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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好運閨女(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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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23:49:47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紀凜進來時,目光不經意地往室內一掃,然後在那一扇花鳥屏風上頓了下,便很快移開了目光。
  曲瀲坐在屏風後,豎起耳朵偷偷傾聽聲響,雖然看不到外面,但是卻感覺到紀凜的目光似乎在屏風上打轉了下,心知以他的聰明,怕是猜測出自己躲在這裡,只是什麼都不說罷了。
  美少年什麼的,實在是讓人Hold不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曲瀲也不例外,可是一想到這美少年風姿雋永背後還一個極少發作的精分一面,如何也產生不了其他想法,加之知道他也許會和自己未來有什麼關係,心裡越發的彆扭了。
  就在她失神間,便聽到紀凜和母親說稍會船靠岸之事。
  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回京,雖說不會大張棋鼓,可是該有的排場也不會少,家中定然會派有管事僕人來接應,屆時那排場怕是十分惹人注目。相比之下,曲家三房老弱婦孺進京,雖說京城的曲家會有人過來等侯,但以曲家三房的弱勢,只會是平常的規格,不會引人注目。
  紀凜繼續來刷曲家人的好感。
  等聽完他的安排,季氏和曲湙縱使知道太麻煩打擾他不好,臉上的笑容卻也十分柔和,對他印象非常的好,一天比一天增加。
  曲瀲木木地坐著,覺得這少年真會收買人心。
  “多謝紀公子了,我們一路上麻煩你們許多,已心中不安,便不用紀公子派人護送了。”季氏委婉地拒絕了紀凜的好意,“我們出發前已經著人送信進京,想來應該會有人來接應,就不必勞煩紀公子。”
  紀凜也不強求,聽後便笑著道:“如此也罷,待你們安置好後,改日我再登門拜訪,若是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讓人過來尋我,我自不會推辭。”見季氏還要客氣,又笑道:“伯母不必如此,我見阿湙是個好的,與他一見如故,心裡十分喜歡,將他當兄弟一般,你們若是再推辭,可就生分了。”
  就算不生分,可他們曲家也和鎮國公府走不到一塊吧?
  曲瀲免不了心裡嘀咕著。
  越對這個世界的規則瞭解,曲瀲越是理智,不會做什麼不切實際的白日夢。所以,她實在是無法想像,自己以後會如何和紀凜這樣身份的人扯上關係的,甚至懷疑姐姐是不是搞錯了,除非以後人生來個神轉折——神轉折什麼的,真是讓人心塞。
  就在她失神間,紀凜終於離開了,等弟弟送紀凜回來,曲瀲才回過神來,起身走出屏風。
  曲湙見她從屏風後走出來,先是驚訝了下,然後心裡了悟,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
  曲瀲耳聰目明,如何沒看到弟弟臉上的表情。
  看吧,連弟弟都不看好她和紀凜,所以——她以後應該能和紀凜劃清界線吧?姐姐都重生了,證明未來不是一成不變的。縱使姐姐覺得紀凜好,但她才是當事人,可以自己選擇。
  正巧曲沁也過來,見弟妹都在,朝他們笑了下,便對季氏道:“娘,船等會就要靠岸了,半個月前我讓徐管事送信到雙茶胡同,告訴他們我們到京的時間,屆時會有人在渡口接我們,雙茶胡同那裡的屋子也已收拾好了,等我們進京了,直接住進去便可。”
  聽到曲沁的話,季氏和曲湙面上都有著淡淡的笑意,顯然曲沁的安排極為妥帖。
  曲瀲聽後也松了口氣,她就怕若到時候來接他們的人掉璉子,不得已讓紀凜出手幫忙,越扯越深,以後可不好善後。有些事情,能少麻煩人就少麻煩人,這樣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家人說了會兒話後,便各自回了艙房。
  知道快要上岸了,丫鬟婆子們也俱開始收拾行李和箱籠,船艙裡一片忙碌。
  等船終於抵達了渡口時,曲瀲透過窗櫺往外看去,便能看到渡口處一片繁華,過客絡繹不絕,江面上停泊著無數船隻,甚至有些商船和客船都需要排著隊靠岸,擁擠在一起,形成一副繁華卻充滿了市井氣息的畫面。
  他們的船自然不用排隊前進。
  除了有專門的官船停放之處外,加之有甯王府的管事提前打點,其他船隻只能紛紛讓道,曲家的船跟在後頭也跟著沾光,並未需要等候太久,船很快便靠岸了。
  曲瀲與母親和姐姐坐在船艙裡,等候下人抬轎子過來接她們上岸。
  曲湙站在船頭,徐山陪在他身邊,小聲地報告著什麼。他的目光往渡口上看去,便見到恭迎周琅和紀凜的下人烏鴉鴉地跪滿了一地,已細心地備好了華蓋馬車,兩家的管事僕人湊到一起,聲勢極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相比之下,曲家只來了少許的人,曲湙雖然認不出那領頭的管事,不過旁邊有徐山幫著指點,倒也從容以對。
  突然,曲湙目光微凝。
  “少爺,駱府的人也來了。”徐山在旁小聲地提醒道。
  曲湙點點頭,知道駱府能派人過來得如此及時,怕是早就算好了時間,讓人早早地在這裡等侯了。不得不說,駱府能如此看重一個表姑娘,怕也是因為駱老夫人之故,只要駱老夫人看重曲沁的一日,駱府便不敢待慢。
  曲家的管事和駱府的人見船靠岸後,忙帶著人過來給曲湙請安,然後曲家的僕婦和駱府的僕婦跟著進船艙裡給季氏和兩位姑娘請安。
  季氏端坐在船艙裡接見前來請安的僕婦,兩個女兒坐在她身邊,一個端莊嫻淑,一個嬌美可人,皆是難得的姝色,讓進來的僕婦們看得目炫神迷,忙將臉壓下給主子們請安,生怕自己不小心失態得罪了主子。
  而駱府派來的嬤嬤目光也一下子凝在了曲家兩個姑娘身上,越看越心驚,曲瀲便不用說了,她年紀還小,縱然生得嬌美異常,可也只是個小丫頭,根本沒什麼女人韻味,看過便行。卻是曲沁,不過是一年未見,似乎變了很多,不僅端莊大氣,那通身的氣派,竟然比在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兩位姑娘還要出色。
  嬤嬤心裡雖然震驚,面上卻不顯,笑盈盈地給季氏和曲沁等人請安,然後對曲沁道:“老夫人可是一直念著姑娘,自從得知姑娘進京後不知道有多高興,天天派人過來守著,就想讓姑娘進京時,奴婢們能在第一時間來給姑娘請安。”
  曲沁臉上露出了歡喜又感動的神色,用帕子半掩住臉,哽咽道:“我也極是想念外祖母她老人家,讓她老人家擔心,是我的不孝。嬤嬤回去稟報外祖母一聲,待明日安置妥當,我便和母親、妹妹一起去給外祖母請安。”
  “那真是太好了……”
  那嬤嬤又奉承了幾句,終於笑眯眯地閉嘴了,由曲家的僕婦和季氏報告:
  “知道太太和少爺、兩位姑娘進京,馬管家早早就讓奴婢們將房子收拾了一遍,有些地方也修葺過,務必要讓太太和少爺、兩位姑娘進京即可放心入住……”
  等聽完下人的報告,季氏十分滿意。
  很快下人們便將轎子抬了過來,季氏和曲瀲姐妹倆紛紛上了小轎,等轎子上了岸後,便轉而上馬車。除此之外,馬管事還特地多雇了一些馬車拉行李,來的人雖然不多,但行事還算利索,曲沁看了心裡十分滿意。
  滿意之余,曲沁不由得回首瞥了眼駱府的人。
  上了馬車後,曲瀲便將石青色的車簾微微掀起,便見到弟弟正在岸邊和周琅、紀凜告辭。
  紀凜站在渡口迎風處,和風掀起他的衣袂,整個人立于清風之中,長身玉立,風雅之極,他臉上噙著笑,目光溫澤如玉,一副認真傾聽旁邊十歲男孩說話的模樣。
  他旁邊一襲天青色五福祥雲錦袍的周琅同樣面上含笑,並無一絲不耐煩,偶爾高興時,還伸手在曲湙瘦弱的肩膀上拍了拍。
  前來迎接曲沁的駱府的管事是個眼睛毒辣的,如何認不出那兩個少年的身份,乍然一見,心頭震動。
  甯王世子、鎮國公世子,這兩位少年在勳貴中可是香餑餑,說起他們,無人不識,想和他們攀上關係也無門。兩人俱是天之驕子,京城中多少宗室及勳貴子弟想與他們套些交情,卻少有人能成功,極少能入得了這兩位爺的法眼。
  如今,這兩位天之驕子竟然對一個從外地來的落魄世家子弟如此笑臉相迎,如何不讓人震驚?
  這曲湙不過是個十歲少年,是何德何能教兩人另眼相待?如此看來,曲家三房似乎是攀上了寧王府和鎮國公府?若是曲湙能與這二人一直交好,曲湙的未來怕是不可估量,這事絕對要稟明家中的老侯爺才行。
  相比駱府的下人看得震驚,曲家的下人倒是暗暗歡欣一片,並且也覺得自家這少爺年紀雖輕,可也不是什麼不靠譜之人,定不能唬弄,暗暗地收斂了心思。
  曲瀲目光掃過駱府的下人,又瞥向弟弟他們,心裡不禁嗤笑。
  這真是……誤會大了。不過若是駱府的人認為他們三房得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另眼相待,怕是心裡會有幾分忌憚,想要隨便安排姐姐的婚事,也會斟酌幾分吧。
  想到這裡,曲瀲心裡有些高興,暗暗地給機智的弟弟點贊。
  正當她高興時,突然見紀凜遠遠地看過來,目光裡似乎蘊藏著什麼東西,明明距離如此遙遠,他應該看得不清楚自己才對,可被他看著,心裡就是莫名地跳了下,忙將車簾放下,不敢再看。
  曲湙辭別了紀凜兩人,轉身離開時,目光似有若無地瞟了駱府的下人一眼,然後施施然地在曲家下人恭敬的目光中,上了馬車。
  另一邊,周琅鑽進了鎮國公府派來的馬車,嘖嘖有聲地對紀凜道:“我都不知道你何時心腸那麼好了,竟然願意讓一個剛相識不久的小子將你當踏板來踩別人。”
  紀凜聲音和煦、笑容淡然:“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罷了,何必計較太多?”
  周琅心裡不信他說的理由,要是有這麼簡單的話,那就不是紀暄和了。但是想到曲家兩個姑娘的容貌,還有平陽侯府的一慣強勢,也不由得歎了口氣。也是因為如此,所以剛才見紀凜的行為,他才會屈尊降貴地站在那裡,由著人誤會。
  馬車緩緩地前行,紀凜靠著車壁,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
  雙茶巷位於京城的城西,從渡口到雙茶巷,約模半個時辰。
  到了雙茶巷後,天色已經近傍晚。
  雙茶巷的曲家的下人們早已在門口迎接,人數並不多,但伺候四個主子卻已夠用。
  等季氏他們下了馬車,被迎進屋後,下人們已經準備好了洗漱的用具、熱水和茶點飯菜,一切井井有條,讓人看了極為舒心。
  季氏長長地舒了口氣,坐了二十多天的船,下船時感覺腳還是飄著的,直到回到家,才真實地感覺到了一種腳踏實地感,沒有像在船上那種不著地時的飄浮。
  在下人的伺候下,眾人洗漱更衣,然後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晚膳過後,一家人又坐在一起聊明天的事情。
  “我問過馬管事了,大伯明日並未休沐,白天怕是沒空的,不如我們先去駱府給外祖母請安,等下午大伯下衙後,我和姐姐們再去給大伯請安便是。”
  為了兩個兒子讀書之事,曲大太太多數時間是待在常州府,曲大老爺獨自居於京城,內宅裡除了管事的婆子,並未有女主人,所以季氏不方便登門,由三個小輩過去便可。
  季氏點頭,如此安排極是妥當,不管怎麼說,駱府是曲沁的外家,自然是第一時間去請安較為恰當。
  然後又商議明日帶過去給駱府的禮物,除了土儀,駱老夫人那邊還要多備一些,以感謝她老人家對曲沁的照顧。特別是這次進京,事關曲沁的婚事,討好點駱老夫人准沒錯。
  “駱大老爺和駱大太太那兒要不要也加一些?”季氏有些猶豫,駱老夫人要討好,駱家長房以後要承爵的,自然也要討好。
  曲沁淡淡地道:“不用了,親戚之間心意盡到便可,母親不必如此,省得被人說生分了。”
  季氏對長女極是信服,聽後便作罷,根本沒往心上去。
  曲湙和曲瀲皆忍不住看了姐姐一眼。
  而曲瀲則暗搓搓地覺得,怕是上輩子駱府長房和姐姐之間有什麼齟齬,所以姐姐實在不待見,人也顯得冷淡,連孝敬的禮都懶得加,只給老夫人精心準備。
  想到這裡,曲瀲對明天去駱府的事也多了幾分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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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23:50:25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夕陽光穿透皇城,整個世界由白日的喧囂漸漸進入沉寂的黑夜。
  素來安靜的鎮國公府裡,因為世子的歸來而變得熱鬧起來。
  “世子,您回來了,真是太好了!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公主一直念著您。這一路上可還順利?沒有遇到什麼事情吧,世子見到明方大師了麼?可有按時吃藥?頭還疼不疼……”
  紀凜大步走進家門,文管家像牛皮糖一樣一路跟著一路嘮叨,雙眼濕潤,一副因為他的歸來而喜極而泣的模樣,差點聲音都跟著哽咽了,看著就可憐,讓人不忍心打斷他的話。
  文管家年紀已過五旬,可能是早年時跟著鎮國公在外四處征戰時常受傷,雖然年輕時看著沒什麼,可是老了時各種症狀時不時會暴發,飽愛病痛折磨。如今看來十分蒼老,頭髮已經斑白,臉上的皮膚皺巴巴的,分佈著老人斑,連那雙曾經溫暖有力的手也變得削瘦乾巴,不過依然很溫暖。
  紀凜的步伐不知不覺放慢了,文管家原本要疾步跟著,很快便變成了平時慢悠悠的步伐,兩人可謂是龜速一般地往淑宜大長公主所居的寒山雅居而去。
  “文爺爺,你放心,我很好,沒什麼事。”紀凜溫和地答道。
  文管家笑呵呵地看著他,目光掃過不遠處的寒山雅居中的一株比周圍建築都高了一截的古樹,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深了,眼角的紋痕極深,看著紀凜的目光充滿了慈愛溫暖,不禁加快了步子,就怕自己這老頭子拖著世子,讓寒山雅居的公主好等。
  還未到寒山雅居,便看到一道月亮門前一個穿著茜紅色焦布比甲的丫鬟等在那兒,那丫鬟一張鵝蛋臉十分明麗,笑起來宛若珠玉一般光華湛然,看到紀凜等人,臉上綻放出喜悅的神色,看起來十分驚喜,忙疾步走過來請安。
  “世子,您可回來了。”
  紀凜腳步不停,只道:“勞煩明珠姐姐在這裡等候了,祖母現下可忙著?”
  明珠邊跟著邊回答道:“公主自從得知世子您今日會回來,一早就等著您了。”
  紀凜聽罷,忙加快了步子。
  他手長腳長,一步邁得是常人的兩步,文管家和明珠差點追不上,只得小跑著跟上去。
  到了寒山雅居的正房,剛到門口便又見一個頭髮綰成圓髻、簪著兩支金鑲玉簪子的五旬婦人等在那兒,見到他時,趕緊上前來請安,激動地道:“世子可回來了,公主已經叨念了一天了……”
  “嬤嬤別多禮,我這就進去給祖母她老人家請安。”紀凜笑著道。
  這嬤嬤正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烏嬤嬤,從淑宜長大公主在宮裡時便跟在身邊伺候了,淑宜大長公主出閣後,也跟著一起來到鎮國公府,一直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得體人,連鎮國公見了也要恭敬地稱一聲嬤嬤,不敢放肆。
  烏嬤嬤看著時隔幾個月歸來的紀凜,只覺得他看起來雖然瘦了,卻更精神了,激動中夾雜著柔和慈愛,顯然十分高興見到他的歸來。
  紀凜大步走進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安息室,烏嬤嬤親自為他打簾,方走進去後,便看到坐在臨窗大炕上的一位年約五旬左右的婦人,皮膚保養得很不錯,細膩白晳,身上穿著丁香色仙鶴銜仙草的褙子,整個人看起來高貴中透著一種犀利的威儀,那雙眼睛湛然有神,銳利中透著一股剛毅與冷傲,教人不敢直視。
  只是,當她看到走進來的少年時,眼中的銳利變成了柔和的眸色,還有對眼前的少年的寵愛,笑著張開手道,“暄和回來了,快過來給祖母瞧瞧。”
  紀凜笑著上前,擁抱住祖母,由著祖母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在他肩膀上拍撫著,就像漂泊在外的遊子,終於歸家後被慈家的長輩包容的溫暖,讓他臉上的笑容璀璨而真切,比三月的陽光還要明媚。
  在祖母面前,他就只是個正常的十四歲的男孩。
  等丫鬟上了他慣愛吃的茶點後,紀凜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和她說起自己這次去常州府的事情。
  “我已經見到了明方大師,他讓我給祖母問聲好,感謝祖母當年對他的幫助,還說若是祖母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自可讓孫兒給他送個訊,他已經將自己的聯絡方式給了孫兒了……”
  明方大師漂泊不定,沒有特定的修行場所,到哪個寺宇修行,皆是隨緣。也因為如此,有時候他的行蹤成迷,關鍵時候想要尋他並不容易。
  淑宜大長公主聽得又驚又喜,撫掌笑道:“這可真是太好了,也不枉這次讓你辛苦走一趟。對了,明方大師可是能治好你的病?”這才是她最關心的,若非為了疼愛的孫子,她也不會在多年後去尋明方大師,打擾他的修行。
  “明方大師給孫兒開了藥,自從喝了他的藥後,孫兒覺得好多了,想來是有效的。”紀凜說道。
  淑宜大長公主何等人物,如何聽不出孫子話中的意思,怕是連精通醫理的明方大師也無法根治,所以只能用藥徐徐圖之,不禁有些失望,看著孫子的目光也含了些許的痛惜。
  “祖母,我沒事的,反正這些年都這樣過來了……”紀凜怕淑宜大長公主再為自己擔心,忙轉移了話題,“對了,祖母,我這次去常州府,見到了曲家的四小姐了。”
  淑宜大長公主一愣,看到孫子歡喜的模樣,心裡有些複雜,神色卻不顯,一副感興趣的模樣,“哦,就是你說的當年在宣同遇到的小姑娘……現在也有十二歲了吧?長得如何?性情如何?”
  “長得很好、性子也好,什麼都好。”紀凜笑眯眯地說。
  “你就胡扯吧,世界上哪有這等十全十美之人,莫不是你在唬你祖母。”淑宜大長公主拍了他一下。
  紀凜笑嘻嘻地說,“孫兒回來的一路上都是和曲家人一起結伴回京,當時孫兒去給祝老太君拜夀時,在祝家見過她。瀲妹妹不僅孝順長輩、友愛兄弟姐妹,還做得一手好針線,寫得一手好字,惠質蘭心,溫柔體貼……祖母若是不信,他日給曲家三太太下帖子,請她們到府來作客親自瞧一瞧便知道了……”
  淑宜大長公主笑盈盈地聽著孫兒說他一路上的見聞,還有他對曲家四姑娘的喜歡,心裡早已千回百轉,等見時間差不多了,忙道:“行了行了,人家姑娘才十二歲,要幾年才及笄,你莫要輕狂做出什麼壞了人家姑娘名聲的事情,姑娘家比不得男兒,若是稍有不慎,縱使不是她們的錯,世人卻要先苛刻女子。”
  紀凜忙道,“祖母放心,我省得的!我定不會忘祖母的教晦,雖然喜歡瀲妹妹,卻從來是發乎情止乎禮。”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十分滿意,方道:“先下去梳洗,等會再過來陪我用晚膳。”
  紀凜笑盈盈地應了一聲,便退下去。
  等紀凜離開後,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變得嚴肅。
  林嬤嬤換了一盞茶過來,笑著道:“公主怎麼了?可是不放心世子?”
  林嬤嬤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了一輩子,一輩子未嫁過人,兩人雖為主僕,實則感情深厚,淑宜大長公主並未將她當成僕人,反而如姐妹一般,特別是年紀大了,退去了年輕時的臭脾氣,身邊有個能一起說真心話的姐妹,日子方沒有過得那般無趣。
  所以,有些話林嬤嬤也說得,甚至因為知道淑宜大長公主的性子,每每能戳中重點。
  淑宜大長公主歎了口氣,說道:“我如何能放心?你剛才應該也瞧見了,他對那曲家小姐,可真真是喜歡,我這些年,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姑娘這般上心過,說起那曲家小姐,他的眼神都變了。先不說那曲家小姐是什麼模樣性子的人,其實當年也因為她,暄和才能變成這般乖巧的模樣,我心裡是極感激她的,可感激歸感激,也不能將暄和搭上去,暄和值得更好的……或許,我應該自己親自瞧瞧才能放心。”
  林嬤嬤聽罷,笑道:“公主又操心了,您就算不相信那曲家小姐,難道信不過世子的眼光?世子可是您手把手教出來的,眼光自是不錯。而且世子有時候執拗起來,可真是像你,撞破頭也不肯放手。”
  淑宜大長公主聽得十分開心,然後又道:“我如何能放心?暄和才十四歲,半大的小子,能懂什麼?而且他是我一手教養長大的,就算是暄和他爹,我當年也未曾這般用心過……”
  人心都是肉做的,耗費了那般大的心血養大的孩子,朝夕相伴,看著他從一個懵懂的孩子漸漸長大成優秀的少年,那種心情既驕傲又心疼,恨不得將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捧到他面前。
  兩人正說著,突然丫鬟過來稟報,鎮國公下衙回來了。
  淑宜大長公主聽後臉色又淡了幾分,說道:“讓他進來。”
  很快便見一名穿著藏青色團花暗紋直裰的中年男子走進來,他面如冠玉,身形修長,舉手投足間風儀無雙,端的風流倜儻,雖已過而立之年,依然讓小姑娘們見之臉紅心跳。
  鎮國公進來後,先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方道:“母親,聽說暄和回來了?怎不見他過來給你請安?”說著,語氣裡有些不滿。
  淑宜大長公主冷哼一聲,“你以為暄和是你麼?他剛才回來就過來給我請安了,方才我才讓他下去梳洗,稍會過來陪我用膳。”見兒子面露窘然,冷笑道:“暄和久未歸家,等會你收收自己的脾氣,別在我面前隨便發脾氣,省得我看了心煩。”
  鎮國公越發的窘然,訕訕地道;“母親,我這不是怕暄和學壞,不孝順你麼?平時忙時沒什麼時間管教,所以……”
  淑宜大長公主剛想說什麼,聽到丫鬟進來說孫子過來了,只得咽下出口的話,轉而道:“行了,我不愛聽這些,既然你們父子都在,便一起陪我這老婆子用膳。”
  等紀凜進來,見到父親也在,並不如何驚訝,忙上前給父親請安。
  鎮國公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下位置,面容嚴肅,已然不見先前的窘態,詢問了兒子這次去常州府的事情,等聽兒子一一答完,方撚著頜下的美髯道,“既然回來了,功課也不能落下,明日一早記得去傅師父那裡。”
  “是,父親。”紀凜低首應了一聲。
  見兒子低眉斂目的模樣,鎮國公又道:“還有,你娘那兒,你稍會也過去給她請個安……”
  “這事明日再說!”淑宜大長公主打斷了鎮國公的話,“暄和稍會還要陪我說話,屆時也晚了,明日再過去。”
  鎮國公見母親開口,只得作罷,只是有些不滿地看了眼兒子。
  紀凜垂著眼睛,長長的眼睫像蝴蝶的雙翅,輕輕地顫動著覆蓋住那雙漂亮的眼眸,根本沒將父親的臉色放在眼裡。
  *****
  歇息了一晚,到京的第二天,曲瀲精神滿滿地起床了。
  碧春和碧夏邊伺候她洗漱更衣,邊笑道:“姑娘今兒看起來精神很好,臉色也比在船上好多了。”
  曲瀲坐在梳粧檯前,看著打磨得明亮的銅鏡上的人影,仔細看了看,也覺得自己這張小臉紅粉飛花,一看就有精神氣,笑道:“雖說在船上也平穩,可是到底不是真正的房子,偶爾想起還是睡得不夠踏實。”
  碧春兩個丫鬟聽罷都心有戚戚地點頭,就算沒有暈船,可是在船上待得久了,也有些懨懨的。
  今日他們要去平陽侯府給駱老夫人請安,碧夏給曲瀲梳了雙螺髻,又從首飾匣子裡挑了赤金掐絲茉莉花發箍戴上,耳朵墜著一對赤金嵌紅寶石石榴花的耳墜,身上穿著一襲粉色茉莉花暗紋的褙子,整個人看起來清新淡雅,又不失小姑娘的朝氣可愛。
  曲沁過來看到妹妹的打扮,暗暗地點頭,目光在妹妹的首飾匣子上轉了一圈,發現妹妹的首飾還是少了一些,找個日子得去珍寶齋那兒選一些方行,只是銀子方面……曲沁覺得,她得想法子給他們三房添些進項了,不然領著公中的銀子和田莊鋪子的收入,實在不夠用。
  京城可不是常州府,京城不僅物價貴,女人的衣服首飾更新換代的快,與那些官家小姐及貴女們交往,可不能換來換去都是那幾樣,會被人笑話的。曲沁可不想再像上輩子那樣,背地裡不知道多少人暗暗嘲笑她們,她便罷了,誰敢再羞辱她妹妹,她非撕了那人不可。
  “姐,我準備好了,我們去母親那裡用膳。”曲瀲上前拉住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有些陰晦不定的姐姐。
  曲沁回神,看到妹妹粉嫩嫩的小臉蛋真是討人喜歡,笑著點頭,姐妹倆便一起連袂去了季氏那兒。
  一家人用過早膳後,便出發前往平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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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馬車駛出雙茶巷後,便往平陽侯府而去。
  季氏有些緊張,目光不由在三個兒女身上打轉著,就生怕不小心遺漏了什麼,有不得體之處,讓平陽侯府的人笑話。
  對平陽侯府的人,季氏記憶深刻。
  以季家的情況,當年她能嫁進常州府名門世家的曲家給曲三老爺當續弦,算是她高攀了,當時情況有些複雜,算是多方面妥協的結果。當時便有平陽侯府的強勢干涉,讓曲家不得不妥協,最後挑來挑去,挑中了落魄的季家姑娘。也幸好季氏為人柔順安份,兼之花容月貌,不僅曲三老爺滿意,平陽侯府也十分滿意。
  在季氏心裡,平陽侯府是無法逾越的存在,當年她嫁入曲家時,京城的駱府來了人觀禮,來的正是駱府的兩位夫人。新婚第二天認親時,駱家的人也在,當時她緊張得幾欲昏厥,整個人都懵懵懂懂的,直到認親完,她依然回不過神來,當時唯一的印象便是平陽侯來觀禮的幾位夫人精緻華美的衣著首飾,還有那端莊中暗含鄙夷、憐憫的目光。
  每每回想起來,都讓她羞憤之極,連帶著對平陽侯府之人避之如蛇。
  這樣的心思她自然從未對人提起,她也明白,平陽侯府的反應才是正常的,而且平陽侯府還是曲沁的母族,丈夫素來敬重駱家,她更不敢讓人知道了。
  如今,再次面對駱府的人,季氏覺得自己又緊張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娘,你怎麼一直盯著我們了?難道我們打扮得不得體?”貼心的小棉襖曲瀲湊過來問道,有些奇怪季氏的反應,雖說母親不常出門,可也不會緊張成這樣,莫不是駱府有讓她害怕的存在?
  想到這時,曲瀲暗暗皺眉,她也知道平陽侯府的強勢,母親又是填房,指不定當年母親嫁進曲家時,駱府刁難過她?
  季氏見三個孩子都朝自己看過來,甚至連平時冷淡的曲沁都一臉關心,頓時心弦一松,神色緩和了許多,勉強道:“沒有什麼不得體,只是娘擔心有什麼疏漏的,若是在你們外祖母面前失禮就不好了。”
  曲瀲忍不住笑起來,挽著季氏的一邊胳膊道:“娘你多心了,姐姐都檢查過一遍了,怎麼可能有疏漏?你瞧弟弟,他今天穿這件寶藍色祥雲紋的袍子,墜著玉葫蘆,是不是看起來清秀又雅治?就像個翩翩佳公子,好看極了。”
  曲湙被她誇得有些臉紅,叫了聲“二姐”,卻見曲瀲笑嘻嘻的,朝他使了個眼色。
  曲湙只好繼續允當母親的解壓劑了。
  季氏也被小女兒弄得忍俊不禁,拍著她的手道,“哪有這麼誇自己弟弟的?讓人聽了也不害臊!”
  “我弟弟長得好、性子也好,我自然要誇了。”曲瀲朝曲沁擠眉弄眼,“姐,你說是不是?”
  曲沁笑著點頭,她也發現自從上車後,季氏便開始緊張,以為她是對今兒去平陽侯府給外祖母請安之事緊張,不由得安撫道:“娘,我有一年不見外祖母了,外祖母是個慈和不過的人,素來最大方了,到時候你只要多笑笑就可以了。等會應該還有幾位舅母和表姐妹也在,若是舅母和你說話,你聽得懂的就應兩聲,聽不懂就朝她們微笑就行了。”
  季氏覺得長女說得太輕鬆了,有些遲疑地道:“哪能這樣?會不會太失禮?”
  “不會,反正咱們是客人,她們都不會介意的。”
  見曲沁說得信誓旦旦,季氏心情又鬆懈了幾分,她看著面前的三個兒女,想到今天來平陽侯府的目的,不禁又打起精神來。
  為了長女,怎麼著她也不能太慫。
  馬車走得並不快,花了半個時辰方到平陽侯府所在的巷子。
  許是知道曲沁昨日進京,今日定會過來給駱老夫人請安,所以等他們進了平陽侯府時,便見尚嬤嬤親自迎了過來,給他們請安。
  季氏和曲沁等人不敢托大,側身避開了,只受了她半禮。
  “你們昨日才剛到京城,一路上舟車勞頓的,怎麼不在家裡多歇息兩天?老夫人曉得姑娘如此辛苦,指不定要心疼了。”尚嬤嬤嘴裡說著,心裡卻對曲家敬重的態度十分滿意。
  季氏忙道:“老夫人是長輩,我們難得來京城,自當要先來給老夫人請安便是。”
  尚嬤嬤又滿意了幾分,神色舒緩。
  曲沁接著道:“也是我心急,有一年多未見外祖母了,所以方才一早就催著弟妹一起過來了。弟弟出生到現在,還未曾進京給外祖母請安,便帶他過來了,妹妹對外祖母也極是想念……”
  曲瀲安靜地跟著曲沁,看曲沁信口胡扯,心情十分微妙。
  她發現重生的姐姐似乎點亮了嘴炮技能,沒有的事也能說得情真意切。
  再瞄瞄尚嬤嬤,果然她臉色舒緩柔和,眼裡透著滿意。
  好感度刷得滿滿的!
  一行人說著,便往駱老夫人居住的嘉善堂行去。
  尚嬤嬤帶著他們穿廊過院,邊走邊為他們介紹駱府的環境,還有一些格局的變化,以便讓有一年未進京的曲沁清楚,行事十分妥帖,讓人不由得感慨不愧是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得意人,就是不一樣。
  就要到嘉善堂時,一行人卻在回廊處與一名少年不期而遇。
  這少年穿著紫紅色梅蘭竹暗紋直裰,看著十三四歲的年紀,五官俊俏,肌膚白晳,神色飛揚,精神飽滿,充滿了朝氣,讓人一見便生好感。在看到尚嬤嬤帶著曲家人過來時,那雙眸子裡滑過一閃而逝的驚喜,明朗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使他整個人看起來神彩飛揚,教人移不開眼睛。
  尚嬤嬤心裡卻一個咯噔,暗暗喊苦,這小祖宗怎麼會在這裡?
  曲沁臉上的笑容微斂,冷眼看著那少年,心裡止不住的冷笑。
  季氏和曲湙對這少年都有些好奇,唯有曲瀲縮了縮肩膀,往她姐姐身邊挪了挪。
  “沁表妹、瀲表妹!”少年十分開心地道:“前些日子就聽人說你們要進京,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一直想要派人去接你們,沒想到今兒能在這裡見到你們,你們這是來給祖母請安的?這兩位……應該是舅母和表弟吧?”
  曲沁和曲瀲同時朝他福了福身,叫了一聲“七表哥”。
  然後曲沁對季氏和曲湙介紹道:“娘、湙弟,這位是大舅舅家的表哥,承字輩,後一個風字,在家中行七。七表哥,這是我娘和弟弟。”
  那少年一聽,忙道:“舅母和表弟叫我承風便可。”
  又少不得一番見禮後,那叫駱承風的少年高興地道:“我剛從祖母那兒過來,難得你們過來,舅母和表弟也是第一次見,不若我帶你們過去給祖母請安吧?”
  眾人聽了俱是嚇一跳,季氏和曲湙覺得他熱情得過份,曲沁心裡卻冷笑連連,曲瀲也扁了扁嘴。
  尚嬤嬤哪可能讓他跟過去,忙道:“七少爺今兒不是約了人一起上林苑麼?這兒有奴婢這老婆子便可,哪裡勞煩得七少爺?七少爺還是忙自己的事情去吧,省得大太太知道要生氣了。”
  駱承風想起母親對他今兒去上林苑的事頗為緊張,若是他此時不去,指不定要生氣了,頓時懨了。他眼巴巴地看了縮在曲沁身後的曲瀲一眼,心知自己若自己今兒堅持,教母親知道,指不定她心裡會惱上曲瀲,更不會待見曲瀲,便只能作罷。
  不過他目光一轉,看到曲湙後,笑道:“表弟應該是第一次來京城吧?改日有空我再去尋你說話。咱們年紀相近,又是親戚,應該多多往來親近便是。”
  曲湙不知道這位表哥在打什麼主意,心裡凜然,面上卻溫和從容,含笑道:“七表哥若說得是,若是七表哥來,弟弟自是掃榻歡迎的。”
  駱承風十分高興地離開了。
  因為這個小插曲,所以接下來到了駱老夫人的院子時,尚嬤嬤雖然依然熱情周到,但態度稍稍有些轉變。
  曲沁只當不知道,時不時地附和著尚嬤嬤。
  到了駱老夫人居住的嘉善堂,自有丫鬟親自過來迎接,態度親切自然,讓季氏等人受寵若驚,心裡明白駱老夫人這是給曲沁作臉呢,從派尚嬤嬤到二門相迎到這兒派自己的心腹丫鬟過來,都說明了老夫人的態度。
  曲沁在心裡歎了口氣。
  兩輩子,外祖母都沒有變化,依然疼愛她如昔,只是有時候,她的行為有些矯枉過正。
  曲瀲安靜柔順地跟在姐姐身邊,見姐姐臉色有些惆悵,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怕她分心,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曲沁回過神,見妹妹關切地看著自己,朝她笑了笑,深吸一口氣,邁步進了嘉善堂的廳堂。
  廳堂裡,坐了很多人,熱熱鬧鬧的,都圍著駱老夫人說話。
  駱府是個人口眾多的興旺之家,府□□有五位老爺,其中兩位老爺是嫡出,其餘皆是庶出。因著老侯爺還在,並未分家,五房皆住在一起,這人多了,事情便多,不過也熱鬧。
  “老夫人,曲家三太太和兩位表小姐、表少爺來了。”尚嬤嬤進來,笑呵呵地稟報道。
  尚嬤嬤這話響起時,熱鬧的廳堂慢慢安靜下來,眾人皆往門口看來,坐在上首位置的駱老夫人更是激動地翹首看向門口,一臉期盼。
  曲沁跟著母親進來,當看到頭髮花白的外祖母時,眼眶一熱,眼淚便落了下來。
  接著自然是祖孫倆久別相見,抱在一起哭,周圍的人不管心情如何,都應景地拿著帕子壓眼睛陪哭,哭不出來的,也遮掩一些。
  曲瀲也拿帕子揉著眼睛,將眼眶揉得紅一些。
  這時,她感覺到一道視線,抬頭看去,正好看到坐在駱大夫人身邊的一個穿著櫻紅色鑲著綠色格子錦襴邊禙子的少女,十三四歲的年紀,頭上珠翠環繞,粉桃一般的臉蛋兒,肌膚白裡透紅,和先前離開的駱承風十分相似。
  這少女正是駱承風的雙胞胎妹妹——駱櫻,兩人因是龍鳳胎,又是長房嫡出,在駱府十分得寵。
  她見曲瀲看過來,朝曲瀲微微一笑,雖然笑容已經儘量地修飾了,可是仍難掩神色間的倨傲。
  曲瀲也朝她笑了下,然後便又低頭跟著作傷心狀去了。
  祖孫倆抱著哭了會兒,終於在旁人的勸慰下慢慢止了淚,駱老夫人更是將曲沁摟在旁邊,一副捨不得外孫女的模樣兒,看得廳堂內那些女人目光都忍不住往曲沁身上飄。曲沁當作不知道,眼睛仍紅通通的,正接著駱老夫人說話。
  “……幸好當時有娘和妹妹照顧,為了讓沁兒的病儘快好,娘還帶著妹妹一起徒步走上濟明寺祈福,去求了明方大師親手繪的平安符保佑沁兒平安,弟弟也是個聽話懂事的,天天過來探望,有他們悉心照顧,沁兒的身子方能好轉,只是遲了些時間來給外祖母請安,是沁兒不孝。”
  駱老夫人聽後看向季氏和曲瀲的神色十分柔和,對季氏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將沁兒照顧得很好。”
  季氏受寵若驚,忙站起來直說應該的。
  曲瀲儘量當背景,心裡再次肯定了姐姐嘴炮的技能杠杠的,十分會挑話說,直戳人心,更是難得地在駱老夫人面前刷了遍他們幾個人的好感。
  因有曲沁的話,所以駱老夫人對季氏等人十分和藹,又叫曲瀲和曲湙上前,等姐弟倆給她磕頭後,她拉著姐弟倆的手仔細端詳,笑道:“你們姐弟三個,都隨了娘的長相,都是好的,倒是沒一個像我那女婿的……”說到這裡,駱老夫人又歎息一聲,“算了,隨娘親才好,省得像女婿一樣,沒有福氣。”
  季氏和曲家三姐弟臉上都露出黯然的神色。
  一旁的駱大夫人見狀,忙道:“娘,今兒沁丫頭來,可不能說這種讓人難受的話,您應該高興才是。”她是個伶俐性子,如何不知道老夫人心裡念著這外孫女,自是十分奉承,“瞧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跟著傷心,像蔫了的花兒一樣。”
  “是啊,一年未見,沁表姐和瀲表妹越發的出落得好看了,有這麼如花似玉的外孫女,祖母應該高興才是。”駱櫻繡口一張,好話便拈來。
  旁邊坐著的駱家幾位夫人都跟著附和,加上曲沁嘴甜,哄得老夫人眉開眼笑,一時間氣氛又熱鬧起來。
  雖說曲家三房因曲三老爺去世、曲湙又未成長,聲勢並不顯,但架不住曲沁是駱老夫人的親外孫女,老夫人要抬舉她,駱府的人自然也要跟著抬舉捧場,至於心裡怎麼想的,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曲沁的生母駱氏是駱老夫人唯一的女兒,平陽侯府尊貴的嫡女,當年若非她相中了進京趕考的曲三老爺,說服了父母結這門親,以她的身份,根本不會嫁到曲家去。
  駱老夫人就只得這麼個寶貝女兒,原是想著曲家的家風清正、規矩頗嚴,又有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祖宗規矩,上頭的婆婆更不是嫡親的,女兒嫁過去不必受罪。可哪知道女兒卻沒那享福的命,生曲沁時難產,曲沁剛滿月便去了。
  駱老夫人白髮人送黑髮人,自是悲痛不已,對女兒留下的外孫女自是疼愛非常,為了外孫女,當年方會強勢地插手女婿續娶之事,對季氏也算是滿意的。不過這份滿意也只持續了幾年,得知曲三老爺在任上沒了,平陽侯府幾乎傻眼了。
  曲三老爺沒了,季氏那柔弱的性子,哪能教養好兩個女兒?駱老夫人無奈,只得每年春夏之時派人將姐妹倆接到駱府來小住,給她們請教養嬤嬤教導。
  見外孫女的身體完全好了,人看著也健康,駱老夫人十分欣慰,見曲湙清俊斯文、進退有度,亦十分滿意,覺得季氏還算是不錯的。便又詢問起曲湙的功課來,對曲湙的學習很是上心。
  當下,駱老夫人便問道:“雖然來了京城,可功課也不能落下,不知道你有什麼安排。”
  季氏忙答道:“我們想先安置妥當了,屆時再去尋湙哥兒他伯父,讓他伯父幫著尋個可靠的書院,讓他繼續讀書。”
  駱老夫人卻皺起眉頭,說道:“何必如此捨近求遠?不若就讓湙哥兒在駱家的族學跟著承風他們幾個一起讀書便可,也省得去了書院,湙哥兒要住在書院裡,衣食住行皆不方便。”
  駱老夫人的行事頗為霸道,少有能讓人反駁的,季氏一下子便沒詞了,看得曲家三姐弟都心裡捉急。
  曲沁忙道:“祖母這提議很好,若是弟弟找不到好去處,那可就要厚臉皮過來了。”
  駱老夫人聽得滿意,雖然她能護著外孫女,可是總有老邁的時候,將來外孫女靠的還是娘家兄弟,雖說並不是親外孫,可曲湙名義上也要稱她一聲外祖母,自然要幫一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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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8-10-2 23:51:05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到了午時,駱老夫人留了他們午膳。
  午膳便擺在了駱老夫人的嘉善堂,用屏風隔開了男女席,大家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用膳。
  以駱承風為首的一輩駱府的少爺也回來用膳了。
  曲湙今年已經十歲,已過了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年齡,自然要在男席那邊用膳,然後被駱承風一把抓了過去,頗為熱情地將他引見自家的人。
  眾人見駱承風的舉動,皆只是笑了笑,唯有曲湙窘迫不已,又不好拒絕駱承風的好意,心裡不禁有些警惕。
  駱承風這熱情得過份了,感覺不對勁啊!
  曲家人今兒都是客,自然陪駱老夫人一塊兒坐,陪同的還有駱府的幾位夫人,唯一能跟著一起坐的只有長房的駱櫻和四房的駱槿,可見這兩個駱家的姑娘在駱老夫人面前十分得寵,甚至連駱大夫人等幾位媳婦還要在駱老夫人面前立規矩,伺候駱老夫人用膳,站著看別人吃。
  等駱大夫人意思地遞了碗筷後,駱老夫人方道:“今天有客來,不必如此拘束,你們都坐下來一起吃。”
  駱大夫人幾個笑著應了聲是,便在丫鬟的伺候下落坐。
  曲瀲看在眼裡,默默地低頭。不論看多少次,都覺得這種事情教人好生尷尬。女兒像個尊貴的往子一樣坐著看母親站著伺候祖母用膳,一直吃完才下去吃剩菜剩飯,雖說這是大多數人家的規矩,可曲瀲仍覺得有些不近人情,這也是她不太喜歡來駱府的原因。
  幸好他們家人口簡單,不用經歷這種尷尬事。
  用過午膳後,駱府給他們收拾了歇息的客房,曲沁則被駱老夫人留在了她那邊的碧紗櫥歇息,想來三月時曲沁那場大病,嚇著駱老夫人了,這祖孫倆少不得要說些體已話。
  曲瀲幾乎每年都要跟著姐姐來駱府小住,對於駱府雖說不上如數家珍,對這裡卻有一定的印象,席子、被褥等所用的東西俱是新的,空氣中燃的安眠香頗為清淡雅治,讓人放鬆,隨時都可以入眠。只是她昨晚歇息得好,一時半會卻是睡不著。
  就在曲瀲閉目養神時,突然聽到了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其中壓低聲音的應該是碧春,而另一道聲音卻和平時差不多。
  “……我自進去尋她,你在這裡侯著。放心,阿瀲不會生氣的。”
  “櫻姑娘,我們姑娘正在歇息……”
  “哎呀,一年不見,碧春你怎麼還是這麼囉嗦?”
  曲瀲睜開眼睛,擁著被坐起時,便見一個杏眼桃腮的俏麗少女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意,看起來明媚美好,卻隱藏不住眉宇間的些許的嬌縱之色,是個天之嬌女一樣備受寵愛長大的姑娘。
  “阿瀲!”駱櫻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旁邊,“我們有好久不見了,剛才人多,想和你多說句話都沒辦法。所以我就趁現在來找你了,你別睡了,咱們一起說說話。”
  曲瀲攏了攏頭髮,朝她笑了下,問道:“說什麼?”
  “咱們許久未見,有很多話要說,自然什麼都可以說啦。”駱櫻不以為意地道,覺得自己主動跑來尋曲瀲,曲瀲竟然如此冷淡,讓她心裡有些不悅。
  曲瀲和她不過相差一歲,因兩人年紀相當,也算是一起玩大的,比駱府其他的姑娘的感情親厚一些。當然,也只是親厚一些,畢竟寄人籬下的表小姐和正真的千金小姐怎麼著也沒辦法做到真正感情深厚的。
  曲瀲應付她很有經驗,往裡面挪了挪,笑道:“那你一起上來坐坐。”
  駱櫻這才展顏笑起來,笑著脫鞋上了床,和曲瀲擠到一起,扒著她道:“從春天開始我就一直等著你來,沒想到春天都過了,你們才來。難道先前沁表姐真的病得很厲害?對了,怎麼你娘和弟弟都來了?沒想到你弟弟長這副模樣的,還挺俊秀的,就是身子骨看著單薄了點兒,和你一樣,你們姐弟倆長得都像你娘,而你比你娘更要出色一些。”
  這姑娘一開口就是一大串的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曲瀲挑著能回覆的說:“姐姐那時候病得確實厲害,我們都嚇得不行,幸好姐姐後來好了。你也知道,我弟從小到大從未離開過常州府,所以這次便帶他過來開開眼界。”
  “你們曲家三房都來了,莫不是以後都住京城了?”駱櫻開心地拍手道:“這更好,以後就有人陪我玩了。我們還要一起讀書,省得我一個人沒勁兒。”
  曲瀲笑道:“你哪裡沒勁兒了?不是還有好幾個表姐、表妹陪著你麼?”
  駱家也注重女子的教育,專門請了女先生回來教導姑娘們,一直讀到及笄之前。曲瀲姐妹若是在駱府,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去上課的。
  駱櫻撇嘴道:“那些人……算了,還不如和你在一起自在。”
  曲瀲心裡了然,駱府人多,利益衝突也多,幾房暗地裡各有爭鬥,姐妹間看著和諧,其實互相防備,鬥得像烏雞眼似的。而她和姐姐姓曲,算是外人,自然不會攪和到駱家姐妹中去,久而久之,駱家姐妹們倒是喜歡和她們玩耍。
  兩人窩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後,駱櫻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了轉,壓抵了聲音道:“阿瀲,你們這次進京,應該是為了沁表姐的婚事吧?”
  曲瀲心中一凜,故作疑惑地道:“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這很好猜啊!”駱櫻一副她小瞧自己的模樣,“沁表姐今年及笄了,自然要開始議親了。前些日子,我在祖母那兒可是偷聽到祖母和我爹娘的話,說要給沁表姐找個五角俱全的好親事,讓我爹娘在外面留意呢,就不知道屆時會挑中誰。沁表姐這樣的人品,確實要好好地挑一挑。”
  以駱老夫人對姐姐的疼愛,曲瀲並不擔心駱老夫人會壞姐姐的婚事,她擔心大舅舅和大舅母的態度,怕其中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當下,曲瀲便握住駱櫻的手,認真地看著她:“阿櫻,雖然說婚姻大事由長輩作主,可是姐姐自小疼我,我也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所以,若是舅舅、舅母那兒有什麼安排,你定要提前告訴我。”
  駱櫻被她看得俏臉微紅,覺得曲瀲越長大越好看了,特別是這麼看著人時,眉宇染上幾許清愁,真是讓人又愛又憐,心中一個衝動,馬上拍著胸脯道:“你放心,我會幫你盯著的!我爹娘最疼我了,定不會防我的。”
  曲瀲知道駱櫻為人雖然倨傲霸道,但是答應了,她便會做好,當下對她又是一翻感謝。
  這邊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起說話,另一邊駱老夫人的房裡,曲沁也挨著祖母小聲陪她說話。
  “沁兒長大了,和你娘越發的像了,我只得你娘這麼個女兒,對她自是疼愛萬分。原是想將她留在京城的,可誰想她卻看上了你爹。曲家在京城雖然經營得不錯,可到底根基不在京城,原是想你爹是個有才華的,又有平陽侯府周旋一翻,過個幾年,將他調回京城來,全了我與你娘的母女之情,可誰想她年紀輕輕地就去了呢……”
  曲沁心中悲傷,眼眶微紅地道:“祖母,你還有我。”
  駱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繼續道:“是啊,我還有沁兒,沁兒是個乖巧的,一眨眼就長這麼大了,是該為沁兒打算了。你放心,祖母定會為你選一個五角俱全的好親事。”
  “祖母!”曲沁低下頭。
  見孫女害羞,駱老夫人反而笑起來,“這男婚女嫁的,有什麼好害羞的?你自小沒有爹娘,你那繼母看著也不頂事,若是連我也不為你打算,還有誰會為你打算?”
  曲沁仿佛更害羞了,微垂的眼睛裡卻是一片晦澀,無絲毫的羞澀。
  然後,她仿佛忍住羞意道:“祖母,婚姻大事雖說是由長輩作主,可是沁兒仍是想要親自見見……若是沁兒不滿意,祖母能不能答應沁兒,別將沁兒輕易許嫁了?沁兒知道這樣不應該,可是……”
  駱老夫人一時間沒說話。
  半晌,她悠悠歎了口氣,說道:“你這脾氣像你娘。”
  曲沁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臉上露出了笑容,柔聲道:“就因為沁兒像娘,所以更不能將就。”
  駱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十分慈愛,摸摸外孫女的頭髮,笑道:“也罷,以你的才貌不怕找不到好人家。若是外面的不行,還有你幾位表哥,你看中哪個就說,祖母給你作主,我看誰敢有意見!”
  曲沁聽得汗顏,然後想到當年的事情,還有幾位舅母的諷刺,臉色又是一澀。
  算了吧,那些表哥誰要就要,她們曲家的姑娘再如何落魄也不需要他們施捨。
  ******
  歇了個午覺起來,曲瀲又隨著母親去嘉善堂陪駱老夫人說話。
  駱家的幾個姑娘也在,倒是駱大夫人幾人去忙了,只有駱四夫人陪著。
  駱家的大老爺和四老爺是駱老夫人所生,特別是四老爺是駱老夫人的小兒子,自然比較受寵,連帶的四夫人在駱老夫人面前也說得上話,平時沒少過來奉承駱老夫人,總能將駱老夫人逗得開懷,駱老夫人也喜歡留她在身邊說話。
  這會兒,駱四夫人正招呼人一起陪老夫人打葉子牌,季氏自然被叫了過去。
  於是駱老夫人、駱四夫人、季氏、尚嬤嬤便湊成了一桌。
  曲瀲姐妹和駱府的幾個表姐妹們到偏廳說話聊天,一年未見,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
  “一年未久,兩位表妹越發的出眾了,果然像大伯母說的那樣,曲家盡是出美人兒。”一個長相豔麗的少女說道。
  她便是駱槿,駱家四房的長女,今年十五歲,只比曲沁年長一個月。因著駱老夫人疼愛小兒子,駱四夫人又是個會鑽營的,使得長女在老夫人這兒也頗為受寵。加之她豔麗的長相,發育得極好的身段,四房對這長女頗為看重,對她的婚事也十分慎重。
  曲沁笑道:“哪有槿表姐的好,槿表姐這也是越長越好看了,妹妹看了都要臉紅心跳。”
  駱槿聽了十分開心,她素來對自己的容貌自傲,甚至隱約知道家裡對自己婚事的安排,說句不知羞的話,怕到時候自己成為皇子妃都使得。
  想到這裡,她睨了駱櫻一眼。
  駱櫻差點氣炸,心裡冷笑,以後分家,四房什麼都不是,可不像自己,是平陽侯府嫡女,哪是旁支能比的?面上卻故作不以為意地道:“沁表姐又謙虛了,要說長得好看,誰比得過阿瀲?我從小就知道,阿瀲長得最好看了。”
  曲瀲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又來了,她們姐妹之爭,為毛總要扯上她?
  不過她這模樣看在旁人眼裡,實在是又無辜又可憐,那副怯生生的嬌弱,真真是讓人心憐不已,連聲音也放輕了幾分。
  曲沁也覺得自己妹妹長得好看,少有人能及得上,不過面上卻不顯。
  她看向坐在這裡吃茶果聊天的幾個駱家的表姐妹們,除了駱櫻和駱槿,其餘的都是庶出,而其中以駱槿的容貌最為出眾,又以駱櫻最為尊貴。
  駱家這一輩的姑娘中,若說最端莊大氣有前途的,還是駱櫻的大姐駱柯。駱柯是長房嫡長女,才思敏捷、端莊大氣,三年前嫁入陳國公府為世子夫人,如今已誕下一子,地位鞏固,頗受夫家器重。
  駱槿心裡哼了一聲,看向曲瀲,對上那張春花曉月般的臉龐,心裡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比不上,便轉了視線,對曲沁道:“春天時見你們沒來,我還以為你們今年不進京了,卻不想你竟然生病了?如今身體怎麼樣?可好一些了?”
  曲沁笑著道:“謝謝,已經好了。”
  “幸好你們今年也來了,等到五月份時,三姐姐要出閣了,你們屆時也可以來湊湊熱鬧。”
  曲瀲和曲沁一臉驚訝的模樣。
  駱槿口裡的三姐姐乃駱家二房的長女駱梅,去年她們在駱家時還沒有聽說她定親之事,卻不想今年再來,竟然直接就要出閣了,莫不是其中有什麼緣由不成?
  然後自然又是好奇地詢問駱梅定親對象之類的事情,一群姑娘說得很是熱鬧。
  在駱府一直待到了申時過兩刻,季氏才帶著三個兒女告辭離開。
  離開之前,駱老夫人免不了道:“過些日子,就讓沁兒和瀲兒過來陪陪我老婆子,有她們姐妹在身邊陪著,我也裡也開心。”
  這陪的意思,自然是要讓曲家兩個姑娘如往常般在駱府小住的意思了,季氏諾諾地應了聲是,等離開駱家,上了馬車後,不免有些愁眉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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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在曲家人告辭離開後不久,駱大老爺恰好回府。
  他回府後,並未先回房去更衣洗淨一身煙塵,而是直接往駱老夫人的嘉善堂而來。
  駱老夫人坐在炕上,半閉著眼睛撚著十八子佛珠,兩個丫鬟坐在腳踏上給她捶腿,見到駱大老爺進來,忙起身給他行禮。
  駱老夫人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見他身上的朝服都未換,便慢悠悠地道:“你這匆匆忙忙地來做什麼?有什麼事情自可去尋你們父親,我老了,已經不中用了,可幫不了你們什麼。”
  駱大老爺聽後不禁有些惶恐,忙不迭地道:“母親怎麼說這種話?可是有誰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駱老夫人哼了一聲,沒再開口。
  室內伺候的丫鬟們見狀都有些心驚,忙不迭地看向尚嬤嬤,見尚嬤嬤給她們使了個眼色,便識趣地離開,而尚嬤嬤也藉故出去,到茶房給駱大老爺沏茶,好避一避,讓他們母子倆說說體已話。
  房間裡只剩下母子二人。
  駱大老爺坐到駱老夫人旁邊的位置,對駱老夫人道:“娘,爹如今在西陵苑那兒休養,難得沁丫頭進京來,可要安排沁丫頭過去給他老人家請個安?”
  “不必了,你爹身體不好,就別讓人去打擾他了。”駱老夫人又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打什麼主意我不知道?我已經問過沁兒了,沁兒他們進京時,不過是恰巧在路上遇到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的船,因在祝家給祝老太君祝壽時有一面之緣,方一起結伴進京罷了。”
  駱大老爺有些納悶地道:“可是兒子聽說,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都頗為禮遇曲家三房的人,對曲湙亦是十分賞識。”雖說曲湙年紀還小,但曲湙可是有兩個姐姐,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都未議親呢。
  平陽侯府與寧王府是有些交情,但那交情是駱老侯爺與甯王早年在軍中結下的情誼,甯王世子這一輩反而與平陽侯府的交情泛泛,這也是駱大老爺焦急的事情,卻不知如何下手。
  不過,自古以來維持兩家長久利益的最好方法,莫過於聯姻!
  平陽侯府對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的婚事是極為上心,所以昨天從管事那兒得知周琅和紀凜對曲湙頗為禮遇時,駱大老爺的心思也動了起來。
  駱老夫人不以為意地道:“他們年輕人之間年齡相近,又一起結伴進京,相識一場,自然是禮遇幾分。”
  見駱老夫人不以為意的模樣,駱大老爺心裡也有些狐疑,或許自己不該如此緊張,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如今年齡不大,身無要職,靠的不過是祖蔭罷了,曲湙現在與他們再好,也成不了什麼大事,還得要觀望一番才行。
  想通這點後,駱大老爺也輕鬆下來,和駱老夫人說起了其他。
  ****
  上了馬車後,季氏便有些愁眉苦臉,不過在瞥見曲沁時,忙斂起了愁容,生怕曲沁誤會自己不滿駱老夫人的安排。
  季氏的道行太淺了,曲沁哪能沒看到,不過想到季氏的性子,多少有些瞭解她的想法,自然不會苛責她。
  “娘,你這是怎麼了?”曲瀲挨著她坐,柔聲問道,繼續當貼心的小棉襖。
  季氏瞥了眼坐在對面的長女,勉強地笑了下,說道:“沒什麼。”
  她總不好說不太希望兩個女兒常去駱府小住吧?平陽侯府是曲沁的外家,駱老夫人又是長輩,既然她都開口了,兩個女兒過去孝順老人家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如今她和兒子也在京城,若是兩個女兒還住在駱府,不免會讓人說閒話。
  而且平陽侯府無論如何的富貴,兩個女兒去了那兒也是寄人籬下,還不如住在自己家自在。她也是心疼兩個女兒住在駱府不方便,甚至怕她們在那兒看人臉色。
  今兒去駱府拜訪,雖然駱家的人都十分的熱情得體,但她天生對人的喜惡頗為敏感,如何感覺不到駱府的幾位夫人對他們一行人的不以為意,不過是礙於老夫人抬舉曲沁,跟著捧場罷了。
  駱家看著富貴,其實那裡的人天生骨子裡瞧不起不如他們的人,姻親又如何?沒有利益照樣瞧不起。
  曲瀲見季氏笑得勉強,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左不過是擔心他們幾個兒女罷,於是便攬著她,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等馬車到了雙茶巷後,季氏已經被小女兒哄得眉開眼笑了,連帶曲沁和曲湙兩人也被曲瀲弄得哭笑不得。
  “你呀,以前還說櫻表妹秀口一張就愛唬人,其實你也不差。”曲沁捏了捏妹妹的臉。
  曲瀲嘟著嘴道:“哪有?我在人前可是很乖很淑女的,從來不亂說呢。”
  曲沁聽了不由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一些小細節從腦海中掠過,突然明白了什麼,心裡有種淡淡的惆悵和悲傷。妹妹也並非天生安靜寡言,柔弱嬌怯,不過是寄人籬下時,不能太過突出表現自己,也不能和駱家姐妹們起什麼衝突,否則會讓她們姐妹不好過,也讓外祖母為難。
  久而久之,妹妹便成了駱家人眼裡溫馴軟弱之人。
  她心裡不免有些難過,覺得妹妹為了自己委屈了。
  被姐姐突然抱了抱,曲瀲懵了下,再看她有些難過的神色,眨巴了下眼睛,不知所以然。
  難道姐姐又想到了上輩子的什麼悲慘事?
  進了家門後,季氏拒絕了兒女們送她回房,對他們道:“稍會你們還要去榆林胡同那兒給你們大伯請安,先回去準備準備,便趕緊過去,省得讓你們大伯好等。”
  三人也不勉強,應了聲是便回房了。
  換了身衣服,喝了口茶,姐弟三人便又坐車去了榆林胡同。
  雙茶胡同距離榆林胡同十分近,一刻鐘不到的車程。
  等到了榆林胡同的曲家門口前,剛好遇到散衙回來的曲大老爺——曲珀。
  “大伯!”曲湙從馬車裡出來,走到曲大老爺所乘的轎子前,欣喜地叫道。
  曲大老爺知道今兒早逝的三弟家的侄兒侄女們要過來給他請安,所以今天還特地提前下衙回家,這會兒見到侄子自然十分高興,忙道:“湙兒長這麼大啦?快進來!你兩個姐姐呢?”
  話剛落,便見馬車的車簾被人掀開,車廂裡坐著兩個貌美的少女,正朝他盈盈地笑著,脆聲聲地叫著“大伯”。
  曲大老爺更高興了,在管家出來後,忙讓人將大門打開,攜了三個侄兒侄女進門。
  曲家的基因好,曲家人都有個好樣貌,曲大老爺也不例外,他身材修長,容貌俊雅,如今已是四旬的年紀,卻一點也不顯老態,只是表情有些嚴肅,等高興過後,對著幾個侄兒侄女,不免擺出了大家長的威嚴表情。
  姐弟三個坐在廳堂裡喝茶,管家親自沏了茶點過來,喝了一盞茶,便見曲大老爺已經換了身常服出來。
  姐妹三人忙起身,恭敬地給曲大老爺請安。
  曲大老爺打量他們,目光在年紀最大的曲沁身上停了下,想到他們今年進京的緣由,心裡不禁歎了口氣。
  曲大老爺問了常州府的事情,又詢問了姐弟一些日常生活索事以及曲湙的功課,得知他們會在京城住一段時間,便道:“湙兒的功課不能落下,不知道你可有什麼安排?”
  曲湙起身答道:“侄兒年紀還小,又剛來京城,娘親和姐姐們足不出戶,對京城並不瞭解,還想請大伯幫忙參詳一下。”說著,遲疑了下,又將駱老夫人今日說讓他在駱家族學上課的事情說了。
  曲大老爺聽後有些意外,然後又不意外。駱家素來行事強勢霸道,從當年弟弟續娶之事可見一斑。駱老夫人能提讓曲湙進駱家族學,不過是看在曲沁的面子上罷了。不過,他心裡卻不太贊同這事情,只是也不能駁了駱家的面子,得拿捏好一個度。
  沉吟片刻,曲大老爺道:“駱老夫人的好意不能不領,湙兒可以先在駱家族學上段時間再看看情況。若是有更適合的,再離開也不遲。”
  曲湙恭敬地應了聲是。
  曲瀲姐妹聽後心中一動,若說這京城更好的,莫過於國子監和丹山書院了。前者不必說,後者卻是當朝鴻儒坐鎮,所收學子不拘出身,有才德者皆可入,但考核卻十分嚴厲,且每個月有一次考核,若是不過關,便不得入或被遣離。
  不過,它有一個缺點,就是每年春秋報名招收生員,過了招生時間,便只能等下一個時間段了。無疑的,現下已過了春天的招生時間,只能等到秋天了,現在距離秋天還有好幾個月呢。
  而曲大老爺話裡的意思,莫不是他有法子讓曲湙在非招生時間進去?
  比起駱家族學,丹山書院不知道好多少倍,屆時若曲湙去丹山書院,駱家也不會覺得失面子,並不傷情面。
  曲瀲自然希望弟弟去丹山書院的,所以便眼巴巴地看著大伯,希望他能快點給弟弟搞到個名額。
  等到天色差不多時,曲大老爺又留了他們姐弟一頓晚膳。
  用過晚膳後,天色也要黑了,姐弟三人便告辭。
  曲大老爺叮囑曲湙道:“這些天好生讀書,等去了駱家族學也切不可頑皮,仔細跟著先生讀書,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你是你們家裡的唯一男子,要照顧好母親和兩位姐姐。”
  曲湙應諾。
  曲瀲在旁邊看得猛笑,等上了車後,便對姐姐道:“姐,你瞧大伯人還是挺好的,他看起來嚴肅了點,但是為人還是很和氣的,就是囉嗦了一些。”
  “是啊……”曲沁輕聲道,眼神有些飄忽。
  她也不明白,這樣的大伯,明明一直覺得很好的,為何最後妥協了呢?若是當時大伯能出面,她是不是就不會被迫進了皇子府,生生被磋磨?或許犧牲一個女人保全了家族,才是一個合格的大家長的選擇?
  可是憑什麼她要被人設計,要被人犧牲?難道女人的命就這麼賤,這麼不值錢?
  “姐,你怎麼了?”
  曲沁回神,見弟妹擔心的模樣,勉強笑了下,鬆開了掐得疼痛的手心,搖了搖頭,對他們道:“沒什麼,只是最近太累了,歇息幾天便好。”
  曲湙以為她真的太累了,關切地讓她好生歇息,曲瀲卻覺得應該是姐姐又想到了她前世的事情,而這事情應該是和大伯有關吧。難道大伯在姐姐前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想到當時姐姐含糊地說,她在夢裡誤信了人,最後慘死在莊子裡,心中微凜。
  *****
  拜訪了平陽侯府和曲大老爺後,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好生歇息了一翻。
  曲瀲年輕、精神旺盛,根本不需要怎麼歇息,在雙茶巷的房子轉了轉,便琢磨著在院子裡養些花的事情。院子裡只種了兩棵榆錢樹和一些平常的花草,看起來光突突的,沒有什麼活力,和他們在常州府的家比相差太遠了。
  所以,為了讓這裡更像一個家,曲瀲覺得多種些花草才好。
  季氏亦是這般認為,十分贊成小女兒去折騰那些花花草草,省得成天窩在屋子裡做繡活,對眼睛不好。
  “石景山那邊有專門養花的花農,你若喜歡,可以去挑一些回來種。”曲沁對妹妹道,也不想拘著妹妹,“不過若是出門,記得多帶些人,截上皂紗帷帽。”
  曲瀲聽後十分高興,打從心裡覺得,還是住在自己家好,因為這樣出門實在方便,只要姐姐答應了,就不會有人攔著,也不會有下人嚼舌根,不像在駱家,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
  除了曲瀲琢磨的養花外,季氏也琢磨著去寺裡請一尊佛象回來供奉,曲沁亦琢磨著如何賺錢的事情,一家人都很忙。
  曲湙聽說曲瀲想要去石景山那兒買花時,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書,要陪曲瀲出門。
  “二姐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不如我陪二姐去。而且二姐你不是常說讀書要勞逸結合麼?多出去走走才好。”曲湙振振有詞,堅決不讓如花似玉的姐姐自己出門,他不放心啊。
  曲瀲被他說服了。
  季氏和曲沁都贊同,曲沁甚至很欣慰地道:“湙弟長大了,懂得照顧姐姐了。”
  看她一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模樣,曲瀲和曲湙都無語了下,不過曲瀲也知道,以姐姐現在的心理年齡,指不定真的將他們當成兒女看待吧,所以現在越發的有長姐風範了。
  既然說好了,翌日早晨,曲瀲姐弟準備好,便讓下人套車準備出發。
  只是出發前,他們家來了客人。
  這也是他們來到京城後的第一個來拜訪的客人。
  “紀大哥來了?”
  曲湙聽到下人來報,十分高興地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坐在廳堂裡喝茶的紀凜,一身竹青色錦袍,腰間纏了深藍色絛帶,左邊掛著靚青色繡祥雲荷包,右邊掛一塊羊脂玉佩,襯得整個人風姿卓越,如一杆秀竹挺立。
  “為兄不請自來,望湙弟莫要見怪。”紀凜謙和地道。
  曲湙高興地道:“紀大哥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不知道今日紀大哥來此可是有什麼事?”
  紀凜笑道:“哪有什麼事情?不過是想你們進京幾日,應該已經安置好了,便過來瞧瞧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對了,當日在船上,為兄不是答應過你,等到了京城,要好生招待你遊玩一番,品賞京城風光。”
  曲湙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事情,而且還打算履行,不禁十分感動。當時大家湊在一起說話,不過是隨意一提罷了,哪想紀凜會放在心上,由此可見其人品,讓他頗為欽佩。
  不過想到今兒他答應陪二姐出門的事情,不禁有些愧疚地道:“多謝紀大哥記掛小弟。只是今日怕是不行,我昨天答應了姐姐,今兒要陪她出門,去石景山那兒挑一些花回來。”
  紀凜目光微閃,臉上的笑容更和煦了,“原來是這樣。若是阿湙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們當個嚮導。石景山那邊的花農極多,但若要挑一些好的、價格實惠的,倒要找個內行人才行,區區不才,正好略知一二。”
  曲湙更感動了,可是他卻有些遲疑,雖然他信得過紀凜的人品,卻也知道男女有別,不能輕易答應,只得道:“紀大哥請稍等,我去問問姐姐。”
  “自是如此。”
  紀凜從容地笑道,等曲湙離開後,手指撫著茶盅上的青蓮花瓣,不禁露出滿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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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曲湙遇到這種事情,自然是先去問曲沁。
  曲沁自幼便是個有主意的,加之是長姐,且有長姐如母之說,對兩個弟妹負擔起照顧和教育的責任,非常盡職,使得兩個弟妹對她尊重非常,遇事自然會找她商量。曲湙雖說敬重紀凜為人,可他和紀凜相交也不過二十來天,對於他並不算太熟識,有些事情自然要先來請教長姐。
  曲沁正在查看帳簿,琢磨著怎麼生財為家裡添些進項,聽到弟弟的話,心裡十分高興,笑道:“原來是這事,沒關係,有個熟人帶你們去石景山也省得花那些冤枉錢。”這當然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讓紀凜和妹妹可以培養一下感情,並不需要阻止。
  況且,在她眼裡,妹妹和紀凜的婚約很快便會公開,這便看鎮國公府幾時派人過來提了,他們兩人自幼有婚約在身,一起結伴出行並沒有什麼,不會落人口實。
  曲湙知道他們三房並不寬裕,聽到姐姐的話頗為愧疚,覺得自己身為男兒,竟然沒辦法賺錢養家,反而讓姐姐操心。也打算稍會別太亂花錢,有個熟人帶路應該能省點錢。於是,便也同意了紀凜的提議。
  曲湙這個原本並不需要理會俗務的文弱書生,因為兩個姐姐不經意地培養,開始變得對財錢之類的關注起來,對庶務之事也上心幾分。
  而曲瀲被弟弟告知,紀凜來了,而且要陪他們去石景山買花時,整個人都傻了。
  不能拒絕麼?
  曲瀲欲言又止,等聽說連大姐都答應了,頓時淚奔。
  絕逼是不能拒絕的!若是她現在敢拒絕,曲沁非過來壓制她不可。
  也不知道上輩子紀凜到底做了什麼讓曲沁心悅誠服的事情,這輩子竟然如此看好紀凜,巴不得將妹妹打包。看來她只能自己自救了!
  沒辦法,曲瀲只好作出一副矜持的模樣,和弟弟一起出門了。
  當曲瀲跟著弟弟到正廳,看到坐在那兒喝茶的少年,對上他潤澤如墨玉般的雙眸,只得尷尬地和他見禮。
  “瀲妹妹不必多禮,今日不請自來,還望你們莫要見怪才好。”紀凜溫和地說道。
  曲瀲心裡呵呵兩聲,明明聲音這般謙和,可是他的臉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那副壓抑不住的喜悅是腫麼回事?不僅她尷尬,連弟弟都看出來了,弟弟看著似乎也有些尷尬,終於有種後悔的感覺。
  明知道這紀凜對她家二姐生有好感,他剛才怎麼會腦抽地同意了這事呢?
  曲湙有些後悔,不過因為紀凜一片風光霽月的坦誠,很快又釋然。
  他們先去了季氏那兒。
  紀凜順便去給季氏請安,季氏得知紀凜今兒是特地為兒子過來,同樣十分開心,覺得紀凜有心了,當下叮囑兒女出去時要聽紀凜的話,莫要惹是生非,平安回來。
  曲瀲姐弟皆應諾。
  石景山並不遠,坐馬車半個時辰不到便到了。
  到了石景山後,剛下車便看到一片花的海洋,從遠處的小山峰一直蔓延到跟前,陽光下蜂飛蝶舞,暗香浮動。行人絡繹不絕,其中也有很多像曲瀲這般專門過來選花的未婚姑娘,顯然將這兒當作了一處難得的出門場合。
  曲瀲在碧春的伺候下,將帷帽戴上。
  紀凜的目光不免有些失望,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也讓一直關注他的曲瀲捕捉到了,當作沒看到。
  她在防著這少年又精分呢。不過今天他顯然是那個陽光潤澤的好少年,沒有精分的打算。
  “不知瀲妹妹想挑些什麼花?”紀凜隔著曲湙問道。
  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下了馬車後,曲湙便緊緊地跟在他姐身邊,將紀凜和姐姐隔開,兩人若是要說話,得隔著一個人。
  曲瀲看得好笑,想了想,回答道:“先看看吧,如果有好的,就挑一些蘭花、石榴、茶花、牡丹之類的回去。”
  紀凜聽罷,便知道都是石景山這兒花農們大多數會種植的花,在這兒並不難找。他看了眼身後的一名清秀的小廝,那小廝暗暗打了個手勢,心裡便了然,帶著他們往其中一處花農的家行去。
  石景山這邊不愧是專門給整個京城提供花卉之地,這些花農家裡所養的花種類各異,而且都下了很多心血,將花養得很精神,看得曲瀲目不轉眼,迸發了所有的精力,甚至貪心地挑了近十來種花,超出了預期的需要。
  只是她就是喜歡啊!
  曲湙原本還緊跟著姐姐,含笑看著她挑,等跟著她走了十幾家後,發現精力開始不濟,再看姐姐高興地和花農討教著怎麼養蘭花的技巧,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不由得苦笑。
  果然不能小瞧總是陪母親一起去爬濟明寺的姐姐,只是看著柔弱罷了。
  紀凜極會察顏觀色,見狀不禁了然,便道:“湙弟,快午時了,不如先找個地方用膳吧。”
  曲湙高興地說了聲好,等曲瀲又看中一盆建蘭時,便道:“二姐,快午時了,咱們先去用膳吧。”
  曲瀲這才注意到天空中的太陽升到正中,目光不由得往紀凜臉上看去,見他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頓時面上有些發熱,幸好隔著帷帽他看不見,正要回答時,突然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
  “紀表哥?”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是兩個被一群僕婦簇擁而來的女子。一名年紀稍大,約莫二十來歲,梳著婦人的髮髻,容貌清麗雅治,只是看人時十分矜持冷傲,顯然很是自持自己的身份。一個是十來歲的小姑娘,青春靚麗,濃眉大眼,很是可愛,不過也同樣有些矜傲。
  再觀她們的穿著打扮,還有身後跟著的僕婦,便知非富即貴。
  那少女看到紀凜時一臉驚喜,驚喜中又含了絲仰慕。
  反而那婦人倒是自在多了,朝紀凜笑道:“暄和,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你也是來這裡挑花的?這兩位是……”她的眼裡有些疑惑,忍不住打量曲家姐弟,因為曲瀲戴著帷帽,看不見她的容貌,心裡更疑惑了。
  這兩個人,不僅陌生,看衣著打扮,也不像是京城人士,還帶了些江南那邊的特色。
  因剛來京城,衣服未做好,所以曲瀲姐弟幾人身上穿的東西都帶有江南的特色,讓人一目了然。
  紀凜朝那婦人微笑道:“繡表姐,這是我的兩個朋友,今日陪他們過來選些花。”卻沒有為他們介紹的意思。然後又道:“若是無事,我們先走一步了。”
  曲湙和曲瀲也忙朝那兩人施了一禮,然後帶著捧著花盆的僕人一起離開。
  兩人目送著紀凜一行人離開,目光在曲家兄妹身上打轉,一時間也琢磨不透曲家姐弟倆人的身份,竟然能讓紀凜和顏悅色地陪伴過來挑花的,她們可從來沒見過。也不是說平時紀凜不和顏悅色,而是紀凜雖然看著脾氣好,待人真誠,可能讓他放下身段相陪的人可不多,連她們這些表姐妹們也沒有。
  就像現在,縱使她是紀凜嫡親的表姐,他要走,甚至沒有給她們介紹那兩人的身份,也不敢攔他的。
  “大嫂,紀表哥他竟然陪人過來挑花……那兩個人是誰?”
  婦人回頭,看到小姑子咬著唇,面上一副好奇卻隱藏不住眼裡的嫉妒,心裡有些輕蔑,面上卻很是柔和地道:“我也不知道,想來是暄和新交的朋友吧。”
  小姑娘對這答案不開心,挽著她的手,嬌憨地道:“大嫂,紀表哥脾氣好,什麼人都敢來尋他幫這幫那的,若是有人欺他脾氣好得寸進尺怎麼辦?我觀剛才那兩人,看著也不像京城人士,莫不是剛從鄉下來的?鄉下人沒見識,會不會借此為難紀表哥?”
  這些那婦人自然也看出來了,曲家姐弟的穿著打扮沒有江南世家大族中的小姐那般底氣,看著不過是略微富餘的模樣,這樣的身份在京城來說實在是寒酸,更是和紀凜不相配。
  看了眼旁邊的小姑子,婦人決定改日有空去趟鎮國公府找姑姑問一問。
  不過婦人在和小姑子回去後,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鎮國公府一趟。
  ***
  紀凜和曲家姐弟一起離開了花農的家後,便對曲湙姐弟道:“剛才那位年長的姑娘是淮安郡王府的嫡女周繡,也是我的表姐,她如今嫁到了景德侯府,年紀小的那位姑娘是德景德侯府的小姐。”
  曲瀲姐弟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剛才那兩人的氣勢為何高人一等了。
  這麼說來,紀凜的母親原來還是淮安郡王府的郡主了,父親是鎮國公、祖母是公主、母親是郡主,這身份也夠彪悍的,怨不得紀凜在王公貴族中的身份也不同尋常,連甯王世子都是他的好友,平陽侯府對他也是十分禮遇,曾經曲瀲見過,駱櫻她們說起他時神色各異。
  聽紀凜介紹後,曲家姐弟都沒有放在心上,讓僕人先將曲瀲挑好的花裝上車運回曲家,紀凜便帶他們到孤附近的酒樓吃飯。
  紀凜對這兒十分熟悉,帶他們進了一間雅廂後,給他們點了酒樓的招牌菜,便含笑地對曲瀲道:“瀲妹妹可以將帷帽放下來了,省得這大熱天的,悶著難受。”
  曲瀲默默地將帷帽放下,然後又見紀凜親自將一盅酸梅湯放到她面前,對她道:“姑娘家喝冰的不好,這是放在井中冰鎮過的,自有一翻清爽味道,瀲妹妹和湙弟可以嘗嘗。”
  逛了半天時間,他們也渴了,當下兩人都沒客氣,喝了半盅的酸梅湯,整個人都舒爽起來,心弦一瞬間放鬆下來,不免有些心房失守,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看向紀凜的目光也跟著輕鬆起來。
  紀凜面帶著和煦的笑容,似乎無論何時,他的笑容總是如此的和煦,讓人一看便心裡暖洋洋的,歡喜不已。
  用過膳後,紀凜又道:“瀲妹妹可是要回家歇息?若是不累的話,可經繼續去逛逛,我記得石景山這邊還有幾家種出了墨蓮、十八學士等。”
  “墨蓮?”曲瀲的眼睛瞬間發亮。
  紀凜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深了,“是啊。”
  曲湙蹙起眉,慢吞吞地道:“春天時,二姐還送了我一盆她親自種的十八學士呢。”
  紀凜驚訝道:“曲妹妹自己種出來的?”
  “對。”曲湙十分驕傲地道:“我姐雖然自己沒辦法親自動手,但卻對花草極為瞭解,種過很多名花呢。”
  紀凜看向曲瀲,目光發亮,“那改日可要去見識見識。”
  曲瀲瞪了眼不靠譜的弟弟,這不是給了他藉口上門來麼?
  不過經過這半天的相處,紀凜處處體貼周到,見解卓識,讓曲瀲又慢慢放下心防,明知道他詭異,可是很難拒絕這樣溫柔美好的人啊。
  於是用過午膳後,他們並沒有回去,而是繼續在石景山這邊留連,直到快要申時方才打道回府。
  紀凜將他們平安送回曲家,又與曲湙約好改日再敘時,終於滿意地回家了。
  路上,紀凜坐在馬車裡,唇邊的笑容一直未落,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暖明亮,也讓跟著紀凜的小廝常安隱約明白了什麼。
  “世子,那位曲姑娘人長得好、心腸也好,剛才奴才幫忙搬花時,差點摔著,她不僅沒有責怪,還讓碧春姐姐給奴才端了碗水。曲少爺也是個好人,年紀小小的,便能出口成章,將來定然不凡……”
  紀凜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這讓常安更確定了一件事情。
  春天時他家世子下江南,只帶了兩個貼身侍衛,輕車從簡,他被留在了京城,連厲嬤嬤和宮心他們也是大長公主不放心,後來才派她們去常州府隨行伺候的。所以,他也不知道世子在常州府幹了什麼,不過聽宮心的話,世子頗為器重曲家人、特別是曲家的那位瀲小姐後,常安也知道了怎麼做。
  見主子心情好,常安心情自然也不錯。
  只是這份不錯,在回到鎮國公府,迎面見到鎮國公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畫眉過來,請他們去上房裡便沒了。
  常安偷偷瞄了主子一眼,果然見到他唇角微抿,便知道他此時心情有些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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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每當紀凜生氣時,很難讓人看出來。
  因為他即便生氣,身上的氣息也極是柔和,臉色甚至少有變化,直到他壓抑不住發作時,方才讓人悚然而驚。常安自幼便跟在紀凜身邊伺候,算是他的玩伴,自是知道正常時的主子情緒變化很是平淡,溫潤平和,讓人賞心悅目,直到氣到極點,那便會變得很恐怖。
  而此時,紀凜只是微抿著嘴,顯示心情有些不好。常安心裡卻有些擔心,生怕等會兒主子見到夫人時,會不會被夫人激得生氣。
  懷著這種擔心,跟著紀凜一起去了正院。
  畫眉低眉斂目地跟著,看她這副恭敬的模樣,常安不免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卻見畫眉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給他使了個臉色。
  見狀,常安心中一突,等到了正房時,他自然被攔在外頭,只能目送著主子進去。不過他只是站了會兒,便左右看了看,見到一個粗使的小丫頭,忙將她叫過來,拿了塊碎銀塞給她,吩咐道:“你去寒山雅居給明珠姑娘傳句話……”
  等小丫頭走後,常山又恢復了先前的恭敬,侍立在一旁。
  畫眉跟著紀凜走過正院的院子,對紀凜輕聲道:“世子,夫人今兒身體有些不適,正在裡面歇息。”
  紀凜沒出聲,走動時衣袍微微相擦,發出極輕微的聲音。
  等他進了房,便見屋子裡的窗戶半掩,光線有些不足,顯然室內變得昏暗。不過他很快便適應了室內的昏暗,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背靠著一個錦緞面大迎枕、身上穿著月白色纏枝花禙子的女子,她半披著一頭黑羽般的長髮,襯得一張臉越發的白晳柔潤,五官精緻美麗,一種看不出年齡的美麗。
  紀凜看到她,目光掃過那張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臉,然後又垂下了眼眸。
  發現他進來,她抬起一雙和紀凜相似的漂亮的眼睛看過來。
  “回來啦。”如珠玉般清柔的聲音響起,十分美妙,可惜卻有些冷淡。
  紀凜輕輕地應了一聲。
  一時間室內一片寂靜。
  這時,畫眉用雕著海棠花的黑漆託盤端著一碗藥進來,看到屋子裡的情形,心裡暗暗叫苦,只是依然硬著頭髮走了進來,將那碗藥放到床前的黑漆小幾上,輕聲道:“夫人,您該喝藥了,大夫說最好趁熱喝。”
  “先放著吧。”冷淡的女聲道。
  畫眉只得應了一聲,偷偷地抬頭看了眼夫人,見那張與世子極為相似的臉上仍是一片淡漠,便知她今日的心情非常不好。這種不好從午時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離開時便開始了,也不知道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過來說了什麼。
  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要叫夫人一聲姑姑,雖然兩人是嫡親的姑侄,不過夫人對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並未怎麼親近,只是近來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卻總愛往這邊跑,次數多了,畫眉也隱約知道是為了世子的婚事而來。
  隨著世子的年紀漸長,漸漸地有人起了心思,想要與鎮國公府聯姻,景德侯大少夫人也不例外。
  畫眉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這時,紀凜開口道:“母親可是身體不適?若是如此,兒子便不打擾母親歇息了。”
  話罷,便要轉身離開。
  “你這是對娘親的態度麼?”鎮國公夫人冷聲道,神色十分淡然,看著面前的兒子,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
  紀凜回過身來,朝畫眉看了一眼,畫眉馬上識趣地搬了一張錦杌過來,讓他坐下。
  “母親有什麼話便說吧,兒子稍會還要去給祖母請安呢。”紀凜微笑道,仿佛沒有看到床上的女人冷淡中略帶薄怒的臉色。
  聽到他的話,鎮國公夫人氣得一拍桌子,怒聲道:“你今天去哪兒了?成天往外跑成何體統?你爹像你這般大的年紀時,已經進金吾衛了。看看你,成天無所事事,今兒還陪一些不入流的人去石景山,你將自己當成什麼了?別忘了,你是鎮國公世子,你爹百年後這位子要讓你來繼承的。”
  紀凜臉色未變,抬眸看著面前的女人,一雙眼睛依然潤澤,卻深不可測,聲音也不緊不慢,“母親不必為我擔心,祖母說過,我年紀還小,待我年紀大些再進宮當差也不遲,皇上也答應了的。”然後聲音一轉,微微變得冷硬,“況且,那是我朋友,不是什麼不入流之人,母親莫要婦人之見,道聼塗説。”
  鎮國公夫人氣得臉龐漲紅,指著他說不出話來,半晌喘著氣道:“你好啊,翅膀硬了,敢忤逆我了,明日我便進宮和太后娘娘哭訴……”
  “母親還是莫要做這等自傷根本之事,祖母會生氣的。”紀凜歎了口氣,仿佛十分為難。
  鎮國公夫人再次氣得說不出話來。
  畫眉在一旁看得膽顫心驚,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那對峙中的母子,他們長得極像,無論是眉眼和五官,世子分明是繼承了夫人的樣貌,只是偏向男性的硬朗,卻讓他的五官比平常的男子更柔和精緻,漂亮極了,給人一種賞心悅目之感,怨不得皇上也曾說過,如珠玉在側。
  只是,這母子倆卻天生像不對盤一樣,從來沒能好好地坐著說一次話,每次見面都是夫人被世子輕描淡寫地氣得暴跳如雷,偏偏世子有大長公主護著,夫人縱使是親娘,拿世子也沒轍。
  鎮國公夫人氣了一陣,終於喘著氣道:“算了,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住你了。今兒叫你過來,有事和你說,前些日子,你大舅母帶了你纖表妹過來,我很喜歡你纖表妹,欲要聘她為你妻,你覺得如何?”
  紀凜的眼中瞬間滑過幾許冷意,聲音越發的冷了,霍地站起身,“多謝母親關心,不過我的婚事自有祖母和爹作主,母親既然身體不適,兒子便先告退了。”
  說罷,不再理會鎮國公夫人,大步離去。
  鎮國公夫人見他竟然如此無視自己這當母親的,頓時氣得一把將桌上的藥碗掃落於地。
  紀凜聽到室內傳來的聲音,眉頭未動一下,腳步不停。等出了門後不久,便見到院子裡侯著的常安。
  “世子!”常安小心地看他,他知道世子每回去見了夫人,心情都要惡劣。
  紀凜抿了下唇,說道:“去寒山雅居。”
  常安聽出他聲音裡的壓抑,瞬間膽顫心驚,以為他要發作了。幸好仔細看後,發現他依然是那個溫潤美好的少年,臉上的神色雖然有些冷峻,還算平和,沒有變得恐怖。
  很快便到了寒山雅居,便見明珠在門口眺望,見到他過來,臉上一喜,仿佛松了口氣。
  紀凜大步走過來,直接進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安息室。
  大長公主正在看佛經,見到孫子大步走進來,心中一驚,忙往他臉上看去,見他正在忍耐,終於放下心來。不過看他的神色,也知道有人又在撩拔他的忍耐力了,總非要讓他氣得發狂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來才好似的,不必說,她也知道是誰。
  “暄和,到祖母這兒來。”淑宜大長公主笑著道。
  紀凜坐到腳踏上,將腦袋伏在祖母膝上,悶悶地道:“祖母,我只喜歡瀲妹妹一個人,其他人我都不要,你能不能幫我去將瀲妹妹定下來?”
  淑宜大長公主沒開口。
  “我記得的,當年爹當著曲大人的面給我和瀲妹妹定下婚事了,曲大人也答應了,只要瀲妹妹及笄,我便可以娶她回來。我只喜歡瀲妹妹一人,喜歡她好久了,做夢都想要娶她回來……祖母,我怕我忍不住了……祖母,我頭疼……祖母,暄和好疼……”
  聽著他變得虛弱的聲音,淑宜大長公主由原來的憐惜化為了心痛,忙叫尚嬤嬤進來,“世子的病發作了,快去將世子的藥拿過來。”
  尚嬤嬤也看到捂著腦袋伏在淑宜大長公主膝上的世子,心中大急,忙去旁邊的架子上取了一個寶藍色掐絲法琅的盒子下來,打開盒子後,上面鋪著黑色的絨布上放著幾粒姆指大小的藥丸,忙拿了一粒出來。
  “世子,快點吃藥,吃了就不疼了。”尚嬤嬤柔聲說道,哄著他吃藥,又給他倒了杯水佐藥。
  折騰了半個時辰,紀凜方才好一些,只是臉色十分蒼白,靠著炕上的大迎枕,連原本粉櫻般的唇色也變成淺白,那副虛弱的模樣,看得人心痛不已。
  淑宜大長公主眼睛微微濕潤,拉著孫子的手拍著,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下個月是平陽侯府老夫人的壽辰,祖母便過去親眼瞧一瞧,到時候就讓你爹拿信物去將那小姑娘給你定下來。”
  紀凜聽罷,朝她微微一笑,笑容間滿是喜悅,這份喜悅沖淡了他臉上的倦色,也讓淑宜大長公主堅定了決心。
  等稍晚一些,淑宜大長公主便讓人將下衙回來的鎮國公叫了過去。
  紀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宮心來報,微微睜開眼睛,眼中的明亮光澤已然被黑暗吞噬,雙眼詭譎難辯,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原來還能這般,倒是有趣!”
  宮心默默退出去,等到了沒人看到的地方,默默地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心裡飛快地算著時間,要等到曲四姑娘及笄嫁過來,還需要三年。真希望她快點嫁過來,到時候世子應該就不會這般反復無常了吧?
  ****
  曲瀲非常高興地將買回來的花放到院子裡,讓人按著自己的安排將它們一一擺放,很快地,整個院子便生機盎然,充滿了活力。
  她滿意地站在廊下看了會兒,叮囑了伺候的婆子好生照顧,便讓碧春她們分別抱了兩盆精心挑好的花往季氏和曲沁那兒送去。
  季氏收到女兒送的花非常開心,讓人擺在了窗臺上。
  曲沁正規劃著他們家的未來財務,見妹妹親自送花過來,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笑道:“今兒玩得怎麼樣?開心麼?”
  “開心。”曲瀲高高興興地將今天去石景山的經過和姐姐說了一遍。
  曲沁暗暗點頭,她就知道紀凜是個細心的,有他相陪最好不過。看妹妹那模樣,似乎對紀凜也不那麼排斥了,心裡更高興了。
  “姐,你今天看了一天的帳本了,可是出什麼事情了?”曲瀲不禁關心地問道。
  “這倒沒有,我只是想看看有什麼營生能為家裡添些進項,屆時就讓徐山去經營。”
  曲瀲聽罷,大感興趣,便坐下來和姐姐一起討論起來。
  姐妹倆直討論到天快黑了,才被丫鬟提醒要用晚膳了,忙去季氏那兒陪她用膳。
  等用完晚膳回來,曲沁看到擺在窗臺上的那盆牡丹花,沉吟了會兒,便讓紅蕊打開自己的箱籠,讓她挑出其中一套寶石頭面給妹妹送去。
  比起妹妹光棍一個,她擁有生母留下的陪嫁,這些年來徐山仔細經營打理,已有不菲的收入,只是不能算入公中。所以,她也不吝嗇這些東西,時不時地找些名目送給妹妹,算是提前給她攢嫁妝。
  等曲瀲收到姐姐送的寶石頭面時,撓了撓頭,有些無奈,不過仍是高興地收下了。
  只是第二天,她又不高興了。
  因為家裡來了訪客,依然是打著弟弟的旗子來找她的。
  “駱府的七少爺?”曲沁面色微寒,對來報的管事嬤嬤道:“告訴他,少爺有事出去了,讓他回去。”
  管事嬤嬤見曲沁臉色有些不好,諾諾地應著。
  等管事嬤嬤走後,喬媽媽端了茶過來,小心地窺著曲沁的臉色,輕聲道:“姑娘,這樣不好吧?承風少爺是駱府的長房嫡出少爺,若是他與少爺交好,對少爺將來也有好處……”
  “喬媽媽!”曲沁突然看向她,面無表情,“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現在是伺候誰?或許我應該將你送回外祖母那兒?”
  喬媽媽臉上湧現慌亂,忙跪了下去,賭咒發誓道:“姑娘怎麼說這種話?奴婢一心一意為姑娘,姑娘難道不知道麼?奴婢若是有異心,讓奴婢不得好死!”她原是駱府的人,後來曲沁出生後,便被駱老夫人挑中,送到曲沁身邊成為曲沁的奶娘,對曲沁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曲沁只是定定地看她,直到喬媽媽被看得心裡恐慌極了時,終於見她臉色變得緩和。
  “既然如此,你便應該知道,我做的事情不容質疑。你要記住,我才是你的主子,以後別有個什麼事情,都往駱府傳。”曲沁警告道。
  喬媽媽差點被嚇破膽,哪裡還敢說什麼?當下忙表了一翻忠心。
  “行了,下去吧。”
  等喬媽媽下去,曲沁方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自是知道喬媽媽對自己忠心耿耿,只要覺得對她好的事,喬媽媽都可以做。
  可是對她來說,她的妹妹和弟弟才是最重要的,當年若不是喬媽媽,駱承風又如何能將妹妹騙出來,差點壞了妹妹的名聲,害得妹妹和紀凜的婚事差點不成。
  這輩子,她絕對不允許讓這種事情發生!
  “姐,你在忙麼?”一道柔糯的聲音響起。
  曲沁睜開眼睛,便見到書房門口探出一張漂亮的小臉,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充滿了小姑娘特有的趣味,讓人也不禁想笑。
  “不忙啊,怎麼了?”曲沁笑著將她叫進來。
  曲瀲蹦進書房,她現在心情很好,主要是因為姐姐讓人將那駱承風給趕走了,讓她十分高興。
  重生前的姐姐可是覺得駱承風不失為一個妹夫人選,所以對駱承風某些討好她的行為是默許的,讓她十分心塞。當時的曲沁應該是這麼覺得的,駱府好歹也是勳貴,駱承風又是長房的嫡幼子,壓力不大,加上駱承風十分喜愛妹妹,不失為一樁良緣。
  可是曲瀲卻不覺得啊,從小到大,有一半的日子是住在駱府,七歲以前駱承風住在內院的,沒少和她們這些姑娘紮堆著玩,最愛變著法子欺負她了,簡直就是個讓人想暴揍的熊孩子——那時她便知道駱承風就是那種喜歡她便欺負她的熊孩子,甚至駱承風以前尿床的事情她都還記得呢,這讓她怎麼對一個看過他光屁股蛋、尿過床的傢伙感興趣?她又不是喜歡小破孩的怪阿姨!
  等駱承風長大後,倒是不再欺負她了,可是也變著法子勾搭她了,心理年齡比較大的少女對他實在不感興趣,可又顧忌著駱府沒辦法暴揍他,最後只好憋屈地避著他。
  所以,現在姐姐開始幫她擋駱承風時,她自然十分高興啦。
  曲瀲笑呵呵地道:“剛才娘和我商量,想去枯潭寺去迎一尊佛像回來供奉,她說已經好多天沒有給佛祖上香了,怕佛祖怪罪,現在安頓下來了,是該迎佛祖回來了。”
  曲沁嘴角抽搐了下,難道來了京城,還是逃脫不了以後煙薰火燎的命運麼?不過想到季氏的性子,還是拼了。
  “行了,明天咱們就去請枯潭寺迎一尊佛像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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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23:52:03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翌日,曲家姐妹陪季氏去了一趟枯潭寺,迎了一尊佛像回來,供奉在小佛堂裡。
  季氏來到京城後,便讓人將自己臥房旁的一間耳房佈置成了一間小佛堂,方便她禮佛。果然將小佛堂迎回來後,季氏所住的上房那邊,又開始每天都彌漫著枷南香的味道,曲家姐弟雖然已經習慣了,但仍是有些哭笑不得。
  隨著季氏將佛像迎回來,曲家三房的人在京城的生活也步上了正軌。
  在家歇息了幾日,曲湙便開始每天都去駱家族學上學,曲沁也每天帶著徐山出門在街上逛逛,當作市場調查,看看在京城裡做些什麼營生好,而曲瀲除了練字做繡活養花弄草外,也很有興趣地跟著曲沁一起琢磨著生財之道。
  可惜曲瀲雖然兩世為人,但她上輩子還是個沒出過社會的小姑娘,人生經歷並不豐富,並未因為人生重來一次便能積累下什麼用有的經驗,根本幫不上忙。反倒是曲沁,在外面悠轉了幾天後,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主意,見妹妹實在是幫不上忙,不忍心她沾這些俗務惹上一身銅臭味,便將她打發了。
  曲瀲撓撓頭,她可不認為商人下賤什麼的,能賺到錢才是好的。於是扒拉了下自己的私房銀子,將自己的私房錢湊到一起,將之送到曲沁那兒,讓她當做生意的本金,也算是盡一份自己的心意。
  這私房銀子一送出去,她便成了個窮光蛋了==!
  曲沁哪裡會看上妹妹這一千多兩的銀子?根本也不用她來出,不過想了下,還是收下了,對妹妹道:“這便當便你的本金入股吧,到時候給你分紅,攢起來給你當嫁妝。”
  曲瀲汗顏,怎麼又說到她的嫁妝去了?
  見她神色怪異,曲沁以為她年紀小不懂,邊讓紅蕊收起銀子邊道:“我們女人立世,不像男人那般有諸多自由選擇,甚至有那麼多機會,世間的規矩多是束縛女子。女人想要生活得好,腰板挺得直,除了家勢等的因素外,錢財也是不可少的東西之一,特別是嫁妝猶其重要。”
  然後又同她說了一翻嫁妝的重要性之類的,說得曲瀲更汗顏了,只好乖乖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曲沁雖然琢磨著為家裡添進項,卻不會自己親自出面打理,自古士工農商,世人皆認為商最賤,為士人所不恥,曲沁自不會落下把柄,不過她手下有管事,可以將之交給徐山來辦。
  曲沁給了徐山一筆銀子,除了讓徐山做生意的本金外,也讓徐山在京城買了些田莊鋪子之類的,數目也不多,多的根本買不起,因為京郊的土地有限,好的田莊都有主了,就算有出售的也不便宜,甚至有錢也買不到,京城裡好地段的鋪子也很難買到。
  但這也不要緊,曲沁只要和駱老夫人說一聲便行了,駱老夫人以為曲沁想要添些嫁妝,自然不會反對,甚至會讓管事出面,幫徐山說項。
  果然,不過幾天時間,便辦妥當了。
  徐山拿了地契過來時,曲沁很是滿意,翻了下,便讓紅蕊收著,然後又詢問徐山關於做生意的事情,等一一問完後,最後方提及父親曾經的幕僚葉長青,詢問他幾時進京。
  徐山有些愧疚地道:“姑娘,恐怕葉先生還需要一段時日方才進京。葉先生感念老爺當年的知遇之恩,已經答應進京了,只是他還需要處理家中的事宜,待處理完了方才進京。”
  “那要多久?”曲沁有些急切。
  “屬下不知,怕不少於一個月左右。”
  曲沁聽罷,只得按捺下心急。葉長青當年能得他們父親信任,是個有本事的,若非他感懷父親當年的知遇之恩,根本不會進京來。等這次進京,就讓他跟在弟弟身邊,以後也好指點弟弟為人處事。
  等到了五月,京城的天氣開始漸漸地變熱。
  曲沁姐妹倆也收拾了行李,被接到駱府小住。
  姐妹倆在駱府有自己的院子,這是駱老夫人特地為疼愛的外孫女安排的,曲瀲不過是沾了姐姐的光,算得上是附帶品。
  姐妹倆進平陽侯府後,便過來給駱老夫人請安,發現駱大夫人和駱四夫人都在。
  駱四夫人一見姐妹倆個,便掩嘴笑道:“有這兩個漂亮的外甥女陪著,老夫人真是有福氣,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沾點老夫人的福氣,老夫人可要多疼疼我。”
  駱老夫人被她逗得笑容滿面,指著她道:“你這張嘴,什麼都讓你說盡了,我這裡你哪天沒來?好茶都沒少被你蹭去。”
  “沒辦法,我若是一天沒見著老夫人,心裡就慌得緊,只好天天過來蹭吃蹭喝了。”
  駱老夫人被逗得更開懷了,曲沁和曲瀲坐在一旁秀氣地笑著,唯有駱大夫人笑得有些勉強,眼睛不時地睃著曲家姐妹,讓曲瀲心中微凜,不知道這位大舅母是什麼意思。
  等說笑一陣後,駱老夫人便對曲家姐妹道:“時間不早了,沁兒和瀲兒先回去歇息一會,等晚上過來用膳。”
  曲沁和曲瀲忙站起身,應了聲是,便退下去了。
  將曲家姐妹倆支開後,駱老夫人便對駱大夫人道:“大老爺那邊是什麼意思,最近可有什麼好消息?”
  駱大夫人就知道老夫人今兒會問,心裡不禁發苦。
  其實以平陽侯府的勢力,要給個表姑娘說親自是容易,有很多選擇。可這位表姑娘不比其他的姻親,可是老夫人的心尖尖,這人選就難選了,若是選個與曲沁家勢相當的,怕是老夫人不滿意,若是給曲沁選個家勢太好的,曲沁身份又不夠,人家根本瞧不上眼,真真是左右為難。
  這讓駱大夫人不禁有些埋怨,明明曲沁父喪母喪,雖說是常州府名門望族、書香門第,可這身份並不高,偏偏老夫人常居京城,這眼界變高了,非王孫貴族不可,他們要去哪兒尋個也願意娶曲沁的物件?婚姻是結兩姓之好,你看中人家,人家可不一定看中你,平陽侯府再強勢,也不得能這樣得罪人吧?
  這些日子,她和大老爺將認識的人家的適齡公子都扒拉了一遍,尋出很多和曲沁相配的,其中也不泛勳貴人家,可老夫人沒一個滿意的,嫌東嫌西,讓他們由原來的信心滿滿變成了沮喪,最後終於發現,老夫人根本是將曲沁按著侯府嫡女的規格給她選夫婿了。
  想到這裡,駱老夫人有些輕蔑,便是現在曲三老爺還在人世,怕也不過是個地方知府,曲沁只是個知府之女,難不成想當皇子妃不成?勳貴有勳貴的圈子,少有會在文官圈子中挑媳婦的,更不會挑個父喪幫不了什麼忙的妻子。
  只是,老夫人既然發話了,他們也沒法子,只得繼續相看。
  “娘,老爺最是疼沁兒,自然也願意為沁兒找一個滿意的夫婿,還在相看呢。”駱大夫人含蓄地道。
  駱老夫人眉頭微皺,有些不滿意這個答案。
  這時,駱四夫人眼睛轉了轉,笑道:“娘,過些日子便是你的壽辰了,不如到時候大辦一場,請與咱們駱家的姻親朋友過來熱鬧一翻,屆時您便將沁兒帶在身邊,讓她多見見人,指不定那些夫人見到沁兒如此氣度模樣,心裡會喜歡呢?不是我說,咱們沁兒遺傳了她娘的好樣貌,又是在您身邊長大的,個個都是頂好的,就怕到時候您要挑花眼睛。”
  這馬屁拍得駱老夫人眉開眼笑,先前的不快一掃而去,拍著駱四夫人的手道:“就你慣會說話。罷了,原本我不打算今年太過鋪張,請一些親朋友過來吃一頓便可,現下看來是要大辦了,只望那些老姐妹們莫要笑我臨老了反而喜歡折騰。”
  “哪裡會呢?娘這是有福氣,是咱們作兒女的孝順您……”
  駱大夫人坐在一旁,看著弟妹哄得老夫人眉開眼笑,心裡有些不屑。
  她還不知道這洪氏是什麼意思麼?不過是惦記著老夫人手中的梯已罷了,等老人家百年後,便會分家,屆時他們大房繼承侯府,四房便要變成旁支,從公中所繼承的財產並不多,都是有慣例可尋,所以便巴著老夫人,想從老夫人這兒多得點好處。
  老夫人管了一輩子的家,手裡要說沒點東西是不可能的,隨便漏一漏,都讓人眼熱不已。
  等晚上時,駱大老爺回來後,駱大夫人便和他說起今年老夫人壽辰大辦的事情。
  “原本不是說小辦麼?”駱大老爺有些驚愕。
  駱大夫人邊伺候他更衣邊撇著嘴道:“還不是四弟妹,趁機在老夫人面前說壽辰大辦,屆時也好給沁丫頭相看人家,也不瞧瞧沁丫頭的身份,可不是咱們侯府的嫡女,只有人家挑她的份兒,哪能讓人挑她?”
  駱大老爺聽得有些不舒服,說道:“沁丫頭是妹妹的女兒,她自幼喪父喪母,咱們作長輩的自該多盡心,也好讓老夫人安心。得了,既然老夫人發話,便由著她吧。”
  駱大夫人就知道他會這麼說,雖然抱怨不成反被訓斥,但也不敢頂嘴反駁,只好嘟嚷了幾句。
  曲沁姐妹倆可不知道駱老夫人的打算,就算猜出來,她們也不能幹什麼。
  她們正在招待過來探望的駱家姐妹們。
  知道她們被老夫人接到駱府小住後,駱家未出閣的姐妹們都過來了,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很是熱鬧。
  駱櫻笑嘻嘻地對曲瀲道:“太好了,明天開始,你也和我一起去竹宣齋一起讀書,是吧。”
  曲瀲苦著臉點頭,果然她就知道,來了駱府沒有自家那般悠閒自在、能隨意安排時間。
  “開心點,咱們都是這麼過來的。”駱櫻扯扯她的臉,然後壓低了聲音對她道:“對了,我告訴你啊,我爹娘最近都在忙著幫沁表姐相看物件呢,但是好像祖母沒一個滿意的,所以現在我也不知道哪個會是未來的沁表姐夫。”
  曲瀲眼睛微轉,很快便明白定然是老夫人眼界高,又想給疼愛的外孫女最好的,所以才沒能決定下來。雖然這麼說很滅自己威風,可曲沁也知道他們家的情況,怕是門當戶對的駱老夫人瞧不上眼,而能瞧上眼的,人家可瞧不上他們。
  這麼一想,不禁有些氣悶。
  曲瀲也覺得自己姐姐千好萬好,但架不住這是個拼爹的年代,恰恰他們老爹早就不在了。
  不過她仍是叮囑駱櫻,若是有什麼情況繼續和她說。
  駱櫻拍著胸脯保證,她是長房的嫡幼女,又是龍鳳胎,很得父母疼愛,打探起消息來輕而易舉,沒人會防著她。
  等說完了這事後,駱櫻趁著姐妹們都圍著曲沁說話時,趁機將曲瀲拉到房裡說話,然後讓她的貼身丫鬟翠屏將一個檀木盒子捧上來,對著她直笑,笑得曲瀲臉色有些發黑。
  檀木盒子沒什麼,但是若由駱櫻拿出來的,曲瀲便要警鈴大作,因為從小到大這種事情發生過很多次,每一次這些東西都代表了一個人送來的。
  “呐,你平時不是喜歡練字麼?這裡面是一本前朝的名家法帖,是我七哥特地去找來的,送給你。”
  曲瀲沒有打開,而是將它推回去給她,一臉嚴肅地道:“我不能要!”
  “為什麼?”駱櫻瞪大眼睛,有些生氣,“這可是承風辛苦找了半年才找到的,一直等著你進京來,好送給你。”她覺得自己同胞兄長的一片心意被曲瀲糟蹋了,就算是好姐妹也要翻臉。
  曲瀲不為所動,繼續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就是因為如此,我才不能受。你莫要忘記了,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了。”然後語氣一軟,略為惆悵地道:“你也知道,若非是我姐姐,我和你們家根本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外祖母和幾位舅舅、舅母了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接納我的,我自是不能做出這種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不然我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你懂吧?”
  最後那句“你懂吧?”說得怯生生的,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眨巴著,讓駱櫻看得愣愣的,明明一開始被她的強硬拒絕弄得很生氣,可一看她怯生生的模樣,那股氣又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輕易地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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