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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望妻入宅(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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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1: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望妻入宅(卷二)》作者:心晴

阿竹覺得,貴女們都是一隻只小豬,養大了就是等著被賣的命!
周王妃嚴青桃之死,讓她更加抗拒嫁入高門成為宅鬥狗血大戲的一員,
堅決認定自己的人生只要簡單,選夫婿條件也只有「一生一世一雙人」一條。
好不容易她和梅蘭菊三姊妹長大後感情融洽,終於不用玩姊妹鬥心機的遊戲,
無奈祖父和叔父的得寵姨娘們還特意來找麻煩刷存在感,誣陷二姊青蘭,
結果害人不成反害己,更被挖出苟且事蹟,印證了大宅內的骯髒沒有極限!
周王選繼妃一事被祖父、叔父們盯上,各懷心機想謀利益,
幸虧靖安公府現在是嚴祈華這正直的大伯父鎮守,姊妹們婚事無虞,
尤其嚴祈文與柳氏疼愛阿竹,不求貴婿來給靖安公府鑲金,一心只念著她幸福,
只是阿竹萬萬沒想到,這場穩操勝算的婚姻局也會出了差錯,
原來她只防著內賊祖父賣孫女,沒料到端王陸禹這只給雞拜年的黃鼠狼!
想她還挺感謝他近日來總是幫忙解決疑難,當她生病又送來鸚鵡逗她解悶,
不想他野心變好大,不再說把她當女兒,卻說︰「等你及笄,我娶你可好?」
他家奪嫡暗潮洶湧是第一條,他太搶手、往後可能妃妾成群是第二條,
他這輩子想娶她,沒門兒!可人家貴為皇子,這事好像沒她說話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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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安陽長公主怒氣衝衝地回到公主府,正巧駙馬孔陵軒在院裡逗鳥,見妻子滿臉怒容,含笑過去扶了她的手進屋。
  孔陵軒是個長相俊美的男子,容貌身材極符合這時代對男子的審美標準,當年也是位翩翩美男子。脾氣也十分的寬厚溫和,仿佛能包容一切,正好與安陽長公主張揚火爆的脾氣互補。這些年來,夫妻倆感情甚篤,未紅過臉,堪稱皇室恩愛夫妻的典範了。
  「你今日不是進宮麼?怎麼了?誰惹得你生氣了?」孔陵軒柔聲問道,細細地撫摸著她的後頸安撫。
  安陽長公主怒道:「端王不識好歹,竟然瞧不上咱們昭華!」
  孔陵軒驚訝地道:「你真的去和皇上說了,讓昭華嫁予端王為妃?」見妻子面罩寒霜,蹙眉道:「安陽,此舉是你冒進了,你何須在皇上面前提這事情?透過皇后和貴妃去說不是比你出面好?不過端王素來是個知禮守禮的,又有皇上做主,只要皇上答應了,怎麼會拒絕?」
  安陽公主余怒未消,氣道:「別和本宮說皇后貴妃,她們巴不得端王娶的是蔣家和安家的姑娘為妃,如何會看得上昭華?還有那端王真是不識好歹,今兒皇兄宣他過來詢問,沒想到他一口便回絕了!我的昭華有什麼不好?他竟然瞧不上昭華,遲早有他後悔的!」
  孔陵軒聽得心驚,問道:「皇上竟然宣端王過來親自詢問?這……皇上莫不是想要像對待秦王一般,讓端王也自己選擇?」
  「不可能!」安陽長公主一口否定,「皇兄沒這般糊塗!而且你瞧著罷,秦王的婚事應該很快也有著落了,恐怕由不得他自己選擇。」她最是瞭解皇上的性格,自然會過問一下秦王的意見,但卻不可能真的放手讓他自己去挑。
  孔陵軒想起先前秦王頻頻對公主府問好,現在自己妻子又透露想將大女兒嫁予端王,恐怕兩邊都要得罪了,不禁歎道:「你先前沒有直接拒絕秦王,現下又弄出這等事情,秦王估計要惱你了。」
  安陽長公主不以為意,哼道:「那又如何?今日端王給本宮的恥辱,本宮一定會討回來,他日教他後悔莫及!」說罷,見丈夫眉宇被憂慮代替,笑道:「你怕什麼,我皇兄現在還好好的呢,他日那位子誰坐可說不準。」
  孔陵軒眉頭仍是鎖起,看了眼自信的妻子,到底不好說什麼。
  正說著,便聽說了宮裡來了人,是皇后派來的內侍總管,笑容可掬地過來給長公主夫妻請了安後,又送了一堆東西過來,都是內務府出的精品。
  安陽長公主面容稍霽,皇后會送這些東西過來,應該是皇帝的意思。如此一想,心情果然好多了。
  待得內侍離開後,孔陵軒便歎道:「昭華的年紀漸大了,再留下去就要留成仇了,這些日子你好生謀劃謀劃,為她挑門稱心如意的婚事罷。」
  說到女兒,安陽長公主臉色被慈愛代替,同意了丈夫的話,心裡開始琢磨著還有什麼好人選,端王那裡既然拒絕了,或者秦王也不錯。只是她也明白,若是秦王有骨氣,恐怕在得知她先前做的事情後,不會再想要結這門親事了。若是他不計前嫌,依然想要娶昭華,她又要擔心這男人的功利心太重,連這點都忍得下來,將來若是他登上那位子,恐怕女兒沒什麼好下場……
  既想要尊貴的女婿,又想要女婿待女兒好,安陽長公主一時間陷入了為難之中。
  誠如安陽長公主所想,當秦王得知了安陽長公主做的事情,臉色鐵青,氣得揮手砸了書案上的東西。
  今兒皇帝斥責端王一事,少有人知道原因,就算知道的,也怕得罪了安陽長公主而當作不知道,更不會多嘴地說出去。所以除了皇家,外面那些人心裡惶惶然,只以為端王做錯了什麼事情,遭到皇帝的斥責,令其在家閉門思過。
  秦王目眥俱裂,英俊的臉微微扭曲,咬牙徹齒道:「本王哪裡比不過他?為何人人都只看到他?父皇如此,朝臣如此,現在連個無知婦人也如此!!他有什麼好?!」
  書房連續響起了砸東西的聲音,守在門口的小廝知道主子此時生氣,都縮著腦袋不敢吭聲。直到裡面的聲音漸歇,方小心地探頭進去,便見主子面無表情地站在混亂不堪的書案前,臉色陰沉得可怕。
  「進來收拾!」秦王冷冷地道。
  小廝如蒙大赦,趕緊麻利地將地上的東西收拾了,忙又退出去。
  秦王平息了心中的怒氣,開始琢磨著自己王妃人選。誠如長公主所說,男人都是愛面子的,他先前如此殷勤地討好長公主,卻沒想到被生生打了臉,讓他再娶昭華郡主是沒可能了。不過安陽長公主是父皇最寵愛的胞妹,若是有她在中間周旋,于他未來也是好的。可是,若他依然還想要娶昭華,恐怕長公主也不會放心將女兒嫁過來吧。
  所以,秦王妃只能在勳貴圈中挑選了。
  過了幾日,秦王去給母妃淑妃請安時,卻不想承平帝也在,而且他正和淑妃一起看一堆仕女圖,秦王見罷便知道這些都是秦王妃的人選了。他今年已經二十一了,不可能再拖下去,選了妃也好。
  「小九有什麼人選,儘管和父皇說罷。」承平帝心情不錯地道。
  秦王面上含笑,頰邊露出一個酒渦,對皇帝道:「全憑父皇作主,只要父皇為兒臣挑的,兒臣都是喜歡的!」
  承平帝聽得哈哈大笑,指著他說道:「你的王妃可是要陪你過一輩子的,若是你到時候不喜歡,可不能說朕挑的不好!」
  淑妃在旁笑嗔道:「皇上放心,臣妾相信,只要是皇上挑的,欒兒沒有不喜歡的。」
  秦王忙腆著臉笑道:「母妃說得是。」
  承平帝又是一陣笑。
  話題告一段落時,承平帝突然道:「過幾日便是靖安公府重孫成親的日子,一轉眼老靖安公便已經走了五年了啊……」面上是無限感慨。
  秦王心中微動,笑道:「老靖安公確實是個讓人敬佩的,難得靖安公府又有喜事,明日兒臣便去湊湊熱鬧,回來也好與父皇說道說道,說不定能攢些做新郎官的經驗呢。」
  承平帝和淑妃都忍不住笑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便到了靖安公府嚴長松成親的日子。
  從進入八月份起,京裡的氣氛就一直透著緊張,接著是一陣急風暴雨,連平時那些愛喝酒遊湖騎馬射箭的紈絝子弟也不敢再隨便出門,可謂是憋了一股子的氣。原本以為就要風平浪靜了,誰知道偏偏打勝仗歸來端王不僅沒有得到什麼賞賜,竟然同樣遭到了皇帝的斥責,令其在家閉門思過,使得原本有緩和的氣氛又一次緊繃起來。
  幸好,接下來幾日都沒有發生什麼事了。正巧在這種時候,靖安公府也要辦喜事,聽說皇帝還曾在後宮中同嬪妃提過一嘴這事情,便得那些正欲好生表現的朝臣勳貴們都極重視這事情,紛紛送禮過來祝賀,將這樁喜事辦得熱熱鬧鬧的。
  阿竹牽著胖弟弟的手圍觀了下婚禮過程,唯有一個感想:「好熱鬧啊!」這到底來了多少人啊?感覺都是來蹭吃蹭喝一般,連她娘親和幾位夫人都被拉去當壯丁了。
  胖弟弟綴著胖爪子,蠢蠢欲動,不過被阿竹鎮壓了。
  「姐姐,去玩啦,禹哥哥……」
  「他不會來了!」
  「誒?」
  阿竹摸摸他的腦袋,柔聲道:「胖胖不要鬧,也不要和人說他,你要乖乖的,說不定哪天就能見到他了。」到時候估計胖弟弟也不記得他了,正好。
  小胖子又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姐姐明明說只要他乖乖的,以後能去找禹哥哥玩的,現在卻告訴他,不能去和他玩了,再也不能爬牆飛高高了。
  昭萱郡主和嚴青梅等人過來,見到胖弟弟扁著小豬嘴,都忍不住笑起來,捏捏胖臉逗他,在昭萱郡主舍了一個玩具匣子後,胖弟弟終於又重拾笑臉。
  同齡的姑娘們都到花廳裡去說話,氣氛十分熱鬧。
  今天來了很多喝喜酒的人,嚴青梅等幾個姑娘都負責招待同齡的姑娘們。
  阿竹牽著胖弟弟和昭萱郡主坐在一起低聲交流著,「你姐姐今日不來麼?」
  「不了,她心情不好!」昭萱郡主歎了口氣,說道:「端王拒絕了母親提議的婚事,雖然端王被皇上斥責禁足,但她心氣高,面子受損,就算沒幾個人知道這事,恐怕也不好意思見人。」
  阿竹眨了下眼睛,一臉意外之色,一時間,她也不知道陸禹在想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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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2: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美輪美奐的端王府內,因為主子被皇帝勒令在家思過,使得整個王府的下人連腳步都輕了幾分。
  不過,王府主子所居的延煦堂那兒,那些伺候的下人卻是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他們都是整個王府的心腹之人,最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情況,如往常般做事,並未露出分毫異樣神色。
  何澤抱劍靠著門口,無聊地看著院外的天空,此時已經進入九月份,天氣已經涼了,太陽也稀薄得緊,整個世界都染上了蕭瑟的秋意。
  也不知道為何,今日覺得特別的無聊,不似以往那般,只要沉下心來,他可以在一個地方站上一天不動彈,甚至潛伏上三天三夜也沒問題。無聊之餘,又轉頭看向屋子裡坐在臨窗的炕上閒適地挨著引枕看書的主子。他的臉色仍是有些蒼白,也不知道那毒什麼時候能完全清除乾淨,雖然外表看著沒什麼,其實他現在的身體比常人還要虛弱些,若是不小心養著,以後恐怕會留下病根。
  何澤並非正規的侍衛出身,甚至也不是京城人氏。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家鄉在哪裡了,在他五歲那年,家鄉發生了瘟疫,家人皆死在了瘟疫之下,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隨鄉人一起遷徙。當時他年紀太小,很多事情不記得了,只憑著一股求生的欲望跟隨著鄉人一起遠離家鄉。
  後來在路上,同鄉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又遇到了肆虐作亂的流寇匪盜,他差點慘死在路上,幸得經過的何叔相救。何叔是大內侍衛,從端王五歲時便被皇上賞賜給端王作侍衛,便一直跟在端王身邊,深得端王信任。何叔救下他後,便將他安置在皇上賞賜給端王的莊子中,讓人教他武功及各種技能。何澤習武的天賦極好,方能在那些孩子中脫穎而出,被挑選為了端王的貼身侍衛。
  十歲那年他被選到端王身邊,跟著他到現在,已有十個年頭。端王雖是主子,卻不是個苛待人的,甚至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端王給予的,稱為再生父母也不為過。何澤事他如主如兄,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有時候不免要為自己的主子急上一急。
  想罷,何澤又換了個姿勢。
  這時,甲三拎著食盒過來,見何澤守在門口,不禁抿唇笑道:「何侍衛,這是廚房剛做好的點心,你要不要嘗嘗?」她將另一個較小的食盒遞過來。
  何澤眼睛一亮,笑道:「那就謝謝甲三姑娘了,不過先放著罷,等我有空再吃。」
  說罷,便讓開身子,讓甲三進去。
  屋內,陸禹正翻著《水經注》,他身後是一片長勢良好的湘妃竹,風起時竹影婆娑,清風綠影,濃縮在雕花窗口中,靜謐而美好,更襯得靠窗的青年俊雅靈秀,宛然入畫。
  何澤親自端出還熱著的山藥卷等點心,對陸禹道:「王爺先吃些點心再看罷,仔細傷了眼睛。」
  甲三又沏了綠茶過來,便躬著身子離開了。
  何澤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陸禹吃了幾塊山藥卷,又喝了一盞清茶,便接過何澤遞來的濕帕子擦試乾淨手。
  可能是發現某人今日心神不寧,陸禹難得開口詢問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免得自個憋得累。」
  何澤被他說得俊臉微紅,不過有他這話,他便直言了。
  「王爺,您為何要拒絕安陽長公主的婚事?聽說昭華郡主其實挺不錯的,無論家勢或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何苦拒絕了,直接得罪安陽長公主?安陽長公主可是最能在皇帝面前說上話的,若是她因此忌恨,以後在皇帝跟前上眼藥便得不償失了。
  陸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王不想娶個辯不清容貌之人,她與你有何區別?」
  「……」
  何澤覺得這一刻主子真是太惡毒了,竟然諷刺昭華郡主跟個男人沒區別,或者是諷刺他跟個女人沒區別。難道在主子眼裡,辯不出長相的人,連性別都可以忽視了麼?若是他非要娶一個自己能辯得出長相的姑娘,那要拖到什麼時候啊?
  何澤又憂心忡忡起來,「王爺,總不能如此拖下去吧?就像這次,皇上能給你的時間不多,若再有一次,下次就沒這般幸運了。」皇子在未能坐上那位置時,靠的便是帝王的寵愛信任,若沒了帝寵,可以將你直接打入塵埃中。所以這種時候最不能惹的便是皇帝了。
  陸禹又翻了一頁,似乎沒有聽到一般。
  「王爺……」
  陸禹難得耐心極好地回他一句:「過一輩子的人,自然要娶個辯得清的容貌的,不然和個陌生人有什麼區別?天天對著個陌生人,你能放心麼?放心,父皇曾經答應本王,若是本王不願意,他絕對不逼本王。」
  咦?
  何澤到底不是笨蛋,這些年來跟在陸禹身邊看的東西多了,也多少具備些政治目光,突然發現,這次皇帝斥責他,並未只是單單因為他拒婚一事,恐怕還有什麼吧?或者是為了保護他這點不能明說的怪癖?
  不過何澤還是不能放心啊,憂心忡忡地想著,若是他一輩子都遇不到個能辯識容貌的女人呢?真的要打光掍一輩子?想想就不現實?所以他便問道:「主子真的沒有能辯得清容貌的人麼?」
  「有。」
  「哦,有啊,真是……」等何澤明白這話時,頓時驚喜了,迅速地道:「是哪家的姑娘?太好了,馬上去下聘吧!咱們府裡也該有位女主子了。」
  陸禹見狀不禁有些好笑,繼續道:「你也認識!」
  「……嚴三姑娘?」何澤再次驚悚,下意識地道:「不是因為她長得比較胖,所以好認麼?」
  雖然辯不出人的長相,但對於陸禹識人卻沒有什麼阻礙的,他可以從一個人的身高體態、氣質、穿著打扮來識別他人。一個人再如何改變,卻不能改變極氣質和身高胖瘦。至於那種氣質大變之人,沒事,陸禹身邊的隨從又不是吃乾飯的,也同樣能提醒主子啊。
  陸禹這回懶得回答他了。
  何澤糾結猶豫了很久,委婉地道:「王爺,嚴三姑娘太小了!」而且你不是當人家是女兒麼?這也太喪德了吧?
  「嗯,本王知道。」
  「所以……」
  「沒有所以。」
  「……」
  何澤坐回門口的位置,邊咬著他愛吃的山藥卷,邊糾結地看著秋日的天空。主子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
  哦,對了,今日是嚴府的長孫嚴長松大喜之日,今兒一大早,王爺還特別吩咐管家送了份賀禮過去,他本人因還在閉門思過中,並未親自到達。這算不算是王爺上心的一種表現?不用人提醒,便自動記起關於嚴三姑娘身邊所有的事情?
  婚禮很熱鬧,中途秦王竟然帶著一群王公貴族家的弟子跑去鬧洞房,將嚴長松弄得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將所有的賓客都送走後,靖安公府無論是主子或是下人都覺得今日真是累得慌。
  嚴祈華微微蹙眉,站在書房的窗前看著外面掛在廊下的紅燈籠,橘紅的色澤透著一股喜氣。
  「大哥,你還沒休息啊?」嚴祈文拎著壺酒過來。
  嚴祈華又微微皺了下眉,斥道:「縱酒傷身,你少喝些。」
  聽得出他嚴厲的斥責中的關心,嚴祈文灑然一笑,摸出兩個杯子斟酒,笑道:「喝一點沒關係。今日是長松的好日子,弟弟來陪你喝兩杯慶祝慶祝!」一口飲盡後,又歎道:「一晃便過了這麼多年,都不容易啊!」
  嚴祈華目光微滯,然後接過酒杯一口飲盡。
  兄弟倆在書房中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不一會兒,一壺酒便見底了。
  嚴祈華有些微醺,卻沒有醉,反而是嚴祈文已經有五分醉意,拉著他的手道:「大哥啊,我知道你不容易,難得的大喜日子,你就別憋著了,一起喝個盡興吧。老頭子都老了,指不定過幾年便要將爵位傳給你了,再也不會……你就放心吧。老頭子不喜長松,沒事,咱們先讓長松帶他兒媳婦外放煆煉個幾年再回來……」
  「你醉了,回去休息吧。」嚴祈華拍拍他道。
  嚴祈文卻不放手,嚷嚷道:「今兒秦王來喝喜酒,老頭子明顯是想要投靠秦王,一定要阻止他。咱們嚴家的姑娘不要再嫁皇室了,去告訴二叔和三叔,絕對不能聽老頭子的勸,將西府的姑娘賣了。幸好咱們東府的姑娘都還小,我可不要我的小阿竹將來也像籌碼一般被人胡亂地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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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嚴祈華眉頭一皺,又緩了下來,說道:「秦王今兒確實是透露出想要拉攏咱們之意,不過周王妃是嚴家的女兒,皇上不會糊塗地再為秦王擇娶嚴家女兒了,你就放心吧。而且阿竹還小呢。」
  嚴祈文仗著有五分醉意,趕緊順杆爬,「說得是!還有我的阿竹是個沒什麼大志氣的,只要夫婿聽話上進便行,什麼世家公子之類的,那種通房丫鬟一堆的,我的阿竹不會挑選,大哥你就應了弟弟這回吧……」
  「胡鬧!」嚴祈華眼角微跳,不再理會他的撤潑打滾,揚聲叫來外頭的小廝嚴順,將嚴祈文給架回五柳院。
  回到五柳院後,柳氏忙端了醒酒湯過來,待服伺候丈夫喝完湯又洗漱過後,柳氏坐在床邊,扯了被子蓋住他。
  嚴祈文並沒有睡著,拉著柳氏的手道:「惠娘,咱們阿竹以後會嫁給她喜歡的夫婿。」
  柳氏微微一笑,心裡卻歎息。若是阿竹的婚事有可以利用的,大伯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利用。可以說,家裡的四個姑娘的婚事,都是具有一定的聯姻意義,就如嚴青梅,是為了修補嚴家與張家的關係而定下的,所以才會提前讓他們培養感情。將來嚴青蘭、嚴青菊都一樣。
  不過這些也不能怪嚴祈華,他是老公爺教養長大,自幼所承庭訓一切以家族利益優先考慮。再加上現在的老太爺是個糊塗的,沒了老公爺的鎮壓,嚴祈華的壓力也大,他要在即將到來的奪嫡風雲中,儘量保住嚴家。
  柳氏坐了很久,直到夜深了,方上床歇息。
  第二日,是新婦拜見姑舅的日子。
  新婦是涇州百年世家阮家的姑娘,這阮家祖上曾出過三朝元老,榮極一時。雖然現在榮光已不在,但阮家以治家嚴謹著稱,他們府裡的姑娘自幼承庭訓長大,禮儀規矩、女紅針黹、主持中饋、管家理事都極為厲害,人人稱道,是最適合不過的宗婦。
  嚴長松是長房嫡子,將來要承爵,這長媳要擔起重任,便得慎重挑選。最後挑來挑去,老太君終於一捶定音,挑中了阮家的姑娘。
  一大早,靖安公府的主子們無論大小都齊聚到春暉堂中,嚴長松帶著他的新婚妻子阮氏過來給長輩們行禮敬茶。
  阮氏是個體格高挑豐滿的姑娘,臉盤兒微圓,但輕抿唇一笑,卻帶了幾分親切甜意。頭上梳著飛仙髻,贊著步搖鳳釵,身上穿著淺藍色高領內衣,煙霞粉色對襟綢緞短襖,大紅色提花長裙,喜氣洋洋。
  阮氏臉上帶著新婦特有的羞澀,一一給長輩們敬茶,同平輩們見禮。
  敬完了茶後,便一起在春暉堂用膳,阮氏伺候老太君等用膳。老太君只讓她夾了幾筷子意思一下,便讓她坐下一起吃了。其他人見老太君照顧這重孫媳婦,也不敢多說什麼,老夫人倒是有些發酸,忍不住刺了兩句。
  阮氏恭順地站起身,老太君便說了句:「安心用膳,公府的規矩雖嚴,但只稍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成。」
  阮氏柔順地應了聲,又坐了回去,可卻將老夫人氣壞了。
  其他人都安靜用膳,阿竹吃著丫鬟給她布的點心,瞄了眼低眉順眼的阮氏,心說這姑娘懂得拿老太君當擋箭牌,腦子轉得快,挺不錯的。
  早膳後,嚴老太爺便帶著兒孫們離開了,他面上無喜無怒,給新婦準備的見面禮也是規規矩矩的,因為老太君在場,他倒是沒有因為不喜長孫而給新婦難堪。
  嚴長松隨父親出去,離開前看了阮氏一眼,阮氏朝他眨了下眼睛,又恭謹地低下頭。
  這一幕只有幾人瞧見,阿竹心裡有些驚奇,看來這位堂哥的審美觀不同啊,阮氏明顯不是那種嬌小玲瓏又纖細如柳的姑娘,倒和大伯母有些相似。
  老夫人心裡泛酸,見一群孩子圍著阮氏說話,特別是見阿竹拉著她孫女青蘭一起,更是氣得心口疼。這些年來,嚴青蘭和姐妹們雖然吵吵鬧鬧的,但處得極不錯,老夫人有心將她們分開,但是姑娘們都是一起讀書一起玩耍,怎麼可能分得開?最後發現,這孫女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
  「大嫂做的這個荷包好看,這針法很特別。」阿竹摸著阮氏掛在腰間的荷包道。
  聽到她的話,其他三個姑娘也好奇地湊上去看,紛紛點頭表示阿竹說得不錯。
  阮氏原本有些拘謹,不過她素來是個穩得住的人,見這群小姑子都是年幼的姑娘,親小姑嚴青梅也不是個愛爭強好勝的,她們親近自己,心裡也有幾分歡喜,當下便道:「這是涇州那帶的一種繡法,你們若想學,改明兒便來我院子,我教你們。」
  阿竹笑嘻嘻地道:「那真是多謝嫂子了,只要長松哥哥不嫌棄我們打擾你們相處的時間便成。」
  一句話逗得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阮氏更是羞得滿臉通紅。
  阮氏是阮家大房的嫡次女,她與嫡長姐不同,生得高挑豐滿,不符合時下女子的美姿儀。雖說阮家的女兒不愁嫁,但母親卻一直擔心她嫁人後,丈夫不喜,使得婆家也不看重。不過昨晚……丈夫似乎還是挺喜歡她的,婆婆是個寬厚之人,小姑們也都是好相處的好孩子,看來這樁婚事是極好的,比大姐嫁去的陵安伯府好多了。
  家裡有了位大嫂,姑娘們平日消磨的地方又多了一個,便是嚴長松和阮氏的松濤院,阮氏有一手極精湛的女紅,姑娘們沒事都愛過來請教她。
  阮氏進門不久,天氣便開始冷了,很快便進入了十一月份,入冬了。
  剛下了場雪,好不容易雪停了,院裡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下人忙著將雪掃起來堆到一起。
  阿竹帶著丫鬟一起穿過回廊,到了母親柳氏的屋子,剛掀開簾子,迎面便是一股熱氣撲來,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娘,我回來了。」阿竹接過丫鬟弄好的暖爐抱著坐到柳氏旁邊,卻見她眉頭微鎖,似乎有什麼惱人的事情發生一般,不禁問道:「怎麼了?」
  柳氏摸了摸她的發,歎道:「先前我去你大伯母那兒,聽到一個消息,桃丫頭難產……去了。」
  阿竹懵了下,等醒悟過來「桃丫頭」是誰時,驚聲叫道:「桃姐姐她——孩子呢?」
  「孩子倒是無事,不過還未足月,生來有些體弱,是個哥兒。」柳氏歎道:「桃丫頭可惜了。」
  周王妃去逝,周王府很快便掛起了白幡,然後是布靈堂,請道士做法事,一切井井有條。
  雪已經下了一天,似乎還要下個幾天的趨勢,將世界裝點得銀裝素裹,也讓前來敬香的賓客感覺到一種森寒的冷意,特別是那一片肅穆純白的靈堂,更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淒冷。
  有人在哭。
  前來上香的賓客聽得出那是女子哀怨無限的哭聲,在靈堂側邊白色布幔之後,不過因為隔著布幔,沒有看到真容,只見到隱約幾道跪著的身影。轉眼一想,便知道這些女子的身份了。周王府沒有側妃,但卻有侍妾,這幾個女子應該是周王府的侍妾了。
  周王站在一旁迎接著每位來敬香的賓客,神色木然,臉上有著深深的悲痛。他穿著壽衣,白晰俊秀的臉上一片慘白,眼窩佈滿了青色,北風貫堂而入,吹動了壽衣的下擺,更襯得他的身體單薄,仿佛這個男人因髮妻的死而痛苦削瘦。
  正在這時,突然有穿著素服的嬤嬤慌裡慌張地走過來,撲嗵一聲跪下,叫道:「王爺,不好了,小主子又發燒了,奴婢、奴婢……」
  那一瞬間,周王身體晃了晃,給人的感覺就仿佛一根木頭突然有了生氣,佈滿血絲的眼睛就像要裂瞪出眼眶一樣,神色猙獰,然後僵硬地抬腳踹開了那嬤嬤,往後院而去。那嬤嬤卻顧不得疼,擦著眼淚,連滾帶爬地跟了上去。
  周王離開後,王府管家接替了主子的位置,迎接前來敬香的賓客,並致以歉意。諸人皆瞭解,聽說周王妃是難產而亡,且孩子還未足月,雖然平安降生,卻是個體弱的。眾人面上帶著哀痛,心裡卻琢磨起了下任周王妃的人選起來。
  嚴家這次舍了個女兒,只留下個外孫,不知道會不會再送個女兒過來作繼室。若是嚴家不想捲入這個漩渦中,將來又會輪到誰。
  眾人正暗忖著,突然聽到外頭響起了一陣驚呼起,很快便見一名穿著素淡長袍的青年緩緩走來,那俊美蒼白的面容,清冷的神色,不是端王是誰。
  對於正在閉門思過中的端王會來此,眾人皆表示驚訝,在周王府的管家小心地迎過去時,端王問道:「七皇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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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管家恭敬地行禮,說道:「小主子有些不好,王爺先前過去查看了。」
  陸禹點頭,說道:「本王帶了一名太醫過來,你讓人帶過去罷。」說罷,便走進了靈堂,從小廝手中接過了點燃的香,在靈堂上鞠了一躬,然後將之插在香爐之中。
  見他上完香後,那些同樣來敬香的官員忙過來寒暄。陸禹淡淡地應著,神色越發的冷清,也使得那些本想在他面前露個臉的官員頓時被嚇退了,不敢再上前叨擾他。
  陸禹讓管家通知一聲後,便由一名小廝引領著,往後院行去。
  在陸禹前腳剛走時,後腳秦王等人也過來了。
  自從八、九月份,魏王、齊王被圈禁,端王被斥責後,秦王儼然已經成為了皇帝跟前最寵愛的皇子,特別是在皇帝為其擇娶鎮守西北的定威侯之妹葉氏為秦王妃時,眾人不免又多想了些。
  眾人看罷,除了被圈禁的魏王和齊王,其餘的皇子都來了,四皇子和六皇子早夭,現下有大皇子康王、二皇子靖王、八皇子平王加上秦王等,正是皇室的皇子都來了,看著便是兄弟情深,紛紛來探望。
  大皇子康王一來就嚷嚷著:「老七呢?怎麼不在這裡?他身子骨弱,不會像老二一般暈倒了吧?這也太不中用了!」
  「……」
  所有人皆知康王是個蠢笨如豬的,長得得也像頭豬一樣肥胖。而且更讓人詬病的是,他還有一張口無遮攔的嘴,張嘴就能噴糞,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這性子的,明明教導皇子們的先生都是世家名儒,可是偏偏康王硬是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看起來就像是套上了身錦衣的殺豬屠戶一般。
  二皇子靖王由著小廝揣扶著,他生來體弱多病,走幾步都要喘上一喘,連皇帝都要擔心這兒子會不會夭折了,誰知道他卻硬是拖著這病體頑強地活到了而立之年,雖然毛病不斷,但估計還會繼續活著。這會兒,靖王走到這裡,那臉色和靈堂上的白幡有得比了。
  平王自從摔斷了腿後,走路一跛一跛的,便不愛出現在人前,深居簡出,平時有什麼聚會,也是沉默寡言地坐在一旁不說話。這會兒自然也不會開腔,所以現場便只有康王的大嗓門了,其他來上香的官員頓時縮起腦袋,免得被康王捉住又要聽他那種讓人想要死一死的粗俗戳心的話。
  「七皇兄呢?他沒事吧?」秦王抓著管家問道,面上情真意切的關心。
  管家心中腹誹,這會兒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曉得來關心他家王爺了。不過面上仍是恭敬地回答了先前的答案。
  秦王聽得更是大急,馬上問道:「可宣了太醫了麼?這可是七皇兄第一個孩子,可不能有什麼差錯。皇嫂已經去了,人死不能複生,應該節哀順便,保重好小侄兒方是正理。本王也知道七皇兄和皇嫂伉儷情深,想必他此時定然十分難過。」
  管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說道:「端王殿下已經帶了太醫過來了。」
  秦王頓時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抱怨著端王過來也不叫上他們之類的。
  歎了會兒,秦王等人上了香後,同樣往後院跑去了,美其名日去探望生病的小侄兒。
  這些都是祖宗,管家一個都攔不住,只得看著秦王帶著幾位王爺也去了後院。現在後院都沒個女主人,姬妾什麼的也在靈堂中哭靈,過去也不會衝撞到,便也不再理會。
  陸禹剛踏進後院不久,便聽到周王充滿怒意的聲音,聲音嘶啞,與他平日的斯文從容天壤之別。
  陸禹走近後院的大廳,便見到地上跪了幾名丫鬟嬤嬤,周王手撐著桌子而立,臉龐因為怒意而漲得通紅,更襯得眼瞼下的青色可怖。看到的人估計都覺得他為了妻子的去逝十分傷心。
  陸禹斂手站在門口,看著周王朝那群奴才發火,然後那群跪著的奴才都被人拖了出去。這時,周王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癟了,頹廢地坐在椅子上,充滿血絲的眼睛呆呆地望著上方的承塵。
  看了會兒,陸禹走進來:「七皇兄。」
  周王好一會兒才機械地轉過頭,看到他到來,目光微閃,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叫道:「十弟,你來啦。」
  陸禹點點頭,冷眼掃過周圍,喚人沏了熱茶過來,親自端給周王,說道:「無論如何,先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侄兒還小呢。」
  周王一口將熱茶灌下,其間因為太燙而咳嗽起來,咳嗽到最後滿臉眼淚鼻涕,忙不迭地舉袖擦試,袖子久久未放下。
  陸禹依然冷眼看著,並未挑明他的動作,安靜地坐在一旁喝茶。
  半晌,周王放下了袖子,眼睛紅腫,但那種機械呆滯的神色好了許多,終於恢復了些許生氣。想來自從周王妃去逝的消息傳來,他便憋著一股子的氣了,直到現在,才借著這緣由發洩出來。
  「十弟,謝了。」
  陸禹低首用茶蓋刮著茶盞裡的茶葉,淡淡地應了一聲。他對周王如何整治周王府後院沒興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聰明的、愚蠢的、中庸的,既然做下了,就不要後悔。如果當初他不那麼念舊情,或許周王妃也不會死得這般憋屈而乾脆了。
  安靜了會兒,秦王終於帶著一群兄弟進來了,看到陸禹在這裡,秦王故作佯怒道:「十弟過來也不告訴哥哥一聲,好有個伴。」
  端王淡淡地說道:「諸位皇兄莫怪,弟弟現在可是被父皇勒令在家閉門思過,可是偷偷溜過來的,你們可千萬不要告訴父皇啊,不然弟弟思過的時間又要加長了。」
  眾人聽了,臉皮抽搐了幾下,面上卻一派哈哈哈地附和著笑,心裡卻有些鄙視他。別人他們不知道,但是這位小時候做出眾多忤逆之事,也沒見有多嚴重,老頭子對他可真是放縱得緊。所以,現在即便他被斥責在府閉門思過,但眾人仍在觀望中,想瞧瞧這回他會如何翻盤,卻未小瞧於他。
  這會兒,他私自出府,就算他們不說,他們那皇父也會知道,屆時怕是直接睜隻眼閉隻眼當作不知道這回事罷。所以,對他這話,所有人皆沒當回事。
  眾人無視了陸禹,紛紛勸慰起周王來。
  除了不愛說話的二皇子靖王和八皇子平王,其他人都拍著周王的肩,讓他節衰順便,康王更是道:「七弟啊,聽哥哥的,天下何處無方草,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必為個女人如此傷心難過,這也太沒志氣了……」
  眾人:「……」這是來安慰人的呢,還是來拉仇恨的呢?
  周王已經夠傷心了,被這麼安慰,他臉色更蒼白。他是個長情的,續娶的如何比得過原配?也因為他的長情,方會間接地害死了自己妻子,讓他更是抑鬱難受。
  「大皇兄。」陸禹開口道。
  康王聽到這聲音,肥碩的身體抖了下,對上陸禹那雙清冷的雙眸,又抖了下,馬上正色道:「聽皇兄的,為了小侄兒,你也要振作起來!」
  其他人見康王竟然對陸禹畏懼如鼠,心裡都有些鄙視,虧得他還是他們大哥呢,竟然如此膽小,被個最小的兄弟欺得不敢吭聲。
  秦王不甘示弱地道:「大哥說得對,小十你也別太嚴厲。」雖然打從心底瞧不起大皇子,但仍是要做做面子功夫。
  陸禹當作沒聽到,倒是大皇子一臉感動道:「小九真是個好弟弟,不枉大哥平時疼你。放心吧,明年你成親,大哥會稟明父皇,帶領神機營的兒郎們幫你迎親……」
  秦王頓時臉都綠了,艱難地道:「大皇兄,不用了……」
  「怎麼不用,不用客氣啊!兄弟嘛!雖然我是蠢笨了點兒,但也懂得孝悌的道理!」大皇子笑得豪邁,厚肥的手掌拍到秦王背上,拍得他幾欲吐血。
  幸好,很快便有下人過來救了秦王一命,只聽得小廝道:「王爺,靖安公府的幾位夫人們到了。」
  周王面色微微一變,然後歎了口氣,說道:「待她們上完香後,將她們迼去後院小主子那兒罷。」
  小廝躬了躬身子,又離去了。
  阿竹跟著母親柳氏過周王府,跟著大人們一起敬香。
  看著那香案上的牌位,阿竹心裡悶悶的難受,嚴青桃今年才十九歲吧,放在現代就是個大學生的年齡,卻沒想到就這麼沒了。再看旁邊被人揣扶著的大堂伯母,在府裡聽聞這個噩耗時,已經昏厥了好幾回。她這次會強撐著過來,也是為了去瞧瞧剛出生的小外孫,特別是聽說外孫生病時,再也呆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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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嚴青桃之父即阿竹的大堂伯昨日已經過來一次,回去和和妻子噓唏了一頓,說周王如何為女兒之死而傷心欲絕。不過男人和女人的看法不同,大堂伯母也傷心于女兒的去逝,但更關心留下來的小外孫。
  旁邊有若有似無的哭聲傳來,阿竹瞄了一眼,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到大堂伯母那種噬人的眼神,惡毒地瞪著白幔後的人。
  似乎有什麼明白過來了,阿竹低首,為嚴青桃感覺到難過。她那樣柔和乾淨的人,根本不適合這個複雜的後院生存,更不適合當個皇家媳婦。只能說,嚴青桃的死亡,除了人為外,她自己也要負些責任。
  大堂伯母最終克制了自己,在王府內院嬤嬤的引領下,去了王府內院。
  周王親自過來迎接,其他幾位皇子早已避開了。
  大堂伯母臉上硬扯出個笑容,面上帶著悲淒,卻關懷地道:「王爺看著不太好,可要保重身子。是王妃沒這福份,無法陪王爺白首攜老,還請王爺不必為她過於難過,糟踏了自己身子……她若是泉下有知,也會、也會為王爺擔心……嗚……」
  似乎是克制不住哭了出來,大堂伯母趕緊別過臉,用帕子將臉捂住,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
  周王又是一陣難受,歎道:「是本王沒有好好待青桃,讓她受了那麼多委屈……」
  大堂伯母趕緊戳斷了他的話,將話題往嚴青桃身上攬,只道她沒福氣,將周王說得越發的愧疚。
  不過短短一會兒時間,阿竹便見識到古代的影后是如何煉成的,可謂是出神入化。大堂伯母心裡明明憤怒女兒死在周王府後院,怒恨周王在女兒懷孕時惹她傷心生氣,還放縱那些姬妾氣她,但是為了剛出世的小外孫子,她只能按捺下所有的怒氣及怨恨,為外孫謀劃一翻。
  首先,要挑起周王的愧疚之心,為外孫未來的地位爭一席之地。只要有周王的愧疚,那麼將來就算是繼妃進門,也不敢苛待先王妃留下的孩子,而且這孩子將來還能繼承爵位。她要保住的便是外孫以後的世子之位,直至他子承父業。
  大堂伯母明明悲痛欲絕,卻仍要細心地安慰女婿,關懷女婿的身子狀況,情真意切,果然讓周王越發的愧疚和難過了。
  阿竹驚呆了,然後深刻地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規則,男尊女卑,女人沒有能力和男人爭什麼,那麼只能另闢蹊徑,用另一個法子控制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如同那句話,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在這裡表現得淋漓盡致。
  大堂伯母是真影帝!真宅鬥大家!膜拜之!
  阿竹跟在母親柳氏身後,一行人跟著大堂伯母和周王一起去了後院的正院,周王將兒子安置在後正院中與自己同居一院照顧,由此可見他對這兒子的重視。
  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里間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微弱的嬰兒的哭聲,在場人都被那種貓兒一般微弱的哭聲弄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屋子裡,奶娘抱著個被包在繈褓裡的嬰兒焦急地踱步輕搖著,低聲哄著,可是那貓兒一般的哭聲仍是不停,而那小嬰兒已經哭得整張臉都皺起來,漲得通紅,聲音也虛弱無力。
  周王怒道:「你們怎麼伺候主子的?就讓他如此哭?」
  奶娘忙要抱著孩子跪下,大堂伯母已經過去熟練地抱過小外孫哄了起來,又讓人打來熱水和乾淨的毛巾,和柳氏等人打理起小外孫。
  周王看幾位女性長輩熟悉照顧孩子的模樣,也不好留在此地,便到外間,將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叫過來問話。只留了奶娘在裡頭,大堂伯母要詢問她孩子的情況。
  「太醫說小主子未足月,身子本就弱,須得好生將養著。小主子不知怎麼地,昨晚明明已經退燒了,可是剛才又燒了起來,丫鬟已經去煎藥了……」奶娘滿頭大汗地說,指天咒地地發誓自己是全心全意地伺候小主子,絕對沒有偷懶。
  大堂伯母神色冷淡,為孩子換了尿布後,抱著他輕輕地晃動著,輕哼著小曲。
  柳氏和其他幾位堂伯母冷眼看著那奶娘,外頭是周王叫人將那些丫鬟打板子的聲音。阿竹站在柳氏後頭,聽得心驚肉跳,雖然知道跟來後會看到很多,卻沒想到會這樣。
  奶娘聽到外頭響起周王的聲音,叫人將那些伺候的人都拖去打板子,頓時更急了,驚恐地跪下不斷磕頭,不一會兒,腦門便開了花,血滴在了地板上。
  二堂伯母冷聲道:「別弄髒了地毯,小孩子眼睛乾淨,可見不得血。」
  奶娘頓時身子一軟,趕緊拿帕子捂住額頭。
  幸好這時,丫鬟端了藥過來了,奶娘如蒙大赦,飛快地道:「小主子該喝藥了,太醫吩咐這藥要趁熱喝,不然小主子會哭壞了嗓子的。」
  三堂伯母旁邊一名婆子上前端過那藥,低頭嗅了下,朝三堂伯母報了一系列的藥材名字,知道確實是適合小孩子的藥性,便端過去喂孩子了。
  等周王進來,孩子已經被喂了藥,安靜地在大堂伯母懷裡睡著了。
  周王到底不能呆太久,處置了那些伺候不周的下人,又陪大堂伯母一起看了兒子後,見他終於睡著了,便又去前院靈堂。
  周王離開後,大堂伯母的臉色便又淡了,其他幾位堂伯母也神色淡淡的,眾人坐在屋內,一時間除了外頭北風吹過的聲音,沒有其他聲響,氣氛壓抑而傷感。
  半晌,脾氣爽利的三堂伯母道:「大嫂,怎麼辦?」
  所有人都明白她問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作為嚴家人,他們沒一個對周王放心的,這孩子有他們嚴家的一半血脈,自然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只是他又是周王現在唯一的血脈,而且還是嫡長子,嚴家再關心,也不好越過界去。
  大堂伯母抱著孩子,眼眶又紅了,再也壓抑不住悲傷。白髮人送黑髮人自古以來便是件極為哀戚之事,大堂母伯卻只能一直忍著,不能太露哀容。
  二堂伯母歎了口氣,說道:「幸好周王殿下十分孝順,只要惠妃娘娘發個話,這孩子將來也不用擔心。屆時叫娘娘指派個得力體貼的嬤嬤過來幫著照顧孩子,想來有娘娘的人在,那些下賤的玩意兒也不敢將手伸得太遠。」
  三堂伯母撇了撇嘴,心說女人的手段千萬,明的不行還不能來暗的麼?周王是個糊塗的,若不是他惦念舊情,縱容那些從宮裡就跟著他的老人,何至於時時給王妃罪受,使得她原本就虛弱的身子變本加厲,終歸沒福氣,難產而逝。
  現在好了,人都沒了,他又開始傷心起來,表現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早先幹嘛去了?
  大堂伯母用帕子試了試淚,便道:「等桃兒出了頭七後,我便給宮裡的惠妃娘娘遞個話罷。」
  就這麼說好後,一時間便又無話。
  阿竹一直未吭聲,等大堂伯母將睡著的孩子放下,她坐到床邊打量著已經睡著的孩子。她見過胖弟弟出生時的模樣,雖然也紅通通的像只小猴子,但比起這只皺巴巴的脆弱的小猴子,胖弟弟才像正常的嬰兒。
  孩子看起來很小很脆弱,阿竹根本不敢伸手碰他,那張小臉她一個巴掌都蓋得住,膚色紅中泛黑,一點也不好看,再無知的人也看得出這孩子身子不好。這般脆弱的小團子,讓她幾乎害怕他能不能平平安安地長大,特別是在這個不安全的周王府裡。
  阿竹看得心頭難受,兼之室內的氣氛壓抑,便起身稟明了柳氏,帶著丫鬟走到門外的廊蕪下吹吹冷風醒神。
  嚴青桃的芳華早逝於她而言,刺激頗大。畢竟是認識的人,還曾經一起說笑打趣過,雖不是時常見面,但每回都得她細心照顧,儼然一位合格的姐姐,心裡頭如何不難受?
  阿竹在廊蕪下站了會兒,便沿著廊蕪行走,冷風吹得她的臉紅撲撲的,寒氣一陣陣地襲來,終於讓她感覺好了許多。
  「胖竹筒!」
  阿竹僵硬地抬頭望去,便見廊蕪的盡頭有個人站在那裡,他穿著素色的長衫,披著黑色的鬥蓬,鬥蓬邊上鑲了灰鼠皮子,扣子是鑲著的寶石,眉目清冷淡然,卻不知是否因為寒冷之故,使得他的臉色比之往常要蒼白倦怠。
  阿竹遠遠地站著,與他有十步距離遠。丫鬟翡翠沉默地跟在她身邊,雖未見過端王,但是能出現在這裡的,還有那等氣度的男子,想來不會是什麼平凡人,是以並不說話。
  陸禹踱步過來,低首看向她的臉,發現她的臉似乎被凍得僵硬了,不悅道:「天氣冷,你在此做什麼?即便傷心,也應該顧好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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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阿竹伸出被凍得冰冷的手揉了下臉,勉強問道:「王爺怎麼會在這兒?」
  「來看侄兒。」陸禹瞄了眼不遠處的廂房,心知嚴家的女眷還未離開,也不過去,靠著廊下的柱子,眼神落到她身上,歎道:「人死不能複生,已經有那麼多為她傷心的了,你便不必為她傷心壞了身子。」
  「……」
  阿竹看了他好一會兒,慢吞吞地道:「我也不全是為桃姐姐而傷心,而是……」想到他的身份,便閉嘴不言了。
  陸禹卻聰明地明白了她掩下的話,問道:「是為了周王府之事傷心麼?」他突然伸手拍拍她的腦袋,說道:「你還小,須知這世間之事並非是絕對的黑或白,還有無法觸摸的灰色。七皇兄縱然不對,但是七皇嫂的性格也不對,若是無法依靠別人,那麼便應該明白只能靠自己的道理。唯有自己強大起來,方不會再受到傷害。」
  阿竹又悶悶地應了聲,小聲地道:「若是他尊重桃姐姐,就不會明知道她身子虛弱,還在她懷著孩子時,做出那些惹她傷心的事情了。桃姐姐是他的髮妻,難道那些不相干的女人比得上的?」並非所有的女人都懂得自強自愛的道理,若是明知道她這種性格,還放縱旁人氣她,這種男人……
  陸禹看了她一會兒,點頭道:「你說得對!所以他現在受到懲罰了,他將會傷心半輩子。」
  阿竹真想呵呵一聲,傷心半輩子有毛用啊,人都死了才來傷心,簡直假得不行!周王是個長情的,但他若是在失去後才開始長情,有毛用啊!更討厭的是這個時代的規矩和男人的劣根性,才會造成女人如此悲哀,果然還是不嫁人比較好,不然想想要和那麼多女人共用一根黃瓜,她都想吐了。
  似乎是發現她眉宇間一閃而逝的倔強,陸禹又道:「你還小,別亂想了!以後你若嫁人了,你的夫婿一定不會是這般待你,不然本王為你出氣如何?」
  「……」
  阿竹滿臉黑線地看著他,覺得他又將自己當小孩子哄了。不過被他這般打岔,心情確實好了很多。阿竹真心實意地朝他施了一禮,說道:「謝謝王爺,時間不早了,伯母她們可能要回府了,就不打擾您了。」
  陸禹也不強留,目送著她往回走,進了屋子。
  何澤從旁邊閃了過來,小聲地道:「王爺,康王等幾位殿下已經離開了。」
  陸禹嗯了聲,想了想,又道:「將周太醫留在周王府裡罷,讓他好生照顧孩子,等父皇再派個太醫過來,讓他再回來罷。」心裡琢磨著太醫院專攻兒科的太醫有誰,看剛才胖竹筒的神色,似乎極重視這孩子,若是孩子有個什麼,估計她又要傷心了。
  那太醫明明是皇上派到端王府裡為他調理身子的,這般送到周王府裡……何澤心裡雖然覺得太醫不在很麻煩,但是他習慣性地聽令,也不再多說,便叫人去通知太醫一聲,讓他駐守到周王府中。
  從周王府回到靖安府裡,阿竹腦袋仍有些遲鈍。
  剛回到五柳院,卻不想丫鬟過來告訴她,梅蘭菊都在她房裡等著她了。阿竹略一想,便明白她們的心思,同柳氏說了一聲,直接回房了。
  屋子裡的三個姑娘正相對無言地坐在暖炕上,她們都換上了素色的衣服,神色低落,連平時最愛玩鬧的嚴青蘭都像朵蔫掉的蘭花一般,無精打采的。
  見阿竹回來,嚴青菊跳下炕就撲了過來,碰到她冷冰冰的手,吃了一驚,忙吩咐丫鬟去打來熱水和毛巾,又拉著阿竹讓她坐在薰籠上,將自己的暖手爐塞給她。
  嚴青蘭是個急性子,忙問道:「孩子怎麼樣了?你有見到周王殿下麼?」
  「急什麼?讓三妹妹緩口氣再說。」嚴青梅斥責道。
  嚴青蘭撅了撅嘴,見嚴青菊像個小丫鬟一般圍著阿竹轉,又撇了下嘴,窩回了炕頭上,靠著迎枕,冷眼看著阿竹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喝了半盞熱茶後,阿竹方道:「我們剛到的時候,小外甥哭得很可憐,看起來像小貓一樣,比胖胖當初剛生下來時小了一倍。」
  三個姑娘被阿竹這種說話嚇了一跳,這麼小,真的好養活麼?想到嚴青桃就這麼撒手人寰,留下個什麼都不懂的稚兒,幾個小姑娘都有些難過。
  半晌,嚴青蘭氣道:「以後我的夫婿若是敢在我懷孕時給我氣受,看我不弄死那些賤人再弄殘他!」
  「……」
  見姐妹幾個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嚴青蘭心中微怯,然後又挺了挺平坦的胸脯道:「你們看我作甚?我說的是事實!難道你們能看著自己被人如此作賤不成?我可沒有桃姐姐的好性兒,誰惹了我,我非磋磨死他不可!」說罷,抬起了下巴,十分的驕傲。
  嚴青梅臉色有些難看,覺得嚴青蘭真是太兇殘了,平時知道她霸道,卻不想她竟然養成了這種性格。而阿竹純粹是欣賞這姑娘的勇氣,不過也太粗暴而簡單了些,會吃虧的。
  唯有嚴青菊愣愣地看著她,問道:「二姐姐為何不說,以後挑個一心一意的夫婿,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呢?」然後又轉頭對嚴青梅道:「還有,我相信張晏公子一定不會是這種人,以後會對大姐姐很好的。」
  嚴青蘭一愣,終於找到了重點,握拳擊掌道:「對啊!只要以後找個貼心又好馴服的,總比嫁個喜歡搞三搞四的強哎!」
  嚴青梅漲紅了臉,瞪向嚴青菊又瞪向嚴青蘭,可惜兩個小姑娘已經找到了人生目標,沒功夫理會她。
  阿竹已經緩和了,抱著手爐爬到暖炕上,嚴青菊這跟屁蟲自然也跟著爬上去,緊緊地挨著阿竹。阿竹對嚴青蘭的話表示了贊許,不過提醒她手段太簡單粗暴了,會得適反效果,而且說不定還會弄得自己沒了名聲。
  嚴青蘭素來被老夫人寵得像個小霸王,只會橫衝直撞,極少會動腦子,根本沒想過別人為何要忍讓她的事情。被阿竹這麼一說,愣愣地道:「哪個奴才敢多嘴編排,就將他發賣得遠遠的不就行了?」
  「你能堵得住所有的人的嘴?隔壁有耳這道理你應該懂吧?就不怕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地將你的名聲給敗壞了不說,還要往你身上潑髒水,髒的臭的都往你身上扯,將你傳成個惡婦。眾口鑠金最是可怕了。」阿竹拍了下小姑娘的腦袋,真是太單純了。
  嚴青菊便笑道:「所以三姐姐的意思是,咱們要暗中下手,掃乾淨痕跡,沒有證據,誰能說什麼?」
  「……」
  梅蘭兩人同時瞅向這笑得靦腆柔弱的小菊花,發現以往只會柔柔弱弱地給人欺負的小妹妹原來一肚子壞水。不過這主意很好哎,與其敗壞了名聲,不如讓人有苦難言。
  阿竹被這幾個姑娘弄得哭笑不得,青菊越來越有往腹黑小白花方向發展了,嚴青蘭這個一根筋又霸道的還拼不過她呢。嚴青梅倒是風光霽月,但是架不住幾個姐妹們挑唆,思想開始歪了。
  幾個姑娘經過這次談話,終於開始長歪了。至於以後會如何,阿竹不負責任地想,反正她們不會比嚴青桃過得差就是了。
  周王妃的頭七過後,宮裡的惠妃便派了個教養嬤嬤到周王府裡鎮著。
  周王看著瘦弱的兒子,歎了口氣,便也同意了這安排,甚至將周王府的後院交給那教養嬤嬤打理。
  周王府的女主人沒了,其他女人不是妾便是通房,周王就算再無知,也不會將王府裡的事務交給這些女人主持,免得王府成了京城的笑話。所以長輩賜下來的教養嬤嬤便是個好人選,不過聽說這事情,京中那些因為周王喪妻而有所心動的勳貴,頓時又有些遲疑了。
  要說周王有哪點不好,便是太孝順了,也太溫吞了,雖不至於糊塗,但那性格也不夠果斷,才使得周王妃死得這般乾脆。現在京中誰不知道周王妃雖然是難產而死,但是在懷孕期間,沒少被周王府後院的那些女人氣過。更絕的是,周王雖然在惠妃的提醒下生氣過,不過也只是簡單地將人關禁閉,時間一到還不是將她們放出來蹦躂?這手段也太綿柔了,說出去人家都不好意思說他了。
  現在周王妃終於去了,卻留下個嫡長子不說,還弄了個教養嬤嬤幫打理王府,若是以後繼王妃進門,這教養嬤嬤該放哪兒?恐怕周王也不樂意這長輩賜的嬤嬤被虧待吧?繼王妃想要接管王府,豈不是要束手束腳的?
  想罷,所有人決定再觀望,反正周王要守孝一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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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喪事過後不久,天氣越發的冷了,很快便到了臘月。
  進入臘月後,宮裡卻傳出了太后身子不好的事情,使得整個京城的氣氛又有些緊張起來。
  承平帝是個孝子,侍母至孝,自從太后身子不好,已經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未能起身後,他便處於一種隨時火山爆發的狀態中,每回大小朝會,那些朝臣都不太敢再囉囉嗦嗦一大堆話惹得他心煩,每回都是簡言意賅,直接稟報了事。
  乾清宮裡,又有一本奏摺被拍飛到地上,隨之而來的是承平帝的咆哮聲。那些朝臣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那兒挨訓,絲毫不敢反駁,免得又刺激到皇帝的某個爆發點。
  等承平帝終於揮手讓他們下去後,眾位大臣如蒙大赦般,說了幾句恭敬的話,便打揖離開。
  承平帝揉揉疲倦的眉心,乾清官的內侍總管太監王德偉端了袪火的藥茶過來,輕聲道:「皇上,剛才皇后娘娘派人來說,太后娘娘想念端王殿下。」
  承平帝一怔,神色莫測地問:「太后想念小十?」
  王德偉忙道:「是的,慈甯宮裡的江內侍親口說的,太后先前和幾位娘娘說話,突然就提起端王殿下了。」
  承平帝敲了敲禦案,半晌方道:「既然太后惦記他,便宣端王進宮罷。」
  「喳。」
  慈甯宮裡,除了若有似無的安神香外,還有濃郁的藥味。
  皇后、貴妃及四妃皆坐在太后寢宮裡,太后難得精神好了一些,靠著一個大迎枕而坐,一雙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聲音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但是沒人敢不仔細聽,皆提起精神,以免自己錯過了什麼。
  「禹兒好久未來哀家這兒了,可是生病了?」太后問道。
  陸禹被勒令在府閉門思過一事,所有人皆瞞著太后,一是因為太后這一年來身體不好,需要安靜修養。二是其中牽涉到安陽長公主,一邊是親女兒一邊是喜歡的孫子,總不好讓老人家為難。所以連安陽長公主也沒有拿這事來煩她。
  皇后笑道:「母后放心,禹兒現在在宮外,很快便會過來了。」
  安貴妃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也奉承著:「禹兒素來知道母后疼惜他,所以近來只要有時間都會為母后抄佛經祈福,只盼著母后能長命百歲。」
  太后笑了笑。
  這時,德妃和賢妃同樣心中一喜,她們分別想起了八月份時被圈禁的魏王和齊王。魏王為德妃所出,齊王為賢妃所出,兩人為母親,哪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年紀輕輕的就因為犯了事被他們皇父就這般圈禁在府裡?所以若是想要讓他們出來,唯有太后能說得上話了。只是,這話不該由她們來說,得尋得穩妥的人才行,不然這痕跡太重了,皇上生起氣來她們都遭殃。
  兩位妃子心裡飛快地琢磨著,面上卻不顯,依然一副恭敬地聆聽的模樣。
  很快陸禹便被宣進宮了。
  幾位妃嬪避到一旁,陸禹坐到床前,溫和地笑望著太后,將一串佛珠套到太后佈滿老人斑的手腕上,柔聲說道:「祖母,這是孫兒派人去南海特地尋來的佛珠,已經拿去給寺裡的高僧開過光了,願這佛珠能保佑祖母長命百歲,要孫兒做什麼都行。」
  太后摸著佛珠光滑的珠身,珠子呈現紫色,最為妙的是,每顆珠子上有著天然的白色紋路,仔細看罷,仿佛可見佛陀的模樣。入手透著微涼,但很快地又感覺到一種溫潤的暖意。太后慈愛地笑道:「辛苦你了,可別累壞了自己。祖母活到這把年紀了,該享的福也享夠了,什麼都看過了,已經知足。」
  阿禹輕聲道:「可是孫兒只有一位祖母,只要祖母一直安好!這些日子以來,孫兒雖然在外面,但一直惦記著祖母,前陣子孫兒與諸位皇兄去探望七皇兄時,皇兄們還提起了祖母呢。」
  這話說得樸素,卻讓太后極為歡喜,不過又有些疑惑道:「對了,哀家很久沒見魏王和齊王了,這兩個孩子呢?」
  陸禹便不說話了。
  賢妃和德妃互視一眼,同時低下頭,按捺住心裡的喜意及複雜。她們沒想到會是端王主動提起,他到底想幹什麼?
  乾清宮裡,承平帝聽說太后想見魏王和賢王,頓時一愣,仔細問道:「怎麼回事?端王提的?」
  王德偉不敢亂說,便將江內侍的話重複了一遍。
  承平帝背著手,在殿內走了幾圈,方道:「去宣魏王和齊王進宮!等探望完太后,就叫他們滾回自己的府裡。」
  王德偉「喳」了一聲,躬著身體退出乾清宮。等出了殿外後,迎著冷風,不由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暗忖剛才皇上的聲音裡似乎沒有多大的怒意,應該沒有生氣吧?
  不說朝廷中的風雲,只說快要過年時,阿竹卻生病了。
  原本只是感染了小風寒,卻沒想到會由小風寒變成了來勢衝衝的高燒,可將柳氏和嚴祈文給急得嘴上都冒泡了。
  阿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腦袋裡一會兒是鋼筋水泥的高樓建築,一會兒是滿地血腥斷肢殘體的冬日樹林,一會兒又是父母家人交錯的笑臉,甚至還有各種自己幻想出來的妖魔鬼怪撲倒她……各種畫面在腦袋裡翻轉不休,仿佛要將幾輩子的記憶都輪翻地回想一遍,撐得她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是生病了,而且是高燒,腦子都有點兒燒糊塗了,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麼多的往事。
  這種情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她模糊地聽到了母親低低的啜泣聲,還有胖弟弟嚎啕大哭,方恢復了正常的思緒,勉強睜開眼睛。
  「娘……胖胖……」
  抱著兒子坐在床前抹淚的柳氏聽到這首虛弱的喚聲,頓時驚喜地看向床上,卻見床上臉色慘白的女兒半睜著眼睛,渙散的眼睛似乎在看著自己。
  「阿竹!你醒了?」柳氏驚喜地問道,伸手摸了摸她瘦了一圈的小臉。忙將懷裡的兒子放到一旁,叫來丫鬟端了白開水過來扶她起身,喂她喝些水。
  正窩在一旁哭的小胖子好一會兒才發現母親已經將自己放到旁邊了,淚眼朦朧地看過去,見到姐姐正被母親扶著喝水,頓時嘴唇微抖,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爬上床撲到阿竹懷裡。
  「嗚哇哇,姐姐……」
  阿竹本來就虛弱,腦子一團糊塗,剛醒來還分不清東西南北,被個小胖團這麼一撲,頓時覺得自己又要升天一回,難受得緊。連帶柳氏喂她的水也灑了些在她衣襟上,急得柳氏手忙腳亂。
  旁邊候著的碧草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抱起小胖團,安撫道:「少爺,姑娘身子正弱呢,您不能壓著她,她喘不過氣來了。」
  小胖子紅撲撲的小臉上還掛著淚,嗚嗚咽咽的,看到姐姐虛弱的樣子,又扁了下嘴,不敢再撲了。
  一會兒後,柳氏讓人拿了乾淨的衣服幫阿竹換上,見她懨懨地躺在床上,半睡不醒的樣子,嘴唇蒼白幹躁,起了一層死皮,心疼得不行,趕緊又叫幹鬟去倒杯溫開水過來,用乾淨的棉布沾水為她滋潤幹躁的唇。
  「姑娘的藥煎好了沒有?」柳氏邊照顧女兒邊問道。
  旁邊捧著盆具的鑽石忙道:「夫人放心,翡翠說已經快煎好了,一會兒就會端來。」
  阿竹覺得自己很想再睡一睡,但看到母親憔悴的臉色,還有像個小動物一樣還在嗚咽中的弟弟,趕緊打起了精神來,聲音自乾澀的喉嚨擠出來:「娘,我沒事……胖胖,不要哭了……」
  柳氏嗔怪道:「還說沒事,你已經連續昏睡了三天了知不知道?總是反反復複地發高燒,時睡時醒,太醫都說若不下猛藥,溫度降不下來……」說罷,眼淚又落了下來。
  阿竹腦子還遲鈍著,一時間沒有理解她的話,見她掉眼淚了,越發的急,而胖弟弟也像小動物一樣嗚嗚咽咽的,伸著胖手過來求抱抱求親親求摸摸。
  幸好,翡翠這時也端了藥過來了。柳氏忙止住了淚,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見還有些燙,便放涼一些,再喂她喝藥。
  阿竹遲鈍的腦子終於在要吃藥時反應過來了,知道自己先前感冒發燒了。若是擱現代,只需要去打個點滴很快便生龍活虎了,但是這裡是一個小風寒都可以要命的古代,這種風寒發高燒,而且還是來勢洶洶,可不將所有人都嚇一跳,急得不行麼?而且再這麼燒下去,真的要燒壞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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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3: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藥的味道又苦又怪,阿竹嘴裡淡得沒味,但仍是被苦得差點吐了出來。她是個健康寶寶,只除了五歲那年遇襲被凍壞了身子喝了一個月的藥外,其他時候都是健健康康的,連藥丸都不用吃一粒。可是現在,這場病來勢洶洶,真是應驗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的說法。
  阿竹看了眼柳氏紅腫的眼睛,換了好幾次氣,終於將那碗藥汁喝完了,趕緊就著鑽石端來的清水漱口。
  柳氏用帕子為她試試嘴邊的水漬,又喂她喝了一些稀粥墊墊肚子,方將她扶到床上,柔聲道:「這藥有安眠成份,你若是想睡便繼續睡。」
  阿竹的眼皮有些睜不開了,仍是道:「娘你去休息吧,有齊媽媽和鑽石她們在這裡伺候著就行了。胖胖乖,不要哭了……」她頭暈目眩地撐起來,在小胖子臉上親了下作安撫。
  終於求得親親的小胖子又窩回娘親懷裡,不再像只小動物一樣求親親求摸摸了。
  不過一會兒,阿竹便又睡著了。
  柳氏摸摸她仍有些燙人的額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作娘親的錯覺,只覺得女兒那張圓嘟嘟的胖臉都瘦出尖下巴了,心頭更是難過。
  「夫人,您在這裡守了幾天了,也去歇歇罷。」劉嬤嬤心疼地道。
  柳氏苦笑一聲,說道:「養兒方知父母恩!沒有生他們兩姐弟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世間會有這麼兩個小人兒會活生生撕扯著我的心,見不得他們有丁點的不好。阿竹這次的病來勢洶洶,真是要撕壞我的心腸似的。」說罷,想到阿竹這幾天昏昏沉沉地睡著,又想掉眼淚。
  劉嬤嬤紅著眼,其他丫鬟也偷偷地扭頭抹淚。
  劉嬤嬤又勸了會兒,在太醫過來檢查,說阿竹已經開始降溫了,柳氏方放下心來,同時也感覺到滿身疲憊,讓人將兒子帶去歇息,她為床上的女兒掖了掖被子,扶著丫鬟的手起來。
  這時,丫鬟掀起簾子,高氏和方嬤嬤走了進來。
  方嬤嬤是代老太君來探望阿竹的,高氏倒是每日都會抽個空過來看一眼。這也不容易了,正是年底最忙碌之時,她要主持靖安公府的中饋,要忙的事情一大堆,每天的時間都不夠用,能擠出時間過來一趟,讓柳氏心裡極為感激。
  「聽說竹丫頭剛才醒過來了?」高氏欣喜地問道。
  柳氏憔悴的臉龐因為女兒的清醒而振奮了幾分,笑道:「是啊,剛喝了藥吃了些東西,又睡著了。」
  高氏聽罷,忙雙手合十念了聲佛。方嬤嬤也喜道:「人醒了就好,醒了就沒事了,老太君也能安心了。」
  柳氏愧疚道:「為了這事驚動老太君,我們真是過意不去。老太君年紀大了,實在不應該如此再勞心勞神。」
  又說了會兒的話,高氏和方嬤嬤到床邊探望了眼阿竹,便相攜離開了。
  臘月二十七,宮裡終於封璽了,各大衙門也開始放年假。
  吏部衙門裡,嚴祈文和幾位同僚說話整理著案桌上的文件,正準備下衙離開時,這時他們的上峰吏部侍郎陶幕走過來,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青山,聽說令府姑娘生病了,現在可是好了?」
  青山是嚴祈文的字。
  嚴祈文愣了下,雖不知道上峰為何突然關心起他家女兒來,仍是回道:「剛才府裡打發人過來,說小女早上已經醒了一回,只要醒來,太醫說沒事了。」說罷,近來略帶憔悴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了笑顏。
  其他的同僚早已知道嚴祈文愛女如命,也知道這幾天靖安公府的三姑娘得了風寒,病情來勢洶洶,為此他愁眉苦臉了幾天,現下聽他這麼一說,自然紛紛恭喜他。
  等眾人離開後,陶幕便對嚴祈文道:「令千金是個有福的,方能如此快地恢復。」
  嚴祈文心中打了個突,不過仍是感謝了上峰的關心。
  當衙門正式下鎖後,嚴祈文忙帶隨從回家。剛回到家裡,便聽到下人說妻兒都在女兒房裡,又馬不停蹄地趕向女兒的院裡。
  進了屋,便見妻子正在喂女兒喝藥,兒子緊緊黏著床前的地方不放,仿佛又怕姐姐像前幾天一樣睡著不醒。
  見到他,阿竹的眼睛亮了亮,叫道:「阿爹!」
  嚴祈文見她雖然精神雖不好,但聲音卻亮堂,心裡高興,哎了一聲,便坐到床前,摸摸她的頭,心疼道:「才不過幾天,怎麼就瘦成這樣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阿竹精神不太好,仍是笑著,伸手彈了下弟弟的額頭,讓他離開遠點,免得將病氣傳給他。
  喝了藥不久,阿竹又開始昏昏欲睡了。嚴祈文見狀,便吩咐她好好休息,抱起不肯離開的兒子,帶著妻子一起離開了。
  剛回到正房不久,外院的管事王嬤嬤讓人搬了個箱子過來,還有一人手上拎著個用黑布罩著的鳥籠,一時間有些不解。
  王嬤嬤臉上堆著笑,說道:「二老爺、二夫人,端王府管家讓人送了些東西過來給三姑娘,這裡還有兩隻慣會學舌的鸚鵡,可逗趣了,說是給三姑娘解悶兒。」說著,一臉與有榮蔫的模樣,仿佛端王府給她自己送東西一樣。
  嚴祈文和柳氏都愣了愣,柳氏若有所悟,嚴祈文則是想起了今天上峰陶幕打聽阿竹病情的事情。
  「端王殿下怎地會給阿竹送東西?」柳氏仍是習慣問一問。
  王嬤嬤諂媚地笑道:「聽送東西來的端王府的人說,端王聽說三姑娘病了,便送些補品過來給三姑娘。又擔心三姑娘養病時無聊,便送這兩隻鸚鵡過來給三姑娘解悶兒了。端王殿下先前救過三姑娘一命,倒是沒想到會對三姑娘如此上心……」話裡話外,極為恭維。
  嚴祈文的眉頭已經擰了起來,柳氏打斷了她的話:「既然如此,先讓人抬到庫房去罷。這鸚鵡就送到三姑娘的院裡。」然後讓人拿了些銀子賞賜他們後,便將人打發了。
  等房裡只剩下夫妻二人,柳氏絞著帕子,抿著唇不說話,嚴祈文也擰著眉頭,一時間無話。直到碧草過來詢問可要擺膳時,兩人方反應過來。
  嚴祈文歎息一聲,便道:「擺膳罷。」
  晚上,夫妻倆躺在床上夜話。
  嚴祈文對柳氏道:「惠娘,不管端王是什麼心思,咱們就權當不知道罷。或許端王也只是因為先前救過阿竹一命,與阿竹有緣,方才會關心一些。」
  柳氏躊躇道:「公公和大伯那邊……」
  嚴祈文溫雅隨和的眸子頓時微利,說道:「父親那邊有大哥看著,不用擔心。倒是大哥……端王現在已有二十,恐怕這一兩年間也會成親了,與咱們阿竹無關。而且咱們嚴家的女兒不會給人當妾,就算是皇子側妃也一樣。」然後又補充一句:「大哥明白我的心,斷不會拿阿竹作籌碼。」
  柳氏沉默了會兒,方道:「妾身信得過大伯,大伯尊重夫君,斷斷不會惘顧夫君的意願。但是……若是端王執意呢?」想到這裡,柳氏身子都有些輕顫。她想起夏天在莊子時的事情,那時便覺得端王對阿竹十分上心,現在更覺得他好像在時刻關注著自己女兒一樣。
  柳氏與丈夫一樣,並不奢望讓女兒將來嫁得多高貴煊赫的人家,除了阿竹那性子不適合外,第二也不想女兒嫁給個妻妾成群的男人以後受委屈。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阿竹每次看著他們時,雙眼亮晶晶的,仿佛他們夫妻二人才是這世間的夫妻模範,其他人都是污辱了夫妻這詞一般。她隱藏得再好,柳氏也能看出她對世間男人三妻四妾這行為極端的厭惡,厭惡中又帶了點倔強,仿佛若是不合她的心意,她寧肯做出什麼事情來……
  每每一想,柳氏便驚得魂飛魄散,心裡越發的肯定,不要女兒高嫁,只需要嫁個能與她一生一世的良人,就如同自己的丈夫一般。
  嚴祈文也同時想到了這點,頓時也沒話了。若是端王執意,恐怕最先低頭的是靖安公府,倘若阿竹及笄後,端王依然如現在一般受帝王看重,恐怕區區一介靖安公府不能阻止他。
  半晌,柳氏又勉強道:「或許,端王只是關心阿竹罷了。以後的事情還遠著,他們年歲相差得大,阿竹又胖乎乎的可愛,端王應該只是將阿竹當成個晚輩看罷了。」
  嚴祈文如何聽不出這話裡的安慰之意,但現在也只能如此想了。
  第二日,柳氏一大早去看了女兒,見她仍在睡,雖然仍有些低燒,但已經沒有先前的恐怖,便沒有驚動她,又去了春暉堂給老太君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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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嚴家的女眷都在春暉堂裡,柳氏剛給老太君請了安,嚴青蘭便蹦了過來,拉著她問道:「二嬸,三妹妹怎麼樣了?我們今天可以去看她了麼?」因為阿竹生病,怕病氣傳給其他姑娘,所以幾個姑娘只去探了一次都被攔下了。
  嚴青菊怯怯地拉著柳氏的另一邊袖子,柔柔地道:「二嬸,我想三姐姐了,呆會和你一起去看三姐姐吧。」
  嚴青梅也在旁道:「昨兒聽說三妹妹醒了,我們也去看看罷。」
  柳氏見三個姑娘圍著自己,便笑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阿竹也盼著見你們呢。不過那兒藥味重,怕薰著你們,過幾日等她好了再過罷。」
  老夫人怕孫女被阿竹過了病氣,忙不迭地點頭,將嚴青蘭拉了回來。四夫人和五夫人肚子都六七個月大了,坐在一旁抱著肚子不說話,四夫人陳氏瞥了眼怯生生的庶女,若無其事地用帕子捂了下嘴。
  老太君笑呵呵地看著幾個孫女圍著柳氏,詢問了下阿竹的情況,知道她沒再發高燒,臉上欣慰無比,然後對高氏道:「咱們家的姑娘還是太少了,怨不得她們姐妹幾個能如此要好。」
  高氏笑著點頭應是。
  四夫人和五夫人也陪笑著,心裡卻嘀咕著老太君這話是何意,不會是覺得家裡的姑娘小,想讓她們都生姑娘吧?這麼一想,頓時想要啐上幾下。即便她們都生過兒子了,但兒子總是不嫌多的,比以後嫁出去的女兒好多了。
  「對了,昨兒傍晚,好像聽前院說,有人來給竹丫頭送了很多東西。」老夫人一副不經心的語氣問道:「是不是安陽長公主府的昭萱郡主又給阿竹送東西了?」語氣酸溜溜的。
  昨兒端王府送東西來時已經晚了,是高氏和管家親自接待的,沒有叫人聲張,加上高氏管束下人極為嚴厲,是以眾人也不太清楚晚兒是誰送東西過來。
  老太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是端王府送來的。」目光在下面的女人臉上環視一圈,又淡然道:「端王救過阿竹一命,又曾教導過竹丫頭讀書識字,想來是將竹丫頭當成了個可親的晚輩看待了。此次竹丫頭生了病,他派人過來關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見老太君一口咬定如此,其他人心裡再有想法也不敢說什麼。當然,還是因為阿竹過了年也才十一歲,還要等四年才及笄,時間還長著,說什麼都是虛的。
  不過,老夫人仍是心裡泛酸,再看了一眼好奇地瞪大眼睛看著老太君的孫女,發現她竟然不嫉妒不生氣,覺得這孫女越來越與她離心了,忍不住瞪了眼鐘氏,都是這侄女將她的孫女孫子都教歪了。
  離開春暉堂後,柳氏正往五柳院行去,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見嚴青菊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靦腆地道:「二嬸,菊兒正要給母親肚子裡的弟弟繡件小衣服,有些東西不懂,想要請教你。」
  柳氏挑了下眉,仿佛沒有發現小姑娘遊移心虛的眼神,笑道:「好啊,一去走罷。」
  嚴青菊高興得小臉都亮了,忙理了理頭髮衣服,跟上柳氏。
  快要到五柳院的院時,旁邊的假山又躥出一個人影,朝她們招手道:「二嬸。」她跑過來,不高興地瞪了嚴青菊一眼,埋怨道:「四妹妹原來在路上就截下二嬸了,也不叫上我,害我在這兒吹冷風。」
  面對霸道的嚴青蘭,嚴青菊永遠只有低頭認錯的份兒。
  柳氏又笑了笑,牽著她們進了五柳院。
  剛到正廳,便又見嚴青梅帶著丫鬟捧著件說做給胖弟弟的小衣服過來,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兩個妹妹,見她們亮晶晶的眼睛,嚴青梅頓時臉有些臉紅了。
  阿竹正倚著大迎枕喝藥,便見自己母親帶著三個位姐妹進來。而那三個姑娘貌似神色有些不太正常,反而像小偷一樣偷偷摸摸地進來,不禁有些好笑。
  「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掛在窗前不遠處的案上的鳥籠裡,兩隻色澤豔麗的鸚鵡在三個姑娘進屋時,便拉起嗓子叫起來,將剛進到房裡的梅蘭菊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在鳥籠裡的兩隻鸚鵡。
  「哪來的八哥?」嚴青蘭好奇地道。
  「是鸚鵡!」嚴青梅糾正道。
  嚴青菊看了一眼,便不再關心,跑到床前坐在床邊的繡墩上,仰頭看著正在喝藥的阿竹,一臉虔誠的表情,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看觀音菩薩。
  柳氏摸了摸阿竹的額頭,擰眉道:「還有點低燒。」
  阿竹笑了笑,說道:「娘,我感覺好多了,比昨天精神多了。」至於低燒這種事情,阿竹捂了捂被子,她也沒辦法,病去如抽絲嘛。
  這時嚴青梅和嚴青蘭都湊了過來,三個姑娘七嘴八舌地詢問阿竹的身體,阿竹一一地應了。
  柳氏坐了一會兒,還有事情要忙,便離開了。離開前吩咐幾個姑娘道:「你們也別呆太久,免得過了病氣自己受罪。」
  梅蘭菊三個姑娘都乖巧地應了一聲,起身送柳氏離開後,又湊到床前,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嚴青梅道:「三妹妹先將身子養好罷,落下的功課也不用急,等你好了,咱們幫你補上。」
  嚴青蘭道:「鸚鵡是端王送來的麼?端王對你可真好,你難道真的是他的學生?太便宜你這傢伙了!」
  嚴青菊道:「三姐姐,你快點好起來,這幾天又下了雪,院子裡的梅花都開了,咱們去院子裡賞梅花吃烤鹿肉喝梅花酒。」
  阿竹精神仍有些不振,不過看到這三個小姑娘圍在自己身邊,看她們如花一般的小嫩臉,心裡也高興,豪氣地道:「放心放心,我很快就好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放鞭炮玩兒。」
  嚴青蘭馬上啐了她一口:「不跟你這野蠻人玩!」
  嚴青菊怯怯地道:「二姐姐,秋天時你還爬樹去摘榛子呢。」所以說野蠻,這只也不差。
  見嚴青梅瞪著自己,阿竹也歪著迎枕笑看著自己,嚴青蘭又怒瞪向專注拆臺一百年的小菊花,假裝揚起拳頭要揍她,嚇得嚴青菊利索地爬上床,滾到床裡頭,怯生生地看著她,看得她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
  這朵小菊花真是越長大越會作戲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將她如何了呢!天知道她已經很久沒有打過她了!
  說了會兒,見阿竹面露疲憊,嚴青梅制止了兩人打鬧,站起身道:「好啦,咱們明兒再過來吧,別打擾阿竹休息了。」然後又對阿竹道:「你好生歇息,養好身子方是,省得二叔二嬸他們為你擔心。」
  阿竹也點頭道:「你們應該是偷溜過來的吧?快回去吧,不然讓人發現,你們要受罰了!」
  「討厭鬼,還不是為了你!」嚴青蘭叉腰道:「若是被罰,都是你的錯!」
  對她的蠻不講理阿竹已經習慣了,反正她從來占不到便宜,便笑問道:「那你要怎麼樣?」
  嚴青蘭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笑嘻嘻地道:「若是我們被罰了,你多寶格上的那盒田園山水奇石就送我吧。」
  嚴青梅怒道:「好啊,原來你是又想來三妹妹這裡誆騙東西了!綁也要將你偷偷綁回去!」
  嚴青蘭以為她說真格的,嚇得馬上躥了出去,等回頭看到嚴青梅唇邊帶笑,頓時發現自己被這位正經嚴肅的大姐給耍了,氣得直跺腳。
  「謝謝光臨!謝謝光臨!」
  兩隻鸚鵡在她們出門時,又尖著嗓子叫起來,毫無防備之下,嚴青蘭嚇得差點踩空。沒辦法,鸚鵡的聲音太尖了,猛地一響起,還真是寒磣人。不過,進來出去這兩趟,這兩隻鸚鵡的反應極為醒覺,也讓人看得有趣,知道是端王送來的,嚴青蘭看得再心動,也不敢向阿竹討要,只能說,小時候她被阿竹嚇唬怕了。
  送走了三個姑娘,阿竹也被丫鬟伺候著躺下休息了。
  摸了摸還有些燙的額頭,精神又萎縮起來,腦袋仍是暈暈沉沉的。阿竹用微燙的臉蹭了下被子,心說這次的病可真是來勢洶洶,她沒有被燒成傻子真是慶倖。無法想像自己就這麼暈睡了三天,溫度每每要降下,然後又升了起來,反反復複的,直到今天,終於降下來了。
  耳邊似乎又聽到兩隻鸚鵡在叫著什麼,想起鑽石說,這兩隻鸚鵡是端王送過來給她解悶兒的,阿竹腦子裡不禁又憶起了在夏日荷花池邊恍然入畫的俊美男子,雖然覺得他此舉有些不正常,不過得找個空得謝謝他……
  第二天,梅蘭菊三個小姑娘聽說被老夫人都拘著讀書做女紅了,阿竹心裡稍微愧疚了下,便又放開了。原以為今日不會再有人過來,沒想到昭萱郡主倒是頂著風雨上門來探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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