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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上選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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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22: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歸來的轉變

  宣景煜出海已有四個多月了,這次他親自出海,是為了陵王李翊皇。

  大齊的物產富庶,但商業並不發達,從不輕易開放港口,也只跟相鄰的三、四個國家貿易往來,在李翊皇的說服下,皇上點頭開放與大雲之間的港口,這一趟的海運事關著李翊皇的面子,他把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了宣景煜。

  大雲遠在千里之外,但如此一趟的利潤少說是千倍,海運的純利驚人,可是在海上丟掉性命的也不少,因此宣老夫人一開頭就不是很贊成,她娘家的叔父就是做海運生意的,最後在海上遇到了海盜,一去不返。 

  夏依甯也知道會有風險,可宣家如今已和陵王緊緊的綁在一塊兒了,陵王要做的事,他們必須支持,更別說先前陵王還從中運作,把鹽引給了宣家,多少人嫉妒著。

  「算算時日,景煜也該回來了吧?」宣老夫人這陣子每日憂心忡忡,問來問去都是同一句話。

  陸氏知道她是到寺裡求到了一支下下籤之後才開始心裡不踏實的,便轉移注意力道:「娘,不如把吳老夫人、張老夫人、何老夫人請過來打牌,您看如何?」

  宣老夫人蹙眉揺頭。「我不想見人,她們來了鬧烘烘的,惹得我心煩。」

  「祖母,咱們請戲班子回來唱戲可好?」宣靜宸興致高昂的道:「就點一些您愛聽的戲,《筠姑救母》、《三戲鳳姐》、《白郎與青兒》。」

  宣老夫人白了素來疼愛的宣靜宸一眼。「家裡又沒喜事,請什麼戲班子?去去去,你無事可做,去燉湯給你相公補補身子,瞧他讀書讀得眼下都青黑了。」

  宣靜宸依偎在旁邊撒嬌,「人家怎麼會燉湯嘛!」

  宣老夫人捏捏她的臉。「都成親了,不要這麼懶,學學你嫂嫂,看你嫂嫂對你哥哥多體貼,前幾日還給我做了雙鞋,你呢?這麼大了,也沒見你給我繡個荷包過,你羞不羞人?」

  夏依甯牽了齊哥兒出來,宣老夫人被天真可愛的曾孫兒轉移了注意力,暫時不苦著臉了,逗著他玩。

  稍晚,宣家的四個女人在偏廳裡用晚膳,宣景揚和韓意希在苦讀,用膳的時間與她們不同,便沒叫上他們了。

  飯吃到一半,外頭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齊哥兒還摔碎了一個碗,宣老夫人忙念碎碎平安,下人趕緊進來掃走碎片,忽地一道閃電劃過,隨即轟隆一聲巨雷,連在屋裡都可感受到威力。

  「雨好大啊!」宣靜宸忍不住去開了窗子看,見雨勢實在太大,又連忙關上。

  齊哥兒被雷響嚇哭,夏依甯忙摟著他哄,不知怎麼搞的,她有些心慌。

  「夫人!」大管家宣仲元匆匆而來,對陸氏稟道:「陵王府來了人!」

  陸氏很是詫異。「這時候來人?」

  宣仲元道:「我看他是快馬加鞭來的,應是有急事。」

  幾個人也沒心情用晚膳了,都到了正廳,果然有個渾身濕的男人在候著,夏依甯認出他是李甲,陵王的心腹侍衛。

  什麼事竟然派了李甲來?她的心一跳一跳的。

  李甲拱手道:「老夫人、夫人、少夫人,王爺有一事相告。」

  陸氏這時也相當不安,但仍強作鎮定的點了點頭。「有勞你跑一趟了,請說。」

  「在下要說的是個壞消息。」李甲看著她們一干女眷,見她們全都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他在心裡嘆了口氣,還是一字一字的說道:「宣家商船遇到巨浪翻覆,宣少爺下落不明,王爺已派人沿著海岸尋找,目前還無消息。」

  宣老夫人第一個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們家景煜不知道現在人在哪裡,是嗎?」

  李甲點了點頭。「回老夫人的話,正是如此。」

  陸氏的臉色一片慘白,身子癱軟,差點跌坐在地,宣靜宸趕忙扶住她。「娘!」

  陸氏定了定神,啞聲問道:「在哪裡翻覆的?是在哪裡翻覆的?其它人呢?可有找到其它人?!」

  夏依甯已聽不見陸氏在問什麼,她腦中只有下落不明四個字。

*             *             *

  打從宣景煜失蹤,宣家人就覺得日子過得特別緩慢,偌大的宅院裡失去了笑聲,宣老夫人和陸氏都病了,連齊哥兒也無法令夏依甯重展笑顏,宣靜宸發現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但全家人都高興不起來。

  時間慢慢的流逝,這日是上元節,新年剛過,年味還很濃厚,然而宣府依然死氣沉沉,子時所有人齊聚在祠堂拜天官大帝,雖然晚上寧州城有迎燈的活動,但沒人提起。

  像過去的日子一樣,宣老夫人和陸氏都在自己房裡用膳,宣靜宸害喜嚴重,多半躺在床上休息,而韓意希和宣景揚為了參加春闈,已去了京城,住在宣靜霞為他們安排的君子書院裡溫書,請了個兩個進士出身的大儒指點試題。

  夏依甯陪齊哥兒用完飯便開始看帳本,她給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只有讓腦子忙碌才不會胡思亂想,也幸而商行的大掌櫃吳雲被宣景想留下來坐鎮,雖然去大雲的商船翻覆損失了很多貨物和人力,商行也不至於亂了套,夏依甯前世就知道吳大掌櫃是盡忠職守的,而商行的事她也不懂,和陸氏商量後,便全權交給吳雲管著。

  陵王沒有放棄尋找宣景煜,一直派人在打聽,宣靜霞時常來信,內容不離哥哥一定還活著,要大家不要氣餒,不要放棄,陵王說,只要沒有見到屍首的一日,就會繼續找人。

  收到信的那一日,夏依甯在房裡呆坐了一下牛,腦中不停迴響著信上那句話一一

  沒有見到屍首就會繼續找……

  那見到了屍首呢?

  她打了個寒顫,她不知道見到了屍首她要如何活下去,到時她會不知道老天讓她重生的理由,既然她還是改變不了他會死的命運,老天為何要成全她,讓她來到他身邊?她費盡了心思,結果還是徒勞無功。

  若他死了,她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以前她可以很堅定的隨他去死,可如今有了齊哥兒,她死了,齊哥兒又該怎麼辦?為何他將這牽絆留給她,自己卻留下他們母子?

  老天這是在懲罰她嗎?因為千允懷、夏依嬛、卓容臻,人人都得到懲罰了,就她這個前世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沒說的人沒得到懲罰,老天用他的死給她懲罰,這對她而言,確實是最大、最難承受的痛苦!

  到頭來,這一世,變成她害死了他,是她讓他和陵王搭上線的,若沒有陵王這條線,他也不會親自護船出海。

  還是說,他註定要被他的妻子給害死?若是這樣,那她重生後選擇了要做他的妻,就是選擇一條害死他的路?

  每每想到這些,她真的要喘不過氣來了……

  「少夫人!」雨嘉和常喜同時打了簾子衝進來,臉上儘是掩不住的狂喜。

  夏依甯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她翻著帳本,沒有抬頭。「要去看花燈昀?去吧,別太晚回來,找幾個小廝陪著一塊兒去……」

  「少爺回來了!」雨嘉和常喜異口同聲地喊道。

  夏依甯停頓了片刻,她慢慢的抬頭,眼眸裡是一片小心翼翼。「你們說誰回來了?」

  兩人又一起說了一遍,「少爺回來了!」

  夏依甯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大過一聲,她忽然起身,提著裙角奔了出去,雨嘉、常喜連忙跟了上去。

  「少夫人等等奴婢啊!您走慢點,小心跌倒啊!」雨嘉喊。

  「外頭冷!您沒披披風怎行?會著涼的!」常喜喊。

  都沒用,她充耳不聞,跑得飛快,臉龐掠過的冷風讓她有了真實感,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她一口氣奔到正廳,見到宣老夫人和陸氏已經在那兒了,兩人臉上都誰滿了笑容,她到了之後,宣靜宸也由平兒扶著來了。

  「哥哥!」宣靜宸向前抱住了宣景煜,又哭又笑的。「你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

  宣景煜以拇指為她拭淚,笑道:「要做娘了,怎麼還哭哭啼啼的?」

  夏依甯看著那個對宣靜宸溫言講話的男人,忽然又覺得不真實了,他真的回來了嗎?不是她在作夢?

  「就算做了娘,我還是哥哥的妹妹啊!」宣靜宸吸了吸鼻子,不管不顧的撒嬌道。

  「你這丫頭,快讓開吧,你哥哥嫂嫂還沒說上話呢!」陸氏笑道。

  宣老夫人想到什麼似的拍額道:「哎呀,快去把齊哥兒抱出來,讓他見見自個兒的爹,他如今會叫娘了呢!」

  常喜福身,笑嘻嘻地道:「老夫人說的是,奴婢這就去抱小少爺出來!」  

  在一片歡天喜地、喜氣洋洋之中,夏依甯忽然覺得眼前的宣景煜有些陌生,他沒有將眼光投向她,而是繼續與其它家人說笑,說自己回來之前已先去了一趟京城,除了面見陵王,交代了商船翻覆之事,也去探望了韓意希和宣景揚,又帶回來宣靜霞懷了第三胎的消息。

  夏依甯覺得不對勁,他為什麼沒有過來緊緊將她擁入懷裡?就算他在眾目暌暌之下這麼做,也是情理之中,這裡都是家人,她們肯定能體會他們久別重逢的喜悅,不會取笑的。

  可是他沒有朝她走來,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她只好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坐下來,與他們一同喝茶。

  他說得很簡單,船翻了,他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後,不知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失去了記憶,全賴某個小鎮上好心的漁民人家收留了他,直到他慢慢恢復了記憶,他們還借他盤纏,讓他能夠回來寧州。

  宣老夫人聽得驚呼連連,「萬一一直想不起來可怎麼辦?那豈不是永遠都不能回來了?我們會以為你已遭遇不測,哪裡想得到你是失了記憶。」

  宣靜宸抿嘴一笑。「祖母,哥哥吉人天相,今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依我看啊,咱們宣家以後只會更好。」

  宣老夫人笑得闔不攏嘴。「你說的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都是祖先保佑,景煜,待會兒洗漱後可得去祠堂給祖先們上香,還要告訴你祖父和你爹你回來了,想來這些日子我們幾個女人家在祠堂前哭得多了,他們在天上都不得安寧了。」

  宣景煜自是應承,「孫兒明白。」

  常喜把齊哥兒抱出來了,他像才睡醒,呆呆的,宣景煜抱過去,叫他喊爹,他便喊爹,倒是聽話乖巧。

  宣景煜露出笑容。「真是長大了許多,竟然會說話了。」

  又敘了一會兒,陸氏體恤兒子才歷劫歸來,要他快回房休息,隨即去吩咐廚房燉些補身子的湯,還叫來大總管,府裡上下都賞一兩銀子,她明日起還要去這陣子所有參拜過的寺廟還願。

  因為男主人的歸來,府裡重新有了生機,夏依甯跟在宣景煜後頭回到聚雲軒,孩子由奶娘帶去睡了,丫鬟知道他們夫妻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要說,帶上了門便都退下了。

  夏依甯覺得他的態度有說不出的怪異,眼眸帶著不容錯認的冷淡和疏離,這使她心裡沉甸甸的,可她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心想可能是因為他太累才會如此,她溫柔地說道:「我叫人備熱水,你先沐浴……」

  她想伺候他更衣,他卻一拂衣袖不讓她碰,轉身冷漠的看著她,俊朗的臉龐如大理石般堅硬,眸子如同古井般幽暗。

  「你是誰?」

  三個字卻夾帶著雷霆之力,她一愣,詫異地道:「我、我是依甯啊,你不是都想起來了嗎?」

  宣景煜的眼神依然冷謹,嘴角逸出一絲冷笑。「我從未失憶過,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事,很多我應該知道的事。」

  一瞬間,他如同換了個人似的,她微怔,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可卻不安極了。

  「還要裝傻?」他死死盯著她。「你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戲這麼久,甚至還做了我孩兒的娘親,你把我們一家騙得團團轉,把我玩弄在掌心,若不是我想起了前世的一切,你還要作戲到何時?」

  忽然之間,她好像連呼吸都沒有了,只是呆在那裡看著他,除了渾身僵硬,不知要做何反應。

  「很意外我想起來了?」宣景煜冷笑了一下,諷刺道:「若我沒想起來,你想要騙我多久?一直到我死,都還把你當福星感激?」

  她真是慌了,睜大了眼睛。「不是,不是的……」

  他眉頭一蹙。「先告訴我,你是誰,若有半句虛言,我絕不饒你!」

  他面上是過去少有的威嚴,也不知道哪來的風,吹得她身上陣陣的涼,卻發了一身的汗,如罪人似的在他面前僵立著,過了好一會兒,她顫抖著嗓音道:「我是甯兒……」

  宣景煜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甯兒?夏依嬛身邊的那個甯兒?」

  淚水湧出眼眶,她咬了咬嘴唇,點頭。

  他的眸色轉為深沉。「所以你才會什麼都知曉。」

  他是在落海之後,腦子受到強烈撞擊,這才想起了一切。

  當他想起了前世的種種,他恨不得立刻回來殺了千允懷,殺了夏依嬛,可夏依嬛已經死了,如今的千允懷也沒有讓他動手的價值,他的仇可以說還沒有報,也可說已經報了,然後,他想到了奇怪之處,彷彿有隻手在推著宣家走到如今的大富大貴之路,那個從中推進一切的人就是她——夏依甯,他的賢妻,可前世並沒有這個人。

  他越是拼湊記憶,脈絡越是清晰,從她代替靜宸受傷,到梨山救景揚,撮合靜霞和陵王,叫他疏遠千允懷,又促成靜宸和韓意希的親事,這一切的一切,很難讓他相信只是巧合。

  現在她親口承認了,她是夏依嬛的心腹丫鬟甯兒,他覺得毛骨悚然,他毫不知情,對她推心置腹,還愛上了她,與她生了孩子……

  宣景煜瞪著她。「你為何要嫁給我?為何要潛伏在我身邊?你有何目的?」

  見他眸光好似利劍般刺過來,她的心如被擰絞,猛地泛著疼。

  為什麼到他身邊來?不就是因為愛他嗎,他為何會如此問?難道他是懷疑她的愛不成?可是此時的氛圍和他的怒氣,要她說出因為她愛他,她又說不出口。

  她垂下眼眸,雙肩微縮,低低地道:「我也不是有意的,我重生成夏家的庶女,事情就變成這樣了。」說完,她便緊緊抿住了唇。

  她的回答讓宣景煜的怒火更為熾烈。「你是要我相信你來我身邊是無心之舉?」

  她真不會應付如此怒氣蒸騰的他,急得都快哭了。

  怎麼會是無心之舉,她是因為愛他才會來他身邊的,這種話為什麼要她說出來,他真的不知道嗎?

  「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如今我知道你的真實身分了,就不會讓你得逞!」他壓住心底的浮躁,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說道:「你休想加害我宣家一絲一毫,為免祖母和母親發現,我暫時不會處置你,你最好老實安份的待著,若還想使什麼詭計,我定不饒你!」

  他的眸子清冷如霜,從她身邊走過,眼角也不掃她一下,好似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

  他一走,她的淚就落了下來,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窖裡,語凝喉間。

  我什麼目的都沒有,我只是,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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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23: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新人迎進門

  所有人都發現了宣景煜的轉變,從前他和夏依甯如膠似漆,如今卻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且他不再踏入聚雲軒一步,平日就睡在書房裡。

  陸氏和宣靜宸私下問過夏依甯,她只道他失蹤的那段日子都是自己睡的,如今與她同房,頗不適應,夜裡常輾轉反側,因此暫時搬到書房,過陣子調適過來便會好了,要她們不必擔心,陸氏和宣靜宸聽了便放心了,並未多想。

  可是之後宣景煜開始夜不歸營,雖然會派小廝回來交代一聲,但他外宿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外頭漸漸有了傳言,說宣家少主迷上「百月樓」的頭牌清信,還說他要為對方贖身。

  宣老夫人常在外面打葉子牌,少不得東家長西家短,也聽到流言了,回來說道:「家裡只有齊哥兒一個孩子太少了,多納幾個姨娘也沒什麼,何況又是個清倌,若是景煜真喜歡,那也是好事一樁。」

  從前她看孫子和孫媳婦兒感情那麼好,以為孫子會像她那沒出息的兒子一樣,只娶一房妻室,連個妾都不敢納,以致於讓宣家人丁如此單薄,如今孫子有納妾之意就再好不過了,她覺得多子多孫多福氣,只靠一個女人的肚皮還是滿足不了她兒孫滿堂的心願。  

  陸氏則是溫言安慰夏依甯,「你放心吧,景煜即便納了妾,也不會冷落你,若是姨娘敢不安份,我一定為你做主。」

  她丈夫只有她一名正妻,她雖然不曾受過姨娘的罪,可娘家兄弟都是一妻好幾妾,家裡妻妾不合,勾心鬥角,她也看多了,她知道多了一房妾室,情況自然會不同,但她相信兒子會有分寸,對外頭的野花只是一時的迷戀,正妻才是家裡的主心骨,她丈夫也有幾次被歡場裡的娼妓迷惑,也有人說她丈夫為誰贖身,最後還是沒有帶回夾。

  「嫂嫂,哥哥要是真的納妾了怎麼辦?」宣靜宸卻是對這件事義憤難當,義憤填膺的跑去問夏依甯。「若是意希納妾,我可就再也不會理他了,也不許他碰我,我知道其它男人都會納妾,可我沒想到哥哥也會,我要寫信給大姊,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大吃一驚。」

  夏依甯強顏歡笑道:「寫什麼信呢,只是謠傳而已,我都沒聽你哥哥提過呢。」

  若是成真,這件事對她的衝擊會很大,恐怕比分房還大,她沒法想象若他納妾,自己要怎麼活下去。

  打從他歸來那日口頭對她警告之後,他幾乎不跟她說話,因為她是前世害他家破人亡的夏依嫣的貼身丫鬟,他已認定了她來他身邊是有目的的,她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哥哥現在不是極少與嫂嫂說話嗎?嫂嫂怎麼可能從他口中聽到。」這件事也令她百思不解。

  「哥哥到底為何變得如此?是落水撞壞了腦子嗎?我覺得哥哥現在好難親近,雖然跟我們一塊兒用膳,也會跟我說話,會抱齊哥兒玩,可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總覺得有層紗蒙著。」

  夏依甯只能苦笑。「你想太多了,歷劫歸來,一時有些生疏罷了。」

  她真的好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若是知道他會想起前世記憶,她一定會全力阻止他出海。

  從兩人關係冷淡後,每一日對她而言都是煎熬,傳出宣景煜要為清信贖身的消息之後,他更常不回府了,她問過宣安,宣景煜都睡在哪兒?宣安總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丟下一句「少爺交代不得洩露他的行蹤」之後便一溜煙的跑走了。

  既是不得洩露,那肯定是不能告人的地方,不必問也知道,就是眠花宿柳了。

  他跟那些相好的女人也做那些對她做的事嗎?他跟那些青樓女子有多親密?

  她快被自己的想像逼瘋了,她渴望見到他,又害怕他冷漠的眼神,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面對他的漠視,她已經快支撐不下去了,若是因為她的存在,他才不回這個家,才需要夜夜放縱,那麼她可以走,只求他不要在外流連,弄壞了自己的身子……

  然而她的祈禱他沒聽見,他依然對她視而不見,依然常在外頭飲酒作樂。

*             *             *

  春闈過後,韓意希和宣景揚回來了,其實多半的考生都會留在京城等候發榜,可因為一來京城和寧州離的近,大可以發榜當日再過去,二來宣靜宸有孕,韓意希牽掛著她,兩人便先回來了。

  半個月後發榜,宣靜霞特意派人去貢院看榜,又快馬加鞭的到寧州報喜,韓意希果然是一舉考中了會元,而宣景揚考了第四十八名,這次春闈一共錄取了一百二十四名,近乎二十取一,這成績也算不錯了,他才十五歲就考中了春闈,後勢可期。

  對於自己相公考中了會元,宣靜宸一直輕飄飄的,感到不可置信。

  要知道考中只是取得通往官場的通行令,可高中會元進入官場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那她日後就是板上釘釘的官夫人了,她那些同為商家千金的手帕交肯定都要來巴結她,讓她想大笑三聲。

  宣老夫人更是笑得闔不攏嘴,心中直想幸好自己當初沒有阻攔這樁婚事,如今出了個會元孫女婿,她多有面子啊!

  陸氏覺得女婿榜上有名是意料中事,倒是對小兒子有此天份很是說異,她原先對於跟官家打交道是不大讚成,可自從大女兒成了王爺側妃之後,宣家便一直順風順水,如今也不排斥兒子走上仕途了。

  「殿試過後不一定能被封為狀元,也不一定會在一甲前三之列,可二甲是跑不掉的吧?」宣靜宸原就愛說話,如今更是停不下來,嘰嘰喳喳的問大家。

  韓意希只是笑睇著她,並未開口。

  「你放心吧,你將來肯定是狀元夫人!」全家都沉浸在興奮的氛圍中,夏依甯便湊趣地笑道,不經意卻與宣景煜的目光對上,不知道怎麼搞的,她猛地一驚,立即斂了笑容,垂了下眼。

  如今的他也知道韓意希將來會是天子欽點的狀元,她在這裡炫耀前世知道的事真是可笑,往後她真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了,不然只會令他更鄙視她。

  一連多日,許多人到宣家賀喜,宣家擺了三日的流水席來慶祝這件大喜事。

  宣靜宸也在端陽節過後不久產下了一名女娃,長相嬌美,像極了宣靜宸,不僅夫妻倆十分寶貝,陸氏更是疼寵。

  五月中旬的殿試,兩輪皆考策論,第一輪的結果翌日出來,韓意希高掛榜首,最後一輪的殿試仍有三十人得以參加,隔日在宮門前發榜,頭名狀元果然是韓意希。

  一時間,又是賀客盈門,第二日宣靜霞便派人來道喜了,並捎來口信,她已在跨馬遊街必經之處的酒樓訂了視野最好的雅間,到時一家人便可聚在一塊兒看狀元郎遊街了。

  隔日,宣家浩浩蕩蕩到了京城,陵王也陪宣靜霞到了雅間,宣老夫人覺得面上有光,笑得見牙不見眼。

  眾人齊聚在窗邊,沒一會兒,就聽到熱鬧的鑼鼓聲傳來,由窗子望出去,外頭站滿圍觀的百姓,韓意希身穿紅衣坐在馬上走在第一個,顯得英姿瀟灑、氣宇不凡,許多大膽的姑娘朝著韓意希丟帕子、丟荷包,看得宣靜宸氣得牙癢癢,直嗔著要下去宣布新科狀元郎已使君有婦,讓那些姑娘別妄想打他的主意。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韓意希身上,夏依甯拉了宣靜霞說要去如廁,出了雅間,便開門見山的告知她宣景煜憶起前世之事。

  宣靜霞自是詫異,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你說哥哥對你不諒解,如今更是防著你,這是何故?」

  夏依甯苦澀地道:「他認為我來到他身邊有所企圖。」

  宣靜霞很是意外,思忖道:「那麼你還是先不要告訴哥哥我也是重生而來,我自個兒尋機會再告訴他。」

  夏依甯點頭,眼裡是掩飾不住的落寞。「我也是這麼想的。」

  宣靜霞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別急,再耐心等等,哥哥這麼聰明的人,只是一時沒法接受你就是甯兒,他會想通的。」她雖是這麼說,可是心裡卻想著,若是哥哥一直困在自己的想像中,她可就要去點醒他了。

  「也只能如此了。」夏依甯早已束手無策,只能靜待時間過去,等他自己釋懷。

  這一夜,寧州城迎來入冬的第一場雪,夏依甯染了風寒,睡得更不好了,縱然燒了炕,她還是冷,好不容易睡著了,也總是作夢,有時夢到前世讓衙役用鐵鏈子鎖著,有時夢到自己像夏依嬛那樣,在後宅發瘋了無人聞問。

  夜深了,她依然輾轉難眠,也不知道什麼時辰了,忽然聽到外頭動靜,傳來常喜又驚又喜的聲音——

  「少爺!」

  她馬上坐了起來。

  今夜為她守門的是常喜,也難怪常喜會驚喜交集了,宣景煜有多久沒踏進聚雲軒了?快一年了吧……

  她雙臂抱著曲起的膝,凝神細聽,想聽聽他走到這裡來有什麼事,沒想到他竟推了門進來。

  她心一跳,看著他進門後又踹上了門,房裡立即瀰漫濃濃的酒味。 

        她嘆了口氣,他又喝酒了,喝得還不少,他天天這樣折磨自己,她看了每每心疼,卻什麼也不能做,他根本不理她。

  「夏依甯?你是夏依甯嗎?」宣景煜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床邊,口中喃喃地道:「你為何要嫁給我……你說,你為何要嫁給我?」

  夏依甯又深深的嘆了口氣,「你躺著,我去叫常喜給你煮解酒湯。」說著,她就想起身。

  「你不許動。」他啞著嗓音制止,接著上了床,握住她的肩,順勢把她壓躺到床上,他輕撫著她的臉龐、她的鎖骨,仔細審視著她的面龐。

  他久違的靠近令她心慌意亂,一時有些恍神。

  「你算什麼?為何我要為了你如此痛苦?!」宣景煜的眼神有些迷離,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

  夏依甯看到他眉頭緊鎖,眼睛血紅,整個人像憋著一簇邪火,她不由得脫口而出,「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他沒好氣的悶聲道。

  「那你想聽我說什麼?」她神色黯然,聲音輕得像耳語,明知道他醉了,卻是希望時光停留在這一刻。

  他的眼中飽含企盼,他的唇落在她耳邊,發出輕聲嘆息,「我想聽你說你是因為愛我才嫁給我,才來我身邊,不是為了要害我……」

  夏依甯只覺得心口一陣悸動,可是她還來不及回答,他便纏了上來。

  他將她牢牢地壓在身下,他的唇尋到了她的唇,猛地吻住,瞬間她的唇齒裡儘是酒味和他的氣息,兩人身體相擁,衣衫褪下,髮絲交纏,他著魔般的渴望著她,他衝進她的身子裡,一邊粗喘著氣,一邊吮吻著她的唇,像是永遠吻不夠似的。

  她忘情吟哦,早就忘了自己受他冷落了許久,此刻能這樣被他愛著,她已別無所求,於是這一夜,她用各種方式配合他,他想怎麼要她都行,她任由他擺佈,任由他發洩,只要能稍解他的怒氣,她什麼都願意。

  「我愛你……」他摩挲她的雙唇,低聲呢喃。

  翌日,天還灰濛濛,夏依甯便醒了,聽到雪落在屋簷的簌簌聲,她動也不動,背對著宣景煜,她特意裝睡,知道他醒來,知道他著裝,知道他走了。

  他沒有像以前一樣,若是早早要先出門,總會吻她一下,要她繼續睡,因此她知道,昨夜的事,並不代表他原諒她了,他只是一時的酒後糊塗。

  等確定他離開了,她才睜開眼睛,滿床的凌亂是昨夜歡愛過的證據,她不知他何時會再來,她只能等著、盼著,希望他如靜霞所言,自己想通。

  因為昨夜的纏綿,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日子好像又有了盼頭,這一日,她的笑容比過去一整年還多。

  「娘親笑得真好看!」齊哥兒笑嘻嘻地說,還讓常喜抱著他,摘了枝梅花送給她。

  常喜也附和道:「是啊,少夫人許久沒這樣笑了,您還是笑起來最好看。」

  雪階和雨嘉因到了適婚之齡,去年都配給府裡的小廝了,如今兩個人都快臨盆,不方便過來跟前伺候,少夫人身邊就剩她一個大丫鬟,她見少夫人也沒提攜別的二等丫鬟的意思,更自覺責任重大,而少爺和少夫人陷入僵局便是她心尖上的第一件大事,如今看他們能和好,她也鬆了口氣。

  「齊兒,娘教你寫字。」夏依甯心情大好,想著早早教兒子讀書識字,家裡已有個狀元郎,將來保不定會出第二個呢!

  一整個下午,便在教兒子寫字中度過,臨晩,她還親自下廚做了點心,也送了一些去給宣老夫人、陸氏和宣靜宸品嘗,她們都誇好吃,於是她又多做了幾樣,想著宣景煜晩些回來可以吃。

  這陣子宣景煜都是不回來用晚膳的,可今日卻派了小廝回來說他要回來用晚膳,陸氏急忙吩咐廚房多做了好些菜,現在兒子常早出晚歸,她要見一面都難,無人可在商行分優解勞,所有事都要一肩挑起,她自然也是心疼兒子的。

  夏依甯得知了消息,在常喜的慫恿下也特別花心思打扮了一番,還用了許久以前宣景煜送她的胭脂。

  女為悅己者容,她當然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到了廳裡,連宣靜宸都湊近來看她,忍不住說道:「嫂嫂今天真美,這胭脂的顏色真漂亮,這香味好濃郁啊……莫不是京城粉香樓的胭脂吧?」

  夏依甯笑著點頭。「許久之前你哥哥送我的,我擱著沒用,今兒是第一回用。」

  宣靜宸左瞧右瞧,由衷地道:「很好看,這硃紅色很適合嫂嫂,實在太美了,想來咱們寧州城的美人名號,嫂嫂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陸氏也是滿臉笑容。「你嫂嫂原就生得水靈,不用胭脂也是美的。」

  「少爺回來了!」門房通報。

  聽到宣景煜進門的動靜,夏依甯想到昨夜的事,雙頰不由自主染上一層緋紅,竟是有些害羞地不敢抬眸看他。

  片刻,她聽到宣靜袁有些訝異的聲音——

  「哥哥,這位是?」

  廳裡一時落針可聞,好像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夏依甯不解地抬起眸來,看到宣景煜身後跟著一名女子,十六、七歲的年紀,一身碧水藍的衣裙,帶著仙氣,身段輕盈如臨風蝴蝶,粉肌纖腰,眉目含情,嬌態憐人,還有一抹特殊濃香……

  夏依甯愣住了,那女子唇上的胭脂顏色不正是她唇上的顏色,那抹濃香正和她唇上脂膏散發的香氣一樣。

  適才才在說她的胭脂,這會兒當然所有人都發現了。

  「這是雲裳。」宣景煜泰然自若地道,拿出一張單子,若無其事的遞給夏依甯。「就按貴妾的例,安排她住在雲馨苑。」

  此話一出,又是人人愣住。

  要知道,貴妾雖然也是妾,可要比妾尊貴許多,不須向元配行妾禮,講究一點的人家,還會提親擺宴,男女雙方家裡算得上是姻親關係,可是一般的人家不會娶貴妾,因為那無疑是在打元配的臉。

  而此刻,宣景煜就是在眾人面前打正妻的臉,他特意派人說要回來用晚膳,卻是帶了個女子回來,雖然沒有嫁娶儀式,卻說要按貴妾的例,人人心裡有數,這女子便是謠傳中百月樓的頭牌請倌。

  宣景揚第一個不服,他站起來大聲質問道:「我只聽過良家貴妾,沒聽過抬一個青樓出身的女人進門做貴妾的,咱們宣家雖然是商戶之家,沒那麼大的規矩,可是大哥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了?」

  他也到了要議親的年齡,該懂的都懂了,他很喜歡夏依甯這個大嫂,平日對夏依甯也是敬重有加,如今見兄長竟要迎青樓女子為貴妾,便氣憤難當。

  面對宣景揚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質問,宣景煜只是淡淡地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聽著兩人的對話,雲裳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很有自信,彷彿他們在說的不是她,又彷彿她有靠山,不在乎他們議論她什麼。

  「一萬兩?!」宣靜宸拿走夏依甯手中的單子,叫了起來。「為她贖身竟用了一萬兩?哥哥是不是瘋了?!」

  韓意希連杧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住口。

  陸夫人抿著唇,在心裡重重嘆了好幾口氣,她是很喜歡夏依甯這個媳婦兒,可是兒子心變了,她這個做婆婆的又能如何?只盼媳婦兒能想開一點,納個妾實在也沒什麼,景煜已經比其它男人好太多了。

  「難道我鎮日在商行裡忙,連花用一萬兩的資格都沒有嗎?」宣景煜臉色一沉的說道。

  宣靜宸撇了撇嘴,是不敢再多說什麼,但還是繼續的瞪眼鼓腮。

  宣老夫人打圓場地笑道:「誰說沒有了,當然有,叫雲裳是吧?來來來,給我這老婆子瞧瞧,真真是個美人胚子啊,配我們景煜是半點也不差,你的肚皮可要爭氣點,快點給齊哥兒添個弟弟才是正經。」 

        她知道孫子和孫媳婦分房已久,要指望孫媳婦再為她添孫那是不可能的事,如今新人進門,所有希望都在她身上了。

  「雲裳明白。」雲裳對宣老夫人曲膝一福,乖巧地說道。

  宣景煜這才有了笑容,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起雲裳的手,對她微笑了一下,這才道:「祖母就等著吧,不久就會有好消息了。」

  夏依甯面色如土,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哀莫大於心死,也終於明白所有期待都是多餘,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此時她有種解脫的感覺,亦像無雲晴空,再沒有半點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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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23: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她真的走了

  自從雲裳進門之後,宣景煜便都睡在雲馨苑了,所有人對這結果都不意外,對夏依甯來說,更是意料中事,縱然府裡上下都為她打抱不平,也不能改變什麼,她把時間幾乎都用在陪齊哥兒身上,照常打理後宅,對雲馨苑的各種要求有求必應。

  這一日,雲馨苑又打發婆子過來說要另行搭建廚房,說是天氣冷,食盒從大廚房提到雲馨苑都涼了,雲姨娘吃不惜冷盤冷飯,有時想要吃個夜消也不方便云云。

  夏依甯聽了,一口應承,當下便叫來大總管,吩咐給雲馨苑另外搭建小廚房,又撥了幾個人手到雲馨苑,說是廚房搭好了,免不了要人手,讓雲姨娘想請什麼廚子直管說,看要會做京菜的還是江南菜的,她再派人去請。

  「少夫人何必呢?」一等雲馨苑的婆子前腳離開,常喜就忍不住嘀咕,「您何必對雲姨娘百依百順的,小心哪天她爬到您頭上。」

  說起來就有氣,少爺如今什麼都先給那個雲姨娘,前幾日商團從大鳳回來,帶回來好些稀奇玩意兒,足足一大箱,少爺也是先命人抬到雲馨苑讓雲姨娘挑了,剩下的才抬來聚雲軒,叫少夫人分配。

  還有呢,前幾日雲姨娘在正廳裡不小心打碎了一隻珍貴的汝窯賞瓶,少爺竟是連責備一句都沒有,一些下人見風轉舵,都去討好雲姨娘了。

  「她是少爺重視的人,我對她好也是應該的。」夏依甯說得雲淡風輕,又叮喔道:「你在外面可不許說雲姨娘半句閒話,若是傳到我耳裡,我就只好讓你跟雪階、雨嘉一樣,相夫教子去。」

  常喜憋屈地道:「奴婢只是看起來笨,但不是真的那麼傻,若是從奴婢口裡說的,旁人會以為是您平日裡說的,奴婢才不會叫旁人鑽了空子。」

  其實她心裡很愁,雲姨娘才進門一個月就專房獨寵,將來懷上孩子,少夫人豈不是更沒地位了?

  夏依甯一笑。「你知道便好,我也不嘮叨了。」

  常喜嘆了口氣。

  她家少夫人鎮日心事重重,雖然在笑,看起來卻都不像笑,她真真不知道她家少夫人在想些什麼,她更想不通的是少爺,那時他不是到聚雲軒來了,又睡了一夜才走,她以為他們和好如初了,但少爺隔日就迎了雲姨娘進門,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一日,宣景煜回到雲馨苑,正巧碰到要離開的夏依甯,他明顯的一僵,倒是她面色如常。

  跟在她身後的常喜對他福了一福,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少爺好。」

  他又看了她們兩人一眼,這才大步走進去,雲裳的丫鬟小紫見他來了,連忙倒了杯剛徹好的毛尖,在雲裳的示意下告退。

  宣景煜手執茶盅並沒有喝,直截了當的問道:「她來做什麼?」

  雲裳笑了笑,「少夫人送我一個匣子,喏,在這裡。」

  她拿出一隻精美絕倫的紫檀描金匣子,一打開,裡面滿滿快溢出來的首飾,件件都價值不菲。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為何專程來送你這東西?」

  她的聲音如同百靈鳥般的歡快,「少夫人說,我進門後,她還未曾送過我見面禮,就當是見面禮,讓我好生妝扮自己,長長久久得到您的寵愛。」

  宣景煜聽完沒有作聲,臉色卻有些陰晴不定。

  雲裳嘆了口氣。「我實在不懂,您明明愛著少夫人,為何要冷落少夫人?還把我帶回來刺少夫人的眼,惹少夫人心傷,如此做法,對您有什麼好處?」

  「你不需要明白。」他臉色微冷,「沒被察覺到什麼吧?」

  她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只道:「您都安排好了,少夫人怎麼可能察覺什麼?」

  那之後,宣景煜更常在雲馨苑碰到夏依甯了,她都是帶著齊哥兒一起過來,見到他,也總是臉色如常,沒露出什麼情緒。

  宣景煜實在不明白夏依甯想做什麼,有一次又問了雲裳,「這陣子她為何常帶著孩子來?」

  雲裳回道:「少夫人說,若她不在了,我便是小少爺的娘親,讓小少爺與我多親近些,少夫人還把她名下兩間鋪子過給了我,說女人要有銀子傍身才會踏實,她說當我是親妹妹,要我千萬不要推辭,也不須讓您知道。」

  聽著,他冷著臉,目光漸漸冷冽。

  這一夜,他喝了酒,借著酒意,又闖到聚雲軒去。

  夏依甯還未就寢,她正在給齊哥兒繡一件外衣,見到他推門進來,自是訝異萬分,手裡拿著繡活,因為慌亂而不自覺的起了身,心頭陡然一澀,發現自己竟然與他竟到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宣景煜有些踉蹌的走向她,眼睛裡燃燒著火焰,咬牙道:「你以為你對雲裳好,我就會消除對你的芥蒂嗎?可笑!你太可笑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她看著他,覺得有些奇怪,他的臉色蒼白,眼睛微微泛紅,且這陣子他瘦了許多,怎麼看也不似一個有了新寵的男人,不似一個沉浸在愛裡的男人。

  為什麼?他不是夜夜留宿在雲裳那裡,兩人如膠似漆嗎?他怎麼像陰沉的黑夜,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樂?好像一個迷失的孩子,他這模樣觸碰到了她心底的柔軟,湧起酸澀。

  她努力整理自己凌亂的思緒,定了定神,平靜地道:「那麼,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說,若是我能做的,我一定盡量做到。」

  「是嗎?」宣景煜步步進逼,把她逼退到背貼到了牆上,他的臉漲紅,氣息相當不平穩。「那我就告訴你!你自以為是,自以為天衣無縫,自以為我會對你感激涕零,可是你卻害死了我最愛的女人,你能讓她復活嗎?你能嗎?」

  夏依甯驀然間心頭一震,狠狠愣住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的人是夏依嬛!」他捏住了她的手,捏得又用力又沉重,他激烈的喊道:「縱然她做盡了對不起我的事,我還是愛她!如果她還活著,我會原諒她,而因為你,你把她送到了千允懷的身邊,所以她死了,我問你,你能讓她活過來嗎?!」

  她不可置信地微張著嘴,心中迷糊極了,慌亂極了。「你說你……愛夏依嬛?」

  「是的,我愛夏依嬛,我愛她!」宣景煜咬緊牙關,惱怒的瞪著她。「你那麼神機妙算,算好了一切,怎麼就沒算到我愛她,若不是愛她,我怎麼會明明和她是對怨偶卻不與她和離?知道她做的事後也沒有把她趕走?」

  夏依甯感覺吻吸變得好困難,全身的血液都在凝結,一顆心掉進了無底深淵裡。

  原來這就是他憶起了前世之事後,那麼厭惡她的原因,因為她是間接讓夏依嬛死掉的人!她確實可笑,重生一趟實在多餘。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慄著,她凝望著他,沉重而迅速的說:「對不起,我沒法讓她復活,我只能讓自己消失。」

  宣景煜看著她面頰上的血色倏然消失,看著她嘴唇緊閉,聽到她呼吸急促而不穩定,他知道自己真真切切打擊到她了。

  可是他心裡卻沒有一絲報復的快感,對於前世什麼都知道卻助紂為虐的她,他原想讓她痛苦到極致,可是看到她這樣的反應,痛苦的反而是他自己。  

  「那你最好消失!」他咬牙說道。

  他怎麼能原諒她這個間接讓他家破人亡,讓他站上刑台的幫凶?!前世他遭的罪,她都脫不了干係!

  夏依甯的心陣陣緊縮,她噙著淚,哽咽道:「我會如你所願。」

*             *             *

  宣景煜醒來之後頭痛欲裂,宣安端來解酒湯,一邊叨念著,「少爺莫要再喝這麼多酒了,喝酒又不能解決您心裡的事。」

  他頓了頓又道:「話說少爺,咱們還得在這裡住上多久?每日這樣往返您不累,小的都替您累了。」

  雲姨娘的房裡有條密道通往宣府裡最偏靜的一處院落,就是他們此刻所在的秋楓軒,而他家少爺每日回到雲馨苑之後便是往這裡,人人都道他家少爺留宿在雲馨苑,但只有他和雲姨娘知道真相,他自小便伺候少爺,可如今是越來越不懂他家少爺了,明明關注著少夫人的一舉一動,偏生弄個雲姨娘進門來傷少夫人的心,這怎麼也說不通啊!

  宣景煜喝著解酒湯,驀然想起昨夜自己對夏依甯說的話,悚然一驚。「宣安,你快去看看少夫人在做什麼!」

  宣安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少夫人還能在做什麼?每日不是陪著小少爺就是看帳本。」

  宣景煜的神色陰晴不定。「還不快去!」

  宣安無奈的去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宣安回來了,稟報道:「少夫人在教小少爺寫字。」

  宣景煜這才放下心來,幸好她沒有當一回事。

  又過了幾日,一切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宣景煜如常白日裡去商行,夜裡回來就到雲馨苑,再從密道去秋楓軒,天亮,他再回到雲馨苑,和雲裳一塊兒用早膳後離開,去上房向祖母請安後再去商行。

  府裡人人都認為他在專寵雲裳,而他待她的好,待她的溫柔體貼,也會由早上伺候他們用膳的奴婢嘴裡傳了出去,如今整個寧州城裡的人都知道宣家少主迎了個出身青樓的貴妾,且寵愛得很,而正室妻子倒也大器,妻妾相安無事,讓宣家少主大享齊人之福。

  那女人確實大器,宣景煜卻覺得這一點也最為可恨,打從雲裳進門,她就對雲裳有求必應,從未曾擺過正妻的架子,甚至還氣人的送雲裳妝匣,要雲裳好生打扮自己,討他歡心。

  她就那麼不在乎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嗎?她就不恨、不氣、不惱、不怒嗎?

  他一直等她來找他理論,想從她口中聽到質問,質問他當初明明許諾不會納妾,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為什麼卻食言了,他早想好了要如何回擊,要如何說才能令她遍體鱗傷,可她一直沒有來,她如同一泓死水,激不起一絲漣漪,無論他再怎麼用力的朝她扔石頭,她還是不痛不癢,無動於衷。

  是了,她原本就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否則前世時她如何能待在夏依嬛那蛇蠍女子的身邊為虎作偎,若她有一絲慈悲心腸,她可以阻止悲劇發生,縱然她沒有真正下手做什麼,但是沉默也是一種罪!

  他不斷對自己說,他不會原諒她,他也不能原諒她,原諒她就對不起前世那幾百個因他而一同遭罪的宣家族人,還有前世慘死的靜霞、靜宸和景揚,連他祖母都無法安享晚年,這份莫大的遺憾,她怎麼還得起?怎麼賠得起?

  「少爺……」

  聽到宣安的聲音,宣景煜這才回過神來,從假寐中慢慢睜眼。「何事?」

  「到了。」宣安稟道,又忍不住咋舌道:「還有啊,適才您的模樣好可怕。

  宣景煜淡淡地道:「我閉著眼,哪裡來的模樣?」

  今日他去應酬,喝了點酒,身子忽然有些不適,宣安便跟上馬車服侍。

  宣安比手劃腳的道:「那是因為您沒看見自個兒啊!您額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齒的,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宣景煜冷著臉。「怕的話,要不要把你放到莊子上去?」

  宣安連忙陪笑。「不用、不用,奴才看習慣了,若是一日沒看到,還會睡不著呢!所以了,奴才千萬不能被放到莊子上去,那奴才肯定要夜夜睡不好了。」

  宣景煜抿著唇下車,回府之後,若不是太晚,他都會去向宣老夫人請個安再去雲馨苑。

  今夜他並沒有喝很多,並無醉意,但頭很痛,因此一直蹙著眉,有種揮之不去的煩躁在他周身籠罩,令他心頭像壓了塊大石,沉甸甸的。

  到了上房,他有些意外陸氏和宣靜宸都在那裡,她們全都愁眉不展,宣靜宸更是雙眼紅腫,肯定是哭過了。

  「怎麼了?」他看著宣靜宸問道,「妹夫欺負你了,跑來向祖母和娘告狀?」

  「我相公才不會像哥哥這麼沒良心欺負我。」宣靜宸惱道:「嫂嫂走了,這下你開心了吧?!還說什麼要把那個雲姨娘扶正!」

  宣景煜的心驀然狂跳了一下,他勉強保持鎮定,追問道:「你說什麼走了?是什麼意思?走去哪裡了?」

  宣靜宸大聲地回道:「我說嫂嫂走了!再也找不到了!是你把嫂嫂逼走的,你稱心如意了吧,以後我是否要叫那雲姨娘一聲嫂嫂?!」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帶著震顫。

  「要我說幾遍?」宣靜宸氣急敗壞,哽咽地道:「嫂嫂走了,離開咱們家了,不會再回來了!」

  陸氏心煩地皺眉。「你這丫頭怎麼這樣對你哥哥說話?還不快向你哥哥陪罪!」

  「你娘說的是,你哥哥又沒什麼錯。」宣老夫人不緊不慢地道:「男人納個妾室又沒什麼要緊,是她自己器量小要走的,能怪得了誰?」

  宣老夫人無時無刻站在孫子那邊,事實上她說的也沒錯,整個大齊朝的男人都在納妾,也不見別人出什麼事,怎麼就她的寶貝孫子不行?

  她原先就不太滿意孫媳婦兒庶女的出身,但她嫁進來之後,倒是旺夫旺宅,看起來是個有福氣的,因此她也慢慢的喜歡她了,可如今卻因為丈夫納妾就使性子一走了之,做人妻子怎麼可以如此心胸狹窄,這行為實在不可取。

  宣老夫人語重心長地又道:「話說回來,景煜,你若再娶,肯定要挑個嫡女出身的大家閨秀,至於那個雲姨娘你若喜歡就;留著,但萬萬不能扶正,否則我可沒臉出去和我那些牌搭子打牌了。」

  宣老夫人說了一大串,宣景煜卻是充耳不聞,他抓住了宣靜宸的手,迫切的盯著她。

  「你說你嫂嫂走了,這是何時的事?走了多久?可派人去找了嗎?」

  宣靜宸疼得甩開了他的手,她柳眉倒豎,氣憤難當地大聲回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哥哥想知道,自個兒去問!」

  宣老夫人不以為然地嘀咕道:「問啥問,人都走了,我瞧著是不會再回來了,連齊哥兒也丟得下,她就是個狠心的,若是她能忍住不想齊哥兒,那她就永遠都不要回來好了……」

  宣景煜心頭如燒著一鍋熱油,也不等宣老夫人說完便奔了出去,耳邊風聲呼嘯而過,他的頭更疼了。

  「少爺!」宣安拔腿追上去。少夫人竟然離家出走了?!唉唉,少爺這下子急又有什麼用?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宣景煜此時也是悔不當初,他腳下越奔越快,恨不得插翅飛到聚雲軒去,可是他的頭越來越疼,一瞬間眼前天旋地轉,他什麼也看不見,失去了意識。

  「少爺!」宣安連忙奔上前去。

  宣景煜醒來時,在聚雲軒的房裡,這原就是他的房間,不過許久沒來了,房裡看似什麼都沒有少,卻像是什麼都變了。

  「少爺,您醒啦!」宣安連忙湊近。「好些了嗎?大夫來過了,您染了風寒,正在發熱呢,小的去把湯藥端來……」

  宣景煜截斷了他的話。「常喜呢?把常喜找來。」

  「您在發燒。」宣安苦口婆心地想再勸,「您還是先喝藥吧……」 

        宣景煜暴怒吼道:「我叫你把常喜找來!」

  宣安嚇了一大跳,也不敢再勸告了,連忙去找人。

  常喜其實也沒有走遠,就在門口守著,聽到宣安在找她,很快就進來了,她站在宣景煜的面前,整個人垂頭喪氣的,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宣景煜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臉色鐵青的看著常喜。「少夫人何時走的?」

  被這麼一問,常喜又想哭了,但她極力忍住,哽著嗓音道:「奴婢也不知道,下午少夫人說要去上房給夫人送雙她做的鞋,要奴婢看著小少爺練字,後來少夫人就沒再出現了。」

  他心頭一沉,神情陰鷙。「少夫人帶走了什麼東西?」

  他不信她真的走了,不信她丟得下齊兒,她疼齊兒如命,不可能說走就走,這一定是在跟他開玩笑。

  常喜帶著哭腔道:「奴婢點過了,少夫人什麼也沒帶走,衣物首飾那些都在,嫁妝在庫房裡沒動,銀票奴婢知道放在哪裡,一張都沒少,嗚嗚嗚嗚嗚……」

  她用衣袖抹著淚,啜泣道:「少夫人,您到底去哪裡了?為何不跟奴婢說一聲,為何不把奴婢一塊兒帶走,讓奴婢伺候您……」

  「住口,不許哭。」宣景煜聽得心煩意亂。「既然沒說,如何斷定少夫人走了?」

  聞言,常喜憤憤不平的瞪著他,他也有些錯愕,常喜一直是在聚雲軒伺候的,未曾對他如此無禮過。

  「那個……少爺。」宣安小聲地道:「少夫人留了信在雲馨苑,可能是認為您都只會去那裡……」

  宣景煜氣惱道:「為何不早說!」說完,他便急匆匆地下床趕了過去。

  此時他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整個人彷彿都要炸開了。

  雲裳見他來到有些訝異,不過也很快趨前朝他行了一禮,關心地問道:「宣安說您染了風寒,可好些了?」

  他根本不管她問什麼,逕自問道:「信呢?」

  雲裳回過神來,「哦」了一聲,連忙去取信,一邊說道:「除了給您的信,少夫人也給了我一封信,另外還給了我十萬兩的銀票,說她不會再回來,讓我放心坐上正妻的位置,請求我善待小少爺,說我一定會有好報……」

  她喟嘆道:「我原就知道少夫人為人很好,卻不知道她竟是好成這般,我卻收了您的銀子來這裡騙她,叫我心裡實在難安。」

  她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扎進他的心裡,他僵硬地道:「你為何不攔著她?」

  雲裳苦笑道:「信是少夫人走後才由門房送來的,信上寫著我的名字,裡面有給我的信和銀票,還有給您的信。」

  她抽出那封給他的信,交給他之後,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一臉的憔悴、焦灼、悔恨與懊惱,看來不必旁人指責了,他恐怕想掐死自己。

  「還來得及,您快去把少夫人找回來吧!」她語重心長地說完便離開了,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他。

  他的眉心深鎖,胸口像有千斤巨石壓著。

  信有兩封,一封是和離書,上頭寫著「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一見到這封和離書,他的臉色就如紙般刷白,眼神空洞得近乎麻木。

  另一封是信,只有短短幾句話,卻沉重得叫他透不過氣來,他將信紙緊緊的揑在手中,而信裡的內容卻狠狠地嵌在他心上,叫他動彈不得——

  如果還能有下一世,還能再為人,不會再借用別人的身軀與你相見,我會直接認出你,投入你的懷中,絕不會再對你有任何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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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23: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  追妻大丈夫

  宣靜霞得知夏依甯離開的消息,氣得立即從京城回到寧州。

  「哥哥你太殘忍了!」她的美眸冒著火,聲音顯得高亢而悲憤,「甯兒重生後的一切作為,沒有一樣是為了她自己,都是為了你,你看不出她多麼深愛著你嗎?你竟然把這世上唯一一個真心愛你的女人趕走了?

  「我也是重生來的,可我原就是被嬌養的花朵,我什麼都不會,即便重生了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若不是甯兒,咱們將重蹈覆轍,在沒有防備之下,不知又會被千允懷害得有多凄慘!

  哥哥,你好好想想,甯兒有做過半件不利於你的事嗎?她重生成為夏家的庶女,受到嫡母疼愛,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她原可以選擇嫁給一個平凡的人,平凡的過一輩子,她何必到你身邊來面對這些驚濤駭浪?若不是她從前世就愛著你,她何必來吃這份苦?」

  說到這裡,她不吼叫了,聲音變得沉痛而悲切,「如今她走了,走得無怨無恨,也無牽掛,她連齊兒都留給你了,表示她不會再有藉口糾纏你,她不會再危害到你了,你可有感到一星半點的高興?你安全了,哥哥,因為你再也不會看到她了。」

  長兄如父,宣景煜在弟弟妹妹面前,一向是讓人仰望依靠的,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在妹妹面前如此渺小,他一句話都說不上,他的眼神慘淡,臉色如死般灰白,他的心扭絞著、痛著,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夏依甯有多愛他,他只是把對夏依嬛的恨意遷怒到她身上。

  「我會把她找回來,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

  然而人海茫茫,這話說得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

  彈指之間,水逝雲卷,皇上身染惡疾駕崩,令人愕然,在此之前,太子已經病亡,皇上並未立儲。

  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各方人馬擁立最有權勢的四皇子登基。

  李翊皇改年號天安,冊封蘭貴妃為太后,陵王妃為皇后,養在皇后名下的嫡長子李鈺為太子,宣側妃為皇貴妃。

  一時間,宣家的門檻又快被賀客踏破,加上韓意希又受到重用,入了翰林,那可是天下讀書人的夢想,所謂「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這是大齊朝鐵打的規矩。

  因為韓意希入了翰林院,宣靜宸也帶著孩子跟著他一同赴京上任了,入住的是過去的陵王府,如今已改為韓府,是皇上御賜的宅邸,又是皇上過去的居住之處,受寵程度不言而喻。

  韓意希成了京城勛貴爭相結交的對象,宣靜宸更不用說了,有了個皇貴妃姊姊,外甥又是太子,京城的千金貴婦都搶著邀請她,宣老夫人喜歡熱鬧,也去了京裡與他們同住,每日在貴太太間打牌,不亦樂乎,陸氏則忙著給宣景揚議親,身為皇親國戚,許多官家都主動探詢結親之意,甚至連禮部尚書家的夫人也帶著女兒上門做客,表示強烈的結親之意。

  再也沒有人嫌棄他們是商家出身,那些個官家千金個個才貌雙全,知書達禮,她得慢慢的挑,好好的選,選一門好媳婦進門,生幾個白胖娃娃,讓冷清許久的家再有些笑聲。

  這一切的風光卻彷彿與宣景煜無關,三年來除了商行運作,他只忙著一件事——尋找夏依甯。

  然而,一個存心消失的人,是很難探尋到些許蹤跡的。

  有時候他很害怕,害怕她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所以他才會怎麼找都找不著她。

  他不敢想像,如果她真的已經不在世上了,他該如何面對?每每想到她,他的心依舊是又痛楚又酸澀,恨不得她就在眼前,他能把自己的心挖出來,向她賠罪,向她懺悔,什麼他都可以做,只求讓她明白他的懊悔。

  可是找不到人,一切都只是空談。

  依甯,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

  「少爺!」宣安衝了進來,一臉狂喜。「找到了!找到了少爺!找到少夫人了!」

  宣景煜渾身一顫,驚跳起來。「少夫人此刻在何處?」

  宣安有些欲言又止。「您心裡恐怕得先有個底……」

  宣景煜的心猛地一沉,他瞪著宣安。「難道她遇到什麼不好的事了?她……淪落風塵了是嗎?」 

  她走時分文未帶走,三年來她是如何過的?若是為了生活不得不……又或者遇上了歹人……不,不可能,她不會的,可是萬一……萬一……

  就算她當真淪落過風塵又如何?那也是他造成的,如今他只求她願意回來他身邊,他會用加倍的愛來彌補她!

  「不,不是那樣的。」宣安連忙揺著手,「您別亂想,不是您想的那樣。」

  「那麼,她是殘廢了嗎?」他蒼白著臉又問,「她腿瘸了,還是眼瞎了嗎?」

  宣安猛揺頭,支支吾吾的,「都、都不是。」

  他眼睛裡冒著火。「我已經快失去耐心了。」

  他知道這三年來他脾氣壞了許久,變得難得親近,他控制不了自己想發火,他看什麼都不順眼,尤其看自己最不順眼!

  宣安潤了潤唇。「少夫人她……成了別人的妻。」

*             *             *

  夏依甯一如往常的打開院門,先把巴掌點大的院子掃一遍,再餵雞、鴨和小黃狗,再把狗窩拾掇了下,跟著彎身從小菜園裡摘了一大把嫩綠的葉菜,又從架上摘了一條絲瓜。

  而後她微瞇著眼,看著院子裡的桃樹、杏樹都開花了,想著天氣就要漸漸暖和起來了,她微抬起手,被風吹落的花瓣從她白晳如玉的腕間穿過墜落,這讓她心情很好,露出一抹笑容,她熟門熟路的進屋裡做飯。

  不一會兒,炊煙裊裊升起,飄出了飯菜香,香氣滿溢整個小院子。

  她不知道她日常在做的事,此時正有一雙眼睛在看著。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她送一個男人出門,那男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生得人高馬大、陽剛有力,她微笑朝他揮手道再見,那男人有些不苟言笑,叮囑了幾句便轉身往鎮上的方向走,她目送他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轉身進屋。

  不一會兒,對門一個女人捧著木盆出來朝夏依甯適才進去的屋裡喊道:「滿兒她娘,要不要一塊兒去洗衣服?」

  屋裡傳來一聲輕快的回應,「好勒!」

  很快的,夏依甯又出來了,這回端著木盆跟那女人有說有笑的往小溪邊走去,在暗處窺視之人又立即跟了上去。

  身邊跟著的宣安有些擔心地間道:「少爺,您還好吧?」

  「我好得很。」宣景煜咬牙,他狠狠的看著前方那抹端著木盆的窈窕身影,眼底的怒氣更深了。

  他派出去的人打聽到夏依甯已成為人妻,可是沒說她還做了娘啊!他不信她跟別的男人生了孩子,不信她做了別人的妻子,他得要親自用他的雙眼確認,否則他絕不會信!

  「您挺得住就好,不過看少夫人的樣子,好似在這裡過得不錯……」某人飛來的眼刀讓宣安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閉上了嘴。

  宣景煜不想承認,其實宣安說的不錯,她看起來確實很好,氣色很好,笑容很好,明亮的眼眸裡盛滿了寧靜祥和。

  她沒有顛沛流離,沒有淪落風塵,他應該要鬆口氣,應該要高興才對,可是看到如此好的她,他卻覺得悶透了。

  沒有他,她居然能過得這麼好,難道她就不想他和齊兒嗎?難道她就不牽掛他們嗎?就算她心裡已沒有他好了,可齊兒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骨肉,她就半點都沒想到齊兒嗎?還是她已做了另一個孩子的娘,齊兒對她而言就不痛不癢了?

  她怎麼能如此涼薄,他們父子對她而言,已是她的過去了嗎?

  想到這裡,他的雙腿自有意識的走了出去。

  宣安連忙在後頭小聲制止,「少爺,您要去哪兒?快回來啊!」

  他們主僕兩人原是隱身在樹後,這會兒他家少爺走了出去,不引人注目才怪。

  果然,他一現身,小溪兩旁在洗衣的姑娘、媳婦兒都往他身上看,眼裡冒著好奇,這是哪來的俊俏郎君?她們碧水村可沒這樣的人物。

  宣景煜對四周好奇的眼光視若無睹,他逕自走到夏依甯身後,看著她用木盆舀了遂水,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拿出來洗,見她細白的手在洗一件粗布裁的男子外衣,他的眼睛瞇了起來,心裡的不悅就如同頭頂上的日頭,一直在升高。

  她竟然幫別的男人洗衣?

  「我記得你似乎未曾親手替我洗過衣服。」他臉迎寒霜地開口。

  聽見這聲音,夏依甯的心彷彿被刀子刺了一下,她的手靜止不動了,不,是她整個人都靜止不動了,她低著頭,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她身邊的三娘看看她又抬頭看看宣景煜,見他身材頎長、豐神俊美,衣飾又華貴,便風情萬種的衝著他一笑。「喲,這位公子,敢情你是認得我們嗎?」

  宣景煜並未與她對答,他仍是直勾勾的看著夏依甯,她頭垂得極低,露出細膩的後頸。

  三娘討了個沒趣,撇撇嘴,用手肘碰碰夏依甯,低聲道:「滿兒她娘,你看看後頭那人你認得不?他一直盯著你看哩,也不知想做什麼,這年頭,瘋子可多了。」

  夏依甯的手在輕輕顫抖,心在狂跳,她驀然把還未洗好的衣服都一股腦的塞進木盆裡,抱著木盆起身,匆匆道:「三娘,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事,先回去了,你慢慢洗。」她說走就走,並未瞧立在那裡的宣景煜一眼。

  宣景煜哪能容許她再次從眼前消失,他一把抓住了她,這樣的舉動,令溪邊所有的姑娘、媳婦兒都看傻了眼。

  「請你放手!」夏依寧晶亮的眸子閃著怒意,在眾目睽睽下,他這是在做什麼?存心讓她無法抬頭做人嗎?

  宣景煜眼也不眨的看著她。「不樂意。」

  誰知她竟低頭對著他手背重重咬下,趁他因痛鬆手時,她端著那盆衣物飛快的逃走了。

  宣安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少爺!您流血了!」

  他很驚訝少夫人竟然會「動口」,完全顛覆以往他對少夫人溫和可親的印象。

  宣景煜也無法相信她會咬他,無論是前世的甯兒或這一世的依甯,她一直都用愛慕的眼光在追逐著他,可剛才她的反應……

  三年的時間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可這改變實在太大,他一時難以接受。

  偏偏宣安還在一旁嘆道:「看來少夫人心裡真的沒有少爺您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宣景煜一聽,臉色更加陰沉了。

  他不信,找了三年的結果竟是她心裡已經沒有他了,不需要他了,他不甘心!

  三年來,他日日夜夜懊悔,無論祖母怎麼逼他再娶,他都不為所動,為她保留正妻主母的位置,一心想要她回到他身邊,再續前緣。

  可如今擺在他眼前的事實是,她是別人的妻,別人的娘……

  去他的事實!他這三年來行屍走肉的活著可不是為了默默接受這種事實,他會努力到最後一刻,除非她親口說她不愛他了,否則他絕不會放棄!

  宣安以為他家少爺想通了,要放下了,不想他轉身卻是問道——

  「章鐵的打鐵鋪在哪裡?」

  說到章鐵這個名字時,宣景煜的眸中閃爍著寒光,像要把那人吞噬。

*             *             *

  夏依甯心神不寧的做飯,想著章鐵快回來了,她要快些把那人找來了的事告訴他,以免他露出破綻。

  「娘,吃飯了。」她進房去把章母扶到堂屋,端上一碗吹涼的粥,老人家牙口不好,只能吃粥。

  「好吃好吃。」章母一邊吃,一邊招呼她道:「惠娘啊,你也吃啊!」

  她笑了笑。「好,我先喂滿兒吃完飯再吃。」

  老人家的神智已經不清楚了,一直把她當作章鐵過世的妻子。

  她把兩歲多的滿兒抱到矮木凳上坐好,拿了碗雞蛋羹,一口一口耐心的喂她吃,可心裡卻卻是很焦急,眼看天都黑了,章鐵怎麼還沒回來?  

     由於家裡都是老弱婦孺,他一向天快擦黑便會拉上打鐵鋪的門,從鎮上回來,今天顯然是晚了。

  不會有什麼事吧?她聽說鄰近的眉國旱災,近日宜州一帶湧入許多難民,漸漸的就往四面八方流竄,那些難民有些會偷東西,再兇狠一些的還會幹下打家劫舍的勾當,甚至是搶劫店鋪,那些可怕的難民不會到鎮上來了吧?

  「惠娘啊,阿鐵怎麼還沒回來?」章母雖然糊塗了,可每日飯點一到,章鐵就會回來,這已是定律,是以沒見人影,連她也問起來。

  「我去門口瞧瞧。」

  夏依甯擱下碗正要起身,就聽見院子傳來動靜,沒一會兒就見章鐵走了進來,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餓了吧?快坐下,我給你添飯。」她連忙拿起碗添飯,一邊心慌意亂地說道:「吃完了飯,我有話對你說。」

  章鐵看了眼她惶惶不安的模樣,若無其事的坐了下來,彎身把討抱抱的滿兒抱在懷裡,氣定神閒的看著她。「我已經見過他了。」

  夏依甯的身子猛然一震,抬起頭來驚愕的瞅著他。「你說什麼?你見過他了?見過誰了?」

  章鐵雲淡風輕地道:「宣景煜。」

  她瞬間洩了氣似的跌坐在椅中,喃喃地道:「怎麼會……你怎麼會見到他?」

  「他找來了打鐵鋪。」他咧嘴一笑。「他要我放了你,他說你是逃妻。」

  她又是一愣。「什麼?逃、逃妻?」

  他乾脆地說道:「總之,他既然已經千山萬水的找來,也是個有心人,你就把包袱收拾收拾,帶著滿兒跟他回去團圓吧!」

  夏依甯有些無言的看著他。「你都跟他說些什麼了?不會什麼都說了吧?」

  他眼裡的笑意加深了。「我說我知道有個男人對你始亂終棄,你才會遠走他鄉,我說我不介意你的過去,如今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我叫他回去,他聽到始亂終棄這四個字時,氣得臉色鐵青,說他沒有對你始亂終棄,是你拋夫棄子。」

  夏依甯緩緩吁出一口氣,她垂下了眼陣,笑得很是苦澀。「我不會跟他回去,他愛的是別人,不是我。」

  章鐵好笑地又道:「愛的不是你,為何找到這裡來?」

  在她再次怔愣之時,他低頭親親滿兒粉嫩的小臉,笑了笑道:「滿兒,你娘這是當局者迷啊!雖然爹爹也捨不得你走,可也不想再看到你娘折磨自己了。」

  夏依甯已經很久沒有失眠了,可是只要一想到宣景煜竟找到這裡來,她著實輾轉難眠。

  她冥思苦想,他為什麼來?他愛的人是夏依嬛,雖然人死了,可活在他心中,且他身邊還有個貴妾雲姨娘,他來找她,雲姨娘知道嗎?若是知道,怕是會氣得不輕吧?最最叫她想不透的是,他為何要來?他希望她消失,她就消失,如此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如此胡思亂想也沒有個答案,她一夜沒睡,早早就起來做飯,做飯時魂不守舍,好幾次都差點燙著自己。

  用早膳時,章鐵見她憔悴的面容和帶血絲的雙眸,心知肚明她肯定整晚沒睡,他沒多說什麼,早膳後如常出門去鎮上的打鐵鋪。

  送走了章鐵,夏依甯覺得惴惴不安,心裡很慌,一顆心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直怦怦跳個不停,眼皮也亂跳,她找事做,把屋裡灑掃了遍,做些飯菜,炸了一大盤食物,又把要縫補的衣裳拿出來補。

  中午做好了飯,和章母對坐著吃了兩口就擱下了碗筷,她實在沒胃口,接著便去灶房把陳年不用的用具都洗了。

  午後,章母犯睏去睡了,她神遊太虛的望著門外,宣景煜的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她心裡亂得很。

  「娘,滿兒要吃麻花。」滿兒走過來抱住了她小腿肚撒嬌。

  女兒粉嫩的小臉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跟齊兒極是相似,她每每看著滿兒總會想到齊兒,不知道他如今長得如何?入學堂了沒有?

  「好,娘喂你吃。」夏依甯拉回飄遠的心思,拿了塊炸麻花,一小塊一小塊的掰下來喂滿兒,見她吃得律律有味,滿嘴的餅屑,她拿帕子替滿兒擦嘴,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這個孩子是她的依靠,若不是有這個孩子,她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這孩子……是我的孩子嗎?」

  這冷不防出現的聲音令她渾身一震,眼前一陣發黑,那問話宛如一道焦雷對她劈頭打了下來,令她一陣暈眩。

  她抬起眼,就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走進來,正眸光炯炯地瞪視著她們母女倆,不是宣景煜又是誰?

  夏依甯看著他,一顆心劇烈跳動,有些口乾舌燥的問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打開院門就進來了。」

  她的睫毛顫了下。「你、你沒得主人家的同意,怎可擅自進入他人屋內?」

  「現在這重要嗎?」宣景煜大步入內,他蹲下了身子,修長的手緊緊扣在滿兒的雙肩上,定定的看著她。

  夏依甯心跳如擂鼓,臉色發白,聽到宣景煜肯定的說道——

  「她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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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23: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章】   兩世的圓滿

  「她不是你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夏依甯慌忙把滿兒摟進懷裡。

  宣景煜直起身來,好笑地瞅著她,這種宣示主權沒有意義,不過他願意配合她一下,「好,那麼,她是我們的孩子。」

  她的心咯噔一聲,嚴正否認道:「你不要胡說!這孩子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和你半分關係都沒有!」

  她覺得無地自容,也覺得惱羞成怒,在他親口說愛的人是夏依嬛之後,她還獨自一人生下了他的孩子,她就那麼沒自尊嗎?她就那麼喜歡他嗎?現在還叫他發現了,證據就活生生的擺在眼前,叫她要如何否認?

  宣景煜輕笑,根本不信她的話。「那麼你告訴我,為何她和齊兒幼時生得一模一樣?」

  夏依甯強詞奪理地道:「都是我的孩子,自然都生得一樣。」

  「是嗎?」他清朗的聲音冷冷地道:「就不知章鐵敢不敢和我一起跟這孩子滴血認親?若是不敢的話,我只好報官了,說有人強佔他人的孩子,相信以我宣家的財力,要買通縣令讓章鐵蹲牢房不是難事。」

  她面色慘白。「你憑什麼這麼做?你憑什麼讓鐵哥去牢房?」

  鐵哥?這親昵的稱呼聽了實在刺耳,他嗤笑一聲。「就憑我是孩子的爹!」

  「娘親,你們在吵架嗎?」小女娃拍著自己的胸口。「不要吵架,滿兒害怕。」

  孩子一開口,宣景煜的心就融化了,驀然間有股酸澀在他胸中翻騰,想到這孩子出生時他都不在身邊,也沒瞧見她是怎麼長大的,頓時深感愧疚。

  他鸞身凝視著女兒,溫言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滿兒天真的抬起雙手畫了個圓,甜甜笑道:「滿兒,滿滿的滿,滿月的滿,娘親說我是在滿月生下的,所以叫滿兒。」

  「滿兒……」滿兒,宣滿兒,名字真是好聽,驀然間,他的身心都被一種微妙的情感包圍了,他專注的看著滿兒,眸裡閃著寵愛,柔聲地道:「滿兒,看清楚了,我是你爹,滿兒先跟著娘暫時待在這裡,爹會再來看你……」

  夏依甯飛快擋在滿兒面前,氣急敗壞的斥責道:「你對孩子胡說什麼?以為她不懂事嗎?她會當真!」

  宣景煜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瞅著她。「她當然要當真,也一定要當真,因為是事實。」

  她憤憤地道:「什麼事實不事實的?我說了,滿兒是我和鐵哥的孩子,這是整個村子都知道的事,若你再造謠,我就、就……」她也是一時情急,如今真要她威脅他什麼,她反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宣景煜倒是淡定,「你知道我並沒有胡說,也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若你堅持不承認孩子是我的,驚動了官府,到時就難以收拾了。」

  又提到官府,她的內心無比糾結,真怕他會那麼做,她又氣僨又愁苦又無奈的問道:「你到底為何要來打攪我平靜的日子?身為大齊最大商行的東家,你就那麼無事可做嗎?」

  聽到這話,他眉頭一挑。「我事情很多,但找到你是這三年來最重要的一件事,只要有你的消息,任何時候,我都會放下手邊重要的事趕過去看個究竟,因為賞金,三年來有上千個謊稱有你下落的消息傳來,我都不厭其煩一個一個去確認,你說我這是無事可做嗎?」

  她聽得目瞪口呆,心慌意亂,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軟弱的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宣景煜定定的凝視著她,忽然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酸楚,痛定思痛地說道:「依甯,我的依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想要你回到我身邊,回想自己對你做的事,我是個人渣,是個混球,沒有你的日子,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都是多餘。」

  夏依甯顫慄了一下,眼眸睜得大大的,神情複雜的看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長長嘆息,眼神真摯,聲音變得很低很低,「你還不明白嗎?我想與你……破鏡重圓。」

  她凝住淚,深深倒抽一口氣,急速的搖頭,喃喃地道:「不可能,你在騙人,你愛的從來都不是我,是夏依嬛,你希望的是她死而復生,不是我。」

  他永遠不會知道,當初他說的那些話,像利刃般直直刺進她的內心深處,叫她劇痛鑽心,遍體鱗傷卻無處可躲。

  他焦急的解釋道:「那些都是違心之論,我真正想說的是,為什麼讓我愛上了你之後才讓我發現你是甯兒,讓我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能愛你,你是夏依嬛的幫凶。一個聲音又告訴我這一世已經不同了,你是我的妻子,是齊兒的娘,有時候我真恨自己為什麼要想起前世的一切,我寧可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單純的愛你就好了,我也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她知道前世身為夏依嬛的丫鬟是她的原罪,縱然是他自己來找她的,難保日後他一想起還是無法釋懷,他們之間永遠存在著這個結,也不可能再像他不知道時那樣了。

  她堅定的搖了搖頭,正色肯定的說道:「太遲了,我現在是別人的妻子了……」

  「是誰說的?」宣景煜臉色一變,鏗鏘有力的說道:「咱們並沒有和離,我也沒有休掉你,我們還是夫妻!」

  「是我休掉你了。」夏依甯狠心地說,傷心一次就夠了,再多的她真的承受不了。

  他憋著氣道:「大齊朝沒有休夫這條規矩!」

  「沒有又如何?有又如何?」她雙眸澄澈如水,她的聲音輕如微風。「反正我心裡已經沒有你了,這裡才是我的家,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宣景煜瞪著她。「除了做飯洗衣,我聽說你平日還要伺候章鐵的老娘,是一個老是犯糊塗的老人家,章鐵那傢伙是怎麼回事,既然不能給你過上好日子,就不應該收留你之後,把你當下人使喚。」

  夏依甯下意識看了一眼章母的房門,又慌亂的看著他。「你別胡說,婆婆是個好人,夫君也是個好人,從未有人勉強過我做任何事,是我心甘情願的。」

  他聽了怒氣更識。「你的夫君是我,你的婆婆人在寧州!」

  她深深吸了口氣,懇求道:「總之,我現在過得很好,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你請回吧!」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對他當頭潑下,突地,他靈光一閃,決定動之以情,「難道你就不想見見齊兒?」

  瞬間,夏依甯的偽裝就瓦解了,她猛地深咬吸一口氣,潤了潤唇,眼裡已滿是渴盼。

  「齊兒他……他好嗎?」

  宣景煜微微蹙眉。「齊兒……出了點事。」

  她驚得差點沒跳起來。「什麼事?齊兒他出了什麼事?」

  她早就想象過一千次、一萬次,沒娘在身邊的孩子能好到哪裡去,可她總安慰自己,宣家會把他照顧得很好,縱使不被雲姨娘疼愛,宣老夫人和陸氏總會護著他的,她大可不必擔心。

  可如今親耳聽見他出事了,她的心就像被人割了好幾刀,讓她無比的疼著,無比的自責。

  見她的模樣,宣景煜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他淡淡地道:「若你想知道齊兒發生了什麼事,就來找我,我住在鎮上的悅來客棧,若三天之內你不來,我便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回寧州,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夏依甯如坐針氈,驚惶失措的過了兩日。

  齊兒究竟怎麼了?他不可能拿齊兒開玩笑吧?肯定是有什麼事,他才會那麼說。

  終於,她還是熬不過想知道宣元齊消息的渴望,決定明日一早便去悅來客棧找宣景煜。

  她伺候著章母歇下,也把滿兒哄睡了,夜裡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窗外樹影被風雨打得像要倒下了,章鐵洗漱過後,拿了壺茶出來,準備喝了茶就寢,這是他一向的習慣。

  「這幾日夜裡你無事不要出門,我聽村裡的獵戶說山裡出現了狼群,有時夜裡還會下山來。」

  夏依甯一驚。「山裡怎麼會有狼群?」

  這讓她想到了當年梨山上,千允懷特意派人引上山的山虎,若說狼和虎哪個較兇殘,恐怕是不分軒輊。

  「我也不知道山裡怎麼就突然來了狼群。」章鐵啜了口茶。「不過狼群肯定是沒有了吃的,才會從深山裡跑出來,總之你不要出門便是,也跟三娘說一聲,叫她莫要大半夜的還出去串門子。」

  夏依甯看了他深沉的眼眸一眼。「你自己去叮囑她不是挺好?」

  三娘從十九歲守寡至今,前年婆婆死了,她便獨居了,和鄰居都相處融洽,也算有個照應,她懷著孩子流浪到此被章鐵收留的事,三娘都知道,也知道滿兒不是章鐵的孩子,他們對外稱是夫妻,是為了給滿兒個出身,事實上情同兄妹。

  她發現三娘對章鐵有意,是因為三娘隔三差五的便做吃食送來給章母吃,又會做鞋做衣裳給章母,顯然是愛屋及烏,但章鐵一直表現得淡淡的,她也不好介入。

  「我去睡了,你也莫要太晚睡。」章鐵不想繼續這話題,起了身要回房。

  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了陣陣拍門聲。

  夏依甯心裡奇怪。「這麼晚了會是誰?」

  章鐵已經去應門了,不一會兒,一個渾身淋濕的人隨他進來,竟然是宣安。

  宣安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一見到夏依甯便不由分說的朝她直挺挺跪下去,口齒不清的哭道:「少夫人!少爺快死了!您去看看他!求求您去看看他!」

  夏依甯心裡一驚。「為什麼快死了?你說清楚點!」

  宣安泣不成聲的道:「少爺叫狼群給咬傷了,傷得很重!」

  她一陣暈眩,感覺全身的血液一剎那凍成了冰柱,她面如死灰的把宣安扶起來,焦急的追問道:「為何會讓狼群咬傷,為何?」

  「小的也不太清楚……」宣安一邊拭淚一邊說道:「晚上少爺說要過來找您,讓小的不要跟著,小的便在客棧裡等,過了一個時辰,少爺便渾身是傷的叫村民抬回了客棧,說是在小溪附近遇到下山的狼群,被狼群攻擊,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完好的地方,手腳都給咬爛了……」

  她膽顫心驚的問道:「那現在如何了?」

  宣安哭哭啼啼地道:「大夫說、說恐怕不行了,只剩一口氣了,少爺不醒人事,可是一直低喊著少夫人的名字……」

  夏依甯說不出話來,全身簌簌發抖。  

     章鐵拍了拍她的背,果斷地道:「家裡有我,你快去吧!」

  宣安是駕著馬車來的,她心慌意亂的上了馬車,一路上神魂不定、思潮起伏,腦海裡已做了最壞打算,可能她還沒到,他就斷氣了……

  其實,她又何嘗忘記過他?這三年來,她表面很好,心裡很痛,想到他居然愛著夏依嬛,他說過的字字句句,就像在扎她的心,叫她如何能忘?如何能釋懷?

  如果他死了怎麼辦?他是因為來找她才會死的,若他死了,她真的不能活了……

  頃刻間,前世他的冷漠,這一世他的笑顏,還有她為他震動、心動的每個瞬間都在她眼前掠過。

  她沒有忘記過他,她一直深深愛著他,內心深處,她一直期盼著他會來找她,只是他真的來了,她又害怕自己會再度受到傷害,在他面前把心門緊緊的栓上,她悔懊極了,若是她早點鬆口,他也不至於被狼群咬傷……

  「少夫人,到了!」

  宣安打開了馬車車門,夏依甯心急如焚的跳下馬車,淋著雨衝進客棧裡。

  客棧的飯堂早已休息,只有櫃檯邊一個小二在打盹兒,他們進來的動靜也沒能吵醒他。

  宣安領著夏依甯穿過迴廊,匆匆往客棧後方的二樓而去,在一間房門前止住了腳步,他哽咽地道:「您進去吧少夫人,小的再去找別的大夫試試。」說完,便急急地走了。

  夏依甯的心怦怦跳著,深吸一口氣後打開了房門,房裡黑漆漆的,她還來不及多看一眼,便有隻手把她拉了進去,房門砰的一聲又闔攏了,她驚愕不已,正想呼救,便感覺到溫熱的唇堵住了她的唇,她被動的靠在牆上,吻她的那人雙臂撐在牆上,將她鎖在臂彎裡。

  夏依甯這時候才知道她上當了,他指使宣安演了一場戲騙她來。

  可是,她心裡緊繃的弦的也鬆懈了下來,他沒事……太好了,至少她面對的是一個灼熱激情的他,而不是一個血肉模糊、命懸一線的他。

  上當就上當吧,此時她心中沒有惱意,只有滿滿的感謝,感謝上蒼對她並不殘忍,不必再一次面對與他的死別。

  她昏昏沉沉的由他吻著,摟著她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溫度和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她就算死掉再重生一次也認得出他來。

  她由著他整個身軀覆上來,由著他握著她雙肩將她壓在床上,她看不見他的臉龐和神色,可她感覺得到他灼熱發燙的肌膚……老天,他居然未著寸縷!

  他們做了多年夫妻,對彼此的身子再熟悉不過,宣景煜知道如何挑起她的慾火,而他也成功做到了,當他衝撞進她的緊窒時,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一滯,他隨即又抽身離開,將他的昂揚之物抵在入口,他分開她的衣襟,扯下肚兜,一口含住她渾圓玉桃上的蕊心,舌尖在其上不斷舔拭打轉,一手捏住她的另一邊軟雪,輕拈慢挑。

  她深怕鄰房聽見動靜,壓抑著嬌吟,因此嬌喘不已,他卻驀然捉住她的腰,狠狠要了起來,她死死咬著唇,抓緊了被單不敢吟叫,在他猛烈的撞擊下,她猶如飄浮在雲朵之上,看著在她身上奮力馳騁的他,她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久違的歡愛令兩人皆身心倶疲,宣景煜從她身上下來,反手將她往臂彎裡一摟,另一手環著她的腰,身軀貼著她後背,她還未從剛剛的激情中平復過來,便聽到他在她耳邊微啞地說道:「依甯,自你走後,我沒碰過別的女人,適才我一定弄痛你了,這是累積了三年的紆解。」

  她心裡一震,直覺反應的問道:「那雲姨娘呢?你也不碰她了嗎?」

  「不是不碰了,而是從沒碰過。」他的唇熱熱地在她耳畔說道:「她是我用一千兩銀子請回來作戲給你看的,你走後,我也不需要她了,我給了她一筆豐厚的酬勞,她早已經離開了。」

  聽完,夏依甯闔上了眼眸,感覺溫暖酣暢,這是三年來,她頭一回心裡真正的平靜,全是因為他來了,原來這三年來,她無時無刻都在等這一刻,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過去的種種,對不起……」宣景煜輕撫著她的肩,柔聲道:「謝謝你,在這一世找到我,找到我之後,毫不猶豫的來到我身邊,守著我,愛我。」

  她忽然覺得眼眶一熱,看樣子他是真的大徹大悟了,從前因他不諒解而受的那些委屈,也在瞬間煙消雲散了。

  他又吻吻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誠摯的、熱情地說道:「依甯,帶著滿兒,咱們一塊兒回去,祖母和娘見了滿兒,不知會歡喜成什麼樣子……」

  不過夏依甯還是想為自己討點公道回來,存心再氣一氣他,故意說道:「你忘了我是別人的妻子了嗎?鐵哥……」

  宣景煜捲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你別再騙我了,我知道你和章鐵之間清清白白,今天這計策,也是出自章鐵的手筆,是他教我如此將你引來的。」

  她難掩錯愕,「你說什麼?」

  難怪他會忽然提起狼群之事,原來就是在為後續的事鋪路。

  「我在他面前許諾,絕不會再辜負你,絕不會再讓你傷心,他才讓我快些帶你走。」

  她轉過身面對他,抬起眸子正經八百的看著他。「你先跟我說說齊兒究竟怎麼了?」

  他不疾不徐地道:「你想知道,何不自己用雙眼去確認?」

*             *             *

  馬車快到寧州城時,夏依甯更感忐忑不安,事實上一路上她的心沒有定下來過,齊兒究竟怎麼了?腦子裡各種想像令她寢食難安,這一個月的路程,竟是瘦了一圈。

  終於,馬車在宣家大宅前停了下來,宣景煜先下了馬車,牽著她下來,再把滿兒抱下車,她心裡百感交集,望著久違的宣府大門,離開的時候完全沒想過自己還有回來的一天,而且還帶著滿兒回來。

  廳裡,所有人都在候著,他們早接到了宣景煜的信,知曉他們今天會進城,連宣靜宸都從京城回來等著,要見她心心念念的嫂嫂。

  一進廳,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在粉妝玉琢又不怕生的滿兒身上,她一雙晶亮的大眼正好奇的看著眾人,未曾謀面的曾祖母、祖母和叔叔、姑姑也忙著逗她。

  而夏依甯的眼光停在廳裡一個劍眉星目、打扮整齊的小公子身上,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這是……齊兒?」

  宣元齊向前,朝她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齊兒見過娘親。」

  這下子她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的潰堤了,她蹲下身去,緊緊抱住兒子小小的身軀。

  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止住激動,想到宣景煜的話,她又焦急的摸著宣元齊的身子,含著眼淚問道:「齊兒,你哪裡不舒服啊?告訴娘,你哪裡不舒服?」

  宣元齊口齒清晰地回道:「回娘親的話,齊兒無事,身子很好,請娘親無須擔心。」

  「可是你爹……」孩子看起來確實不像有病,是以她說到一半,抬頭看向宣景煜,蹙眉問道:「你說齊兒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孩子說不清,你快說說!」

  宣景煜嘴角微微彎起一絲笑意。「前些日子靜霞想念齊兒,便叫齊兒到宮裡住了一陣子,齊兒陪著太子讀書,叫太子太傅給相中了,要收他為弟子,皇上也開口了,要齊兒跟著太子一塊學習,我要說的,就是這回事。」

  夏依甯氣結的瞪著他,這人還真拿齊兒開玩笑了,害她提心吊膽了一個月。

  宣景煜不以為意,從容一笑,為了讓她回來,他什麼做不出來?

  宣元齊這會兒已從夏依甯的懷裡跑開,跑到了滿兒前面,拉起她的手。「你就是滿兒,我的妹妹?」

  滿兒用力點了點頭,燦笑道:「嗯!我是滿兒,很滿的滿,圓滿的滿。」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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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24:10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中途媽媽初體驗 簡瓔】
 
  今年家裡來了一隻新小約,名叫妮妮,是瓔養了小約女兒整整六年後,首度嘗試當中途媽媽,中途媽媽就是給一隻待認養的狗狗一個暫居的家。

  妮妮身世堪憐,是養殖場丟棄的狗狗,聲帶已被割掉,不會吠叫,牙齒不太好,正確的年齡不詳,不知生過多少胎,身體非常虛弱,最初見到她的照片時,想到不滿兩公斤的她,竟然要一直生孩子,一直被關在籠子裡,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愛,每天擔心受怕會被打,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接手妮妮的時候,她已經被先前營救她的工作人員照顧一陣子了,看過獸醫,驅蟲、結紮,打各種預防針,因為全身毛髮打結,也全部剃掉。

  當我接到她的時候,她的毛已經又長出來了,是一隻相當可愛、漂亮的寶貝,就是身體比較虛弱,義工正在為她尋覓認養人,在認養人出現之前,我就是負責照顧她的中途媽媽。

  話說我的小約女兒,一直被我捧在掌心裡嬌生慣養的長大,是家裡的小公主、小霸王,親人不親狗,認為自己是人類寶寶,她對妮妮的到來,非常的排斥,對於有人和她同吃同住,「共享」同一個媽媽,她很憤怒。

  第一天,她把妮妮當假想敵,不斷對妮妮吠叫,吃飯的時候,明明鮮食都一樣,她偏要去搶妮妮的飯吃,睡覺的時候,妮妮在小窩裡,她就要也去擠在小窩裡,妮妮在沙發的抱枕上,她也要去爭那抱枕,妮妮玩什麼玩具,她就要去搶同一個,明明旁邊還有一大堆玩具,如果我坐下,她永遠要第一時間跳到我身上,不讓妮妮靠近。

  我常常抱著她,跟她講道理,「妮妮很可憐,從來沒有人愛過她,不像你是被麻麻愛大的,我們一起來愛她,在她找到愛她的拔拔麻麻之前,我們讓她覺得很溫暖、很放鬆,不用擔心被人打,不用擔心吃不飽。你放心,你永遠是麻麻的小寶貝、小心肝,麻麻永遠是最最愛你的。」

  漸漸的,小約不再凶妮妮了,再漸漸的,她們已經可以同吃同睡,和平相處了,在妮妮來我家半個月後,她們已經在玩你追我跑的遊戲了,而我也發揮我煮鮮食的本領,把妮妮養胖了許多。

  妮妮六月初的時候找到了認養人,是一對住在台中的中年夫妻,他們曾養過約克夏,養了十三年,在去年病逝,全家都很難過,都走不出傷心。

  我和義工帶著妮妮和認養人認識、深談,他們全家都非常喜歡妮妮,我們也覺得認養人很適合,就決定是他們了。

  妮妮離開了之後,家裡又恢復小約獨霸一方的局面,她有時玩一玩會停下來找,不知道在找什麼,我在想,她會不會是在找妮妮?

  總之,這是一次很成功的中途媽媽經驗,常聽很多中途媽媽因為毛孩太久找不到認養人,所以自己就認養了,結果變成認養一大堆的毛孩,又或者是,毛孩找到了認養人,中途媽媽因為產生了感情,捨不得放手。

  而我,一開始就立定了好好當中途媽媽的志向,權衡過自己的體力、時間,實在無法長期照顧二隻毛孩,且我的小約女兒今年六歲了,等於人類的四十歲,往後我勢必要更用心的照顧她(打從我養她開始,我沒有一天不用心啊)。

  所以囉,我還是偶爾噹噹中途媽媽就好,看毛孩找到適合的認養人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這本久違的重生之作,自己寫的時候也挺被感動的,我一向偏愛搞笑輕鬆的風格,難得深情,希望大家會喜歡,下本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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