。”

    “好。”林雪櫻露出要她放心的微笑。

    小咪深吸一口氣,一臉戒慎恐懼。

    林雪櫻看了,差點笑出來,暗地裡深深吸口氣,祈禱一切順順利利。

    門一開,一名高大的男子背對著她們,懶洋洋的坐在單人沙發上,肩膀十分寬闊,身體半側著,一隻手臂靠在右邊的扶手上,百無聊賴的支著頭。

    靠近右邊牆壁,一名中年男子雙手交抱胸前,他是席元斌的經紀人,正一臉不高興的看著她們。

    “抱歉,化妝師來了。”小咪站在門口,有點大聲的報告。

    “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就要開拍,不快過來,難道要我過去請你們?”經紀人的嗓音懶懶的,語帶諷刺。

    “不好意思,我們馬上開始。”小咪陪著笑臉,一把抓住林雪櫻的手臂,趕到席元斌的身邊。

    林雪櫻沒有多說廢話,把手中的化妝箱往鏡臺前一放,動作迅速,一連挑出五、六樣打底用的化妝品。

    就在她要好好工作時,一隻大掌毫無預警的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她嚇了一跳,手中的化妝品差點滑掉。

    “你放心,這些都是知名品牌的化妝……”林雪櫻知道很多人不喜歡雜牌化妝品,尤其是藝人,剛才出門前,她已經特地挑過了。

    這個臨時CASE是小咪給自己的,她不能搞砸,也不想搞砸。

    只是當她側著頭,看向他的眼睛時,赫然驚覺對方正瞪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林雪櫻飛快的看小咪一眼。

    眼見苗頭不對,小咪的背脊一陣發涼,著急的開口,“真的很抱歉,我剛剛有跟你解釋,原本的化妝師……”

    “你忘記我了嗎?”席元斌的一雙電眼緊盯著林雪櫻。

    現在是把她當作練習對像在排演臺詞嗎?林雪櫻一頭霧水,眉心微蹙。

    “不好意思,我認識你嗎?”

    席元斌盯著她,過了兩秒鐘,才徐徐的開口,“好幾年前,我出過一場大車禍,全身是血的躺在路邊,有一個女孩子走到我身邊,打開一把傘,幫我遮擋陽光,一直陪我等到救護車跟警車過來,她曬得滿臉通紅,還流了好多汗,我全身痛得像是快要死掉,原本想要開口跟她說聲謝謝,可是我完全發不出聲音。”

    聽著他的話,記憶開始一點一滴的回到林雪櫻的腦子裡。

    “你就是那個出車禍的同學?”她張大嘴巴,詫異不已。

    “真的不認得我了?”席元斌放開她的手,嘴角隨興一勾,態度霍然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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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31 00:03: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那時候你滿臉是血,我怎麼可能認得出來?”林雪櫻好笑的搖搖頭,輕巧的提起他當年有多慘。

    “說得也是。”席元斌低聲笑說,快速瞄了眼手錶,隨即輕輕歎口氣。

    “如果不是馬上要錄影,我真想好好謝謝你。我可以跟你要電話號碼嗎?改天有空,我想要當面好好謝謝你。”

    “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她直覺想要拒絕。

    “我堅持。”他收起笑臉,露出認真的表情。

    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她發現自己似乎拒絕不了。“好吧!不過不要太破費。”

    “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席元斌朝她伸出一手。

    “朋友。”林雪櫻回握。

    月薪十五萬。

    工作時間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其它時間雇主不得要求加班工作。

    如有整體彩妝造型CASE進來,不管什麼時間,雇主都要無條件放行,而且不得多加刁難,若遇到用餐時間,雇主必須自行想辦法解決餐點問題,不得要求負責。

    周日固定休假。

    這種年薪破百萬、媲美科技新貴的薪水,再加上“有事要忙,她可以把雇主暫時丟一旁”的刁難條件,對方居然統統點頭答應?

    對此,林雪櫻雖然驚訝,但也只能選擇默默接受。

    畢竟人家隨她開條件,她也沒有跟對方客氣,更絕的是,對方還一口氣答應她開的所有條件,有夠闊氣。

    她站在陽明山的別墅裡,聽說那位大少爺一個多禮拜前就已經住進來,張叔替她把東西搬進屋裡後,就離開了。

    別墅是一棟兩層樓的建築,一層樓約莫一百坪,一樓有客廳、餐廳、廚房、起居室和小型工作室,二樓有四間房間和書房,另外,房子後面還有一個小花園,與廚房相連。

    此刻,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站在桌子後方,始終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她看著他,柔亮黑髮、充滿霸氣的男性臉龐、寬肩厚胸、一身貴死人的名牌休閒服,公子哥兒的氣息好像沒那麼重,身上卻多了一股沉斂的氣質,炯炯有神的雙眼直視著她,她居然會偷偷的心跳加速。

    辜天樞看著她臉上的防備與疏離,沉著嗓音問道:“不坐下來談?”

    看著這個一樣倔強的女孩,他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送她的那本書,不知道她是收下,還是丟了?

    四年了,她的眼中除了當年的倔強以外,還多了自信、堅定的神采,外表跟一般女人差不多,眼睛水水亮亮,嘴唇紅豔豔,大部分名媛靠化妝才能有好氣色,她卻是天然好氣色。

    不過,就算如此,她站在他的面前時,依然能夠輕易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特別是她眼中那抹不服輸的神采,令他無法轉開視線。

    “我來……”林雪櫻直視他的雙眼,不閃不躲,也沒有太多表情。“是為了工作,不是專程來坐沙發的。”

    “四年了,沒想到你對我還是有很深的敵意。”他俊容一凜,下巴僵硬,雙手交抱胸前,冷冷的端視她。

    她肯定把書丟了。

    四年前他離開臺灣,人在異地,特別容易顯得脆弱,但也特別容易一一審視自己的情感。

    那種感覺就像有人移民到美國後,天天嚷著想念夜市,想念臺灣的人情味,但在臺灣時,這些人也沒多常去夜市吃東西,對身邊的人也不一定表現出熱情,只有在與熟悉的環境拉開一點距離後,才能發現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於是有人一回到臺灣,馬上沖到夜市,從第一攤吃到最後一攤,而他則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她。

    在這段時間裡,他再也沒有碰到跟自己一樣熱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本書的人。

    一種人在所有女人身上找尋他們自己的夢想,找尋他們自己心目中主觀認定的女人。

    她就是自己主觀認定的女人。

    他並沒有刻意選擇她,是老天爺選擇了他們,讓他一次又一次想走近她、想跟她有多點接觸。

    “四項條件,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會全都答應。”擺臉色給她看?她雙手環胸,雙眼微慍,嘴角卻輕巧的上揚。

    四年了,他還是那副張狂樣,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應該對他禮遇有加,享受慣特權的男人,大概就像他這樣,稍有不順心,就僵冷著一張臉,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該笑臉迎人,討他歡心。

    要她笑,她就笑,不過有沒有那麼誠心誠意,就另當別論了。

    又拿這種假笑臉應付他?辜天樞挑高右眉,雙眸跳躍著怒火,當視線接觸到她眼底的慍火時,他全身反倒緩緩的放鬆下來,霸氣的反問,“條件開得合情合理,我為什麼不答應?”

    她面對他時,至少眼底的情緒是真的……

    “我對你一點敵意也沒有。”林雪櫻開誠佈公。

    “喔?”他撇嘴一笑,發出不相信的輕哼。

    受辱的往事隨著這聲輕哼鑽進心裡,她黯然垂下目光,淡淡的補充一句,“我只是想跟你劃清界線。”

    “就因為我不肯跟你道歉?”對他而言,“劃清界線”跟“有很深的敵意”這兩句話是同義詞。

    她訝異的看向他,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句話,愣了兩秒後,訥訥的開口,“說不定你跟我道歉,我還是想跟你劃清界線。”

    辜天樞,高高在上的少爺,只要他一開口要求,她就沒有拒絕的權利,這樣的男人居然會對她說“就因為我不肯跟你道歉”?

    他吃錯藥了嗎?

    “你就這麼……”他扯動嘴角,臉部肌肉抽動一下。“討厭我?”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只是不喜歡被人家說我攀高枝。”這才是問題的重點,道不道歉倒是其次。“好了,開誠佈公完,希望我們往後恪守各自身分,完美度過這半年。”

    她往前一步,把手伸得長長的,有道是“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總不能初相逢就戰火連天吧?多不吉利。

    瞪著眼前的手,辜天樞的臉色陰晴不定,掙扎一下,終於伸出手,與她交握。

    好小的手……

    兩人雙手一碰,他表面上力持不動聲色,卻掩不住詫異,明明是個氣焰比他還囂張的女人,天生體型硬是比他小了一倍,連手掌大約也只有他的一半大。

    林雪櫻見他有些恍神,低下頭,看看還被他輕輕握在手裡的手,寬大厚掌包裹著粉白小手,腦子裡的畫面突然跳接到情人間的牽手。

    雖然嘴巴跟心態上都不願意承認,但被這只大手握住,好有安全感,有股堅定的力量,透過熾熱的皮膚,一點一滴往她心裡頭猛鑽。

    她敏感的察覺他握著自己的力道拿捏得很好,有點力度,但又不會讓她覺得太緊或太重,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一股熱氣徐徐的往她臉上沖。

    就說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准沒好事。

    “要不要我現在去準備晚餐?”她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飛快抽回手,往後退開三步,眼神開始在屋子裡到處遊移,偏偏就是不看他。“聽說張叔這幾天送了很多食材過來。”

    “你明天再開始工作。”看著她迅速退開,辜天樞眼底一暗,雙手插在褲袋裡,慢慢的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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