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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蓁蓁 - 藥香嫡妻(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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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0 20:56:39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醫館(三)

  掌櫃和杜斐侯在屋外,杜瑩然則是打發了房間兩個丫頭展開屏風,取來熱水毛巾等物,讓鳶尾去同掌櫃討些烈酒和瓷碗。淩璿閣的婢女幫忙下展開了屏風,鳶尾點燃了一碗烈酒,杜瑩然從袖籠裡掏出了針袋,用淨手後用烈酒擦拭雙手,將金針左右轉動在藍色的火焰之中消毒。
  屏風內只有杜瑩然和春桃兩人,春桃解開了病弱小姐的衣裳,露出了明黃色的肚兜,杜瑩然的手一頓,心中一個念頭呼之欲出,病弱小姐呼吸清淺,胸脯起伏不定,春桃低聲說道:“三公主素有心疾,若是在這裡出了事,不但是冬梅那丫頭的罪過,所有人都逃不過。”此番她的行事頗為冒險,這也實在是無法,上一次宮中的太醫也說過,若是沒有及時服用下藥物,須得針灸,若不然性命危急。三公主的身份所致不能讓男子見了,此時好不容易有個杜瑩然,春桃也只能冒險為之。
  杜瑩然給公主把脈之後,已經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說道:“你放心。”
  春桃見著杜瑩然的年紀不大,說話如此有底氣,也放下了大半的忐忑,畢竟要是三公主真的出事了,誰也負擔不起,抿抿唇說道:“那邊好。”
  指按華蓋、紫宮、玉堂三穴,杜瑩然仔細觀其表情,隨著杜瑩然的動作,三公主的眉頭死死擰起,口中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這讓春桃的心跳幾乎驟停,杜瑩然沒有理會春桃,把手中的金針在火上烤了烤,金光一閃,在譚中落下了第一針,輕攏慢撚之後,左手也沒有閑著烤著第二根的金針,接著便是華蓋、紫宮、玉堂三穴,就這樣三針下去,三公主的眉頭不再死死擰起,而是舒展開來。
  春桃見狀也舒了一口氣,就聽著杜瑩然說道:“三公主就要醒了,你且安撫住她,這時候不能亂動。”
  “不礙事。”春桃連忙說道,“三公主在宮中也有女醫醫治,不會亂動的。”
  杜瑩然應了一聲,手中的金針繼續針灸雙手的內關,大陵,神門,靈道,曲澤。剛開始的幾針速度很快,此時杜瑩然的動作已經慢了許多。此時三公主的眼瞼抖動,便是要睜開了。
  “春桃。”三公主的嘴唇微動。
  春桃連忙說道:“奴婢在,冬梅那丫頭魯莽,身上的藥瓶空了也不注意。”又對著杜瑩然說道:“施針的時候,公主說話不礙事嗎?”
  “不礙事。”杜瑩然說道,三公主她的聲音又小又輕,宛若風中的柳絮下一瞬即會被風卷去,也正是因為她說話聲音小,所以杜瑩然才會說不礙事。“公主若是有什麼不適,同我說便是。”
  三公主應了一聲,然後軟綿綿地問道:“你是誰?”
  杜瑩然此時手中的金針放在藍色的火焰上烤,春桃回稟了三公主剛剛發生的事情。三公主的蒼白的面色浮起淡淡的紅暈,說道:“這位……”
  “免貴姓杜。”杜瑩然用巾子擦手和頭上的汗水,如此說道,“我替三公主把脈。”
  三公主纖細的手腕落在了杜瑩然的手中,杜瑩然也終於放下心來,對著三公主點點頭,“等到宮中的女醫來便好。”
  “杜小姐。”三公主說道,“好本事,我覺得很舒服。”
  春桃的表情也完全放鬆下來,估算時間也差不多宮中的醫女快到了,杜瑩然對春桃說道:“勞煩春桃姑娘替我同爹爹說一句,已經好了,公主脈象平穩。”
  春桃笑著說道:“杜小姐不必客氣。”
  三公主對著春桃微微點頭,春桃便問起了杜瑩然的來歷,杜瑩然微微一笑,便說了住址,還有爹爹行醫的經歷。
  “等到我身子好些了,還要登門道謝。”三公主對著杜瑩然頷首。
  “公主客氣了。”杜瑩然說道,說起來還真是巧合,這位三公主在她原本的書中很早便和“杜瑩然”交好,當然三公主同書中“杜瑩然”的相識另有一番際遇,那齊灼華大約是用了著機遇,搶先做了三公主的好友兼閨中密友。
  杜瑩然覺得有些好笑了,齊灼華萬千謀劃同三公主交好,兩人的關係親密,如今若是齊灼華知道了自己救了三公主,恐怕還不知道面色難看成什麼樣子。她幾乎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畫面了。
  杜斐在外候著也終於放下心來,那叫做冬梅的小丫頭此時已經返回了也在門外候著,絮絮叨叨說著若是公主不好了,淩璿閣和杜斐也不能好過,於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內的是三公主了。聽到內間說著公主的脈象平穩,可以說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杜斐的雙手一直捏成拳,也終於松了下來,先前杜瑩然只在自己身上紮過針,從未在病人上扎針,若說杜斐不擔心,則是假話,幸好瑩然性格沉穩,也天分過人。
  冬梅的腿腳一軟,跪坐在了地上,口中念著佛號,這讓掌櫃沒好氣瞥了冬梅一眼,若不是這個丫頭行事馬虎,也不至於生了這樣的事情。
  “女醫、御醫來了。”有丫頭匆匆忙忙而來,冬梅第一個跳了起來,連忙迎了過去,“三公主在這間,剛剛內裡說脈象平穩,也不得見,還需得大夫把脈。”
  這話聽得杜斐的眉頭皺起,掌櫃也瞥了冬梅一眼,冬梅似是無所察覺,走在女醫大夫的前側方。
  因為三公主施針衣冠不整,只有女醫進入到了房內,請安淨手之後給三公主把脈,眉頭舒展開,“這位女大夫的施針甚好,待到一刻鐘之後再醒一次針便好。”
  杜瑩然說道:“如此就勞煩大夫醒針,家父還在外候著。”
  那女醫看著三公主,見著三公主點頭之後,便說道:“女大夫還請自便。”
  杜瑩然一出門便見著了杜斐,掌櫃上前拉著杜瑩然的手,笑著說道:“沒有想到杜小姐年紀不大,竟是有如此好本事。”
  杜瑩然淺淺一笑,並不答話。
  杜斐說道:“小女既已出來,我等便離開了。”
  “等一下。”掌櫃鬆開杜瑩然的手,拍了拍手掌,身後便有丫頭捧著布匹,掌櫃說道:“這些都是我讓人挑出來適合尊小姐的布料,便送與兩位了。”
  “不必如此。”杜斐說道。
  “收下吧。”掌櫃笑著說道:“公主是在我這裡昏過去的,若是出了事,我這淩璿閣也逃不開干係,謝謝二位,尤其是尊小姐。”掌櫃有雙漂亮的鳳眼,瞥向人的時候變覺得繾綣纏綿。
  掌櫃說的陳懇,杜斐推辭不掉,最終鳶尾捧下了這些布匹。
  出了淩璿閣的時候,秋日裡的暖陽照在身上,讓人覺得心中溫暖,杜瑩然開口說道:“爹爹,等到開了藥鋪,我來診脈你瞧可好?我喜歡行醫,今日裡救了公主,我覺得很好,我很喜歡救人的感覺。”
  杜斐看了杜瑩然,說道:“天生醫者心,若你是男兒……”
  “爹爹,這世上已經有了女醫、女大夫。”杜瑩然的眉眼彎了起來,“我可以做得有很多。”
  杜斐失笑摸了摸杜瑩然的頭,說道:“爹爹不捨得你進宮做女醫,若是外頭的女大夫,都是做不長久的。也有些女大夫是嫁了醫者世家的婦人。”
  杜瑩然說道:“總歸還早著,指不定我又有旁的機遇。”到時候
  杜斐笑了笑。
  因為施針耽擱了一段時間,鳶尾又捧著布匹,便也不再逛了,只是杜斐心中記掛了首飾這件事,想著下次再同杜瑩然同來替她選些首飾。
  出府的時候還是金秋九月,這會兒已經到了十月了,院子裡的那銀杏樹扇形的葉子已經泛了黃,被秋風一卷,落得滿院子都是,前些日子新採買的兩個小丫頭便拿著掃帚,把落葉掃到樹下,埋了起來,這是杜瑩然特地吩咐的。掃地的丫頭走在前面推開了遠門,便見著秋風卷著葉子飄飄蕩蕩出了院門。
  吳嬤嬤在院子裡曬著太陽,她身邊放著的小兀子上坐著劍蘭,劍蘭聰慧加上性子沉穩,相處過程中吳嬤嬤便慢慢喜歡上了這個小丫頭,劍蘭自幼生活坎坷,難得遇到傾心盡力教她的吳嬤嬤,心中也是感動。嘴上不曾說什麼,在細小的事情上越發照顧年紀大了的吳嬤嬤了。見著院門開了,兩人也迎了上來,劍蘭接下了鳶尾懷中的布匹。
  “剛剛婆子過來,說是及第巷子門口的那藥房要盤整。”劍蘭說道,“奴婢瞧著那家鋪子位置不錯,模模糊糊透露的價格也是不錯,便囑咐那婆子務必先等著老爺。”
  杜瑩然笑著說道,秋日裡的午後一襲淺絳色的長裙,身上依舊裹著那湘妃色的披風,說道:“爹爹,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且問問情況再說。”
  原來那家濟生堂的店主,江南老家的父親生了症,靜養也難得好的病症,店主便想著盤出了店鋪回老家。杜斐在外遊醫,並不意味濟貧,若是富庶的商者或者有官生之人,他給人看病的銀子要得可不少,故而也積攢了不少的錢財。
  價格並不高,杜斐看了藥鋪之中的藥材,多加了些銀子,讓他留下了藥材,於是便皆大歡喜。杜家也有了新的藥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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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0 20:56:49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醫館(四)

  三日後杜瑩然是坐在藥堂之中的,杜瑩然手中拿著冊子,這是之前杜斐行醫的手劄,杜瑩然讓小武把患者的症狀單獨抄成了冊子,翻看冊子中患者的症狀還有脈象,推敲如何開方。
  每一位患者最少擬了三個方子,並把患者服用下藥方可能的反應也盡數書寫了下來。時而顰眉思索,時而奮筆疾書,原本杜斐只有一張紙便描述了患者的症狀和脈象,杜瑩然所寫的要比杜斐多得多。最多的一位患者,杜瑩然生生用了十頁紙,秀氣的簪花小楷在紙張上緊緊排列。
  這三天的時間杜瑩然一天推敲了一個方子,等到第三日的時候,這三位患者的診斷方子已經占了小半個冊子。杜斐見著杜瑩然滿滿的字跡,微微一怔,他原本以為女兒耽擱了這些時間,是對開方子還要推敲一二,現在看來並不是這般。
  杜瑩然立於一旁,說道:“爹爹有些事項寫得不詳細,我不曉得患者是男女,年歲大小,是否有過婚配。只得按照自己的猜想,多寫了幾個。”
  “你這法子不錯。”杜斐細細翻看,杜瑩然立在父親的身邊,宛若被師傅考校一般,這樣的經歷讓她仿佛回到了被祖父教導的那段日子。
  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杜斐大致看完了,指著第二個患者的脈案說道,“患者的年歲八歲,你這裡對應的孩童這一塊兒,開的方子過於重了。”
  杜瑩然湊了過去,呀一聲,面色有些懊惱,說道:“我竟是忘了,他一直生病,又是孩童,藥力開重了。”
  杜斐見著杜瑩然如此,反而出聲安慰道:“這也不礙事,你一時沒有想到罷了,若是親見此人,當是不會如此。”
  杜斐見著杜瑩然點頭之後,手中摩挲她所做的冊子,說道:“你寫得細緻,這個法子很好。”
  “還可以這般。”杜瑩然先前在讓小武整理杜斐的診書時候便有了想法,拿出冊子,上面用炭筆打成方框,細小簪花小楷在方框前寫著姓名、性別、年紀、過往病史之類,最後則留下了一大片的留白供大夫寫明症狀,“爹爹不妨用這樣的小冊子,患者有什麼新的病情的變化,可以繼續往後寫。”
  杜斐接過了杜瑩然手中的冊子,仔細翻看,眼睛越發閃亮,對著杜瑩然點點頭,“若是有患者來了,摸不准的脈進內堂喊我便是。”說完拿著杜瑩然空白的冊子還有杜瑩然書寫的診斷書到了內堂去了。杜瑩然見狀微微一笑。餘光見著有人來了,杜瑩然便放下手中的冊子應了上去。來者是個著藍色長衫的書生,見著杜瑩然一愣,輕聲說道:“已經換了店主?”
  那書生說話如同春日裡的楊柳拂面,唯有一點,應當是生了咳症,嗓子裡帶著些許沙啞。
  杜瑩然笑盈盈地說道:“董掌櫃的返鄉,我爹爹盤下了這家店鋪,這位客人是抓藥還是看診。”杜瑩然打量起目前的男子,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沐春風,書生的身子當有不適,薄薄的嘴唇淡到近乎淺粉色,偶爾抬手掩住口唇微微咳嗽一聲。
  “你這裡的費用是如何。”那白淨的書生問話的時候,耳根帶著緋紅,杜瑩然見著他袍角和衣袖口帶著磨損的痕跡,皂鞋洗的乾乾淨淨,隱約見著縫補過的痕跡,心下了然,書生定然是囊中羞澀。杜瑩然面上帶著可人的笑容,說道:“入門看診是一錢銀子,抓方子的錢則是另算,在外面這裡取藥可以,也可以去旁的地方取藥。”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不少醫者的方子是龍飛鳳舞,生怕別人看懂了他開的方子,其目的就是讓醫者在自家的店鋪取藥,這樣的藥也通常貴了三分價格。杜瑩然開口說的一錢銀子乍一聽是比旁的地方貴,若是方子錢省下了,恐怕還便宜些。這個價格也是杜瑩然同杜斐商議之後定下的。
  “便勞煩請大夫。”那書生顯然是上道之人,暗自松了一口氣,如此說道。
  “一錢銀子是我的價格。”杜瑩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眼眸裡也蕩漾著柔軟的笑意,“若是我爹爹,價格則是三錢銀子,不過您放心,若是我治不好你,不要錢。咱們同和堂的生意還指望著長長久久呢。”
  那書生也並不是拘泥之人,伸手放在杜瑩然的面前,書生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陽光,舒適愜意,說道:“勞煩女大夫了。”
  診脈的時候杜瑩然注意到這位書生有著長長的睫毛,落在眼瞼下形成扇形的陰影,杜瑩然知道這個年代仍是有不少的讀書人抱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死念頭,眼前的書生並不如此,這一點的發現,讓杜瑩然對書生的診脈越發仔細了。
  “你別動。”杜瑩然湊近了身子,指壓書生的檀中穴,“這裡可有酸疼之感?”
  大約是待在藥房的緣故,女子身上淺淡的藥香味,藥香味之下隱隱有女子特有的淺香氣息,書生的耳根不自覺沾染了緋紅,說道:“有些疼。”
  “春秋換季之時,多有咳症,現在我開的藥只能替我緩解一二,若是想要根治你的病症,有兩個法子,雙管齊下,才能根治。”杜瑩然在書生的面前搖了搖兩個手指。
  書生垂下眸子,說道:“什麼法子?”
  “第一你這病症須得在冬日裡治,等到入了三九,你來店鋪尋我或者我爹爹便是,給你開藥方。第二平日裡也不要總是溫書,□□也說了,強健體魄方能謀劃更好的前程。”
  書生點點頭,“勞煩女大夫了。現在先開兩劑藥緩解一番,等到三九的時候再來診治。”
  杜瑩然給書生開了方子,上面是秀氣的簪花小楷,杜瑩然指了指最下方的價格,說道:“這個價格應當在哪裡都是差不多的。人體經脈,通則不痛,痛則不通。醒來的時候,搓熱了手指,按壓檀中穴,一來是對你身子好,二來也是醒神。”杜瑩然笑著說道。
  “謝謝女大夫,”書生頓了頓說道,“我便在同和堂這裡開藥。”
  提了藥之後,付了錢財,書生也沒有離去,而是輕聲問道:“敢問女大夫貴姓。”
  “免貴姓杜。”杜瑩然笑著說道,“不知貴客如何稱呼。”
  “杜大夫,小生沈子豪。”沈子豪對著杜瑩然行禮之後方才離開。送走了書生之後,杜瑩然的心情很好,低頭整理剛剛書生的病症,再見著陰影投射到自己的面前,帶著笑容欲招呼的時候,便見著盈盈而立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三公主。杜瑩然連忙從櫃檯而出對著三公主斂衽行禮。
  “何須如此多禮。”三公主含笑說道,“前些日子你救了我,我想著親自登門才有誠意,剛剛路過這藥鋪的時候還想著指不定是你家的藥鋪,誰知道仔細一瞥就見著了你,真是緣分。”
  三公主說話的聲音軟軟糯糯,如同香甜的紅豆糕,讓人心裡甜滋滋暖洋洋的。杜瑩然也翹起了唇角說道:“三公主客氣。”
  “才不是客氣。”三公主說道,“剛剛我見著有個書生拎著藥出了門,可是你給看得診?”
  見著杜瑩然點頭,三公主笑著拍拍手掌,“我猜著便是,就連東女醫也說過,你的針行得很好很好,還說是杜氏的一脈的。”
  杜瑩然笑著說道:“我家也就在這附近,不妨公主隨我小坐片刻。”
  見三公主點點頭,杜瑩然掀開簾子進了內間,喚來了杜斐守著店面,才帶著三公主一塊兒進了院子。
  推開院門便見著黃色銀杏葉子隨風卷落,三公主打量著院子中的諸多石雕仙鶴,興致盎然拍了拍手,說道:“你這裡好,我們就在院子裡坐。”伸手指著樹下的石桌石凳。
  進入到院子裡的時候,劍蘭已經迎了過來,聽著三公主的言語,再見著杜瑩然微微頷首,便去了內間拿軟墊好鋪陳在石凳上。
  三公主收斂了裙擺坐下來,杜瑩然見著三公主坐下,也側著身子坐在三公主身邊的石凳上,劍蘭已經吩咐小丫頭再拿了個兩個木制的矮凳,是給三公主的兩個丫鬟留下的,其中一個丫鬟是春桃,另一個已經換下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上次那個叫做春桃的出了那般的紕漏。
  “你們坐下便是。”三公主笑著說道。
  春桃坐下了,另一個丫鬟才貼著邊坐下,性子和之前的冬梅是截然相反的小心翼翼。
  三公主說道:“你這裡是跳舞的嗎?聽淩璿閣的掌櫃說,你爹爹是帶你去挑選跳舞用的布料的。”
  杜瑩然點點頭,說道:“為強健體魄,早晨的時候會繞著院子跑上兩圈,活動手腳,接著我爹爹打拳,我跳舞。”
  三公主吐吐舌頭,“我身子不好,我也不喜歡弄得自己汗涔涔的。”
  杜瑩然是給三公主診過脈的,她的症狀是心肌炎,若是適當的不太激烈的運動,對身子也有好處,杜瑩然便說了這樁事。
  三公主笑著說道:“杜小大夫果然是杏林聖手,東女醫也這般說過呢。是我自個兒懶。”
  杜瑩然的眼眸彎起,說道:“若是公主有什麼感興趣的活動,每日裡用一炷香的時間也是好的。”
  三公主神情一怔,“一炷香也好?”
  “公主的身子本就不適宜長時間的活動,若是化整為零,上午一炷香,中午一炷香,晚上再一炷香,其實累計下來,也是好的。公主可是對跳舞感興趣?”杜瑩然問道。
  三公主的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跳舞?”
  杜瑩然微微一笑,“若是按我的法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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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醫館(五)

  春桃尚未有什麼表情變化,那年歲小的丫鬟有些著急,暗自裡扯了扯春桃的衣袖,那個年歲小的丫鬟見春桃不開口有些著急,出了聲,“公主,這不合適。”
  三公主正同杜瑩然興致勃勃說話,冷不丁被潑了冷水,心中便有不願,見著丫鬟開口便說道:“怎麼了,月盈?”
  “公主您的身子。”那小丫頭咬咬牙,知道這樣說會讓公主不開心,但是還是說了。
  杜瑩然見著三公主的嘴也撅了起來,連忙笑著打圓場說道:“我教給公主的舞蹈是不礙事,若是不放心,可以記下動作,回頭到了宮中得到太醫和女醫的許可之後再跳。”
  三公主複又開心了起來,小腦袋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飛快點著,口中說道:“杜小大夫自個兒就是醫術高明的大夫,這舞,她說能跳就能跳。上次冬梅那個丫頭沒有帶上藥,我命懸一線,就是杜小大夫出手救的。”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讓杜瑩然覺得有些好笑。
  “為什麼喚我杜小大夫。”杜瑩然見著公主可愛,便同她逗趣。
  “因為你比我小呀。”三公主笑著拍了拍手掌,“我總算有個比我小的妹妹了,在宮中女兒家是我最小,在宮外同人交好,我也是最小的。”
  杜瑩然笑著搖搖頭,對著春桃說道:“春桃,月盈,你們看這法子可好?”
  春桃和月盈相視一眼,春桃開口說道:“月盈,既然杜大夫如此說了,奴婢記下動作便是。”月盈也終於放下心來。
  “若是跳舞,還需要換身衣裳,還有鞋子。公主請允我換身衣裳。”杜瑩然說道。
  “你快去。”三公主笑著說道,“我在這裡等著你。”
  上次從淩璿閣抱回了不少布料,有了好的布料,做衣裳的師傅也是請去的最好的師傅,至少要等十日的功夫,衣服才會做好,故而杜瑩然換好的衣裳讓人是齊灼華準備下的那些,三公主是個快言快語的,說道:“呀,真不好看,難怪你爹爹要帶著你去淩璿閣選布料。”
  杜瑩然微微一笑,眼睛一轉,說道:“這都是表姐替我準備的,她說我穿著極好。”
  “你表姐的眼光不好。”三公主毫不猶豫地說道,對著杜瑩然的衣裳仔細看,杜瑩然也順勢轉了個圈,讓三公主打量,“料子雖然好,但是這個顏色你撐不住,太糟糕的選擇了。”
  聞言杜瑩然不覺有些莞爾,三公主搖頭晃腦,說這些老氣橫生的話,十分好笑。她嘴唇微翹,要知道這具身子的記憶裡齊灼華模模糊糊說過自己有個貴人手帕交,具體的情況卻沒有多說。三公主原本是她書中安排給杜瑩然的,這樣的貴人,齊灼華又怎會放過,估計是生怕自己又搭上了公主,就沒有在自己的面前多說。所以杜瑩然斷定,齊灼華定然是同三公主交好的,現在聽著三公主在不自覺之中詆毀齊灼華的眼光,杜瑩然便覺得好笑。
  “你笑什麼。”三公主有些好奇地看著杜瑩然輕笑,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顏,杜瑩然的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讓人打心眼裡覺得溫暖,忍不住彎起唇瓣。
  “我啊,我笑我那表姐被公主誤會了呢。”杜瑩然故作嚴肅說道,“所有的舞服她一件,我一件,可惜我穿著不好看,像是小孩子穿著大人裝一般。”說到最後又笑開了。
  公主也笑著拍拍手,“她送你的禮物不好,就算作為手帕交要好,也沒有必要一模一樣的舞服,你壓不住這樣的顏色,你應當用活潑的色調,你那表姐眼光不好給你送禮也不上心……”公主搖搖頭,連忙說道:“不說她了,你快告訴我,我能跳什麼舞蹈?”
  杜瑩然也繞開了這個話題,對公主聞聲說道:“若是跳舞,首先需要活動身上的關節,暖了身子方可跳舞。”說完一一講解了熱身動作。約摸半刻鐘的時間,三公主忙不迭點頭,還招呼身邊的春桃說道:“春桃,你記性好,都記下來,回去我要練的。”
  春桃自然點頭稱是。
  杜瑩然微微一笑,說道:“公主瞧好了。”杜瑩然跳得動作,都是舒展身子的動作,不少動作甚至是從瑜伽之中化用而來,這樣的動作,讓三公主一下子臉就垮了下來,喃喃道:“這算什麼舞蹈。”面上是止不住的失望之色。
  杜瑩然毫不意外三公主的表情,笑了笑說道:“公主身邊可有人會撫琴,如夢調?”如夢調是一首舒緩的曲調,其實有些驚心動魄的舞蹈並不在於高明的舞技,而在與舞與曲的交融,在於情感的表達。
  “我就會。”三公主眼睛一亮,“讓我替你撫琴,你跳舞嗎?”
  “勞煩公主為我撫琴,我跳給公主看。”杜瑩然笑著說道,剛剛的動作讓她的臉頰發紅,一雙眼睛亮的幾乎要滴出水來。鳶尾進入房間抱琴,杜瑩然對著劍蘭說道:“去拿一把油紙傘來。”
  三公主也想看看杜瑩然能跳出什麼樣子的舞蹈,等到鳶尾抱琴放在石桌上,便撫一曲如夢調。
  杜瑩然腳尖輕盈,用上了些芭蕾的表現手法,卻沒有將腳尖完全立起,撐著傘,背對著三公主,只露出天青色的背影,隨著舞曲的進行,露出一點側面撫著手中的合攏的傘,如同溫柔的情人,如夢調本就是情人的戀曲,三公主從未想過杜瑩然能有這樣可以說是簡陋的舞姿錶帶出情人的哀思。平素見過其他舞樂院的人跳如夢調,沒有想到竟還可以這般的舞蹈之法。她可以說是目不轉睛看著杜瑩然舞蹈,想像此時在院子中起舞的人就是自己。此時風起杜瑩然足尖點地風把長袖灌滿,緩慢並不激烈的舞姿完全抓住了三公主的眼,三公主撫琴錯了一個音,連忙輪指把音混過,杜瑩然破音之時猛然又撐開了油紙傘,雙手環胸飛快轉一個圈,反彈琵琶一般定格住自己的動作。
  杜瑩然只跳了一小段,然後止住了動作,笑著上前說道:“我只想到這麼一點兒,我這般一個人舞蹈發揮有限,若是兩人配合,或者是多人配合,又有新的舞蹈風格。”
  三公主的眼睛可以說是在閃閃發亮了,握住了杜瑩然的手,“教我。”接著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身子不好,眼巴巴看著人跳舞,心中總是無比豔羨。我,我認識一個舞樂院的姐姐,跳舞跳得很好,舞姿之中的風采,灼燒了我的眼。那舞蹈真美。”三公主喃喃地說,“但是我跳不成,我有心疾,那般濃墨重彩的舞蹈,我跳不出。”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鼻音,似是有說不出的委屈一般。
  杜瑩然拍了拍三公主的背,三公主悶悶埋在杜瑩然的懷中一陣,才說道:“明明你比我小,你都還沒及笄。”
  杜瑩然失笑,若是輪上心理年紀,她可是要比公主大,畢竟公主生於宮中,是皇后的唯一嫡女,可以說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加上身子體弱,自小便嬌養著的。
  “讓你看笑話了。”三公主從杜瑩然的懷中出來,仰著頭,眼眶裡還帶著濕漉漉的淚,鼻尖也紅紅的,惹人憐惜,“杜小妹子,你要教我跳舞。”
  “我的好公主。”杜瑩然笑著拍了拍她的背,“我一開始就說了是教你的。剛剛這些動作,若是春桃沒有記住,我再跳一遍,得到首肯了,你就可以跳舞了。”
  “太好了。”三公主破涕為笑,從杜瑩然的懷中鑽了出來,對著春桃說道:“你記住了沒有?”
  春桃站起來行了個禮,上一次聽杜瑩然說話,便知道她十分有條例,不會做無把握的事情,現在見到了杜瑩然的舞蹈,幾乎可以肯定,這樣的動作公主是可以做的,說道:“奴婢已經記下了。”
  “那就好。”三公主拉著杜瑩然坐下,說道:“你跳得很好,我也經常去舞樂院的,為什麼從未見過你。雖然動作很簡單,但是我聽舞樂院的師傅說過,最重要的是舞蹈和曲樂的想和,還有融情于景。剛剛起風的時候,你那個動作好美。你怎麼沒有去舞樂院?”
  杜瑩然想到了齊灼華,諷刺一笑,“我先前不開竅,怎麼跳舞都跳不好,誰知道有一天開竅了,就跳好了。”
  三公主似懂非懂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如果你現在去舞樂院,定然可以的。”
  杜瑩然笑了笑說道:“不必,我馬上便要及笄了。”各院收女子進學,是七八歲的年紀,最年長的姑娘聽說是二八年華也就出來了。
  “什麼時候?”三公主的眼睛一亮,“杜小妹子,我也要參加。”
  “公主能參加我的及笄禮,是我的榮幸。”杜瑩然笑著說道,“下個月月初就是。”
  三公主笑著說道:“我會來的,你還沒有及笄,我年長與你,你不要喊我公主了,喊我……喊我二姐姐便是。”
  “還有一個姐姐是誰?”杜瑩然已經猜想到所謂的大姐姐便是齊灼華了。
  三公主想也不想開口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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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醫館(六)

  “不告訴你。”三公主硬生生咽下了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看著杜瑩然的表情帶著些許錯愕,三公主帶著狡黠的笑意,“你知道有個大姐姐就好,她這段時間忙,等到時候你親見著好了,若是親見她才會有驚喜,我現在說了,你也不知道她是誰呢。她性情端莊大方,我母后也欣賞她呢。”
  杜瑩然失笑道:“那我就不打聽了,等著公主替我引薦。”
  三公主重重點頭,耳珠上的耳襠因為她的動作發出悅耳的聲響,口中說道:“沒問題,等到父王萬壽節過後,她也就忙完了,我帶你認識她。”三公主眼睛一轉,對杜瑩然招了招手,讓她附耳。
  “你可不可以和我一塊兒跳舞。”三公主說道,“我想,我們一快一慢,跳給父王祝壽的歌曲。”三公主生怕春桃和月盈聽到了,聲音壓得小小的,溫熱的呼吸噴在杜瑩然的耳廓上。“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三公主聽著杜瑩然,雙手捧心,似乎很怕得到杜瑩然否定的答案。
  杜瑩然微微一愣,笑著說道:“晚些時候再說,等先讓太醫看看這舞合適不合適。”
  “好。”三公主聲音軟糯如此應和道:“那晚些時候我再過來,你可以先想想嘛,有什麼好看的,寓意好的舞蹈。”
  “恩。”杜瑩然彎起了眉眼,點頭贊同了三公主的話。
  “時候也不早了。”三公主說道,“我先沒有想要出來這麼久,本來還說去舞樂院的呢。算啦,還是不去了,等到萬壽節的時候,再讓華姐姐看到我舞蹈。”
  “華姐姐?”杜瑩然越發肯定是齊灼華了。
  “恩。”三公主點頭說道,“你也同我喊她華姐姐便是。等到萬壽節過後,我替你們二人引薦。華姐姐也常替我可惜不能跳舞,等到時候我嚇她一跳。”似是想到那樣的畫面,三公主掩著嘴咯咯笑了。
  “恩。”杜瑩然也想要看到那樣的畫面,齊灼華的表情定然是精彩極了。
  春桃月盈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出了院門,送三公主到了巷子口,便有朱漆馬車靜靜候著,“好了,我先走了。”三公主說道,拍了拍杜瑩然的肩膀,對著她眨眨眼,“杜小妹子,別忘了我最後交代你的事情。”
  “好,忘不了。”杜瑩然失笑著說道。
  見著馬車遠去了,三公主還掀起了簾幔,見著杜瑩然還站在原處,伸出手揮了揮,杜瑩然也揮了揮手,越發覺得三公主性情天真爛漫。微風沙沙,杜瑩然立於原地,想到了齊灼華,面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齊灼華為了萬壽節的歌舞恐怕是費盡了心思,一心想要出彩,可惜了,現在有三公主的舞蹈在前,齊灼華的歌舞,無論如何都拔不了頭籌。到時候齊灼華看著自己跳舞,恐怕更是眼珠子要瞪出來。萬壽節的歌舞,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她要同三公主跳得好,跳得出彩!這樣的畫面,杜瑩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心中默念著,萬壽節三個字。
  感受到自己身上落上了披風,杜瑩然抬眼看著了劍蘭,這丫頭剛剛不知道什麼時候捧著披風跟在了後面,杜瑩然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爹爹的藥鋪裡再坐一坐。”
  “是。”劍蘭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再到了藥鋪裡,杜瑩然剛剛起了波瀾的心複又平靜下來,教公主跳舞也就罷了,同公主一塊兒給聖上拜夀,杜斐會擔心嗎?為人父母心,杜斐願意她出這樣的風頭,願意她冒著風險嗎?
  心中裝著事,杜瑩然咬著下嘴唇,這樣的表情讓杜斐見著了,問道:“你心中裝著事?”
  杜瑩然想了想,說起了三公主要同她學舞蹈的事情。
  杜斐略一沉思,說道:“既然如此,你便好生教公主。公主身有心疾,面色蒼白,適當的活動筋骨對她有好處,我相信瑩然你會把握好分寸。”
  心頭滑過一道暖流,整個人都帶著暖洋洋的熨帖,這就是她的父親,他相信自己,杜瑩然點點頭,“好。”杜瑩然說道,“爹爹,公主邀我一同跳舞,那一日給聖上祝壽,合適不合適呢?”杜瑩然最為在乎的便是眼前的人了,雖然想要看到齊灼華鐵青的臉,但是她不想讓杜斐有絲毫的擔心。
  想著多年以來杜瑩然對舞蹈一直沒有放下,齊灼華去了舞樂院,女兒沒有去,指不定是心中的一個心結,便溫言道:“公主無論跳得好壞,聖上都會欣喜,你且也放下心來,切莫擔心受怕。既然是公主相邀,她願意與你親近,也是好的,這麼多年,你也只同華兒一人交好。為父這麼多年來見了不少的人和事,看得出來公主的性情醇厚,畢竟是嬌養大公主,許是有些小細節注意不到,瑩然也切莫同公主置氣,她一時考慮不到罷了。”
  是啊,齊灼華把“杜瑩然”圈在了齊府之中,讓她只有一個好友,離開父親,搶走了屬於她的婢女她的姻緣,就連著三公主也當是屬於“杜瑩然”的密友的。杜瑩然垂頭閉上了眼,掩住了眼眸裡的些許脆弱。那是為原本的杜瑩然的可惜。
  “爹爹,我知道了。”杜瑩然再次仰頭的時候,又彎起了眉眼,“三公主讓我同她姐妹相稱,性子十分可親,我親近她還來不及,不會同她置氣,爹爹放心。至於說給聖上拜夀,我會好好想一隻曲子,要跳同公主跳一支很好的舞蹈給聖上拜夀。咱們大雍朝的皇帝,都是聖君,難得公主給了我這樣好的機緣,可以共同給聖上跳舞祝壽,祝福他萬壽無疆。”
  “當今天子確是聖明之君。”杜斐向天拱手如此說道,“瑩然盡心而為便是。”
  杜瑩然點點頭,聽到杜斐的話,讓她下定了決心做好這只舞蹈。
  公主舞蹈的動作不會太難,節奏也要慢,那麼她的舞步就要突出一個快字,這就對舞者的體力有要求,杜瑩然在還沒有編排舞曲之前,取了沙袋綁在腿上跑步,就算接下來一整天去藥鋪的步子也軟綿綿的,也堅決不取下沙袋。杜斐見著心疼,杜瑩然就仰著臉笑著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身,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我只是勞筋骨罷了,爹爹莫擔心,我心中有數。”
  杜瑩然平日裡跳舞也加上了飛旋翻轉等有技巧性的動作,動作的華美瑰麗配上新的舞服,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和大氣。杜瑩然跳舞的時候,幾個丫鬟看著,每見著杜瑩然做出技巧性極高的動作,便口中發出驚呼聲。
  “若是誰想要跟著跳,便一塊兒來。”杜瑩然笑著說道,便見著小丫頭們連連擺手。
  等到第三日,公主再來了院子,一進門的時候,見著了杜瑩然就急急忙忙說道:“太醫說了,沒事情。這兩天我每天都跳呢,我母后說我氣色好了,唇瓣像是塗了口脂一般。”
  杜瑩然笑著應了聲,“原本適當活動筋骨就是好的,我教二姐姐的動作,本就不會累著的。”
  三公主重重點頭“恩。母后也不讓我跳久了。什麼事情都過猶不及,這個道理我懂,杜小妹子。”說起杜小妹子四個字的時候,三公主拉成了聲音,說不出的歡快。
  “二姐姐懂這個道理就好。”杜瑩然說道。
  “怎麼樣?”三公主神神秘秘把杜瑩然拉到一邊,“你有沒有排舞?”
  “還沒有。”杜瑩然話音剛落見著三公主表情失望的樣子,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道:“公主別急,我大概有了想法,只是還需要同你商議一番。”
  “你快說。”
  “問題就在曲子上,若是歡快大氣的曲子,是有現成的,只是我想問問公主有沒有什麼特別想用的曲子。”
  “特殊意義的曲子嗎?”三公主沉思道,“讓我仔細想想。”
  杜瑩然說道,“公主也不急,這段時日你在宮中就練我上次做的那些動作,今個兒再教你一些,無論什麼曲子,最終都有大半可以用上。”
  “好。”三公主笑著捏了捏杜瑩然的臉頰,“杜小妹子說的有理,曲子也十分重要,既然你編排了舞蹈,曲子就交予我好了。我記得我師傅這次也要給我父王拜夀,我讓她給我們奏曲子好了,豈不是正好?”三公主越想越得意,說道:“原本華姐姐也想著讓我師傅奏曲,我師傅沒有答應,我這次啊,非要讓他答應不可。我一定讓她答應。”
  杜瑩然說道:“也不一定非要用新曲的。”
  “既然有新曲,咱們就用新曲。”三公主喜滋滋地說道:“我要跳就要跳最好的。”
  “你也說了,華姐姐上次沒有答應。”
  三公主的表情又有些猶豫,小聲說道:“你這幾天選個類似這樣的舞蹈跳一跳,若是你跳得不好,我師傅也是有可能不答應的。上一次華姐姐就是這樣。”
  杜瑩然微微一笑,“你放心,既然要跳,我自然要跳得最好,不過,二姐姐,若是因為我跳得不好,你師傅不肯給我們伴奏,你也不許怪我。”
  “不會不會。”三公主笑著說道,“哎,和你這樣一說,我覺得師傅那裡夠嗆,我還是早點同她說,讓她過來一趟好了。若是不能行,我們也早早選個新曲子。”
  杜瑩然自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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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0 20:57:23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舞樂(一)

  第二日隨著三公主來得,還有另一個人。
  杜瑩然見著此人,神色有些恍惚,沒有想到三公主的曲樂師傅竟然是他。
  約摸三十多歲的年紀,一襲天青色長衫,腰間懸著一枚玉佩結著湖藍色鑲銀紅色的絡子,腳下是黑色短靴,杜瑩然知道眼前的人實際的年歲有四十多歲,時光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一雙眉眼冷淡薄唇抿起,似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杜瑩然知道他的原因也很簡單,此人名諱為王行之,是舞樂院的院長,當時入舞樂院的考核便有他的參與。原本的“杜瑩然”跳舞跳得不好,齊灼華又時常故作漫不經心提起此人的嚴厲和苛責,讓原主心中萬分緊張,在那次的考核上,“杜瑩然”最終出了大醜,跳舞竟犯了初學者都不會犯的同手同腳的錯誤,還被自己的手腳絆倒在地,萬分狼狽。甚至惹得其他考核之人輕笑出聲,讓原主狼狽退場,甚至不敢去看王行之的眼睛。
  王行之進入到了院子裡,便見著了迎在門口的杜瑩然,“這就是杜小妹子。”三公主的聲音歡快,往前走了幾步和杜瑩然並肩而立,說道,“師傅,杜小妹子的院子是不是很別致。”
  王行之仍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杜瑩然卻注意到王行之的眉目微微舒展,“杜瑩然,我是見過你的。”他的聲音清冷帶著獨特的韻律。三公主性子天真加上學習樂曲頗有天賦,王行之素來對待這位真傳弟子青眼相待,王行之也知道三公主唯有一點遺憾便是因為心疾不能跳舞,這次在萬壽節上給聖上拜夀,原本是兩人奏曲給聖上拜夀,誰知道昨日裡三公主興匆匆過來,說要和杜瑩然一塊兒合舞。王行之仔細打量,便覺得眼前的杜瑩然他似乎有些印象,只是半晌也沒有想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見過杜瑩然的。
  杜瑩然笑著說道:“被王院長看出來了,我參加過舞樂院的考核,院長對我印象深刻也是正常,當日裡我可是出了大醜呢。先是同手同腳,然後居然自個兒把自個兒絆倒了。”杜瑩然說這話的時候,垂下了頭,像是羞澀萬分的樣子。
  杜瑩然的話也喚醒了王行之的回憶,想到了杜瑩然那時候的醜態,複又皺起了眉頭。
  三公主見著王行之的表情,連忙說道:“師傅,常言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得先看看杜小妹子跳舞跳得如何啊。”接著又對杜瑩然擠擠眼,“你還有這般的時候,我想一定很好笑。”
  “可不是。”杜瑩然笑著說道,“當時就有人笑出了聲,我從地上起來,也顧不上看別人的表情,就匆匆忙忙出去了,那一次的考核就這樣了。”
  “你還有這樣的時候,可惜沒讓我看著,一定很好笑。”三公主笑著說道。
  “恬然。”王行之眉頭擰起,喚著三公主的名諱。國姓為鄭,三公主的名諱為鄭恬然。
  三公主如同受驚了一般,怯生生看著王行之,垂頭說道:“師傅,我……”看著師傅對著自己頷首,三公主對著杜瑩然說道:“我不是笑你,我只是……”
  杜瑩然按了按三公主的手背,“我啊,自個兒回想當初都覺得有趣的緊,你瞧,無論當時如何,我現在跳舞跳得不錯。”
  三公主重重點頭,對著王行之說道:“師傅,她跳得很好。”不過因為剛剛被師傅那般喊了名字,說話怯生生的,底氣不足。
  王行之見杜瑩然的笑容坦蕩,知道她是不介懷的,對著杜瑩然溫言道:“舞者於臺上跳舞,不可過於緊張,也不能不緊張,你上次便是太緊張的緣故了。春桃給我跳過你編排的舞蹈,有些意思,要知道三公主跳舞的節奏不能太快,可是若是祝壽的舞,跳得太慢,也很難表現出歡沁的意味,我想知你如何來排這齣舞。”
  杜瑩然說道:“兩人合舞,我想節奏是一塊一慢,王院長可否彈奏那預備拜夀的曲目。”
  劍蘭取了琴,杜瑩然也換上了舞服,細心凝聽王行之的舞樂,等到一曲完畢,細細思量如何同這樂曲相配,因為匆忙只聽了一遍,只取了自己印象最深處的旋律推敲。
  杜瑩然在推敲的時候,三公主捧著茶杯,一會兒喝一口水,顯然有些緊張,王行之同樣捧著茶盞,看著藥田之中姿態各異的仙鶴。約摸一盞茶功夫之後,杜瑩然笑著說道:“還請王院長再彈奏一遍舞曲,零零碎碎想到幾個動作,您看看是否合適。”
  王行之並沒有答話,手中的琴音再起。等到了高•潮部分迭起時候,杜瑩然也猛地動了,三公主緊張瞧著杜瑩然的動作,只見她手中的大袖舞起,雙腳•交替,飛快轉著圈,每一個落腳點都踩在激昂的琴音上,忽的動作一停,隨著琴音柔和,杜瑩然的動作也是柔情似水,足尖輕點地面宛若輕飄飄的柳絮隨風飄蕩,杜瑩然的一靜一動一張一弛,杜瑩然的動作若是快起來的時候極快,若是靜起來的時候,則是擺出妙曼的姿勢。咋一看似是零落的不成舞蹈,王行之卻微微頷首,須知這是雙人舞,三公主因為身子的緣故跳做不得太複雜的動作,杜瑩然這般的跳法正好和三公主的動作想和。而且杜瑩然的記憶不錯,能夠記住高1潮時候的節律,融情於琴音之中。瞧著杜瑩然的舞蹈,王行之想到若是當初她有這般的水準,早就進了舞樂院,眼前這丫頭倒也有恒心,就算是沒有進入舞樂院,仍然勤練不停,王行之看得出杜瑩然的水準甚至要比不少已經出舞樂院出來的舞者要高,王行之還知道杜瑩然同三公主的相識,是因為杜瑩然還有一手好醫術,如此兩項,便讓王行之十分欣賞眼前的杜瑩然了,世人認真做好一件事情便難,若是將兩項完全不相干又極難的事務做好,就更難了。
  王行之停住了琴。
  三公主有些緊張地問道:“師傅,怎麼樣?”
  “可以,萬壽節上,我給你們伴舞。”王行之微微頷首,如此說道。
  王行之的話音剛落,惹得三公主一陣歡呼,“太好了。”
  王行之瞧著三公主的樣子,微微一笑,想到上次三公主帶著齊灼華央求自己伴舞,雖然看得出齊灼華是用心準備了的,王行之仍是覺得平平不可說出彩。王行之作為舞樂院的院長,並不是每一年的萬壽節上都會給人伴樂,只有所排的歌舞有新意出彩的時候,他才會出手。而杜瑩然的舞蹈若是一動一靜兩人合舞,當是不錯,最為難得便是這舞蹈是三公主的心意,只要杜瑩然跳的不是太差,王行之便準備給兩人伴舞了。
  杜瑩然見著王行之的表情,大約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杜瑩然有心想要在王行之面前表現,想到原身在王行之的考核面前那麼狼狽,此番表現一番,也算是償了原主的夢了,便對著三公主說道:“公主你可會作畫?”
  “會。”三公主點點頭,“我擅長山水花鳥,還有魚蝦也不錯,仕女是不擅長的,馬畫得也不好,上次作畫的師傅還說過我。”掰著手指細細說著。
  杜瑩然聽著三公主的說辭,面上帶著笑,看著王行之他的面上也是帶著如出一轍的微笑,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別開了臉,杜瑩然想著齊灼華所謂的王行之此人嚴厲苛責大約是杜撰的,對待三公主的態度,可以看得出,王行之並不是一個苛責的人。
  “那便好,”杜瑩然點點頭,然後對著王行之說道:“院長,這舞蹈的前半段是我同三公主合舞,而後半段,我另有主意。”
  王行之抬抬眼,說道:“可是讓三公主作畫,你在旁邊跳舞?”這個主意並不算高明,但是作畫的人是三公主,是聖上最疼愛的嫡女,一下子便讓這個節目比先前更加出彩了。
  “我和三公主都是一邊跳舞一邊作畫。”杜瑩然說道。
  王行之也有了興趣,原本以為是三公主靜靜在一邊作畫,杜瑩然跳舞,現在看來竟然不是。
  就連三公主也睜大了眼睛,說道:“可是水墨舞?用水袖蘸著墨汁跳舞?這個我跳不來。”
  杜瑩然搖搖頭,“自然不是。”那種水墨舞需要用上巧力,這正是三公主所欠缺的。
  讓人取了一扇屏風上面覆著宣紙,劍蘭同鳶尾兩人分立在左右,劍蘭所做的是把筆落上墨汁,杜瑩然腳步輕快跳著舞接過了劍蘭遞來的筆,在屏風上懸著的宣紙重重畫上幾筆,便把用過的筆遞給了鳶尾,舞動到屏風前側方腳步輕快跳著舞蹈,之後又轉到屏風來,再次畫了幾筆。“便是這般了。”杜瑩然索性畫完了怪石嶙峋,把筆交給了鳶尾。
  “你這法子有趣。”三公主拍著手笑著說道。
  “確實不錯。”王行之也讚歎說道,又有舞蹈,又有具體送給聖上的書畫,可謂是兩全。
  杜瑩然微微一笑,“得了院長的讚歎,我也算了了當初的心願,當時去舞樂院考核的時候,可謂是萬分緊張。”
  “看你舞蹈,也算是下了些功夫。”王行之說道,“十分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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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舞樂(二)

  王行之離開之前留下了早已準備下的曲譜,杜瑩然叮囑了三公主在還沒有排好舞樂的時候也要做基本功,拉筋開背,三公主自然是忙不迭點頭。“好啦,我三日後再來的時候,可就要開始跳舞了。”
  杜瑩然微微一笑,“我的好二姐姐,你就放心吧。”
  “杜小妹子人雖然小,做事情我是放心的。”三公主老氣橫秋地說道,還沒有說完,就咯咯笑了,少年時代的笑容總是來得莫名其妙,笑得毫無陰霾。就連王行之也被三公主的笑容感染,嘴唇微微翹起。
  三公主離去之後,杜瑩然把曲譜往袖籠裡一塞,便去了藥鋪。自從進了十月,天氣是一天涼比一天,瞧著西方的陰雲沉沉,風又刮得緊,指不定是要下雨了。
  一踏入藥鋪,就見著之前診治過的沈子豪同杜斐交談甚歡。杜瑩然微微一怔,便見著沈子豪溫和對杜瑩然笑了笑,杜瑩然也對他微微頷首,腳步輕快繞過兩人,並不上前叨擾,而是去了後院裡溫書。跳舞的時候她會做到最好,醫術也是不能放下。
  小武這段時間同杜瑩然相處,也知道杜瑩然的性情溫和,開口說道:“小姐你原本就學得好,還這般努力,真真是不給我留條活路。”
  杜瑩然手中的書卷卷起,在手心裡敲了敲,說道:“若是我懶惰了下來,第一個不依的就是我的爹爹了。我想著要繼承他的衣缽。”
  “說真的。”小武湊近了說道,“師姐你每日裡綁著沙袋練舞,又是忙著跳舞的事情,又是忙著看診,難道不累得慌。若不是這一陣歇一歇也好。”剛開始小武是喊杜瑩然小姐的,但是杜斐剛開始收留小武便從未想過讓他做下人,加上杜瑩然左右周旋,讓小武正式拜杜斐為師傅,杜瑩然則是做了小武的世界。
  “我能夠這般,這是因為樂在其中了。”杜瑩然對著小武挑挑眉,“若是不喜歡的,日日還須得去做,那是煎熬,跳舞我喜歡,學醫我也喜歡,這段時間雖然累了些,日子過得充實,我心中也是歡喜的。再說了,這學醫知道同科舉是一樣的,不進則退。每日裡多看幾個方子,在給人看診的時候便能少走些彎路。”
  小武又說了會打趣話,杜瑩然想到了外面的沈子豪,便問道:“我剛剛見著沈公子同我爹爹交談甚歡的樣子。”
  “沈公子和另一位孟公子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老爺的學問好,過來同老爺探討呢。”小武說道。
  孟公子,杜瑩然的手心中一跳,手指不自覺捏緊了書卷,很快又放鬆了開,說道:“我剛剛只見這了沈公子。若是還有孟公子,又在哪裡?”
  “孟公子身上不利爽。”小武說道,此時讚歎說道:“先前還聽人議論說孟公子是京中有名的芝蘭玉樹,今日裡見著果然是俊傑。但是樣貌便覺得見之忘俗。”
  杜瑩然抿了抿唇,“你見著了?”
  “恩。”小武重重點點頭,“我竟是不知道師傅還有這般的學問,孟公子和沈公子聽著師傅說起了文章,也是連連點頭,剛剛師傅還讓我回去了一趟,找了不少書卷呢。”
  杜瑩然的睫毛輕輕扇動,想著這位孟公子,口中覺得有些乾渴。見著小武提著燒開了水的紫砂壺,顯然是要給屋外的客人斟水,便說道:“讓我來吧。”
  “師姐……”
  杜瑩然伸手點了點小武的腦袋,嫣然一笑,“你剛剛還說我讀書得多,生怕我走到你前面太遠,我現在去外面招呼客人,豈不是正給你了機會讓你苦讀。”
  杜瑩然手裡提著紫砂壺,小武挑起了墨藍色的門簾,杜瑩然才從內間出去,便見著了孟舒志。一襲湖藍色長袍,腰間綴著魚躍龍門的玉佩打著櫻紅色的絡子,單單背手而立站在那裡便是一道風景,果真是如同挺拔的青松,見之忘俗。
  孟舒志見著杜瑩然手中拎著紫砂壺一身杏黃色繡紅梅的長褙子,□陪著百褶如意月裙,頭上陪著碧玉釵環,耳珠上懸著同色的耳襠,面上帶著可人甜美的微笑,兩個小小梨渦煞是可愛。孟舒志的眉頭微微蹙起,他這般認真觀察是因為覺得眼前的杜瑩然有些面熟。
  “孟公子。”杜瑩然微微一笑。
  “你認識我?”孟舒志說道。
  杜瑩然看著孟舒志微微上挑的鳳眸澄澈透亮,笑了笑說道:“曾有過一面之緣。曾經在書局裡,見過孟公子同柳姑娘。我十分印象深刻呢。”
  這般一說孟舒志也想起來了,眼前的女子偷聽柳蓮安同自己說話,孟舒志的眉頭皺起。
  是個瞞不住情緒的人,幾乎什麼情緒都可以在他眼中看到,杜瑩然見著孟舒志的樣子便知道在自己走了之後,柳蓮安說了自己什麼,畢竟那柳蓮安工於心計,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上一次在書局裡看醫書入了神,大概是站在那裡久了,讓柳姑娘同孟公子你誤會了。”
  孟舒志對書最為敏感,聽到杜瑩然的話立即就想起來上一次杜瑩然手中確實抱著的是醫書,她家本就開了藥鋪,如此看來說不定上次是個誤會,想到這一節,孟舒志舒展了眉頭,溫言道:“許是這般。杜姑娘,我來替你拿壺。”
  伸手欲拎壺,無意之中碰著了杜瑩然的手背,“你是客人,這般不合適。”杜瑩然腳步輕盈走在了孟舒志的前方,也就沒有見著了孟舒志耳根上的紅。
  孟舒志跟在杜瑩然的身後,注意到杜瑩然的步伐如同踏著舞樂的節奏上一般,而耳襠發出的清脆的聲響,是給她的樂曲。
  “孟公子請坐。”杜瑩然側開身子,讓孟舒志入座之後,給幾人斟了茶水。
  杜斐看了杜瑩然一眼,今日裡孟舒志和沈子豪同來向他探討學問的時候,他本是打算拒絕,畢竟多年來他浸染醫術之道,科舉已經放下了。可是知道了孟舒志的來歷之後打消了主意,杜斐剛剛一直在觀察孟舒志,目光晴朗為人也是嚴謹自律,側面打聽了他的生活,如同齊家說的那般,無一處不妥。
  “沈公子的身體可好了,那一兩銀子可花得值得?”杜瑩然巧笑嫣然,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坐在了杜斐的身邊。
  “杜小姐醫術果真高明。”沈子豪淺笑著說道:“我這毛病自小跟著我,聽著杜小姐的話,每每難受的時候按著檀中穴,便好多了,只等到了三九天,杜小姐予以根治。”
  “那便好。”杜瑩然微微頷首。
  孟舒志開口說道:“杜姑娘既然有如此的醫術,為何不入醫術院。子豪的咳症是老毛病了,現在已經好了大半,由此可見姑娘的醫術高明。”
  “先前我住在舅舅舅母的家中,有一表姐相伴,那時候一門心思轉在舞樂之中。”杜瑩然說道,“故而那時候沒有入醫術院。”
  “原來是這般。”孟舒志微微頷首。
  杜斐有意繼續同孟舒志長談,便說道:“瑩然,既然沈公子來了,你便同他說說平日裡潤可治肺的方子。孟公子不妨跟著我一道,剛剛小武還漏了幾個冊子。”
  孟舒志的眼睛一亮,便站了起來對著杜斐長揖,“今日裡受到先生的點撥,感激不盡。”
  杜斐笑著說道:“原本我當那科舉之道已經疏遠了,誰曾想著一直還在心中。後生可畏,兩位公子高才,杜某也領教了。我膝下只有小女,這些東西原本只是擺在家中,無甚用途。”
  沈子豪開口說道:“我同舒志兩人,抄寫完之後,會還于先生,先生留著做個念想也是好的。”
  杜斐原本送人便是因為欣賞孟舒志,在他心中想著杜瑩然既然要嫁給孟舒志,那麼這些書無非是提早給他罷了,不過此時沈子豪這般說,他也就應了下來。
  “子豪兄,等會我再來尋你。”等到沈子豪頷首,孟舒志便跟著杜斐離開了藥堂。
  杜瑩然見著兩人離開之後,對沈子豪說了兩個食療的方子之後,細細說了服用的注意事項,接著說道:“等會我寫下來,你帶回去便是。”
  “如此就有勞姑娘了。”沈子豪笑著說道,“這方子可需要另付一兩銀子。”
  杜瑩然也笑著說道:“這方子是贈送的,若是其他人來求,可是萬金來求呢。”
  兩人相視一笑,原本的陌生的隔閡感也消散了不少,杜瑩然“我有些好奇,沈公子是如何知道家父曾科舉的事情。”
  “這是因為我的好友孟舒志了。”沈子豪淺笑著說道,“上次他見著我,說起我的咳症好了許多,他便問我那家大夫給我看的,我說了杜大夫的名諱,他竟是知曉的,帝師之家,常有些世面上見不到的東西,例如往些年的科舉試卷,孟府都收錄著,故而才有了我同他的來訪。”
  作者有話要說:讓男主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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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舞樂(三)

  杜斐同孟舒志進了院子,劍蘭一見著孟舒志便是眼皮子一跳,連忙給兩人蹲了福禮。
  “吳嬤嬤呢?”杜斐問道,宅子庫房的鑰匙是在吳嬤嬤的手中的,剛剛小武回來一趟還沒有拿到的還有三本冊子,是放在庫房裡了。
  劍蘭垂首說道:“奴婢這就去請吳嬤嬤。”劍蘭提著裙擺匆匆忙忙離開。
  孟舒志則仔細打量這個院子,院子的佈局和其他的宅子皆是不同,藥田裡的仙鶴引了他的注意,接著便是那一大塊兒扇形大理石砌成的平地,還有繞著院子的方形的小道。
  “這都是我女兒平整出來的,早晨的時候繞著院子小跑,接著便是我打五禽拳的時候,她則是跳舞。”杜斐見著孟舒志的目光,便主動開口說道,“說是不能身子上必須要跟得上。”
  “太祖也曾言過,有了強壯的體魄才能讀好書。”孟舒志的目光贊許,“我祖父也將這一點寫入了家訓之中。令嬡不僅醫術學得好,也擅長舞樂?家妹素喜跳舞,現在舞樂院學習。”孟舒志因為這個發現對杜瑩然又多了些好感,無論是做什麼,都須有強健的體魄。
  “她啊,”杜斐笑著說道,“確實有些興趣,唯一遺憾的便是沒有進入舞樂院了。你家中還有個妹妹?”
  劍蘭請了吳嬤嬤正快速走來,因為搬入到院子裡的時候就整理過一次庫房,庫房之中並無久未有人居住的空蕩之氣。杜斐對著吳嬤嬤說道:“我自己來尋便是。”
  吳嬤嬤依言退下。
  劍蘭此時去了繡房,扯了扯鳶尾的衣角,輕聲說道:“老爺是同孟公子一塊兒來的。”
  “哪位孟公子?”鳶尾還沒有反應過來。
  劍蘭悄聲說道:“還有哪個孟公子?就是上次在書局裡遇上的,先在首飾店遇見了那位柳姑娘。”
  頓時鳶尾的印象就鮮明起來,那柳蓮安似乎是喜歡孟舒志的,垂首想了想說道:“小姐的事情,她自己心中有數。”
  劍蘭笑了笑,原本擔心鳶尾沉不住氣,此時看來並不是,也舒了一口氣,“是了,小姐是個有主意的,這樁事,等到晚些時候告訴她便是。”劍蘭是特地叮囑鳶尾兩句,兩人相處也是愉快,鳶尾的性子並不爭前冒尖,劍蘭又是伶俐會看人眼色的,加上又有吳嬤嬤的教導,這般的日子過得如魚得水,不由得慶倖出了齊府。
  此時杜斐正同孟舒志出了院子,孟舒志忍不住問道:“杜先生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才華橫溢,再後來身上有了官身,又為何選擇了遊醫天下。”孟舒志的聲音頓了頓,“先生高才,醫術也是頂尖,我曾留意過先生的消息,知道先生在江南的妙手回春之名。”
  “我家祖上原本便是醫藥世家,少時不喜醫術,所求為科舉之道,等到我夫人病逝,我便後悔了,若是當年我花些心思在醫術之上,或許就不會同她陰陽兩隔。”杜斐語氣平靜。
  孟舒志說道:“杜先生同尊夫人伉儷情深,讓人豔羨。杜先生,為官者造福一方,為醫則妙手回春,可算是殊途同歸了。”
  杜斐笑了笑,“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若是先前,一直遊醫也未嘗不可,現在女兒伴我膝下,這些年在外頗有些所得,如今留在京中,一來可以陪在女兒身邊,二來則是整理這些手劄了。”
  “杜姑娘年歲當不大,也有妙手回春之才。”孟舒志說道。
  杜斐聽著孟舒志說起了自己的女兒,目光變得柔和,說道:“她學醫上頗有些天分,假以時日,醫術定不弱於我。”
  孟舒志想到了那一日杜瑩然在書局裡抱著書本,淡笑著和自己解釋自己看醫術的樣子,想到今日一開始對杜瑩然的冷落,之後也少了一句正式的道歉,抿了抿唇。
  “舒志。”
  孟舒志有些尷尬,居然在杜斐這裡走了神,連忙道:“先生喚我冠玉便是。”冠玉是孟舒志的字了。
  杜斐頓了頓,說道:“冠玉。若是今後不嫌棄,有什麼不懂的,來藥鋪尋我便是,你同沈子豪明年開春了,也要入場了把。”
  孟舒志大喜,“杜先生高才,在下求之不得。”點點頭說道:“正是明年。”
  杜斐微微一笑,“你與我家是有些緣法的。”今日裡的一番接觸,加上先前齊家打聽出來的消息,杜斐對眼前的孟舒志可以說是十分滿意,若是孟舒志常來,與女兒多些接觸與瞭解也是好的。
  孟舒志一愣,開口道:“緣法?”
  杜斐笑著拍了拍孟舒志的肩膀,“你家長輩當是知道的。”
  孟舒志聽著杜斐的話,心中更加困惑了,“若是杜先生與家中的長輩相識,那麼為何從未聽起人提過?”
  杜斐面上的笑容越發擴大,只是輕聲說道:“回去問你母親便是。”
  孟舒志只得暫時把這個疑問放在了心中。
  等到到了藥鋪裡,杜瑩然一見著孟舒志和杜斐過來,便站了起來,沈子豪也是如此。
  孟舒志走到了杜瑩然的身邊,低聲說道:“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杜瑩然一愣,繼而跟著孟舒志去了屋外,孟舒志深深給杜瑩然行禮,杜瑩然連忙說道:“孟公子為何行此大禮?”
  孟舒志說道:“上一次在書局的事情,在下欠姑娘一句道歉。”
  杜瑩然笑了笑,孟舒志的樣貌俊秀才學品行無一不假,才會讓柳蓮安心動了,緩聲說道:“孟公子,不礙事的,常言也道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也是我自個不好,讓柳姑娘誤會了。”
  “是我表妹身邊的丫鬟性情潑辣。”孟舒志說道,“與姑娘無關。”
  杜瑩然開口說道:“柳姑娘容貌生的楚楚可憐,讓人見著便心生憐惜之意。看容貌便當是個性情溫和的,就如同孟公子說得那般,當是下人的不對。”
  孟舒志點頭道:“表妹的身子不好,性情也柔弱,祖母便予了她性情爽利的丫鬟。既然是誤會,我回去的時候也會說與表妹聽的。”
  杜瑩然笑了,她笑起來原本就好看,這樣近得距離就讓孟舒志晃了眼,燦若春華不外乎如此了,杜瑩然清了清嗓子,說話還帶著笑意:“就勞煩孟公子轉告,若是讓柳姑娘那般的人物誤會我,我心中也是難過。”
  孟舒志因為剛剛杜瑩然的笑容,有些不敢直視她挽起的眉眼,微微偏著頭,正巧讓杜瑩然見著了他通紅的耳根,又惹得杜瑩然輕笑,便見著那紅暈加深。孟舒志說道:“回去的時候就同表妹說。”
  “好。”杜瑩然脆生生應了一聲,柳蓮安一心想要勾住她的表哥孟舒志,若是從孟舒志的口中冷不丁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杜瑩然有些遺憾不能見到那場景,畫面太美啊。
  孟舒志念了幾句論語,面上的熱度消散了之後,複又進了藥鋪,時間也不早了,便和沈子豪提出了告辭。
  孟舒志滿腦子杜瑩然的笑容揮散不去,便想到了第一次在書局的時候和杜瑩然初見,她手中拿著一柄摺扇,遮住了容顏唯有一雙眼睛璀璨奪目,宛如新月。這讓沈子豪發現了,笑著說道:“舒志,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孟舒志便說道:“杜先生說同我有些緣法。”接著說了自己的困惑,“先是讓我詢問長輩,後是讓我詢問娘親,難道杜先生是我娘認得的人不成?”
  沈子豪聽著孟舒志的疑惑,忽然就笑了,想到了杜斐自從知道了孟舒志的來歷之後那打量准女婿的表情,開口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應當是指你和杜家姑娘的緣法了。”杜瑩然一開始的時候治好了他的咳嗽,交談的時候沈子豪也可以感覺到杜瑩然頗有些見地,此時便開口如此說道。
  孟舒志一愣,仿佛自己腦海當中浮現的全是杜瑩然的笑容被沈子豪發現了一般,漲紅了臉低聲說道:“雲楓兄,切莫如此說,壞了杜家姑娘的清譽。”
  沈子豪笑了笑,“杜先生的意思是如此,原來今個兒得了杜先生的書,全是你的緣由了。冠玉你還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杜先生說了,這些書我們拿去便是,看來是知道繞了一圈都是自家人。”
  孟舒志經沈子豪的點破,心中也瞭解了杜斐所言緣法的含義,想到了杜瑩然笑起來時候的兩點梨渦璀璨的眼眸,也不言語,其實,若是未過門的妻子便是她,她生的真是嬌俏可愛。
  見著孟舒志的面色,沈子豪忍不住笑了,知道自己這位好友的心思恐怕都是繞在了杜瑩然的身上,開口說道:“我瞧啊,你同這及第巷子也是有些緣法的,掐指一算,若是無事時候當日日來此。”
  孟舒志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在這個巷子,我自然和這巷子有緣。”
  沈子豪又是大笑,“我以前總覺得我的咳症斷斷續續十分擾人,現在看來,原來還有如此的妙用,好極好極。”
  作者有話要說:唉唉,氣死柳蓮安~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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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0 20:57:53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舞樂(四)

  出了及第巷子,天氣越發陰沉了,孟舒志也不敢耽擱,便雇了馬車自己回到了東城區的孟府,西城區的巷子狹小仄憋,等到了東城區的道路,則漸漸寬闊了起來,
  孟舒志付了銀子,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腳步輕快到了門口。兩尊石獅子發須可現,雕刻的十分精細,婆子們就在門口候著,都知道今個兒少爺來回來,此時見著孟舒志便敞開了角門,更有腿腳快的小丫頭知會裡面去了。
  孟舒志身邊的小廝霈民早就回到了府中,故而一清早府中人就盼著孟少爺的回來,如同在平靜的水面投入了石子,孟府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孟舒志背著行醫的小箱,便到了書房,有一著褐色長衫男子正在臨窗的紅木雕花書案用心寫一張大字,男子同孟舒志有三分相像,夾雜著霜華的長髮束得整整齊齊,正是孟舒志的祖父孟憲潛。成為帝師之人,才學上的成就且不提,為人也是透徹豁達,孟舒志便是他自小教養的。
  孟舒志手腳放輕了把小箱放在了另一邊的書案上,他一直背著的藥箱是杜斐特地給孟舒志準備的,知道孟舒志所住的東城區和西城區有一段距離,特地讓他裝書用。
  “不是去了沈家那位小公子那裡,怎的,他看診還送了你一個診箱?”孟憲潛寫完一張大字之後,用雨後睡蓮筆洗淨了淨筆尖,懸好了狼毫筆,對著孟舒志說道,“他的咳症越可好了?我記得前些日子的書局賽也沒有辦法參加。”
  “今日裡去見了他,發現他的咳嗽已經好了。”孟舒志說道,剛剛在藥鋪之中,先是侃侃而談,之後見著了杜瑩然又有一絲窘迫,沒有仔細打量手中的藥箱,就著花梨木的紋理,雕刻一朵六瓣金梅,金梅的梅花蕊雕著小小的篆書的杜字。
  “從哪裡來的藥箱?”孟憲潛也走到了孫兒的身邊,“這箱子似是有些來歷。”
  孟舒志說道:“及第巷子新開了一家藥鋪,藥鋪的主人名諱上杜下斐,那藥鋪主人的女兒,杜家姑娘一手好醫術治了子豪。箱子是暫借與我裝書,等我抄完了這些,再送回去。”孟舒志打開了箱子,讓祖父看裡面的手抄冊子。
  孟憲潛翻看了手中的冊子,細細品讀之後說道:“杜斐,我知道他。他才學上造詣頗深,雖然是些舊物,你多揣摩也會受益匪淺。”
  孟舒志拱手說道:“孫兒自會潛心研讀。”
  孟憲潛說道:“昔日我頗為看好此人,可惜竟是棄官從醫。也罷,此人原本就聰慧,在外遊醫,也得了妙手回春的名頭。”似乎想到了前些日子妻子同自己說的孫兒的婚事,孟憲潛的目光柔和,笑了笑說道:“這般巧合,看來杜家原本就同你有些緣法了。”
  又是緣法兩字,孟舒志的耳根通紅,放在黃梨木藥箱上的手指也微微顫抖。
  孟憲潛瞧見了孟舒志的樣子,輕笑出聲,“看來你今個兒也知道了?杜家的丫頭,我雖然沒有見過,是你娘在禮佛的時候見著了的。丫頭年紀還未到及笄之年,原本想著過段時間再說,竟是沒有想到你先知道了,這不是緣法又是什麼?瞧你的樣子,是相中了那丫頭?”見著他快掛不住臉,止住了話,說道:“好了,杜斐的學問是不錯的,就算不是為了那丫頭,也只得多去拜訪。”
  見著孟舒志點頭稱是,就連耳根的紅暈都沒有退卻。想到曾經娘親問過自己心儀什麼樣的女子,那時候自己不過敷衍一說,笑起來甜美的,每曾想到竟真的尋來了如此的女子,笑起來的時候,如同星光映在眼眸之中,面頰上的梨渦煞是可愛。
  孟舒志近乎是狼狽地離開書房,面上的紅就連多念了幾句《論語》也遮不住。
  孟舒志的小廝霈民在書房外候著,孟舒志意外還見著了表妹柳蓮安,今日裡穿著一身紫綃翠紋裙,裝束素雅,發梢一朵素色的絨花,柳蓮安歡喜抬頭見著孟舒志面上尚未消散的紅暈,就連那清澈通透的眼眸也比往常亮了三分,柳蓮安微微一愣,勉強壓住心中的不安,語氣歡快地說道:“見著表哥紅光滿面可是有什麼喜事?”
  剛剛同祖父說的,不正是他的喜事?孟舒志剛剛聽著祖父打趣自己,這會兒當做表妹也是打趣自己,忙不迭作揖說道:“表妹說笑了。”
  柳蓮安噗嗤一笑,手絹掩唇笑著說道:“表哥作甚如此慎重,我何嘗打趣了表哥?”
  孟舒志只當是女眷都已知曉杜瑩然的事情,略一拱手,說道:“母親那裡還等著我,我晚些時候再同表妹說一樁事。”
  “那表哥記得來尋我。”柳蓮安說道,“前些日子外出禮佛,替表哥求了符,在屋子裡供著,等會好取給你。”
  “表妹有心了。”孟舒志說道,孟舒志帶著霈民遠去,柳蓮安面上的笑容淡了,撫了撫頭上的絨花,和如墨一前一後走著,“如墨,我知道你和老太爺書房裡的掃地丫頭關係好,去問問剛剛書房裡老太爺同表哥說了什麼。”
  “是。”
  柳蓮安勉強壓了自己心中的不安,說不定是其他的好事,若是說起了孟舒志的婚事,也不當是老太爺同他說起。
  孟憲潛是做過帝師之人,在書房裡的掃地丫鬟又怎能打探到消息?如墨無功而返,這讓柳蓮安忍不住低聲問自己究竟是不是他多疑了,或許是什麼別的讓表哥尷尬的事情。念叨的多了,就連自己也相信了這個揣測,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平靜了下來,對如墨說道:“你記得要說些我的傷心,也要提一提大小姐也擔憂我。”
  “奴婢知道。”如墨脆生生地說道,若是柳蓮安同孟舒志真成了,對她也是有好處的,故而總是鑽營這些事情。
  柳蓮安是在花園裡同孟舒志約見的,剛剛那個面色掛著紅的男子已經不見,複又是灑脫通透,柳蓮安定了定神說道:“這是我在靈隱寺給表哥求得符,祈求表哥高中,一生順遂。”
  “表妹有心了。”孟舒志從柳蓮安的手中接過符,“下次莫要如此了,考場之事,到底是要靠平日裡的功夫的。”
  柳蓮安在孟府久了,自然也知道孟府的一些忌諱,本朝太祖不言鬼神,而孟憲潛曾為帝師,孟家的家規之中便也多了不言鬼神之語,此時垂頭低語道:“表哥,是我的錯,我……下次不求便是。我原本只是……”後面的說話的聲音聲如蚊蚋。
  如墨在孟憲潛面前深深一叩首,說道:“小姐是因為心中難過,自從知道那……去了之後。”含含糊糊點名了柳蓮安未過門的夫婿的亡故,如墨接著說道:“小姐便總是萬分難過,覺得自己先是克了父母,現在又是……”
  “你起來便是。”孟舒志幼時有關一段時日和柳蓮安交好,自從去了書院之後,兩人也疏遠了不少,近些日子複又熟悉起來,見著柳蓮安眼眶微紅,口中一歎說道:“若是見著你這般,祖母也要傷心了,她最為憐惜你。命運之說最為不可信。”
  “我。”柳蓮安抬起頭,眼中的淚水簌簌下落,“我心裡苦呀,表哥。”
  如墨低聲說道:“聽說表少爺最近課業也鬆散了些,若是無事,表少爺不妨帶著小姐外出,散散心許也就好了,若不是表小姐近日裡忙著萬壽節的事情,也想要帶著小姐外出呢。”
  孟舒志想到了上次妹妹托人帶來了口信,那時候他還十分猶豫,畢竟男女有別,表妹如今也是亭亭玉立,而現在見著表妹自責難過,孟舒志便應承了下來。
  “麻煩表哥了。”面上猶自掛著淚痕,柳蓮安仰著臉露出笑容,如同雨後帶著雨珠的新荷。柳蓮安的心中十分得意,想著孟舒志答應的如此乾脆,莫不是心中也有自己?這樣想著,柳蓮安面上浮現了淡淡的紅暈,素來蒼白的面上如同施用了上好的胭脂。
  只是孟舒志的應承和柳蓮安的應承是大大不同的,孟舒志說道:“先前初秋時候子豪的身子不好,甚少外出,我……新近相識了一位姑娘,若是她也無事,到時候一塊兒外出走走吧。”孟舒志的想法很簡單,若是單獨帶著表妹極為不妥,第一個念頭就是帶上沈子豪,接著跳入他的腦中的便是杜瑩然了。孟舒志想著柳蓮安和杜瑩然之間還隔著書局裡的誤會,若是相見一塊兒解開了這個誤會豈不是更好,還有杜瑩然若是嫁給他了,也是要同柳蓮安往來的……想到了這裡,孟舒志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柳蓮安聽著孟舒志提起了姑娘,心中猛然一緊,口中溫和言道:“這位姑娘可是表哥的心上人?”面色微紅,似是不好意思出口一般。
  “這姑娘你也認得。”孟舒志心中念著《論語》,不讓面上的熱度上升,說道:“你可還記得上次書局裡遇到的杜家姑娘?”
  柳蓮安如何會不記得,那時候是她剛知道了未婚夫的死亡,在如墨的勸說之下,踏出去招惹表哥的第一步,此時卻微作詫異,說道:“表哥怎會同她相識?我記得她偷聽我們說話。”到底因為嫉妒,柳蓮安說出了詆毀之言。
  “她上次並未偷聽。”孟舒志解釋說道,“許是你這丫頭誤會了。”孟舒志看著如墨,如此說道,“你可還記得她上次看醫書?她那時候正看書呢。”
  柳蓮安心中每一處都在呐喊那杜家姑娘分明是知道孟舒志的,她絕對是偷聽自己說話,面上卻掛著柔柔的笑容,輕呼出聲:“原來是這樣,看來是如墨誤會了。”柳蓮安幾乎要吐血。
  “下次替你們引薦的時候,讓如墨這丫頭道個歉。”孟舒志說道。
  如墨見著柳蓮安一瞬間的表情扭曲,當機立斷說道:“都是奴婢的錯。”
  “出門在外,還是要多注意些。”孟舒志說道。
  “表哥還沒有說如何同她相識呢?”柳蓮安好奇地說道:“難道是表哥生病了?”說完上前一步。
  孟舒志往後退了一步,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是子豪的咳症。”
  柳蓮安停住了腳步,面上也飛起了紅霞,說道:“蓮兒還當是表哥你生了病。”
  孟舒志一瞬間心裡覺得務必怪異,因為知道柳蓮安的未過門的夫婿剛剛殤亡,也沒有往旁的方向去想,只是說道:“表妹有心了。”
  柳蓮安原本是最為欣賞孟舒志的知禮循禮,此時卻恨極了他的守規矩,“原來是沈家哥哥,那他的病可治好了?”
  “杜家姑娘的醫術高超。”孟舒志笑著說道,“已經是全好了。”
  無論如何也得再見見這個杜姑娘。柳蓮安心中下定了決心,又同表哥說了幾句才帶著如墨匆匆離開。
  假山後,一個碧青色的衣裙角一閃而過。只是被孟舒志口中口口聲聲的杜姑娘擾的心緒大亂的表妹同如墨沒有注意到那裙擺。
  作者有話要說:柳表妹正是書局那一次是第一次勾•引男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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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舞樂(五)

  柳蓮安提著裙擺離開了小巧亭閣之後,那碧青色衣裳的女子從假山後繞道而出,腳步輕快上前給孟舒志行禮,“少爺。”
  “聽風。”孟舒志同樣剛剛並沒有瞧見聽風的背影,此時停下了腳步,“可是祖母那裡有什麼吩咐?”這碧青色女子正是孟府老夫人身邊的第一得意之人,大丫鬟聽風。面容清秀氣質沉穩,挺直的脊樑把這身碧青色的衣裳穿出了別樣的味道。
  聽風點點頭,開口說道:“老夫人讓我同少爺說,等會到正廳裡用膳。”
  孟舒志點點頭,“知道了,我等會過去。”
  聽風行了一個禮,便躬著身子告退了,原本老夫人吩咐的是讓孟舒志立即過去,只是聽風瞧見了剛剛那一幕,便把時辰往後推了推。
  有小丫頭給聽風打了簾子,聽風進入了內堂之後,額前帶著深褐色抹額,頭髮抿得工整的婦人坐在紅酸枝羅漢床上,手中端著杯盞,便往聽風的動靜,便往她的後面瞧去,面上掛著笑,問道:“舒志人沒來?”
  聽風抬頭飛快瞥了一眼,輕聲說道:“回老夫人的話,我剛在後院裡見著了少爺,同少爺說等會來老夫人這裡用膳。”
  孟家老太太原本面上的笑容也淡了,說道:“都下去吧,留著聽風伺候就好。”丫鬟們魚貫而出。
  聽風上前同老夫人低聲說起了剛剛見著的景,表小姐柳蓮安含羞帶怯,如墨那丫頭更是鼓動著讓少爺孟舒志帶著柳蓮安出去。聽風說話儘量做到中正不依不偏,這也正是她得老夫人心的緣由之一。
  聽完了聽風的話,老夫人久久沉默,半晌才低聲說道:“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有這樣的心思。”老太太的聲音裡是掩不住的疲憊,歎了一口氣,“前些日子見著她每日裡難過得很,我便想著等到她緩緩了,另替她尋個好人家。竟是瞧上了舒志了。”兒媳婦外出禮佛,見著了杜家小姐,與她有些眼緣,又有高僧保媒,直等著杜家小姐及笄便會定下這門親事,柳蓮安這裡與孟舒志有緣無分。剛剛孟憲潛也同趙氏玩笑般說起了孟舒志的窘迫,老夫人玩心大起,也想著把孟舒志叫來打趣兩句,更兼囑咐兩句不可因為旁的事分了心思,誰曾想在聽風竟然見到了這樣的景。
  “少爺才華橫溢,品性高潔,同表小姐是自小相處,若是有些心思也是使然。”聽風說道。
  孟家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說道:“舒志恐怕一直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剛剛憲潛才同我說了舒志對杜家小姐有意。我原本還想著點撥舒志兩句,不可在考試前分了太多的心思,現在……”孟家老夫人歎了一口氣。孟家老夫人素來疼愛柳蓮安,現在聽著聽風說起剛剛的事情,覺得柳蓮安那訂婚多年的夫婿剛去,便這般有了心思,定然是身邊的丫鬟挑唆的,心中對如墨那丫頭有些惱火。“如墨那丫頭越發不著調了。”
  聽風想著到底老夫人憐惜柳蓮安,如墨不過是表小姐的口舌,替她說了不能說的話罷了。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只是聽著老夫人的話。
  孟老夫人手指輕叩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響,“等會讓夫人過來一趟,那杜家的姑娘不過一個月的時日便要及笄,我瞧著便在及笄禮上定下了吧。”至於說如墨那個丫頭,若是明面上敲打蓮兒面子也掛不住,說不定等到了滿府上下傳了孟舒志的婚事,蓮兒也就想開了。孟老夫人的眉頭複又舒展開。
  “是。”見著聽風轉身就要往外走,孟老夫人說道:“也不急在這一時,等會就吃飯了。”兒媳婦的性情簡單,她只要表露出了杜家姑娘及笄禮時候定下,她自然把事情大張旗鼓,整個孟府人都會知道,這其中也自然包括了柳蓮安。
  柳蓮安尚且不知道自己剛剛的一番作態全被聽風看在了眼中,左一個杜姑娘又一個杜姑娘,柳蓮安可以說是牙齒根都咬得生疼,回到屋子裡就伏在榻上哭了一場,肩膀一聳一聳,好不傷心。
  “好主子,您別難過。”如墨說道,“表少爺也說了,是因為沈公子的病,才認識的呢。”
  柳蓮安聽著如墨的話,從床榻上半倚著身子,說道:“表哥從未對旁的人有意,說不定是對那杜家姑娘上了心。今個兒表哥這般說你,你別放在心上,我上次看的分明,是那杜小姐偷聽我們說話。”
  如墨連忙說道:“這點委屈算甚,我也覺得定然是那杜小姐做了什麼。若是一塊兒外出也是好事,正好可以探探對方的底細。”
  柳蓮安摸了摸鬢髮,低聲說道:“我說到喜事的時候,表哥害了羞,如墨,若是表哥同人定了親事又會如何?”柳蓮安冷靜下來就不得不思考這問題。杜家小姐柳蓮安並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既然杜瑩然會醫術要麼是貧苦人家出身去醫術院修習過得,要麼是醫藥世家,孟府同其聯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柳蓮安忽然想到了上次那個穿著火紅色華美舞服的齊灼華,垂著眸子,會是她嗎?和孟玉溪交好,門楣上也算是門當戶對。
  如墨大吃一驚,“小姐您是不是想多了,明年就是少爺下場的日子,怎會橫生枝節?”
  “我是說,如果表哥他真的訂了親?”柳蓮安低聲說道,“我將來何去何從?”
  如墨的眼睛不自覺瞪得很大,柳蓮安不等著如墨反應,接著說道:“父母雙亡,又做瞭望門寡,不能議親留在孟府也就罷了,等到出了孝,要麼嫁給小門小戶,容顏衰老,就連你明面上是大丫頭,私下裡恐怕什麼活都要幹,恐怕到時候反而要羡慕起了府中的掃地丫鬟。還不如我尋個香火好的庵堂,求了老夫人的恩典,做個帶發的姑子了。”柳蓮安說著話的時候注意如墨的反應。
  小門小戶的淒慘描繪前景已經嚇了如墨一跳,她知道如果做了姑子,那更是苦不堪言,別的不知道,小時候她家附近就有尼姑庵,那裡的小姐過得日子苦,最重要的是伺候的丫鬟,也一輩子沒有出路。
  “小姐,萬萬使不得啊。”如墨說道,“您忘了小時候我同您說過的,做姑子的日子難過的很。”
  柳蓮安啜泣說道:“若是做了姑子,老夫人疼惜我,表哥也會記掛著我,就連表妹,我相信她嫁了人,也會替我添置一份香火錢。日子總不至於差到哪裡去,若是遇人不淑,嫁了那不好的人家,只得靠著你了,如墨。”
  如墨被柳蓮安的話灌得頭昏腦脹,想到柳蓮安望門寡這一說,就算成親能有什麼好資源?可是陪著她做姑子……如墨的心中亂糟糟的,平素柳蓮安甚好說話,但是如墨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求了柳蓮安的恩典留在孟府。
  柳蓮安見著火候差不多了,才悠悠歎一口氣,“其實我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去旁人家裡,做續弦了。我與表哥有緣無分。”
  如墨再次聽到再次提到了孟舒志,又有續弦二字,心中有一個念頭,抿抿嘴說道:“若是這般,還不如留在府中。”
  柳蓮安眨眨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輕聲問道:“如墨,我總不能一直呆在孟府的啊。”
  如墨說道:“小姐有沒有想過一直跟著少爺?”
  柳蓮安面色飛上了紅霞,“如墨,你在說什麼。我心儀表哥,也不能……”她用長袖遮住了自己翹起的唇角,柳蓮安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首先不是她自己的主意,是旁的人指點她的呢。
  如墨原本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畢竟柳蓮安也是正經的小姐,如何肯願意做小,此時聽到了柳蓮安說起了心儀表哥,心中大定,便連忙說道:“郎有情妾有意,小姐豈不是同表少爺相配。”
  “別說了。”柳蓮安的面色越發紅的要滴出血,“表哥,表哥指不定要成婚了。”
  “若是表少爺有了婚約。”如墨深吸一口氣,“等到小姐除了孝,也可以同表少爺交好。”
  如墨絮絮叨叨說著,柳蓮安一開始表現得掙扎,最後漸漸被說服了一般,垂著頭說道:“我心中著實不舍表哥,若是他真的成親了,我也想跟著表哥。畢竟知根知底的,那時候我會奉承好表嫂。”
  如墨同柳蓮安主僕兩人相視一笑。如墨說道:“小姐也鎮鎮眼,等會瞧著紅腫,老夫人要擔心的。”如墨自個兒親自給柳蓮安的眼上敷了冷巾子,接著說道:“我剛剛也是被小姐嚇慌了神,小姐多想了,少爺關鍵的時候,說不定沒有定親呢。”
  “希望是自己嚇自己了。”柳蓮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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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0 20:58:34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舞樂(六)

  武氏是孟舒志的娘親,也就是孟府的夫人,性子利爽也是個愛笑之人,曾問過孟舒志喜歡什麼樣的姑娘,當時孟舒志因為被武氏說的多了,隨便說了句笑起來甜美可人的,之後便在寺廟偶遇了杜瑩然,加上有大師做媒,心中就已經認定了杜瑩然。
  此時聽著孟老夫人說著老太爺同孟舒志交談,孟舒志已經見著了杜家的姑娘,心中也是有意,喜得跟什麼似的,笑著說道:“我就說那丫頭的樣子討喜,娘,您是沒見著那杜家的姑娘,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都開了,看得人心中也甜滋滋的。”
  武氏的性子活潑,同自己的兒子性格正相反,兩人多年來性子互補,也算是琴瑟和諧,孟老夫人失笑道:“想來是不差的,你看上了,舒志也瞧上了,豈不正是緣分。”
  “娘也不早些告訴我,我好打趣舒志一番。”武氏想到了孟舒志吃過了飯已經去了書院,說道。
  孟老夫人也笑了,原本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憲潛打趣了一番,那孩子窘迫得跟什麼似的,今後還要去杜家討論學問,若是說得多了,豈不是不敢去了。”
  武氏笑著應聲道:“心思只要還放在書本上,都是無礙的。多去去也好,也可多瞭解那杜家姑娘,我都想要再去見見那杜家姑娘,笑起來甜美,可是性子害羞了些。”若不是因為大師保媒,武氏也不會下定決心。
  “若是你想去見不也簡單,杜家姑娘下個月便是及笄禮了,我瞧著既然都屬意了,不如那時候定下就是,你也去湊湊熱鬧。”孟老夫人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武氏怎會不同意這個請求,若是在及笄禮上定下了姑娘,正抬了那杜家姑娘,笑著應承了下來,“等會就去擬單子。”見著兒媳婦喜氣洋洋的樣子,孟老夫人心中想到了柳蓮安,眉頭複又蹙攏,希望知道了這個消息,柳蓮安也能安下心來。
  只不過一晚的時間,孟家的少爺定下了杜家嫡女的消息就傳了開來,柳蓮安的心中一沉,也沒有意外,就連如墨也是,現在無非是最壞的情況已經應驗了。甚至柳蓮安白日裡還笑著同舅母說起了這樁好事。
  “小姐。”如墨說道,“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
  柳蓮安長長的睫毛在跳動的燭火下投下了扇形的陰影,“別忘了舞樂院的表妹。”柳蓮安輕輕地說,“府上的這樁好事可要告訴我的好表妹,要知道她先前可是要撮合我同表哥的。”
  見著柳蓮安說話冷靜,如墨看著小姐,她並不能完全理解小姐,關鍵時刻哭哭啼啼,其他時候則是十分有主意,這樣也是好的,如墨輕輕地問道:“小姐,我們同表小姐如何說呢?”
  柳蓮安看著屋中的擺設,螺鈿人物山水小平幾、山水飄逸人物雅致,還有那蘇作櫸木素牙板畫案,是閨閣裡她最喜歡的。她怎麼捨得這些,自從那個倒楣鬼死了之後,她那心裡的那點種子已經成長為了參天大樹,柳蓮安自個兒想得通,若是做不成正妻,總歸留在府中也是好的,此時輕聲說道:“那小門小戶的杜家姑娘上次在書局裡聽到了我們說話,表哥之後見著了杜家姑娘,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反而倒打一耙埋怨了我,唉,表哥還沒有成婚,這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你說我這樣一個孤女,在孟府豈不是可憐。”口中說著可憐,柳蓮安面上卻全無表情。
  如墨聽著柳蓮安的話,點點頭,“可不是,若是表小姐再不護著小姐,豈不是要被杜家姑娘欺負死。”
  聽著如墨的話,柳蓮安的嘴唇微微翹起,這般的笑容讓如墨心驚肉跳,忍不住別開了眼。
  “你說的對。”柳蓮安輕飄飄地說道,“所以,表妹可一定得護住我才好。”
  柳蓮安並沒有著急去找孟玉溪,就算是現在再忙,也是抽得出空的,安心在府中等著孟玉溪。
  果然孟玉溪兩日之後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告了假,風風火火回到了府中,一見著柳蓮安就拉著她,揮退了眾人,準備讓如墨也退下。柳蓮安如何肯,只是輕聲說道:“我萬事都不瞞著她的。”如墨可以說出她不能說出的話,柳蓮安怎麼會讓她離開。
  孟玉溪想到了上次如墨也是在場的,也就點點頭,見著人都離開了之後對柳蓮安說道:“我還記得上次你說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娘親這般就給哥哥訂了親,我以為會等到他明年下場呢。”
  柳蓮安一聽孟玉溪的話就紅了眼圈,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裡轉動就是不肯落下,說道:“上次的話都是胡言亂語,若是你再說,可是逼死我了。”
  柳蓮安的樣子讓孟玉溪越發內疚,坐立不安,原本想著娘親給孟舒志定下了親事,她這次回來其實主要是想要勸說柳蓮安放下別的心思,結果見著柳蓮安要哭不哭的樣子,頓時心疼了,連忙拉著柳蓮安的手臂說道:“好表姐,若是難過你便哭出來吧,瞧著你這樣,我心中也是難受。”
  柳蓮安輕聲說道:“表哥成親是好事,我有什麼好哭的,若是見著了表哥,我還要笑著恭喜呢。”
  柳蓮安越是這樣說,孟玉溪就越發內疚,在柳蓮安旁邊急得是抓耳撓腮。
  如墨此時說道:“其實,那杜家的姑娘,小姐同我是見過的,當時表少爺也在。”
  “別說了。”柳蓮安說道,“表哥說了,杜家姑娘並不是偷聽,只是在看書罷了。”
  “偷聽?”孟玉溪的表情嚴肅起來,“如墨,你說說怎麼回事。”
  “別因為這丫頭的傻話壞了情義。”柳蓮安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越是這樣說,孟玉溪反而越發要弄清楚是什麼回事,對著如墨說道:“你快說。”
  如墨看了柳蓮安一眼,看似十分為難咬著下嘴唇,柳蓮安見著如墨的樣子,用寬大的廣袖遮住了自己微微上翹的嘴唇,如墨經過這一次,似乎也長進了不少,如墨低聲說道:“那一日小姐去書局裡,正同表少爺說話,其他姑娘都回避了,我就瞧著那杜姑娘一直站在原處,偶爾還向著他們方向張望。我開口點破那姑娘偷聽,她說她只是在看醫書,之後就離開了。原本這樁事也就算是完了,前些日子少爺去了及第巷子,又遇著了那杜家姑娘,回來了之後,語氣之中分明怪罪小姐。”
  “我聽說她家是祖上是行醫的,父親也是大夫。”孟玉溪說道,“是不是這之中有誤會。”
  “所以我才讓如墨不要說。”柳蓮安飛快地說道,“如墨一直念叨這件事情,我覺得當時誤會。表哥說,下次讓我們見一見,讓我同她道歉。”柳蓮安咬著下嘴唇,原本止住的淚水又泫然欲泣。
  “道歉?”孟玉溪很想說孟舒志是昏了頭了,想到他哥哥是要娶杜家姑娘的,硬生生咽下了這句話,若是再說下去,她就是挑撥了。
  柳蓮安看著孟玉溪的表情,眼裡猶自帶著瑩潤的淚水,說道:“畢竟她也是我未來的表嫂啊,我低頭個認個錯,今後低頭不見抬頭見,也是好的。畢竟,我在府裡呢。”
  “府中還有我呢。”孟玉溪聽著柳蓮安的話,頓時對杜瑩然多了惱怒,覺得還沒有過門就欺負了自己的表姐。
  “寄人籬下,總是……”柳蓮安輕輕歎息。
  “表姐,你這般說祖母也要傷心了。”孟玉溪攬著柳蓮安的臂膀,“總歸有我站在你這邊的。”
  柳蓮安擦擦淚,“讓你笑話了,明明你比我小,我有時候覺得你像是我姐姐似的。”
  孟玉溪的性子隨了武氏,利爽大方,見著柔弱的表姐心中便想照顧,此時聽著柳蓮安的話,心中盡是熨帖。自然說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在府中誰也別想欺負了你,就算是她是我未來的嫂嫂也一樣。”
  孟玉溪同柳蓮安說完了之後,又去了祖母還有母親那裡,她今日裡只請了半日的假,等到用過了膳就要回到舞樂院了。
  “下個月的一號有沒有空?”武氏笑著說道,“想不想見你未來的嫂嫂,是她及笄的日子,那一日我帶著單子去下聘。”
  “不見。”孟玉溪想也不想如此說道,見著母親的表情詫異,心中暗叫不好,連忙同娘親撒嬌說道:“娘,你忘了,我忙著萬壽節的事情,忙著呢。”
  武氏可不是傻子,說道:“你不喜歡杜家的小姐?”
  “怎麼會?”孟玉溪不想把從柳蓮安那裡聽來的事情告訴母親,兩人的親事已經議了大半,若是此時說出不可能因為這樁小事取消婚事,讓雙方失了和氣便不好了,孟玉溪說道:“我都沒有見過杜家小姐,又談何喜歡不喜歡。最近事情實在是多,今個也是抽了半日的空,娘親的眼光……”孟玉溪頓了頓,“我是信得過的。”
  武氏說道:“那便是可惜了,我同你說,杜家小姐生得貌美,不算是頂尖,不過笑起來十分可人,若是你見著了也會喜歡的。”
  孟玉溪心中想著,只要她不為難自己的表姐,她就阿彌陀佛了。回到了舞樂院,孟玉溪始終介懷這樁事,齊灼華見著孟玉溪的表情,說道:“怎的,回去一趟本是好事,怎的如此煩惱?”
  “還不是因為我哥哥的事情。”孟玉溪說道,“我剛剛不是收到了信,說是待到下個月要給我哥哥定親。”
  “哦?”齊灼華微微有些驚訝,竟是在及笄禮的時候給兩人定親?縱然知道這輩子孟舒志與她無緣,心中也微微有些酸楚,雖然不得孟舒志的喜歡,當年婆婆待她十分好,“這是件好事啊。”
  “我知道是好事。”孟玉溪有些煩躁,先前想要替柳蓮安和自己兄長牽線的事情無法說出口,想了想說道:“我回去之後同表姐說話,才知道前些日子在書局裡,杜家的小姐偷聽我表哥同表嫂說話。”孟玉溪學舌把從如墨那裡聽來的來龍去脈同齊灼華說了一遍。
  齊灼華微微有些發怔,杜瑩然的性子她清楚,怎會做出偷聽的事情?定然是柳蓮安的陰謀了。齊灼華心中有些發澀,口中也發苦,上輩子的時候大概也是這般,自己還沒有入門,柳蓮安就在孟玉溪面前詆毀自己,才讓自己一直不得這位小姑子的喜歡。這位柳蓮安的手段著實高妙,齊灼華打心眼裡對她發怵,想著這輩子和柳蓮安不會有太大的交際,自己是會嫁給旁的人,才心中略微安定。
  “你之後見著她便知曉是不是誤會了。”齊灼華說道。
  “我十分憂心若是她進了門,會欺負我表姐。”孟玉溪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有你在,她還能欺負的了柳蓮安……”齊灼華輕輕念著柳蓮安的名字,甚至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你怎麼了?華姐姐。”孟玉溪說道,“生了風寒?”
  “並不曾。”齊灼華說道:“她現在也沒有入門,之後你就知曉了,好了,耽擱了一會兒工夫,還要練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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