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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好運閨女(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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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37:42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半個時辰後,曲瀲姐妹倆回到了雙茶巷。
  季氏對兩個女兒歸來十分歡喜,親自下廚去做了她們愛吃的酒釀豆腐和紅燒獅子頭,忙上忙下的,就如同每回曲瀲和姐姐去京城小住幾個月後再回常州府,這時候的季氏總會歡喜不已,為了兩個女兒忙上忙下,連燒香拜佛這事情都往邊靠。
  不過曲瀲也很高興,終於回到家了,不用再裝模作樣、慎言慎行了,在自己家裡,她想幹嘛就幹嘛,沒人會盯著她要揪她的錯,也沒人會說她不規矩,反而一個吩咐下去,便會有下準備好她要的東西。
  曲沁看起來也很高興,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不少,見季氏忙碌時,不由道:“娘你坐會兒,其他的讓下人去忙便可。”
  季氏笑道:“難得你們回家,在自己家裡想吃什麼做什麼就儘管隨自己的心意。”雖然平陽侯府家勢顯貴,但那兒終究不是曲家,季氏總是擔心兩個女兒在那裡受委屈,她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只好儘量地疼她們多一些。
  聽罷,曲沁神色微黯。
  若是以前,她聽到季氏這種話,心裡未免不喜,不過兩世為人,很多看法都變了,她也知道季氏說這話沒有其他的意思,不過是擔心她們姐妹倆在平陽侯府受委屈罷了。畢竟那裡就算有疼愛她的外祖母,終究不是她們家,她們在那裡,也不過是客人罷了。
  想到這裡,曲沁歎了口氣。
  對於平陽侯府,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唯有外祖母讓她放不下,上輩子那些人對不起自己,但只有外祖母對她的疼愛是真心實意的。誠然外祖母每年都要接她們進京,讓她們寄人籬下,但是此舉也是為她們好,畢竟在京城侯府長大,眼界也會比常州府的其他世家的姑娘開闊一些。
  外祖母對她們悉心教養,有栽培教養之恩,使她們姐妹的規矩禮儀不遜於那些勳貴府的貴女們,這是在曲家受不到的教育,對她們以後嫁人後有著莫大的幫助,甚至以後在她們嫁人後,平陽侯府也算得上是她們的助力,夫家的人會瞧在平陽侯府的面子上,對她們也會敬重幾分。
  這道理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才會將妹妹也帶過去,就擔心妹妹跟在繼母身邊,學不到什麼好的,畢竟繼母是出身沒落的官宦世家,能教她們的與侯府相比實在是太少了,而那性子,更是……
  到了午時,母女三人坐在一起用了一頓豐盛的午膳,氣氛十分和諧。
  午膳過後,母女三人便坐在一起說話,說的自然是曲瀲的婚事。
  “今兒一早,我接到鎮國公府送來的名帖,淑宜大長公主後日會過來拜訪。”季氏有些忐忑地看著曲沁,“聽今兒送帖子過來的鎮國公府的管事說,屆時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鎮國公夫人應該都會來。”
  曲瀲臉皮抽搐了下,這陣勢未免太大了。
  季氏只要想到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便心慌慌的,因為這關係到小女兒的未來,她明白自己有幾斤兩,就怕自己到時候招待不周,給小女兒丟臉,將來小女兒若嫁到鎮國公府去,不是給人小瞧麼?
  而且鎮國公也來的話,她們這些內宅婦人是不能出面招待,由著十歲的兒子出面招待,哪裡能行?份量也不夠啊。
  曲沁略一思索,便道:“娘,不如這樣,到時候我們請二叔祖母和大伯過來,有二叔祖母和大伯在,也不至於太失禮。”
  季氏一聽,馬上點頭。
  曲老太爺還有一個弟弟,便是曲二老太爺,他們一家定居在京城,住在常葉胡同那邊,距離這兒有些遠,進京後季氏也帶了兒女們去常葉胡同那邊拜訪送上土儀,不過因為兩家住得遠,又早已是分家的,所以往來並不頻繁。但無論如何,都是曲家族人,有什麼事情自會幫襯,這也是曲沁沒有想找駱府人來幫忙的原因。
  他們曲家雖然不顯,但也是有人在的。
  曲沁安排道:“下午娘帶我們去一趟常葉胡同尋二叔祖母,等湙弟回來後,讓湙弟親自去一趟榆林胡同,同大伯說一聲。”
  季氏和曲瀲都沒有意見。
  下午,季氏便帶著兩個女兒去了常葉胡同那邊拜訪曲二老夫人。
  常葉胡同這邊的人也沒有多少,除了曲二老太爺夫妻外,便只有一個守寡的媳婦溫氏在身邊伺候,其他的兒女們都是各自成家,外放做官,曲二老太爺如今正在翰林院奉旨修饌典籍,雖然官職不高,但卻耐得住清苦,極得讀書人敬重。
  “哎喲,你們怎麼來了?”溫氏見到她們,笑盈盈地將她們請了進來。
  季氏笑道:“不知二嬸在不在,我們有事要麻煩她老人家,因實在找不著人了,只好厚著臉皮過來了。”
  溫氏聽罷,面上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冒然詢問,而是笑盈盈地將她們帶到了曲二老夫人住的院子。
  曲二老夫人見到她們來也十分高興,如今兒女都不在身邊,孫子孫女們都是隨父母上任,京城就只有一個兒媳婦在身邊伺候,平時說話的人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個,能有客人來她十分高興。當然,老人家更喜歡孫輩們,見到曲沁曲瀲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歡喜得忙讓丫鬟上好茶點。
  待眾人坐下後,季氏便將來意給說了。
  聽完後,曲二老夫人和溫氏都愣住了,不免看向安靜乖巧地坐在母親和姐姐身邊的曲瀲。
  “這真是慎之那孩子以前給瀲丫頭定下的婚事?”曲二老夫人有些不相信,畢竟兩家的家勢相差太大了,又不是在同個圈子裡的,怎麼看這樁親事都有些匪夷所思。
  昨日駱老夫人壽辰上才由淑宜大長公主公佈紀凜和曲瀲自幼定親的事情,還未過一天,所以這消息只在勳貴之家知道,京城中還有很多人不知道的,像常葉胡同這邊的曲家這種極少和勳貴打交道的更不知道了。
  季氏一臉無奈地道:“我也不清楚這事情,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應該是我家老爺在宣同府上任時給瀲兒定下的,剛定下不久,老爺就去了……”她一臉黯然,“您也知道,當時沁兒還在京城,湙哥兒出痘,我沒有跟去,直到我家老爺病重時我才接到消息,匆匆過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說完,眼眶又紅了。
  曲二老夫人憐惜地拍拍她的手,歎道:“你是個苦命的,幸好幾個孩子都是孝順的。”
  季氏拿帕子擦擦眼角,又道:“淑宜大長公主親自開口,我知道這是她老人家好心抬舉我家瀲丫頭,所以便想請二嬸和嫂子那天能過去幫襯。”
  曲二老夫人點頭道:“這是應該的,你放心,到時候我們會去的。”然後又打量曲瀲,笑道:“咱們家瀲丫頭模樣長得好,性情也好,又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誰人不誇?你也不用太擔心,這是瀲丫頭的福份呢。”
  老人家活了一輩子,自是看得出季氏的擔心,不免安慰幾句。
  季氏被老人家安慰,心裡的惶恐擔心也去了幾分。
  說了會兒話後,曲二老夫人便朝溫氏使了個眼色,溫氏笑盈盈地請曲家姐妹到院子裡去賞花。
  等將姐妹倆支了出去後,曲二老夫人才問起曲沁的親事,“沁丫頭今年及笄,該到議親的年齡了,不知道你們可是有什麼人選?我知道駱老夫人素來疼愛沁丫頭,她可是有什麼安排?如今瀲丫頭都定親了,她這作姐姐的可不能再拖了,免得讓人笑話。”
  季氏頓時苦了臉,“二嬸,你知道我是個笨拙的,為這事情也急得不行,也不知道駱老夫人那兒有什麼安排,心裡十分急,又不好去問駱老夫人。”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駱府那邊怎麼安排吧,駱老夫人人脈廣,應該能給沁兒找到個好歸宿的。”曲二老夫人安慰道,她雖然愛惜曲沁,可是在不知道駱家的打算時,也不好冒然插手。畢竟駱老夫人是曲沁的嫡親外祖母,曲沁現在又沒有父親,在曲沁的親事上也是能說上兩句的。
  在常葉胡同這兒消磨了會兒時間,得了曲二老夫人的同意,眼看曲湙就要下學回來了,季氏便帶著兩個女兒告辭離開。
  回到家時,正好見曲湙也到家了。
  “大姐、二姐!”曲湙看到兩個姐姐回來,也十分高興。
  他和母親一樣,也認為駱府雖好,可不是自己的家,兩個姐姐在那裡不免會受委屈,自是希望姐姐們回家來。不過駱家對兩個姐姐有教養之恩,兩個姐姐親近駱家自是對她們有好處,加上駱老夫人是大姐的嫡親外祖母,大姐能過去孝順她老人家,是一種孝順之舉,對姐姐的名聲也好,自然不好反對了。
  所以,每次兩個姐姐們回來,他都十分高興。
  見兒子回來,季氏少不得又吩咐兒子去榆林胡同那邊尋他們大伯曲珀,好告訴他後天淑宜大長公主登門拜訪的事情,希望到時候他能過來招待鎮國公。
  曲湙知道這關係到二姐的終身大事,二話不說,馬上坐馬車去榆林胡同。
  到了掌燈時分,曲湙才回來,去了季氏那兒,笑著對母親道:“大伯已經答應了,說那天會請假一天過來。”
  季氏松了口氣,有曲大老爺相陪,對鎮國公也不算太失禮。
  翌日,曲沁和季氏又忙碌起來,翻箱倒櫃,重新佈置家中的器具擺設,為了招待淑宜大長公主,曲沁甚至將母親的陪嫁的一套茶具翻了出來。
  季氏阻止忙道:“如何能用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這些東西你要好生收好,以後留著你當嫁妝的。”
  曲沁只是笑了笑,說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時候鎮國公夫人也會來,為了妹妹的將來,怎麼著也不能讓她們覺得太寒酸。娘,沒事的,交給我就好。”
  說著,又讓人去將徐山家的請安,吩咐了一系例的事情後,再和母親、妹妹一起商量那日的菜單,當然,都是曲沁和曲瀲商量,季氏在聽。
  曲沁上輩子主持皇子府的中饋,曾和鎮國公府打過交道,自然可以安排出讓客人滿意的菜色,所以根本不懼。不過她還是想提前培養妹妹一些管家事宜,等將來她嫁到鎮國公府後,不會那麼辛苦。
  曲瀲自然也感覺到了,偷偷瞅了眼正在傾聽管事報告的姐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可以相信,姐姐兩世為人,心裡年齡比較成熟,所以真的是將她當成了女兒來看待。而且她也可能感覺到姐姐在主持中饋這事情上的得心應手,對於要接待淑宜大長公主根本不悚,甚至很多雜亂無章的事情,只要她一出面,馬上就捋順了。
  曲瀲就算是跟著駱老夫人學了十幾年,也沒能學到姐姐這程度。
  嗯,大概是她只是跟著老夫人學習,卻沒有親身體驗過,不像姐姐,可是曾主持過一個皇子府的中饋。
  很快便到了鎮國公府來拜訪的日子。
  一大早,曲二老夫人、溫氏和曲大老爺都過來了。
  曲大老爺見到二老夫人,忙過去請安,問道:“二叔他老人家可仍在忙?今兒不過來麼?”
  二老夫人說道:“你也知道他在修饌的典籍正到了關鍵時候,實在是抽不出身過來,所以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曲大老爺忙道:“這是應該的。”
  到了巳時,管家忙過來稟報,鎮國公府的馬車到了,曲二老夫人便帶著眾人去門口處迎接。
  曲瀲和曲沁一左一右,扶著二老夫人到門口,便見淑宜大長公主由著一個三旬左右的美貌婦人扶下馬車。
  那婦人穿著桃紅色的十樣錦妝花褙子,海藍色的梅竹蘭襴邊綜裙,頭上珠翠環繞,襯得她高貴美麗,五官和紀凜極為相似,便知這位是鎮國公夫人了。不過她臉上雖然帶著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卻不及眼底,眼神十分冷漠,只是淡淡地掃了曲瀲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恭敬地扶著淑宜大長公主過來。
  曲瀲不用想就知道這位鎮國公夫人不喜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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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37:56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曲瀲只是看了一眼,便微微垂下頭,作出一副恭謹賢良的模樣,跟在曲二老夫人身邊。
  再看過去,便見鎮國公和紀凜從另一輛馬車下來。鎮國公生得風流倜儻,不過而立之年,英姿勃發,一雙丹鳳眼猶其迷人,簡直就是個魅力無邊的中年帥大叔。而紀凜和他站在一起,與父親並未如何相似,唯有那雙丹鳳眼睛遺傳了鎮國公,漂亮極了。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等人迎了上去,寒暄幾句後,便恭敬而熱情地將淑宜大長公主一行人迎進了曲家。
  曲二老夫人的年紀和淑宜大長公主相當,兩老活到這把歲數了,很多事情都看得開。所以面對淑宜大長公主,曲二老夫人恭敬卻不過份謙卑,淑宜大長公主知道曲二老夫人的身份後,也未因她只是個老安人而有所輕視,甚是客氣。
  “今日冒味前來打擾,還望見諒。”淑宜大長公主客氣地道。
  曲二老夫人笑道:“您能來,是咱們家的榮幸,高興都來不及,有什麼打擾的?若是招待不周,也望您見諒。”
  淑宜大長公主不禁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也別太客氣了。”
  兩個老太太當下說說笑笑地往廳堂行去。
  到了廳堂後,曲二老夫人將淑宜大長公主迎到主位,眾人按主賓位置坐下,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坐在淑宜大長公主下首位置,紀凜坐在父母下方位置,一雙清亮的鳳目溫煦地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女,見她只是低著頭,一副謙遜賢淑的模樣,眼裡的笑意不禁深了一些。
  曲瀲微垂著頭,盯著自己膝裙上的花紋,明顯感覺到有幾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讓她有些緊張,幸好在駱家長大,見過的場面也不少,又有駱老夫人請的教養嬤嬤教導應有的規矩禮儀,還算克制得住。
  待大家坐好後,曲沁便帶著弟妹們上前去給長輩們請安見禮,也讓鎮國公夫妻趁機察看曲瀲。
  鎮國公夫妻在曲瀲上前來行禮時趁機多看了幾眼,發現這小姑娘禮儀規矩方面倒是挑不出什麼錯,不禁都有些意外。
  他們原以為在江南長大的小姑娘,家勢並不顯,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倒是出乎意料。再想起她也算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倒也明白了幾分。唯一的缺點便是身子骨太單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長大之故。
  鎮國公夫人目光微微一冷,然後睨了丈夫一眼。
  見了曲瀲後,鎮國公心裡終於松了口氣,看來當年這樁婚事雖然答應得匆促,但是這小姑娘也不差,不僅模樣兒生得好,規矩禮儀方面也不差,看著貞靜嫻雅,可為良媳。不過見妻子眼神冷冰冰地看過來,他微微一頓,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鎮國公夫人見狀,不禁滿腹的怨氣。
  鎮國公心裡滿意了,對著曲大老爺便熱情了幾分。
  長輩們說話,晚輩便坐陪在旁邊。
  曲瀲很耐得住性子,一直豎起耳朵傾聽長輩們拉家常扯皮,直到扯到了當年兩家定下婚約之事,耳朵豎得老高。
  不只是曲瀲,季氏等人也微微傾身,想聽聽鎮國公的話,好知曉這樁婚事是如何來的。
  “當年我帶著凜兒路過宣同府,不想遇到一股流民,和隨行的侍衛分散了,幸好有正在巡視的曲兄弟路過相助,方僥倖平安脫險。卻未想,曲兄弟為了救我,被流民所傷,當時的傷勢極重,又因拖了些時間未能及時醫治,拖了半個月時間,人竟然沒了。”鎮國公歎了口氣,一臉愧疚地看著曲大老爺。“曲兄弟對我有救命之恩,當時見曲兄弟放心不下女兒,便提出和他結個兒女親,好讓他走得安心。”
  曲家的人都驚呆了。
  他們沒想到曲瀲的婚事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當年曲三老爺去世,他們得到的消息是他去巡視宣同府的農桑時,路遇一小股流民,不慎被流民所傷,傷勢太重,最後拖了幾日人便沒了。那時聽罷,心裡都悲痛萬分,卻未想曲三老爺竟然是為了救鎮國公才受傷去世的。
  曲沁也呆呆地看著鎮國公,見鎮國公一副愧疚的樣子,心裡突然有些生氣。
  為何上輩子他不明白地說出來這樁婚事的背後原來還有這樣的□□?既是如此,分明是他們紀家不占理,還好意思欺負他們曲家,口口聲聲地說他們曲家高攀,甚至鎮國公夫人幾次拿這事情來說項,惡意地污辱妹妹,瞧不起他們曲家。
  如果不是他們父親,鎮國公早就沒了,她爹明明就是鎮國公的救命恩人!
  很快她便明白了為何今日鎮國公會據實以告,怕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之故。上輩子他們一家進京得遲,錯過了與紀凜結伴進京的機會和外祖母的壽辰,自然也未能在壽辰上見到淑宜大長公主,沒有淑宜大長公主的強勢介入,鎮國公根本沒拿它當回事情,能履行當初的約定已經不錯了,卻根本沒一個解釋。
  他們一直以為父親當年在宣同時是救過鎮國公,不過是幫忙趕走了流民,卻未想到父親的死竟然是為救他而死的,並不是父親單純地受到流民所傷而死。
  一時間,滿室寂靜,眾人都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地看著鎮國公。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都不知道當年還有這樣的事情,終於明白了為何堂堂的鎮國公府竟然能輕率地給承爵的嫡長子許下這樣家勢不相當的婚約,救命之恩,當得一樁婚約相抵。
  只是,想到早逝的弟弟,還有三個沒有爹的可憐的侄兒侄女,曲大老爺心裡還是不舒服,甚至有些難受。
  其中最難受的還是季氏,隨著鎮國公的話落,她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用帕子掩著嘴,嗚咽地哭了起來。
  淑宜大長公主見狀,歎了口氣,給季氏遞了條帕子,輕聲道:“曲三老爺的恩義,我們鎮國公府永遠記在心裡。你們放心,將來瀲丫頭嫁過去後,我們待瀲丫頭定如親生的一般地疼愛,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季氏嗚咽著點頭,還在為再次揭開丈夫之死的傷疤而悲痛中。
  曲瀲和曲湙呆呆地看著他們,很快姐弟倆皆紅著眼眶低下頭。
  曲湙想起當年父親死時,他才兩歲,對父親根本沒有印象。在成長的日子裡,因為沒有父親,受到不少欺負和嘲笑,可是想到家裡的母親和姐姐們,他仍是振作起來,努力地讀書,希望將來考取功名,能成為幾個弱女子的依靠。
  他又看了一眼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二姐姐,最終歎了口氣。逝者已矣,如今有淑宜大長公主這話,二姐姐將來嫁到鎮國公府定然不差,原本他還擔心兩家的門第相差太懸殊,如今有這層原因在,便不用擔心什麼了。
  這種事情在場的曲家人都能想明白,心裡也跟著暗暗歎了口氣。
  說什麼早已無意義,況且曲三老爺當年是宣同的知府,治下發生這種事情,若真讓鎮國公在宣同出事,鎮國公府要追究起來,那才是可怕的,而他也算是因公殉職,反而怪不得鎮國公。如今鎮國公和淑宜大長公主這種態度,已經算是好的了。
  當下曲二老夫人道:“這是慎之那孩子的造化,他是宣同的知府,那也是他該做的事情。”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心裡松了口氣,也覺得曲家人胸懷寬廣,對這樁婚事不禁越發的滿意了。
  “不管如何,我也要感謝曲三老爺。”淑宜大長公主說道。
  鎮國公也道:“是啊,曲兄弟是個胸懷磊落之人,我素來敬佩他。當年他雖然傷得重,但仍是讓人先去安撫受驚的百姓,大公無私,品德教人敬佩。”
  曲大老爺謙遜地道:“那是他該做的,您不必太掛懷。”
  他心裡暗暗歎了口氣,突然想起自己和二弟在守孝複職後,官途平坦,便知這裡面應該有鎮國公府在暗中周旋之故。這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這是拿弟弟的生命換來的。再看幾個紅著眼睛的侄兒侄女,心裡決定以後有什麼事情要多幫襯一下他們。
  曲大老爺能明白的事情,兩世為人的曲沁自然也能想明白,不禁有些意興闌珊。
  曲瀲的心頭也十分不是滋味,她沒想到自己和紀凜的婚事是這麼來的,她不能狼心狗肺地說這樁由這輩子的父親拿生命換來的婚事不好,而是……她與這輩子的父親的緣份太短了,短得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因為,上輩子她的死,便是被親生爸爸推下樓摔死的,以至於對父親這種存在有種天然的恐怖感。所以對這輩子的父親並不親近,卻不想他早早地去了,竟然在去世之前,因放不下自己,為她定了樁婚約。
  就在她有些失魂落魄時,發現坐在對面的少年正用擔心的眼神看著她,讓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能承受他關切的眼神,又低下了頭。
  因為這件事情,室內的氣氛有些低迷,直到季氏將當年那半塊作為信物的玉佩拿出來。
  淑宜大長公主將兩塊斷玉放到一個盒子裡,笑著對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道:“今日便算是兩家人來見個臉熟的,待過些日子,挑個吉日,便給兩個孩子定親,以後瀲丫頭就是我的孫媳婦了,你們放心,只要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瀲丫頭。”
  這話曲家人聽得都舒心,淑宜大長公主的話是抬舉曲瀲,好讓那些對這樁婚事有所猜測的人知道鎮國公府對曲瀲的重視,如此也少一些流言蜚語。
  氣氛很快便緩和起來,說了會兒話後,曲大老爺便陪著鎮國公去外書房說話,紀凜和曲湙作陪,曲瀲則和姐姐陪著淑宜大長公主、鎮國公夫人。
  兩家都有心親近,所以說起話來自然是和樂融融,連鎮國公夫人看起來冷淡,但也是笑語晏晏,唯有曲瀲發現鎮國公夫人笑臉背後,看著自己的眼神十分冷漠,甚至還帶了些許的厭惡,讓曲瀲大為不解。
  若說鎮國公夫人中意的兒媳婦是娘家的姑娘,不滿意她這個中途□□來的程咬金,但這樁婚事明顯是當年鎮國公定下來的,她爹對鎮國公還有救命之恩,難道一樁婚約換來丈夫的命不算重要?又不是他們曲家自己強求來的,她有什麼好不高興,甚至厭惡的?
  雖然不解,但是曲瀲見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鎮國公夫人一副尊敬有加的模樣,心裡便知她就算不滿意,有淑宜大長公主在,她也不能說什麼。
  只是,鎮國公夫人那種冷漠的眼神,還是讓人看得挺心塞的就是了。
  說了會兒話後,看時間差不多了,季氏便去安排午膳,曲沁有心讓妹妹在鎮國公府的人前表現一番,便也讓她跟著季氏去安排。
  曲瀲見不用陪在這裡裝模作樣,自然是樂得輕鬆,很歡快地跟著母親離開了。
  誰知去廚房轉了一圈,便被心疼她的母親給趕走了,“外面熱,別薰著了自己,你先回房歇息會兒,等會兒我讓人叫你再過來。”
  現在已經是五月下旬了,白天的京城若是沒有冰,實在是熱得緊,特別是室外,走了會兒便要汗水淋漓,到時候形象可不雅。
  曲瀲只得摸摸鼻子,很愉快地去偷懶了。
  只是她剛走過回廊,便見到站在回廊下濃蔭處的少年,一片清風綠影中,少年如玉的面容生動明朗,特別是臉上的笑容,更是連陽光都為之失色。
  “瀲妹妹!”紀凜叫道。
  曲瀲一看,便知道他是特地等在這兒了,再看看周圍,根本沒有下人在,便知道是特地安排的。如今他們算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私下見面也算不得出格,長輩們多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都不會太阻止。
  從駱老夫人的壽辰時知道和他有婚約開始,曲瀲面對他時便挺尷尬的,一時間不知道和他說什麼好。
  只能說,紀凜曾經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縱使平時是個三好少年的模樣,但那兩次那種危險的感覺,已經烙在她心頭,讓她沒辦法輕易地接受。只是現在他們都有了婚約,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曲瀲有些認命。
  “紀公子……”
  “我的字是暄和,皇上所取的,你可是叫我暄和。”紀凜說道,他走上前,和她隔著欄杆,一雙眼睛清亮明湛地看著她,說道:“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不記得當年在宣同府的事情了?”
  “啊?”
  見曲瀲一臉詫異的模樣,紀凜的神色頓時有些黯淡,“當年父親去江南時,我也是跟著他一起去的,後來曲伯父受傷時,我和父親便在宣同府衙逗留了些日子,我就是在那時候見到瀲妹妹的。”
  曲瀲:“……”還是沒印象腫麼破?
  紀凜的神色更失望了,看她的目光漸漸地有些變化,潤澤如墨玉般的眼睛漸漸地變得深邃。
  曲瀲直覺有危險,趕緊道:“我有事先走了,紀公子請自便。”
  說著,根本不理會他,拎著裙子疾步走了。走了幾步路,為了確認他是不是跟著,還回頭看了一眼,誰知正好看到倚在欄杆那兒望過來的少年,少年修長的身影背著陽光,神色有些晦澀不明,一時間仿佛連陽光也穿不透那種晦澀,讓曲瀲心跳莫名地加快,再也不敢細看,趕緊溜了。
  碧春追在她身後,等回到房時,方喘著氣道:“你跑什麼?紀公子還在那裡呢,多失禮啊!”
  自從得知紀凜和她家姑娘是自幼定親的未婚夫時,碧春對紀凜的印象完全改觀,覺得當初在祝家時,紀凜的舉動完全是出於給未婚妻送禮物,意義已經不一樣了,所以自然也沒了以往那種對紀凜的偏見。
  疾走了一段路,曲瀲也感覺到了身上的熱意,一屁股坐在榻上,拿了一把白紗團扇扇涼,喃喃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跑什麼……”
  碧春奇怪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曲瀲呆呆地坐著,心裡有些糾結。
  她到底跑什麼呢?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還那麼陽光溫煦的美少年,又沒有精分,有什麼好跑的?
  曲瀲自己也說不明白。
  碧春見她這模樣,只得搖搖頭,給她沏了杯茶,親自拿了扇子給她打扇。
  待得時間差不多時,季氏便派了人過來,曲瀲知道今天的事情馬虎不得,趕緊理了理衣服和頭髮,照了照鏡子,沒有什麼失禮之處,便帶著碧春回了廚房那邊,和季氏會合後,便往廳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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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午膳擺在廳堂,用屏風豎起隔開男女席。
  男席那邊,自有曲大老爺和曲湙相陪,曲大老爺有心培養曲湙,所以在與鎮國公父子說話時,時不時地借機讓曲湙表現一翻。畢竟將來兩家是姻親,紀凜便是曲湙的姐夫,讓曲湙在親家面前多表現,將來若是能得鎮國公府提協,對曲湙也是好的。
  紀凜原就和曲湙認識,當初結伴回京時,對曲湙有諸多指點,讓曲湙頗為敬佩。如今又成了未來姐夫,自然更願意親近了,於是兩人都有心交好對方,使得兩人相處得頗為愉快,話語間頗為投契。
  鎮國公和曲大老爺見狀,皆有些錯愕,等聽紀凜解釋當初回京時便認識了,方明白,自然也樂得這郎舅二人親近。
  男席這邊和樂融融,不久便勸起酒來。女眷那邊也頗為愉快,淑宜大長公主今兒一點也不擺架子,加之她的輩份最高,身份最是最貴重的,沒人敢拂她老人家的面子,給她不痛快,連鎮國公夫人也一派笑意盈盈,一時間氣氛融洽極了。
  而讓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吃驚的還是今日的午膳,雖然說這頓午膳做得比不得鎮國公府的大廚,但是從菜色上來說,卻十分符合她們的口胃和習慣,可見曲家在這方面也是用了心的。但是曲家才剛來京城,他們哪裡來的人脈打探清楚這事情?
  素來宴客這種事情,考驗的便是主人的能力,無論是家中的器皿擺設還是宴席,都要讓客人滿意,須做到客主盡歡。而曲家虧便虧在是文人圈子,與勳貴府並無往來,就算還有個平陽侯府,可是除了曲沁,與平陽侯府的聯繫卻不密切的。
  所以,曲家能做到這程度,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都有些驚訝,特別是得知都是曲家姐妹協助季氏一起安排的時候,淑宜大長公主心裡更是滿意了。
  說是協助季氏,但短短兩次見面,淑宜大長公主已經摸清了季氏的性子,怕是今兒的宴客,皆是曲家姐妹倆一手安排的,竟然比那些世家貴女毫不逝色,可以說她們被教養得十分好,管家理事這方面並不比那些世家貴女差。
  雖說姐妹倆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但是學到什麼還要靠各人的悟性,顯然曲家姐妹倆學得不錯,在這方面表現得十分優秀。
  淑宜大長公主目光掃過曲家姐妹倆,越看越滿意,姐姐穩重雍容、端莊淑雅,妹妹嬌美端肅、嬌而不怯,都是好孩子。又看了曲沁一眼,想到今年她及笄了,也不知道將來會被哪家相中這孩子。
  曲沁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的滿意和鎮國公夫人心中的驚訝,只是抿嘴一笑,並未說什麼,心裡卻十分高興,只要給淑宜大長公主留下好印象,這印象慢慢地積累起來,總會補足妹妹家勢上不足的劣勢,將來會越發的得淑宜大長公主喜歡,將來妹妹嫁進鎮國公府時,能儘快地站穩腳根。
  等曲家人將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送走時,眾人皆松了口氣。
  總的來說,今天的這次宴客還算是不錯的,圓滿結束了。
  將客人送走後,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折回正廳,眾人再次坐在一起。
  曲二老夫人拉著曲瀲坐在身邊,笑著對季氏道:“我觀今日淑宜大長公主的神色,對咱們瀲丫頭那是真心實意地喜歡的,而且她是個言出必行之人,如今說將來瀲丫頭嫁過去後,會將瀲丫頭視如已出,必然會做到,你們也不用擔心了。”
  季氏聽罷,心裡掩不住地歡喜,她自知沒什麼本事,只求三個兒女這輩子平安喜樂,各有個好歸宿,如今二女兒這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了,自然是歡喜不已。
  曲大老爺見狀,也跟著道:“先前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怕是過段日子,便會挑個吉日過來給兩個孩子正式定親。”
  “到時候又有得忙了。不過忙得好,有得忙才高興。”曲二老夫人笑呵呵地說,可見老人家心裡對這事十分的樂見,這證明鎮國公府重視他們曲家的姑娘。
  “到時候可能又要麻煩二嬸和大伯了。”季氏忙說道。
  “有什麼麻煩的?瀲丫頭是咱們曲家的姑娘,咱們歡喜都來不及,就樂意忙活。”曲二老夫人高高興興地說。
  曲沁和曲湙亦是一臉笑意,心裡對這位叔祖母十分的感激。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坐了會兒便也告辭離開了。
  季氏等人自然起身相送。
  將客人都送走後,雙茶巷的曲家又恢復了平時的安靜。
  果然,過了幾日,便聽說淑宜大長公主親自請了欽天監的人算了個吉日,然後由鎮國公親自到雙茶巷曲家來商議兩家的親事,正式給兩個孩子定親。這回自然由曲大老爺出面,正式將這樁親事定下來。
  親事定下後,鎮國公府和曲家便將這樁婚事廣而告知親朋好友,很快地,無論是勳貴還是文官圈子都知道了兩家定親之事,眾人反應不一,不過很多家中有與紀凜年紀相當的適齡姑娘的人家聽後都十分扼腕,又一個好女婿人選沒了。
  當然,眾人得知鎮國公世子定親的事情時,更多的是好奇他們定親的對象,得知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曲大人的侄女時,有些不以為意,覺得兩家的門第相差太大了,娶個家勢如此低的媳婦,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擔當起宗婦的重任。
  不過也有和平陽侯府交好的人家順便解釋了句,那曲姑娘自幼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後,眾人便沒有再針對此說什麼。
  對於外面的一切,曲家一概沒有理會,曲瀲更是足不出戶,更不知道外面之人對這樁婚事有什麼看法了。
  她現在有些糾結。
  自從她和紀凜正式定親後,紀凜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給她送東西了,今兒是一盆蘭花,明兒是首飾,後日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兒,都沒有重複的,讓曲家人對紀凜的用心大為震動,同時也覺得紀凜是個有心的,看著曲瀲的目光十分欣慰。
  曲瀲都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更讓她不好意思的是,姐姐曲沁透露的事情。
  如今曲沁還不知道自己妹妹已經看破了她的秘密,所以有時候高興之餘,會忍不住向妹妹透露些東西,加上曲瀲是個乖覺的,就算姐姐說漏嘴了,她也一臉“窩啥都聽不懂”的無辜模樣,根本不主動去點破,嬌嬌弱弱地看著人時,真是讓人連心肝都要挖出來給她。如此,讓曲沁以為妹妹沒有多想,松了口氣之餘,於是一個不小心便對妹妹透露得更多了。
  曲沁對自己的經歷在外人面前絕口不提,就算是疼愛她的外祖母,也從未提過一句,死死地捂住。但架不住她對妹妹太信任了,兩輩子的經歷讓她覺得這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便是妹妹,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就是個心機婊,將她看透了,還以為妹妹什麼都不知道。
  於是,便不知不覺在妹妹面前漏底了。
  而曲瀲從姐姐那兒得知,上輩子她及笄後不久,便嫁給了紀凜,然後……生包子什麼的……曲瀲覺得自己要陣亡了。
  提前得知自己的人生軌跡,這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讓曲瀲不知道說什麼好。
  縱使活了兩輩子,她也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上輩子都沒有成年,便以一種慘絕的方式遂死,這輩子投生在這樣的社會中,安份守已地過日子,讓她對感情婚姻之事從沒奢望過,如何不糾結震動?
  偏偏這種時候,紀凜還來獻殷勤,這種殷勤不管是任何一個女性,都難以拒絕的。
  曲瀲覺得,或許自己可以試著接受一下?反正這親都定了,從姐姐那裡知道她註定要嫁給紀凜的,除了接受沒其他選擇了,她應該嘗試一下轉變心態。
  想明白後,曲瀲在紀凜再次讓人送東西來時,也回了禮。
  回的自然是她做的荷包扇套等小飾品,雖然不值錢,可是是她親手做的,意義非凡。要知道大家閨秀的針線繡品是不輕易贈人的,如此也代表了那姑娘的心意。
  曲瀲就是知道這其中的意義,所以想了想,便回贈自己做的東西了。
  曲瀲覺得自己現在適應良好,也不知道紀凜那邊有什麼反應。她想起每回見到紀凜時,他總會用那種湛亮潤澤的目光看著自己,雙眸因為喜悅而更潤澤時,可以想像紀凜收到這東西時高興的模樣,讓她忍不住也抿嘴笑起來。
  ****
  六月初的午後陽光有些烈,紀凜剛從外面回來,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淑宜大長公主見他玉面微酡,額上也沁了些汗漬,不禁心疼地道:“現下天氣熱了,暑氣重,這種時候就莫要常往外走,省得熱出病來。”
  紀凜笑了下,說道:“不礙事的,今兒碰巧遇到大皇子,陪他在上林苑遛了會兒馬。”
  淑宜大長公主微微蹙眉,知道這事情孫子拒絕不得,只得歎了口氣,說道:“大皇子背後站著安妃,安妃的娘家乃安國公府,與咱們家交情泛泛,有些事情,你也莫要多理會,遠著就好。”
  紀凜恭敬地應了聲是,他知道祖母活了大半輩子,老人家什麼事情沒經歷過,自有自己的見解,思慮周到,聽祖母的話自然沒錯。而且他也對幾個年紀較長的皇子間的暗鬥並無摻和的興趣。
  與祖母聊了會兒,還是淑宜大長公主心疼孫子,讓他回去歇息了。
  紀凜回了自己的院子——暄風院,去淨房洗漱一翻,換了身寬鬆的常服出來時,便見常山捧了個楠木匣子進來了。
  紀凜心臟微微一跳,眯起眼睛看著那楠木匣子,眼裡隱隱有著驚喜。
  常山果然不負他的期盼,笑道:“世子,屬下今兒奉您的命令去給曲四姑娘送東西,這是曲姑娘讓屬下交給世子的,說感謝世子您送去的東西,她很喜歡。”常山說著,恭敬地將那楠木匣子呈到紀凜面前,面上也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沒有人比他這個貼身伺候的人知道世子對曲家姑娘的用心,世子對曲家小姐真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將他覺得好的東西送過去,那種高興喜悅的心情,連他們這幾個伺候的下屬都感覺得出來。
  如今曲家小姐還了禮,便說明曲家小姐對世子也並不是無意的,他們又是未婚夫妻,若是能兩相情悅,那便更好了。
  更重要的是,常山能感覺到曲家小姐對世子的影響,每次提到曲家小姐時,世子便會很高興,情緒也穩定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反復無常,頭疼的毛病也不像以前那樣頻繁。如此,常山如何不希望世子與曲家小姐感情穩定?
  紀凜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開那楠木匣子,不過看到常山還在,便道:“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先出去罷。”
  常山如何不知道主子這是小心眼地不讓他看曲家小姐的回禮,自是不介意,笑嘻嘻地退下了。
  等常山退下去後,紀凜打開那楠木匣子,看到裡面繡工精緻的荷包和扇套等小飾品,雙眼泛著濃濃的喜悅,愛不惜手地撫著楠木匣子裡的東西,當下便將身上掛的荷包換下,掛上未婚妻做的,也一併地將扇套用上了。
  他擺弄了會兒,又小心翼翼地將之取下來,另用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裝好。
  因是曲瀲第一次送他的東西,他實在是捨不得用,便想將它收藏起來。
  等宮心端著淑宜大長公主吩咐廚房做的解暑的甜湯進來時,看到世子坐在炕上看書,炕邊還放著個精巧的楠木匣子,時不時地抬頭看一下,忍不住嘴角抽了下。
  她終於知道世子對曲家姑娘到底有多喜愛了,這喜愛程度直逼癡漢了。
  宮心決定,以後這匣子裡的東西,不能輕易碰一下。
  夜深了,整個世界安靜下來,只余夏蟲的鳴叫聲。
  床上的少年突然睜開眼睛,翻身而起,將床的檔板打開,從裡面的格子裡取出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打開看罷,見只是一些荷包扇套等東西,微微眯起鳳眼,不由嗤笑了一聲。
  “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原來只是這麼幾樣東西,枉他還那麼歡喜地送了那麼多東西過去討她歡心,那小壞蛋自小便慣會耍心眼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又來唬弄人。”
  看了會兒,他又將東西收回了匣子裡,然後將之放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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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六月份的京城白天像蒸籠一樣,人在外面有種身體的水份都在被蒸幹的感覺。
  曲瀲變得不太愛出門,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懶洋洋地窩在室內抱著冰盆子,練練字繡繡花打理一下幾盆心愛的花草,這便是人生最美妙的享受了。
  可惜,以上只是幻想,偶爾平常為之罷了。
  自從她和紀凜的親事正式定下來後,她變得比以前忙碌了很多。首先,姐姐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她管家理事、主特中饋等事宜,姐姐每天處理家裡的大小事情時,都會讓她在旁邊觀看學習,然後手把手地教她,幾乎恨不得將自己會的都塞到妹妹腦子裡,讓她一下子成為個合格的當家主母,以後嫁到鎮國公府後,便可以大展伸手,抓住管家權將婆婆拍飛了。
  曲瀲見識過姐姐處理家中大小事務時嫺熟圓滑的手段,每天只花一點時間便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心裡便猜測起上輩子姐姐到底活了多少歲才能有練就這般手段,想必不會少於二十五歲吧。
  對於曲沁來說,他們家人口簡單,伺候的下人也少,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幾乎不用她出面,只要將事情吩咐下去,自有管事會處理好,而這其中便涉及到如何用人這一項。
  曲沁現在要教妹妹的,便是禦下之道,如何恩威並施,識人之明。
  除了要跟著姐姐學這些事情外,曲瀲還有一項功課,每日會抽出一些時間做些針線,算是孝順未來的婆婆和太婆婆。如今名份定下來,她也算是鎮國公府的准媳婦,孝順長輩是應該的,而孝順的一種方式,便是給長輩們做些衣物飾品之類的,對曲瀲來說,完全沒問題。
  而且,自從上回她給紀凜回了禮後,曲瀲發現紀凜對她更熱情了,翌日便親自到了雙茶巷來,名義上是找曲湙的,但是曲家誰人不知道紀凜的心思。
  曲瀲當時被母親和姐姐打趣的眼神看得臉都紅了。
  所以,當她被長輩們默許著去廳堂見紀凜時,十分不自在。
  不過等見到紀凜後,她又恢復自在了。
  因為紀凜見到她時,雖然依然用那雙湛亮潤澤的眼睛看她外,面上卻有些許赧然,比她更害羞。當他紅著臉感謝她為他做的荷包扇套等物,並且請求她以後繼續給他做時,曲瀲頓時發現原來自己的臉皮還能如此的厚,當時還有心思欣賞對方臉紅的模樣。
  當發現對方比她更害羞時,自持著心理年齡比較大的少女頓時臉皮變厚了,當時便大大方方地應下來。
  當聽到她應下來後,紀凜更歡喜激動了,頓時一個衝動拉住了她的手。
  曲瀲頓時木了,反應過來時,擔心這舉動讓人看了不合規矩想要抽回手時,發現他力氣大得不可思議。
  曲瀲:“……”
  紀凜的臉頓時更紅了,但眼睛卻更亮了,然後臉上卻露出了笑意,溫和地道:“瀲妹妹,你做的荷包和套扇都很好看,我很喜歡。你喜不喜歡珊瑚盆景,等過些日子,我讓人送盆珊瑚盆景過來給你賞玩。如果你不喜歡,我讓人做成珊瑚珠子串在一起做珠簾掛在房裡欣賞也使得。”
  曲瀲:“……”真是敗家啊!
  面對這個為了自己敗家的殷勤又出色的美少年,曲瀲覺得自己好像撿到大便宜了。
  人家對自己這麼好,曲瀲自然不能無動於衷,投桃報李,於是便答應了以後會給他做荷包扇套等東西。
  因為這一出,曲瀲發現,定親後她變得更忙碌了,給人做針線的時間多了許多,不過都是心甘情願就是了。
  除了她外,季氏和曲沁也很忙碌,兩人忙碌的都是曲沁的婚事。
  如今小女兒終身大事有了著落,季氏不免更心急大女兒的終身大事來,這妹妹都定親了,姐姐還沒有定親,說出去不是教人笑話麼?幸好小女兒的親事是丈夫去世前定下的,知道的人自不會笑話,但架不住這世間有些人以偏概全啊。
  所以,季氏萬分迫切地希望平陽侯府能儘快有好消息。不僅如此,她有時候也會去常葉巷那邊走動,這是她的私心,若是平陽侯府有什麼變故,還可以讓曲二老夫人出面幫曲沁相看——當然她仍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憑著平陽侯府的威勢和人脈,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才對。
  曲沁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倒是有些無所謂,心裡並不急,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家寡人一個,還有家人弟妹,為了他們,她這輩子是不可能不成親的。在妹妹成親之前,她勢必要將親事定下來,然後順利地出嫁,好給讓妹妹能平安出嫁。
  所以,她對此也很是配合,但是對自己這輩子會嫁誰倒是有些無所謂。
  為此,在妹妹的親事定下來後的半個月,曲沁便又帶著妹妹去了平陽侯府小住。
  這回季氏倒是沒有那麼擔心了,以前擔心小女兒和平陽侯府沒有血緣,是曲沁附帶過去的,會被平陽侯府瞧不起繼而刁難。如今小女兒與鎮國公世子有婚約,淑宜大長公主又表現出喜歡小女兒的架勢,有這兩個因素在,根本不用擔心平陽侯府會輕慢小女兒。
  果然,曲瀲這回跟著姐姐到平陽侯府後,明顯感覺到平陽侯府的人態度的大轉變。
  以前她只是跟在姐姐身後的跟屁蟲,與平陽侯府根本毫無關係,平陽府的人礙著曲沁的原因才沒有說什麼,但心裡卻十分的瞧不起的,將她當成了隱形人般無視。
  而如今,曲瀲與鎮國公世子有了婚約,以後會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鎮國公府可不是平陽侯府能比的,平陽侯府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輕慢,對她開始重視起來。
  曲瀲跟著姐姐去給駱老夫人請安時,能感覺到駱家人的變化,對此她心裡很平靜。
  對平陽侯府,她的感觀一般,但不得不承認平陽侯府教會了她很多東西,甚至這時代貴女所具備的技能也是平陽侯府悉心教導的,這讓她心裡還是感激的。駱老夫人對她有教養之恩,駱櫻和她有姐妹之誼,甚至在這裡,她學會了很多與人相處之道以及一些心機手段,雖不至於用心機手段害人,卻能更好地保護自己,對她的成長過程有著很深的影響。
  而在外人眼裡,她與平陽侯府是分割不開的,駱家對她的栽培之恩讓世人將她與駱家聯繫在一起。這也是為何在她定親後,依然會隨姐姐到平陽侯府小住的原因,這是她對駱老夫人的一種孝順之舉,她越是孝順,世人對她的評價讚譽會越高。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太過注重名聲的世界。
  所以,在定親後再次來到平陽侯府,她給駱老夫人請安時,依然像以往那樣,恭敬而謙遜,並未露出什麼成了鎮國公世子的未婚妻便張狂起來的德行。
  駱老夫人看罷,心裡滿意了幾分,笑著讓兩個外孫女坐到自己身邊來。
  曲沁笑盈盈地攜著妹妹坐到駱老夫人身邊,心裡對妹妹的行為很是滿意。人活一世,不可能不受世間的規矩束縛,特別是女子,名聲重於一切,若是沒有名聲,這人也要完了。如今妹妹是和鎮國公世子定親,身份與以往大大地不同,可是也就是這樣,盯著妹妹的人更多了,可不能讓妹妹出了什麼差錯,壞了名聲,讓這樁親事出什麼意外。
  駱老夫人對曲瀲道:“如今你已經定親了,還有三年便及笄,指不定鎮國公府很快便會來下聘,時間不等人,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外孫女,可是也要叫我一聲外祖母的,我自是希望你好好的。”
  曲瀲感動地看著她,用力地點頭,糯糯地說道:“外祖母放心,我一定會聽您和姐姐的話,會用心學習,不會墜了您的名聲的。”
  駱老夫人被她逗得笑起來,“什麼墜了我的名聲?你是個好孩子,用心學便是了,其他的也不用那般著急。”
  曲瀲又用力點頭。
  駱老夫人見她依然和以前一樣,並未因為定了一門顯貴的親事而有所改變,心裡不由得歎了口氣。以往她不太注意這丫頭,因著曲沁的原因,覺得以平陽侯府的家勢,不過是多添雙筷子罷了,並未在意。卻沒想到她會有這般造化,而且還是個純良的好孩子,懂得感恩,也不枉外孫女當初這般護著她。
  說話間,便聽丫鬟來報,櫻小姐過來了。
  見到駱櫻過來,駱老夫人笑呵呵地將她招到面前,笑道:“你這皮猴子,怎麼過來了?是不是又翹課了?你母親知道了可要捶你。”
  駱櫻抱著駱老夫人的胳膊,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道:“不怕,有祖母在!娘親若是敢打我,就就過來找祖母給我作主,不回去了。”
  駱老夫人笑呵呵地道:“這可不行,你翹課了還指望著我幫你作主?這可不是個好姑娘該做的事情。”
  駱櫻頓時苦了臉,不依地搖著駱老夫人,嬌滴滴地叫著外祖母,眼珠子亂轉,見到坐在旁邊的曲瀲時,頓時又高興地道:“我還不是聽說沁表姐和阿瀲來了,所以心裡高興,就過來了。祖母,我好陣子沒見阿瀲了,今兒就讓我和她說說話,不去竹宣齋了吧。好不好嘛?”
  駱老夫人被小孫女嬌滴滴地撒著嬌,直呼吃不消,最後笑呵呵地答應了,慈愛地對兩個姑娘道:“好了,你們自去說話吧,等會兒一起過來這邊用膳。”
  駱櫻高高興興地應了,挽著曲瀲的手離開。
  兩人到水榭那邊去喝茶,丫鬟已經準備好了瓜果點心還有用井水冰鎮過的酸梅湯。
  駱櫻拉著曲瀲坐下,開始和她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問的自然是淑宜大長公主去曲家拜訪和曲瀲定親的事情,曲瀲也不瞞她,一一告訴她了。
  駱櫻聽到曲瀲說當年定親的真相,雙眼瞪得大大的,吃驚地道:“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你爹還是鎮國公的救命恩人,怨不得當初你們兩家會定下兒女親。不過,你爹對你真好,這般惦記著你。”她抓著一塊甜瓜啃著,突然說道:“哎喲,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麼?”曲瀲捧著酸梅湯喝,疑惑地看著她。
  駱櫻笑嘻嘻地道:“我明白當年為何曲伯父去世之前會答應鎮國公給你和紀暄和定下婚約了。我覺得吧,曲伯父之所以當時會給你和紀暄和定親,定是知道沁表姐有祖母護著,並不用擔心她的終身大事,你弟弟是個男孩,只要他肯上進,自是能闖出一翻天地來,反而是你,是個姑娘家,又是兄弟姐妹中最差的,最讓人擔心的。”
  曲瀲不由怔住了。
  “你娘出身不高,她又是繼母,沒什麼主見,自是幫不了你什麼。曲伯父定然是擔心他死後沒人能護你,所以當時才會給你定了這樁婚事,雖然門第並不相當,倒是能解決你的終身大事,且是世人求都求不來的親事……”
  駱櫻說什麼曲瀲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鼻子發酸,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傻。
  傻得讓她後悔死了。
  就因為上輩子被爸爸狠心地推下樓慘死,所以這輩子對父親這種存在存著懷疑恐怖的心情,並不敢親近,在四歲之前,和父親並不親近,甚至和他說話的次數也少得可憐,直到四歲時,父親受傷不愈而死,她雖然難過,但是因為感情不深,並沒有像姐姐那般悲痛。
  直到現在,駱櫻的一個猜測,讓她明白天下的父親並不是都像前世的爸爸那樣的,大多數都是愛護子女的。
  她錯過了四年,然後四歲那時父親遂死,直到如今才明白他當年給她定這樁親事的意義。
  “哎,你哭什麼……”駱櫻看她落淚,頓時有些慌了。
  曲瀲原本就生得美,那是一種精緻到恰到好處的柔弱之美,美得讓人憐惜。如今這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是讓人看得心都要碎了。駱櫻以前覺得女人哭起來醜死了,特別是她爹的那些姨娘,哭得再有手段,也不及曲瀲的十分之一,果然人長得好看,就算哭起來也是好看的。
  如今看曲瀲落淚,她就有種想要將自己的心肝都捧到她面前的衝動。
  “這是怎麼了?阿櫻,你欺負瀲表妹?”
  正急得不行時,突然一道聲音響起,駱櫻猛地看過去,發現站在水榭外面的兄長,頓時吃了一驚,“七哥,你怎麼在這裡?”
  駱承風沒理她,而是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正在落淚的少女,雙眼裡有著難受和傷懷。
  難受於她的眼淚,傷懷於她已經是別的男人的未婚妻了,今生他註定和她無緣。
  從小時候第一次見面,他便喜歡上跟著沁表姐身後的小姑娘,當時她小小的,第一次跟著姐姐來平陽侯府,像個易碎的琉璃娃娃一樣,怯怯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拉著姐姐的衣服,不安地打量著周圍,讓他初見看一眼便好喜歡,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甚至去拉她的頭髮……
  “七哥,我可沒欺負阿瀲,你莫要亂說。”駱櫻撅著嘴,有些生氣地道。
  曲瀲沒想到駱承風會出現在這裡,眼淚頓時止住了,難過的心情因為駱承風的出現而散了許多,忙拿帕子擦擦眼淚,對駱承風道:“七表哥,阿櫻沒欺負我,是我想起我爹了。”
  駱承風聽罷,臉色好了許多,不過仍是盯著她,有些失魂落魄。
  駱櫻一見他這樣子,便急了,擔心會被人發現多嘴地傳出什麼不好的話,忙起身走到駱承風身邊,將他推離水榭,“七哥,現在還是上課時間,你竟然翹課,爹知道會生氣的,你快點趁先生沒發現之前回去。”
  駱承風扭頭看曲瀲,見她避開自己,心裡更是失落,喃喃地道:“生氣就生氣吧……”
  “七哥!”駱櫻跺跺腳,氣得掐他幾下。
  駱承風先前聽人說曲家姐妹倆過府來給祖母請安,一個按耐不住,方才會翹課過來。他也知道自己此舉若是被父母知道,定會罰他,可是卻管不了這麼多。如今見到曲瀲,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駱承風失魂落魄地走了。
  駱承風走後,駱櫻也回了水榭,見曲瀲在丫鬟的伺候下淨臉,頓時撅起嘴來。
  “你剛才哭什麼?害得我七哥都以為我欺負你?我像是會無故欺負人的樣子麼?”她怒聲道。
  曲瀲對她的怒氣不以為意,哭了一場,又有駱承風打岔,心情好了許多,歉意地道:“阿櫻對不起,我只是想到我爹……我沒想到他當年給我定下婚約的真相是如此。”然後她雙手拉住駱櫻的手,誠懇地看著她,“阿櫻,謝謝你,若不是聽了你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活在自我的世界中,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男人這般地愛護她,只因她是他女兒。
  駱櫻原本是有些生氣的,但被她這麼誠懇地感激著,心裡又覺得十分歡快,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笑嘻嘻地道:“沒什麼,這只是我胡亂猜測的,也許曲伯父當年給你定親時,還有什麼心思呢。”
  她原本是想要安慰曲瀲的,但是話又說得不著調了。
  曲瀲卻不在意,駱櫻作為平陽侯府的天之驕女,被父母寵愛兄長們過甚,有時候說話不經大腦,卻是無心的。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又自持著心理年齡比駱櫻大,自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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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曲瀲哭了一場,雖然心裡悔恨不已,但逝者已矣,現在做什麼都已經遲了。
  這讓她情緒有些低落,心裡悶悶地難受。
  駱櫻根本沒啥影響,對她道:“你別這樣,若是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你現在可是淑宜大長公主的孫媳婦,她老人家最疼你了,若是她也以為我欺負你,我可吃不著兜著走。”
  只要一想到淑宜大長公主那淩厲的眼神,駱櫻腿肚子就要發軟,心裡頓時覺得自己沒有和鎮國公府結親也是挺好的,紀暄和再好,可是上頭還有雙重婆婆,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可應付不來。
  不過,阿瀲能應會麼?駱櫻看著曲瀲柔柔弱弱的樣子,心裡不禁為她擔心了。
  曲瀲歎了口氣,知道她說得對,如今她在外人眼裡是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不像以前那般不引人注目、隨時可以減弱自己的存在感,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盯著,自是不能讓情緒太過外露,省得出什麼閒言碎語。
  她打起了精神,叮囑了駱櫻今天她告訴她的事情莫要告訴旁人。
  “放心吧,我會給你保秘的,對林姐姐她們也不會說。”她拿手在嘴巴上比了下,作一個打爛嘴也不說的動作。
  兩人說了會兒話,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和駱櫻一起回嘉善堂陪駱老夫人一起用膳。
  駱家的姐妹們此時也下學了,來到嘉善堂後,便坐在駱老夫人身邊,鶯聲燕語地陪老夫人說話逗笑。
  駱槿依然和曲沁一起,一左一右地伴在駱老夫人身邊。不過在看到曲瀲和駱櫻進來時,駱槿看著曲瀲的目光不免有些羡慕和嫉妒。
  鎮國公府到曲家提親的事情如今已經傳遍了京城,連淑宜大長公主都曾親自去了雙茶巷的曲家一趟,可見淑宜大長公主對這樁婚事的注重。以淑宜大長公主的身份,可不會對誰都這般抬舉的,能得老人家一句好話,對未出閣的小姑娘來說,已是天大的福份,在將來說親時也有好處。
  可偏偏淑宜大長公主似乎對曲瀲十分喜愛,讓人如何不羡慕?
  想想曲瀲才十二歲就定親了,她今年及笄,眼下也不知道家中長輩們會給自己定樁什麼樣的親事,讓她心裡頗為擔心。若是以往,她是不擔心的,可在曲瀲和鎮國公世子定親後,曲沁作為曲瀲的姐姐,又有祖母疼愛,身份也會上漲,自己在曲沁面前可討不了好,說不定還要撿曲沁漏下的。
  駱槿顯得有些患得患失,看著曲家姐妹的眼神有些晦澀。
  曲瀲敏感地發現駱家姐妹看自己的眼神有了變化,心裡自然明白這是什麼,再看看姐姐一派端莊沉穩地坐在駱老夫人身邊,抿嘴而笑,端的雲淡風清,對駱家姐妹有些疏遠的行為根本不在意。
  曲瀲弄不懂姐姐到底在想什麼了。
  午膳後,駱櫻許久不見曲瀲,興致勃勃地跟著曲瀲到了她住的客院說話,沒想到駱林等駱家姐妹也來了。
  “你們來做什麼?”駱櫻有些不悅,她是個嬌縱的性子,自己和曲瀲好,就不許旁人□□來。
  駱林笑盈盈地道:“許你來找瀲表妹玩,就不許我們來啊?”她看向曲瀲,笑問道:“一陣子沒見了,難得瀲表妹來,我們自然是要過來和瀲表妹說說話了。還未恭喜瀲表妹定親呢。”
  駱杪等人也紛紛上前來道喜。
  曲瀲一一地回了禮。
  駱櫻聽後,嗤笑一聲,“平時也不見你們來,現在倒是來了?”
  駱林面上一紅,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駱櫻也不是傻的,若是她真傻,哪裡能得家中長輩如此喜歡,在駱老夫人面前這般得寵?所以對駱林她們的心思自是明白,現在不過是見曲瀲與鎮國公世子定親,便想著與她交好罷了。
  曲瀲怕駱家姐妹在她這裡鬥起來,忙道:“幾位表姐表妹能來,我自是歡迎的。”說著,又叫碧春等丫鬟上茶點,請她們入坐。
  駱家姐妹們入座後,寒暄幾句,駱林不經意地道:“我剛才聽說瀲表妹先前在水榭那兒哭了,七哥當時也在,可是有人欺負你了?”說著,特意地看了駱櫻一眼。
  這曖昧不清的話,蘊含著很多意思,甚至還扯出駱承風,若是不及時解釋清楚,不僅對曲瀲名聲不好,就是對駱承風兄妹也不利。
  駱櫻臉上頓時一怒,嘴皮子伶俐地道:“林姐姐莫要聽風就是雨,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先前我和阿瀲在水榭那兒玩,阿瀲不過是想起曲姑父,所以才會觸景傷情罷了。七哥當時正巧經過,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便在那兒問明一聲罷了。怎麼在林姐姐嘴裡,什麼都變了?”
  曲瀲抿著嘴,看向駱林,並未說話,由著駱櫻這只戰鬥機去鬥她們姐妹。
  這種事情從小到大發生過很多次了,並不奇怪。
  駱家的人只要有心,自會發現駱承風對自己的心思,但她與駱承風從來都保持著一個距離,自是不怕有人拿它說事。以前大家都沒當一回事,畢竟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兄妹們,哪裡能不見面的,如今他們長大了,也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根本不擔心旁人說什麼。
  “我也是聽人說的,不是怕有人不識泰山欺負瀲表妹麼?”駱林強笑道,忙對曲瀲道:“瀲表妹莫要多想,我也只是關心你罷了。”
  “多謝林表姐關心。”曲瀲冷淡地道。
  “哼,還不知道是不是黃鼠郎給雞拜年呢。”駱櫻有些不依不饒的。
  直到駱林被駱櫻窮追猛打,好生賠了不是,曲瀲才恢復笑臉,笑盈盈地道:“我自是知道林表姐為人的,哪裡會生氣?只望林表姐以後明辨是非才好。”
  “自然不會如此了。”駱林笑著說。
  氣氛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祥和。
  駱家的其他姐妹們也暗暗地松了口氣,若是連才思敏捷的駱林都要吃虧,她們自然不會主動上去招惹駱櫻,現在又多了個有靠山的曲瀲,更不會主動去招惹了。
  坐了會兒,駱家姐妹們便告辭離開了。
  平時曲瀲在駱家姐妹中素來不多話,今天招待她們,自然也和平時一樣,笑著坐在一旁,聽小姑娘們說,她微笑就是了,加上先前發生的事情,總讓人以為她還在介意,讓駱林等人有些坐立不安。
  曲瀲這態度倒是讓駱櫻笑了,駱林等人面上有些發熱,所以終究沒坐多長時間,便匆匆地告辭離開了。
  駱櫻見她們離開後,笑著跳起來,叉著腰神氣地道:“平時不搭理人,現在才來作態,以為人人都是傻的麼?”以前她和曲瀲玩得好,那些人還暗地裡嘲笑過她,說她沒丁點侯府嫡女的自覺,和個身份不配的人混在一起。
  現在,曲瀲身份不一樣了,被打臉了吧?
  曲瀲好笑道:“行了,你莫要如此,若是教大舅母瞧見,可要生氣了。”
  駱櫻撇了撇嘴,對曲瀲的話還是聽的。
  沒了駱林她們,駱櫻便和曲瀲說起來曲沁的婚事來,“自從你定親後,祖母似乎也沒那麼固執了,打算儘快給沁表姐定下親事,省得沁表姐被人笑話。我觀外祖母的意思,可能會在和平陽侯府交好的幾家勳貴那裡尋找與沁表姐相配的物件,可能不會是長子媳婦,皆是嫡次子或幼子之類的。你放心,祖母自不會讓沁表姐太過委屈的。”
  曲瀲眉頭微微皺起來,她明白駱老夫人的心思,是想讓那些人看在平陽侯府和老夫人的面子上,讓曲沁嫁過去不至於太受欺負。至於宗婦長媳之類的,曲沁的身份並不夠。
  可憑她姐姐的才貌,就算是大家宗婦也使得,如何需要在勳貴府中屈就?
  這一刻,曲瀲對平陽侯府沒了期待,覺得還不如找叔祖母或是大伯幫忙看看有什麼合適的,說不定比平陽侯府挑的更適合姐姐呢?
  和駱櫻交流了情報後,曲瀲便對她道:“我知道了,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儘快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駱櫻拍著胸脯道:“沒問題!”
  哪想隔了幾天,駱櫻這耳報神又匆匆地過來,對她道:“阿瀲,昨兒我聽我爹娘說,好像過兩天大姐姐要回家來,好像這事情涉及到大皇子府呢,說大皇子想要納側妃什麼的。”
  曲瀲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駱槿和姐姐,心中一緊,有些小心地試探道:“這應該和駱家沒關係吧?”
  駱櫻白了她一眼,“若是沒關係,我大姐姐會回來麼?”她扁了扁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姐現在是安國公府的長媳,安國公府可是有位姑奶奶在宮裡呢,大皇子是安妃所出,安國公府是大皇子的母族,怕是他們也有什麼打算吧。”
  大皇子早就迎娶了皇子妃,府中除了皇子妃外,只有幾個妾氏並無側妃,如今大皇子年過二十,怕是心裡有什麼想法吧。
  當今皇后只生了一位公主,便無所出,那些皇子們皆是嬪妃所出,在身份上皇子們都是相同的。而大皇子居長,隨著年齡漸長,對太子之位漸漸生起什麼心思也不一定。
  曲瀲懷疑,莫不是大皇子想用側妃之位拉籠人?平陽侯府在勳貴中地位顯貴,駱老太爺當年在軍中立下赫赫戰功,皇上也對駱老太爺敬重有加,只要駱老太爺在的一天,駱府便不會如何。
  所以,若是大皇子想要拉攏平陽侯府,那也不奇怪。
  想到這裡,曲瀲頓時有些憂心了。
  側妃就算有個妃字,那也是小老婆、側室,一輩子都要低人一頭的,她姐姐上輩子就算過得那般苦,仍是當正室的,這輩子怎麼可能去給人做小老婆?就算大皇子以後可能會繼承那位置,可現在皇上正是春秋鼎勝,還不知道會如何呢,未來的事情誰說得准?
  曲瀲就怕有些人看中大皇子在皇子中居長的身份,對這側妃的位置也動心怎麼辦?
  她又琢磨了下駱府,覺得以駱府的人的心態,若是真惦記大皇子側妃的位置,應該會送駱槿過去比較保險。可也保不准有人會將她姐姐塞過去啊。
  當下,曲瀲謝了駱櫻,將她送走後,便去找姐姐。
  曲沁還在駱老夫人那兒未回來,曲瀲心裡雖然急,但也知道這事情還沒個定論,急不得的,便按捺下心來。
  到了午後,曲瀲正在邊做繡活邊打瞌睡時,聽說姐姐回來了,趕緊讓丫鬟伺候她梳洗,又用水撲了把臉清醒清醒,便去尋曲沁了。
  曲沁見她臉頰紅撲撲地進來,臉頰上還有一些印子,不禁笑道:“你這又是在哪兒午覺了?臉上都烙下印子,若是出去讓人瞧見,還不給人笑話了?”
  曲瀲忙用手掩住臉頰,朝她傻笑,“我就只是靠著榻眯了會兒眼。姐姐,我來找你有事情。”
  “有什麼事?”曲沁邊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換衣服,邊漫不經心地道。
  曲瀲瞅著她,沒搭腔。
  曲沁見狀,也沒有說話,依然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打理好了,便攜著妹妹坐到臨窗的榻上,等丫鬟上了茶點後,便讓她們退到槅扇外候著,說道:“有什麼事情,慢慢說,不急。人的一生要面臨的事情很多,若是什麼事情都要急一急,反而將事情弄得一團亂,讓下人瞧見心裡不知道怎麼想呢。”
  曲瀲聽了好生無奈,姐姐真是無時無刻不忘記教導她,簡直將她當成孩子一樣來培養了。
  偏偏她拒絕不得,只得柔順地應了聲是,表明已經記住了,方道:“姐,今兒阿櫻告訴我,柯表姐過兩天要回來呢。”接著,便將駱櫻今兒透露給她的事情一一道來。
  曲沁聽罷,不免有些詫異地看了妹妹一眼,沒想到妹妹竟然能讓駱櫻給她當平陽侯府長房的探子,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平陽侯府的長房將來是要承爵的,還有什麼比長房的消息來源最多最快?有駱櫻這個耳報神幫她,還愁著掌控不了平陽侯府的動向麼?
  曲沁不禁啞然失笑,為何上輩子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妹妹這般厲害呢?
  “這事情我知道了,你別急,我自有打算。”曲沁柔聲安撫。
  曲瀲眨了下眼睛,然後想起她這位姐姐可是個重生的,行事素來心有成算,怕是早就有什麼打算了吧。
  她這是白急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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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39:06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因著曲沁那副平淡從容的模樣,讓原本還有些擔心的曲瀲最後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瞎操心。
  不過雖然知道自己在瞎操心,但她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理智上明白,感情上仍是放不下。所以,對於駱櫻帶來的消息,她還是很注重的,繼續讓駱櫻充當耳報神。
  果然,過了兩天時,曲瀲正和駱家姐妹們在竹宣齋上課,便聽說駱柯回娘家的消息。
  駱柯是平陽侯府的長房嫡長女,也是駱老夫人第一個孫女,當年她出生時,平陽侯府並未因為她是個女孩的原因而有所不喜,反而在平陽侯府極得寵,甚至連駱老太爺對這嫡長孫女也是喜愛萬分的,曾一度將她當成男孩子一般地教導過段時日,讓駱柯的襟懷不輸男兒。
  可以說,駱柯才是真正千般寵愛於一身長大的天之驕女。
  她得侯府悉心教導,又有駱老太爺的指點,無論是眼界還是才華皆比平常的貴女高出一截,嫁入安國公府後,很快便在安國公府站穩了腳,甚至在婆母面前都能說得上話,丈夫敬重喜愛,在這時代中可謂一個成功的女人典範。
  曲瀲因為與這位大表姐的年齡相差甚大,和她沒見過幾次面,不過在她看來,駱柯簡直就是個人生贏家,家勢、美貌、才華、夫婿等等都是萬里挑一的,說起她來,駱府的姑娘們對這位大姐姐都是嚮往羡慕的多,想要成為她這樣的成功女人。
  所以,在得知駱柯難得回娘家時,駱林等人都一副驚喜的模樣,根本無心聽課了。
  駱櫻早就知道大姐姐今兒要回來,所以她十分淡定,加之她是龍鳳胎中的女孩子,家中長輩都寵愛她,大姐姐對她自也是寵愛非常,時常讓人接她去安國公府玩兒,對於大姐姐回家之事,倒是沒有什麼激動的。
  陳娘子看著這些姑娘已經無心上課,心裡歎了口氣,也不拘著她們,讓她們自行安排時間去了。
  於是駱家的姐妹們便湊到一起說話,一起談論駱柯。
  駱林心中微動,她看了眼曲瀲,想到曲沁和駱槿兩人,覺得可能駱柯今兒回來的目的,正是為兩人的親事而來,不由得心裡泛酸。她雖然是二房的嫡女,可是父親到底是侯府的庶出,如何比得上駱槿?更不用說和駱櫻比了。
  陳娘子離開時不久,便見嘉善堂那邊來了丫鬟,正是奉駱老夫人的命令,請她們這些姐妹去嘉善堂。
  駱柯作為安國公府的長子媳婦,幫著婆母主持中饋,平時若是沒什麼事情,根本沒空回娘家。且這時代的出嫁女,也不會無故回娘家,是以駱柯出嫁後,駱家的姐妹們見她的次數十分有限。
  難得駱柯回家,自然是要見見姐妹們。
  不過在場的人都知道,說是見姐妹們,實際上是為了見曲瀲才對,只是不好將曲瀲單獨喚過來,方才將在竹宣齋上課的姑娘們一起叫過來罷了。
  曲瀲如同往常一般,和駱櫻走在一起,混在駱家姐妹之間往嘉善堂而去。
  到了嘉善堂時,便見嘉善堂裡十分熱鬧,駱大夫人等幾位夫人都來了,曲沁和駱槿依然像往常般伴著駱老夫人。
  她們進來時,一眼便注意到坐在駱老夫人身邊位置的那個豔若丹桂的女子,身上穿著品紅色芙蓉團花暗紋褙子,烏黑的頭髮挽起,插了支赤金累絲攢珠五鳳釵,耳朵上墜了對碧瑩瑩的翡翠墜子,端莊秀麗。
  當她看過來時,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那通身的氣派及成熟自信的神韻,駱家姐妹們在她面前皆黯然失色,唯有曲沁能和她平分秋色。
  曲瀲和駱家姐妹們上前去和她見禮。
  “好一陣子不見,妹妹們看著都長大一些了。”駱柯含笑說道,目光移到站在小妹妹身邊的少女身上,當她抬起那張精緻的心型小臉時,眼中浮現驚豔,只覺得這表妹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光是這長相,便是極配那鎮國公世子的,只可惜家勢低微了些,方顯得這門親事不太相配,暗地裡不知被人說成了什麼樣了。駱柯雖然不是特別地關注外面的流言,但從安國公府的那些人得知鎮國公世子定親後的表現來看,便能猜得十之八、九。
  不過,在她看來,那些都是一些羡慕嫉妒的嘴臉罷了,自是不必在意,得到實際的才是好的。
  “這是瀲表妹吧?”駱柯拉著曲瀲的手端詳,笑道:“沒想到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甚至比你幾個表姐妹們都要早地定親,真是恭喜了。”說著,便從手腕上擼下一個綠汪汪的翡翠鐲子給她作定親的賀禮。
  曲瀲接過後,客氣謙遜地道了謝,便坐到姐姐身邊去。
  眾人坐在一起說話,說的不過都是些家長里短的事情,曲瀲這些未出閣的姑娘插不上嘴,便坐在一旁傾聽。
  直到午時,駱老夫人便讓人在嘉善堂擺膳,大家熱熱鬧鬧地坐了一桌用膳。
  午膳後,眾人便各自回去歇息,駱柯和駱大夫人留了下來侍奉老夫人。
  曲瀲跟著姐姐離開時,便見駱櫻朝自己比了個手勢,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卻見不遠處的駱林在看著她們,微微擰著眉。
  曲瀲心中無奈,以前她在駱家就是個隱形人,很容易便能將自己泯於群眾中。如今,不管在哪裡,總會有目光追著自己,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看來有個身份顯赫的未婚夫,也是一種負擔。
  回到房,曲瀲惦記著駱櫻的消息,並未去午歇,而是坐到臨窗的大炕上,將繡了一半的小屏風拿起,繼續繡。
  繡了一會兒後,便聽碧春說駱櫻過來了。
  曲瀲迎出去,見駱櫻只帶了翠屏一個丫鬟過來,看起來鬼鬼祟祟的,讓人不禁有些好笑。
  駱櫻喝了杯涼茶驅去了午時的躁熱,讓丫鬟們下去後,自己脫了鞋爬到炕上和曲瀲坐到一起,便和她分享今兒得到的消息。
  “我剛才找了個藉口留在祖母那兒,偷聽到祖母她們說話,果然是和槿姐姐和沁表姐的親事有關。大姐姐透露的意思,是想在槿姐姐和沁表姐中選一個人送進大皇子府。”
  “什麼?”曲瀲有些愕然,蹙著眉道:“這是大表姐的意思,還是安國公府的意思?”她直覺是前者。
  其實在她看來,駱柯是安國公府的長子媳婦,安國公府又是大皇子的母族,和大皇子的聯繫已經足夠了,侯府就算想投資大皇子,也並不需要再特地送個姑娘進大皇子府了,除非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應該是大姐姐的意思吧。”駱櫻老實地道:“我從大姐姐的話裡猜出她是她自己的意思,安國公府並未知情。”
  “那大表姐有說想要送誰進大皇子府麼?”她真擔心會選中她姐姐,畢竟在世人眼裡,大皇子最可能繼承大統,就算是側妃,豈是旁人家的側室能比的?
  “不知道,祖母和我娘都沒有開口。”
  “那外祖母和大舅母有什麼打算?”
  “就問了妥不妥當什麼的,其他的就沒了,我看著她們好像也沒什麼打算,還得我爹回來問問他吧。”駱櫻對自己爹娘商量事情的模式很是熟悉了,她娘可不敢擅自作主。
  這些資訊太籠統了,不足以讓她分析出全部的事情來,曲瀲不覺啃起手指來,皺著眉思索。
  “喂,你作甚咬手指?這壞習慣又犯了,小心沁表姐看到要罵你。”駱櫻伸手拍她。
  啪的一下,曲瀲白玉般的秀氣的手背上多了道紅色痕跡。
  駱櫻看罷,訕訕地笑道:“你皮也太脆了吧,拍一下就紅了。疼不疼?”
  “挺疼的。”曲瀲老實地說,雙目含著霧氣,一副可憐相。
  駱櫻不由得愧疚了,她明明拍得挺輕的,可是曲瀲就像水做的一樣,用點力都不得。
  曲瀲從駱櫻這裡得不到準確的消息,雖然心裡挺想知道駱柯的目的的,但也沒有太過著急,原因便是曲沁依然老神在在,穩坐釣魚臺,既然她都不急,她急個什麼?
  而在之後幾天,也沒見平陽侯府有什麼異樣,每天她過去給駱老夫人請安時,更沒見她老人家和平常有什麼不同,日子過得波瀾不驚,仿佛那天駱柯那天只是回娘家探望外祖母一般。
  曲瀲只能歎氣。
  六月中旬時,駱老夫人突然來了興致,叫來幾個兒媳婦,商議著去城郊的莊子住個幾天。
  駱家的姑娘們聽後,都很心動,想跟著老夫人一起去莊子裡玩,駱櫻玩性最大,早早地就去磨著駱老夫人了。最後駱老夫人決定帶上駱四老爺夫妻和駱家未出閣的姑娘們、曲家姐妹一起過去。
  能去莊子裡避暑玩耍,曲瀲自然是高興的,歡歡喜喜地和姐姐一起收拾行李。
  誰知還未出發呢,鎮國公府打發了人過來。
  當曲瀲被尚嬤嬤請去嘉善堂時,曲瀲還有些懵懂地問道:“是鎮國公府的什麼人過來?”
  “是公主身邊伺候的烏嬤嬤。”
  曲瀲一聽,不免有些詫異,懷著疑惑的心情去了嘉善堂。
  等到了嘉善堂時,便見到一個年約五旬的婦人坐在駱老夫人身邊,她頭髮已經花白了,身上的氣息十分祥和,一雙眼睛看人時讓人感覺到一種慈愛關切,就像個親切的鄰家老太太一般。
  曲瀲上前來給烏嬤嬤行禮,她方才聽尚嬤嬤的解釋,這位烏嬤嬤可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十分得淑宜大長公主倚重,自是不敢托大。
  烏嬤嬤哪敢受她的禮,側著身避開了,然後給她行禮,方笑盈盈地道:“今兒來打擾姑娘了,老奴今兒過來同姑娘說一聲,公主請姑娘明天過府一趟。”
  曲瀲一時間有些愣,懵懵地道:“這樣麼?”可是明天不是要和駱老夫人一起去莊子裡玩麼?她不由得看向駱老夫人。
  駱老夫人笑道:“我先前已經和烏嬤嬤說過了,推遲幾日再去莊子也不急,公主那兒的事情要緊。”
  曲瀲點頭,對烏嬤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明天就去打擾了。”然後歪了歪腦袋,聲音軟軟地問道:“嬤嬤能告訴我,公主請我過去做什麼麼?”到時候也好有個準備嘛。
  這是定親後第一次去未婚夫家,曲瀲還是很慎重的。
  駱老夫人聽得眉頭直皺,覺得曲瀲問得太直接了,十分沒禮貌。長輩叫,應該隨時隨到,哪裡由得晚輩問東問西?
  烏嬤嬤卻不以為意,蓋因曲瀲樣子生得好,聲音也軟軟糯糯的,像個嬌娃娃一樣透著一股嬌憨勁兒,十分討人喜歡。烏嬤嬤一輩子都未嫁過人,盡心盡力地服侍淑宜大長公主,又是看著紀凜長大的,對紀凜視如已出,所以不免也對未來的世子夫人十分看重。
  先前從曲瀲進來時,她便暗暗地觀察了,起初見她規規矩矩的看不出什麼,如今見她嬌憨可人的模樣,雖然問得直接,卻未有什麼失禮之處,反而讓她覺得她直率可愛。
  只能說,烏嬤嬤這是愛屋及烏,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覺得好的,她也覺得好,甚至美化了幾分。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前幾天公主進宮尋太后娘娘說話,太后娘娘提起您,也想見見您,公主便答應帶您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烏嬤嬤笑著回答道。
  聽罷,駱老夫人和曲瀲都吃了一驚。
  駱老夫人可是知道宮裡的貴人可不是說見就見的,甚至有一定的規矩,外命婦須得有品級方能遞牌子進宮。能讓太后惦記,並且被召見的,哪些不是身上有品級的誥命夫人?少有會召見個沒有未出閣的小姑娘,這還是多虧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原因。
  所以,曲瀲這算是在太后面前露臉了,若是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而曲瀲則是暗暗叫苦,她心裡有些發悚,沒想到一下子就要面對這麼高級的長官,怕自己到時候緊張掉璉子就慘了。
  等烏嬤嬤離開後,駱老夫人看著乖乖地坐在錦杌上的少女,心裡又湧起些許失落。隨著曲瀲定親,她越發的感覺到鎮國公府的尊貴顯赫,並不是人人都能得太后和皇上的敬重的,只要鎮國公府有淑宜大長公主在,再加上由淑宜大長公主一手教導出來的紀凜,怕未來的五十年,鎮國公府都會如此煊赫,皇恩不減。
  可惜曲瀲身上卻沒有流有他們駱家的血脈,到底親疏有別。
  雖然失落,不過駱老夫人仍是盡心盡力地叮囑曲瀲一翻,同她說一些宮裡的事情,然後又叫來一個教養嬤嬤,讓她跟著曲瀲回客院,今天多教她一些進宮的規矩禮儀。
  等曲瀲領著教養嬤嬤回了客院時,曲沁聞聲出來,當得知妹妹明日要進宮時,雖然吃驚,不過仍是一臉歡喜,馬上回房去翻箱倒櫃,將自己得用的首飾等東西翻出來,明天務必要將妹妹打扮得整齊得體,好讓太后留下個好印象。
  等到了傍晚,駱老夫人也打發人送了今年珍寶齋新推出的一匣子首飾過來。
  曲瀲少不得要過去謝她老人家,然後又趁著天還未黑時,繼續和嬤嬤學習宮中的規矩禮儀,力求做到合格完美。
  *****
  在曲瀲辛苦地跟著教養嬤嬤學習宮中的規矩禮儀時,烏嬤嬤也回到了鎮國公府。
  剛到府裡,便見常山在那兒探頭探腦,見到她下轎子時,一溜煙地過來了,笑嘻嘻地給她請了安,說道:“嬤嬤今兒可是去平陽侯府見著曲姑娘了?”
  “自是見到了。”烏嬤嬤笑盈盈地道。
  常山眼睛轉了轉,笑道:“嬤嬤,曲姑娘果然是個好的,是吧。哎呀,公主那般喜歡曲姑娘,為何不常接她過府來一起說話呢?”
  烏嬤嬤看得好笑,笑眯眯地道:“行了,你小子心裡想什麼嬤嬤我都知道了。”
  常山一臉驚喜地道:“那就謝謝嬤嬤了。”
  等將烏嬤嬤送到寒山雅居後,常山忙回了暄風院。
  他先去書房瞧了瞧,見沒有人便往演武場行去,果然看到穿著一身勁裝的少年正在演武功上練習弓箭,箭箭正中靶心,那破空而去的淩厲聲響,挾著千鈞之勢,淩厲非常,聽得他心臟都鼓動起來,這大熱天的,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躥。
  等見主子終於停下來後,常山忙和守在一旁的宮心一起端茶倒水伺候他。
  “世子,烏嬤嬤從平陽侯府回來了。”常山稟報道。
  清雅俊秀的少年聽罷,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看了過來。可能是剛才運動一場,玉面帶著好看的紅暈,鬢角的黑髮被汗水打濕,幾縷青絲黏在臉頰旁,襯得那白玉般的臉龐更雋秀雅治,身上那股淩厲的氣勢漸漸瀲去,又變成了平日那個溫煦秀美的少年。
  常山很自覺地稟報道:“明日曲姑娘會過府來,到時候便和公主一起進宮給太后請安。屬下不才,先前和烏嬤嬤聊了下,得知公主十分喜愛曲姑娘,覺得不若時常請曲姑娘過府來陪伴公主她老人家。”
  紀凜臉上露出笑容,拍拍小廝肩膀,“不錯,挺機靈的。”
  常山嘿嘿地笑著,能不機靈麼?若是不機靈,他早就被總是反復無常的主子給折騰得挪位置了。
  能留在暄風院伺候的下人,都是非常人,這點機靈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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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39:18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翌日,曲瀲早早地被人叫起了。
  叫她的人自然是比她還要心急的姐姐。
  對於妹妹今兒要進宮一事,曲沁比妹妹自己還要上心,她知道這對妹妹以後有莫大的好處,所以一整晚都在惦記著這事,睡得也不踏實,所以這一大早便起來了,親自過來叫人,並且坐在這裡盯著,就怕碧春等丫鬟見識短淺、又粗手粗腳地服侍得不好。
  就在曲沁皺著眉,打算揮開丫鬟自己擼袖子親自上時,嘉善堂那邊也派了人過來。
  駱老夫人和曲沁一樣,擔心曲瀲年紀輕,屋子裡伺候的人又沒什麼經驗,怕會有什麼遺漏的,所以派了尚嬤嬤親自過來瞧瞧,幫襯一把。
  曲沁見尚嬤嬤過來,目光一轉,便歇了自己上去的想法,客氣地對尚嬤嬤道:“真是多謝嬤嬤了,我也正愁著呢,碧春這幾個丫鬟年紀輕,妹妹這兒又沒什麼用上得的人,如今有尚嬤嬤在旁盯著,我也放心了。”
  尚嬤嬤被曲沁這般高捧心裡十分高興,原就有心交好曲家姐妹,當下便道:“若是兩位表姑娘不嫌棄,奴婢便獻醜了,給姑娘指點指點。”
  “哪會,我自是知道嬤嬤有一手梳頭的好手藝,眼光也不是我們這些小丫頭可比的,有嬤嬤在,我自是放心。”
  尚嬤嬤被奉承得心中舒泰,當下便親自上前去伺候曲沁梳頭更衣。
  曲沁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等到尚嬤嬤為妹妹打點好,上下端詳一會兒,便笑道:“果然有嬤嬤出馬,自是比我們這些小丫頭弄得好,多謝嬤嬤了。”
  謝過尚嬤嬤後,見時間差不多了,曲瀲便登上平陽侯府安排的馬車,往鎮國公府而去。
  半個時辰左右便到鎮國公府。
  許是淑宜大長公主早有吩咐,平陽侯府的馬車到時,便有候在那裡的管事嬤嬤親自過來迎接,態度殷勤,笑臉盈盈,絲毫未有待慢,馬車也順利地進了鎮國公府。
  曲瀲扶著丫鬟的手下車,給過來迎接的嬤嬤施了半福禮。
  那嬤嬤哪敢受她的禮,忙側身避過,笑盈盈地道:“姑娘請隨奴婢來。”
  說著,便引著曲瀲登上由四個粗使婆子抬的青帷轎子,往淑宜大長公主所居的寒山雅居而去。
  這是曲瀲第一次來鎮國公府,心情忐忑,所以一路上未敢掀簾子往外看。等到了寒山雅居前,便下了轎子,又目不斜視地跟著引路的嬤嬤走進了寒山雅居。
  寒山雅居是淑宜大長公主所居之處,放眼看去花木繁茂,曲徑幽深,給人一種幽靜、遠離塵囂之感,這裡占地面積較大,格局也以大氣為主,回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甚至不見絲毫的落葉,一路走來,卻並未見到伺候的下人,給人一種冷清之感。
  淑宜大長公主那樣強勢的人,卻中年喪夫,守寡後避居寒山雅居,閉門不出,少與外界往來。也許淑宜大長公主在外面是尊貴的,受人奉承,可是回到鎮國公府,卻不過是個寂寞的老太太罷了。
  曲瀲從寒山雅居的一景一物中隱約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的日常生活狀態,心裡不免有些歎息。以她的年紀,她自是沒法體會淑宜大長公主那種喪夫後的孤寂,只是從寒山雅居的環境中略感一二。
  等到了寒山雅居的正房裡,曲瀲頓時緊張了。
  “曲姑娘,到了。”引路的嬤嬤輕聲地對她道。
  曲瀲努力地讓笑容自然一些,謝過了這位嬤嬤。
  這時,從正房那邊走來一個如明珠般光彩照人的女子,她穿著藕荷色的素面比甲,頭上簪著鑲南珠的花簪,一顰一笑皆是動人。不過等聽到那引路的嬤嬤上前稱這女子為“明珠姑娘”時,曲瀲便知道這樣光彩照人的女子只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一個丫鬟罷了。
  一個伺候人的丫鬟都這般的美麗動人、氣質不俗,可想而知鎮國公儲的底蘊。
  “曲姑娘來啦,快過來,公主剛才還在叨念著您呢。”明珠笑容親切。
  曲瀲靦腆地朝她笑了下,隨著明珠往寒山雅居的正房行去。
  等到了正房的一處花廳,便又見兩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走出來,同樣容貌不俗,一個清雅蘊秀,一個嬌憨可人,氣派甚至不比那些官宦之家的姑娘差。不過在明珠介紹下,曲瀲知道這兩個少女也是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丫鬟,清雅蘊秀的那個叫清雅,嬌憨可人的那個叫嬌蕊。
  兩人給曲瀲施了禮後,那嬌蕊掩嘴笑道:“曲姑娘快進來,夫人和世子都來了,正等著姑娘呢。”
  這嬌蕊不僅長得嬌憨可人,連性格也有些快人快語,一派天真無邪。
  曲瀲靦腆地說了聲“有勞幾位姑娘”後,便跟著引路的明珠進了花廳。
  花廳裡,除了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紀凜外,還有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婦人並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那婦人柳眉杏眼瓜子臉,一個很典型的美人兒,她坐在鎮國公夫人下首位置,身上穿著件銀紅色的妝花禙子、油綠色鑲寶相紋的馬面裙,笑盈盈地看著人時,格外的溫婉動人,和鎮國公夫人那種高傲淩厲的貴氣之美截然不同。而她身邊的小姑娘模樣兒與那婦人相似,一看便知道是母女。
  曲瀲看罷,便知道這位婦人是鎮國公府的二老爺之妻,工部侍郎之女何氏,那小姑娘是二房的嫡女,閨名紀語。
  曲瀲上前去給眾人行禮請安,等請安完後,便坐在丫鬟端來的錦杌上。
  丫鬟給她奉了茶,不過曲瀲只是意思地沾了沾唇,並沒有喝。
  今兒要進宮,在宮裡有諸多不方便,姐姐早就叮囑她今天最好不要多喝水。
  紀凜從她進來時目光便落在她身上,見她只是沾了下唇並未喝茶,不免有幾分心疼,他也知道進宮之事索碎又麻煩,曲瀲從未進過宮,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可惜她進來後只是規規矩矩地坐著,讓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娘,這孩子長得好,還是娘有眼光。”紀二夫人笑著對淑宜大長公主道,“和暄和真是相配,站在一起看著就像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可不是我有眼光,是暄和他爹有眼光,早早地給他定下這孩子了,我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那也是娘您的福氣,以後有這麼個漂亮的孫媳婦在跟前孝順,就算什麼都不做,看了心情也舒暢。”紀二夫人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奉承起人來十分利索,將淑宜大長公主逗得開懷大笑起來。
  曲瀲只需要坐在一旁做出一副害羞狀就行了,不過她也敏感地注意到在紀二夫人奉承淑宜大長公主時,鎮國公夫人眼中的不耐煩以及對紀二夫人的輕蔑,看來妯娌間並不和諧。而那紀語也在好奇地打量著她,然後掩著嘴朝一旁的紀凜笑著。
  紀凜神色溫和,對堂妹的打趣不以為意,只是時不時地瞧了眼坐在對面的曲瀲,眼裡透著濃濃的愉悅。
  說了幾句話後,曲瀲又將自己給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做的額帕等小物件奉上去。這是她早就做好了的,原是準備過兩天讓人送過來孝敬的,卻不想今兒會過來,便一起帶過來了。
  “你有心了。”淑宜大長公主神色和藹,面色柔和,很是滿意曲瀲的孝順。
  鎮國公夫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也說了句有心了,只是眼裡並未見什麼喜歡。
  倒是紀二夫人瞧了瞧,讚歎了曲瀲的針線工夫,說道:“沒想到暄和媳婦女紅這般好,改日可要請她指點一下阿語,阿語這孩子不知為何,就是對針線不感興趣,我都要愁死了。”
  “娘!”紀語在一旁不依地叫了一聲。
  “阿語是咱們鎮國公府的姑娘,府中有針線房,又不是繡娘,何須她做這些,會個幾針便可。”鎮國公夫人淡淡地說道。
  瞬間,氣氛有些僵硬。
  淑宜大長公主眼神微寒,看了一眼鎮國公夫人,看得鎮國公夫人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不由低下頭。紀凜也看了眼母親,抿緊了唇。
  紀二夫人原是想要討好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的,卻沒想到鎮國公夫人這般不配合不說,還說出這種讓人尷尬的話,心裡不免有些無趣。她知道這位大嫂自來最是驕傲的人,原是想要聘淮安郡王府的姑娘為媳,卻不想鎮國公和淑宜大長公主橫插一杆,讓她的打算落空,心裡不舒坦。
  原以為婆婆親自出面抬舉這曲瀲,大嫂怎麼說也要給曲瀲幾分面子,可是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蠢得不行,也不怨怪婆婆這些年來對這大嫂從來沒給過什麼好臉色。
  紀二夫人可不想讓紀凜對自己有意見,忙又道:“瞧大嫂說哪裡的話?針黹女紅乃是姑娘家的本分,雖不用如何懂,但是也要會一些的。曲姑娘是個孝順的孩子,自己親手做來孝順婆婆和太婆婆,我看了都眼熱了,恨不得我家冽哥兒也快點長大,好娶個兒媳婦來孝順我。”
  淑宜大長公主臉上這才露出笑容,說道:“瞧你這張嘴,你才幾歲,冽哥兒今年才幾歲?想要享婆婆的福,還有得等呢。”
  “我這不是說說嘛……”
  說笑一陣,便將這事情揭過不提。
  這時,鎮國公夫人又出聲道:“娘,時辰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要晚了。”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點頭道:“是該如此。”
  紀凜忙走過來,親自扶了淑宜大長公主起身。
  淑宜大長公主笑著拍了拍孫子的手,又朝曲瀲伸出手。曲瀲客隨主便,也不知道鎮國公府今日有什麼安排,自是看老人家的意思行事,忙過去扶她。
  淑宜大長公主由著兩人扶著走出了花廳,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跟著一起出去。
  院子裡已經準備好了一輛華蓋馬車,自有婆子侍立在那兒,見他們出來,忙上前請安,然後端來腳凳,將馬車車簾掀起,恭迎主人上車。
  淑宜大長公主轉身對鎮國公夫人等人道:“行了,我帶這兩個孩子進宮,你們無事也回去歇息,不用跟著了。”
  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忙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等淑宜大長公主帶著紀凜、曲瀲上了馬車後,馬車便慢慢地駛出了鎮國公府。
  馬車上,淑宜大長公主坐在正中央位置,紀凜和曲瀲一左一右伴著她,恰好兩人相對而坐,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了。
  曲瀲……略尷尬。
  只要一想到這個十四歲的少年是自己的未婚夫,將來她不僅要嫁給他,甚至給他生猴子……臉上就要冒煙,心裡十分不自在。這大概是她和紀凜根本沒見過幾次面,說的話也不多,甚至曾經還有兩次詭異的相處經歷,所以對這樁婚事其實還沒有什麼踏實感,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過這種事情在這裡十分常見,今兒能同坐一輛馬車,還是因為他們定親了,又有淑宜大長公主在,規矩能放得松些罷了。
  紀凜卻十分自然,神色煦和,笑容溫煦,整個人仿佛一道融融的春光,明朗清爽,讓人一眼便心生喜歡。
  他看了眼曲瀲,見她垂著眼瞼,一副乖巧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喜愛,對淑宜大長公主道:“祖母,太后娘娘怎麼會突然想見瀲妹妹呢?”
  淑宜大長公主看了曲瀲一眼,笑嗔道:“還不是因為你!”
  “我?”紀凜一臉不解。
  “太后素來喜歡你,還曾……所以知道你定親了,便想見見瀲丫頭。”淑宜大長公主說著,又對曲瀲道:“瀲丫頭也不必太緊張,太后是個慈善不過的,屆時她問什麼你便答什麼,不必太拘謹。”
  曲瀲自然溫順地應了。
  行了,她知道稍會自己該如何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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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快到皇宮時,淑宜大長公主便開始叮囑曲瀲一些稍會在宮裡的注意事項,省得小姑娘家第一次進宮緊張。
  曲瀲乖巧地聽了,覺得淑宜大長公主說的還不如駱老夫人的詳細,不過從中也可以看出來,淑宜大長公主在太后面前還是頗為體面的,也是因為有這樣的體面,所以她在太后面前,並不用像其他人那般地謹慎,要注意的事情實在是不多。
  “瀲妹妹不用緊張。”紀凜溫和地開口道,“一切有祖母呢。”
  曲瀲朝他笑了笑,道了聲謝謝。
  紀凜被她笑得俊臉微紅,抿了抿嘴,眼裡卻十分愉悅,看得淑宜大長公主有些忍俊不禁。
  到了皇宮後,早有內侍在宮門口侯著,忙上前來請安,很快便有內侍抬來了軟轎過來,三人坐上了軟轎,往太后所居的慈甯宮而去。
  等下了軟轎後,曲瀲低眉斂目地跟著淑宜大長公主,目不斜視。到了慈甯宮時,聽得有宮女內侍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飛快地抬頭睃了一眼,見那宮女生得面如新月,清雅柔和,笑盈盈地請了她們進去。
  “公主可是來了,太后娘娘剛才還叨念著您和世子怎麼還未到呢。”那宮女說道。
  淑宜大長公主笑了下,問道:“太后娘娘這兒可是還有什麼人?”
  那宮女恭敬地回答道:“知道您要帶世子和曲姑娘進宮,太后娘娘今兒便省了娘娘們過來請安。”
  聽罷,淑宜大長公主便沒再說話。
  穿過宮廊後,便到了慈甯宮的正殿。
  曲瀲突然有些緊張,袖子掩著的手指捏了捏,暗暗給自己打氣。突然,感覺到袖子微緊,曲瀲下意識地抬頭看去,正好見身旁的少年低眸朝她微笑的模樣,雙眼湛亮溫潤,乍然一看,讓人心情不禁一松。
  曲瀲沒想到這種場合他竟然會拉自己袖子,雖知道他這是在安撫自己,但還是被他弄得嚇了一跳,擔心會被人看到。
  不過這事情只是瞬間便過去了,周圍的宮女皆是肅手而立,似乎並沒有看到。
  進了正殿後,便聽到一道柔和的女聲說道:“淑宜,你可終於來了,每次都是這般,摧三摧四都不肯進宮,讓哀家好等。”
  然後便是淑宜大長公主的聲音,“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喜靜,不耐煩出門去亂躥,若是如此,指不定給人說我為老不尊呢。”
  “你這樣可不好,人老了,就應該多出去走走,身體才健康。”
  說話間,淑宜大長公主帶著孫子和曲瀲上前去給太后請安,太后給他們賜了座。
  “一陣子不見,暄和看著又長大一些了,是個英俊的少年郎了,這模樣兒也不知道招得多少小姑娘們茶飯不思,連哀家看著都好生歡喜。”太后笑著說道,聲音柔和。
  紀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太后娘娘,暄和已經定親了,莫要如此說……”
  太后當下笑了起來,“好了,哀家不打趣你了,這位就是鎮國公給暄和定下的未婚妻吧?抬起頭來給哀家瞧瞧。”
  曲瀲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小心地抬起頭,飛快地睃了太后一眼,這才看清楚太后的模樣,是個容貌秀麗的婦人,雖然上了年紀,卻能從臉龐的輪廓中看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她看起來比淑宜大長公主年紀大些,不過保養得宜,皮膚看著倒還算細緻,一雙眼睛波瀾不驚,透著一種歲月沉澱的睿智。
  比起淑宜大長公主刻到骨子裡的驕傲與尊貴,太后反而像個平常不過的婦人,雍容而平淡,說話也慢條斯理的,正像淑宜大長公主說的那般,是個慈善不過的人,聽著她說話時,很快便會忘記了緊張。
  曲瀲慢慢地平靜下來,等太后開口詢問她的年齡等事情時,一一答了,神色從容,不怯懦也不特意討好,果然看太后臉上露出了笑容,似乎還算滿意的模樣,眼角瞄見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讓她心裡松了口氣。
  太后這模樣兒,也讓她心裡莫名地生起些親切感,太后可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有個皇帝兒子,只需要坐著享福便好,可沒人敢給她不自在。這簡直是全天下所有女人終身奮鬥的典範,卻能保持著這般平淡柔和的性子,沒有太過端著架子,讓人心生敬畏。
  再看她和淑宜大長公主說話的模樣,想來和淑宜大長公主平時都是這般,十分自在,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並不需要過於謹慎小心,就像兩老太太隨便地聊天拉家常。
  怨不得太后時常想要淑宜大長公主進宮陪她說話。
  “果然是個漂亮的孩子。”太后問完了曲瀲後,對淑宜大長公主道:“你素來眼光高,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你眼裡的,以前哀家給你看了那麼多的姑娘,偏偏你一個都瞧不上眼,如今倒好,天上掉下一個好模樣的讓你撿去了。”
  淑宜大長以主笑道:“哪是我撿的?是暄和他爹當年給他定下的,不管如何,她爹當年救了我那不孝子,害得她沒了爹,我自是要多疼她一些的,若不然,如何對得對她爹的救命之恩?”
  “是極,你素來是個明白的。”
  正說著,便見有宮女進來稟報道:“娘娘,襄夷公主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聽罷,面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對淑宜大長公主道:“你也很久不見襄夷了,這孩子定然是知道你今日進宮來,所以巴巴地過來了。”
  淑宜大長公主嗔怪道:“你別什麼都往我身上扯,襄夷是來給你請安才對。”
  很快便見一個穿著桃紅色宮裝,頭上珠翠環繞的少女進來,她看起來約莫十二三歲,五官明媚,雖比不得駱槿的豔麗,卻自有一種凜然尊貴之美,像一朵肆意綻放的淩霄花,富貴天成,豔冠群芳。
  這位襄夷公主乃皇后所出的公主,在宮裡十分得寵,皇上也喜愛非常,她出生不久後便賜了封號,聽說是充當皇子一樣地教養長大的。如今看來,她果然比曲瀲所見的那些世家貴女們多了一種少見的颯爽英姿,縱然穿著一身繁複的宮裝,依然讓她看起來像一棵青松般帶著一種朝氣。
  她進來後,便給太后和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曲瀲也和紀凜起身同她見禮。
  曲瀲行禮後,便見這位襄夷公主突然轉頭看過來,上下打量她,朝太后問道:“皇祖母,這位姑娘生得好模樣,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太后將她叫到身邊坐著,笑著對她道:“這是暄和的未婚妻,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曲大人的侄女。”
  襄夷公主聽罷,一臉恍然,笑道:“原來是紀暄和這小子的未婚妻,怨不得長得這般漂亮,紀暄和自己長得好看,自也要娶一個漂亮的媳婦才對。”然後她笑盈盈地朝淑宜大長公主道:“還是姑祖母有福氣,以後有這般漂亮的孫媳婦陪伴左右。”
  淑宜大長公主笑呵呵地道:“就你這嘴巴甜,怨不得你父皇給你哄得都要將他內庫的東西給你搬空了。”
  “姑祖母又冤枉襄夷了,是父皇自己賞我的,可和我無關。”說著,她眼睛轉了轉,對曲瀲道:“咱們坐在這裡好生無趣,不若去御花園走走,也讓皇祖母和姑祖母說說體已話,咱們這些小輩就別留在這裡礙眼兒了。皇祖母,你說好不好?”
  太后笑呵呵地道:“可不許作弄人,照顧好你曲妹妹。”
  “祖母放心,還有紀暄和看著呢。”
  紀凜自然也跟著起身,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晚輩便不打擾您了,今兒進宮,也應該過去給皇上請個安。”
  太后點頭。
  曲瀲下意識地看向淑宜大長公主,見她點頭,方隨襄夷公主起身離開了慈甯宮。
  出了慈甯宮後,三人在宮人的簇擁下往御花園行去,襄夷公主走在前頭,突然轉頭對紀凜道:“先前聽說你定親了,沒想到真有這回事,聽說是幼時定下的?”
  紀凜答道:“正是家父定下的。”
  襄夷公主淡淡地笑道:“曲家妹妹這模樣兒倒是和你相配,看你也極是喜歡的模樣,鎮國公倒是好眼光,以後你可別欺負曲妹妹才好。”她特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頗有深意。
  紀凜笑得溫和,煦然地道:“公主說哪裡的話,我自小認識瀲妹妹,自然對她極是愛護的。”
  襄夷公主一聽,頓時好奇起來,追問道:“哎呀,你們原來小時候也是認識的呀,怎麼認識的?”然後她又轉頭拉了曲瀲,笑問道:“你還記得麼?”
  曲瀲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她沒想到襄夷公主會是這般性子的,看著凜然尊貴,卻是個開朗不過的性子,沒有故意擺什麼架子。而且似乎和紀凜認識,並且交情還不錯,不然也不會問這種話了。她先前還以為襄夷公主既為中宮嫡女,自是尊貴無比,又養在深宮中,或許還會對紀凜有好感……
  原諒她腦洞太大,總會腦補,覺得紀凜這模樣,怕是連宮裡的公主也會喜歡的,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進宮來,會不會遇到什麼刁難自己的人,可誰想,卻是這種情形,還被人追問和紀凜不得不說的一二三事。
  問題是,她真的對小時候的紀凜從來沒什麼印象啊,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到底要她說什麼?
  所以,她忍不住扭頭去覷紀凜。
  紀凜見她這樣子,眼神有些黯然,不過面上卻未露絲毫,溫和地道:“公主莫要問她了,當年瀲妹妹才四歲,年紀還小呢,自是記不得了。”然後三言兩語地將自己曾隨父親下江南,路過宣同府住進知府家的事情說了一遍,只說在那兒見過一面。
  襄夷公主聽後咂吧了下嘴,嫌棄地道:“你說得太簡單了,一點趣味都沒有,我還以為你們早早地認識,這些年來還有聯繫呢,沒想到會這樣。”
  “讓你失望了。”紀凜輕飄飄地說了聲。
  襄夷公主瞪了他一眼,然後挽著曲瀲道:“曲妹妹,走,咱們去逛御花園,不必理他。你自去罷,別來打擾我們。”
  紀凜見曲瀲巴巴地望過來,似乎不太習慣襄夷公主的作派,朝她安撫地笑了下,便往前殿去了。
  等紀凜走後,襄夷公主便拉著曲瀲去逛御花園。
  真的是去逛御花園,兩人溜溜達達,逛了大概兩刻鐘左右,便回慈甯宮了。
  回到慈甯宮時,太后和淑宜大長公主正喝茶聊天,說的竟然是京郊外的哪座山的寺院環境好之類的,見到兩個少女回來,招手叫她們過來喝涼茶。
  襄夷公主坐到太后身邊,朝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姑祖母,曲妹妹真是個妙人,我很喜歡她,改日便出宮去尋她玩,可不可以?”
  饒是曲瀲淡定,也被襄夷公主弄得愣愣的。
  明明剛才只是陪她逛了圈御花園,也並未怎麼說話,更沒看出她哪裡喜歡自己,怎地突然就說要出宮來尋她?曲瀲感覺襄夷公主似乎有什麼目的,頓時看向淑宜大長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你喜歡她,是她的福氣,自是可以的。”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曲妹妹,改日我出宮去尋你玩兒。”襄夷公主朝曲瀲笑道。
  曲瀲忙道:“這是臣女的榮幸。”
  等曲瀲跟著淑宜大長公主離開慈甯宮時,不僅得了太后的賞賜,還得了襄夷公主的賞賜,都是一些玉如意和首飾等東西,一看就是給小姑娘的,而且兩人出手頗為大方,讓曲瀲有一筆不菲的收入。
  可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出了皇宮後,曲瀲扶著淑宜大長公主上馬車,因紀凜還未回來,兩人便坐在馬車裡等他。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六月的天氣十分躁熱,就算馬車裡放了冰塊,依然擋不住外面的躁熱,曲瀲擔心淑宜大長公主年紀大了被熱著,便取了把絹紗碾白繪紫竹團扇給她打扇。
  淑宜大長公主接過明珠倒的茶水喝了口,對曲瀲道:“先別忙活,先喝些水潤潤喉。”
  明珠也給曲瀲倒了杯水,“姑娘喝茶。”
  曲瀲忙謝過,等喝了茶後,見明珠自己給淑宜大長公主打扇,無事可做,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正襟危坐,面上不由得笑起來,和藹地問道:“累不累?”
  曲瀲搖頭,乖巧地道:“公主放心,我年輕,不累的。”
  她這誠實話又逗得大長公主發笑,長著一副柔美漂亮的模樣,聲音也軟軟的,說出來的話實誠又逗趣兒,讓見慣了那些在她面前恭恭敬敬或討好的小輩的淑宜大公主見了就覺得可愛有趣,覺得這淮孫媳婦初時看罷還有點兒小心機,如今久了又是一副老實樣,不由得暗暗搖頭。
  她故作一副概然的模樣,“果然老了,不過走了半天,就覺得累得緊,比不得你們小姑娘。”
  曲瀲眨了下眼睛,心裡琢磨著難道剛才她的話不對,可是淑宜大長公主的脾氣不是這般小氣的人啊?那她要換個方式和她相處麼?不過等見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決定還是保持不變吧。
  她們整整等了兩刻鐘,才見紀凜從宮裡出來。
  紀凜的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紅潤,額頭沁出了晶瑩的汗珠,鬢角的發微濕,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比平時的溫潤煦然多了種說不出的昳麗之姿,看起來就是個粉嫩嫩的美少年,讓人都想咬一口。
  特別是此時他竟然還朝她笑了下,讓曲瀲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差點忍不住捂著胸坎了。
  慘了,她覺得自己中了美男計了。
  “抱歉讓祖母和瀲妹妹等了,皇上先前留我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一時間走不開。”紀凜解釋道。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笑道:“不礙事。”然後便吩咐車夫回府。
  回到鎮國公府後,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在二門處迎接。
  曲瀲扶著淑宜大長公主下車後,見鎮國公夫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地迎過來,心裡雖然有些無奈,不過旁邊有淑宜大長公主在,暫時也不悚她,便扶著淑宜大長公主回寒山雅居。
  因著時辰晚了,淑宜大長公主便留曲瀲午膳,吩咐烏嬤嬤道:“瀲丫頭今兒也在這裡用膳,你讓廚房做幾道江南的菜色。”
  烏嬤嬤笑著應了,便去廚房張羅。
  鎮國公夫人臉色有些沉,抿著嘴不說話。
  等用過午膳後,淑宜大長公主又對曲瀲說道:“這日頭還毒著,等傍晚時太陽落山了,再讓人送你回平陽侯府。”說著,又吩咐明珠去給曲瀲準備客房歇息。
  曲瀲知淑宜大長公主愛護自己,也不推辭,上前謝過她。
  等明珠過來稟報客房收拾好後,紀凜便道:“祖母好生歇息,我帶瀲妹妹下去歇息。”
  淑宜大長公主見狀,心知孫子這是趁機想和人家姑娘處會兒,便笑著點頭,並未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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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離開寒山雅居的正房,曲瀲隨著紀凜往客院行去。
  紀凜走在前頭,她落後幾步跟著,低垂著頭,教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後面是幾個丫鬟遠遠跟著,碧春便在其中。
  這時,曲瀲突然感覺到前面的人放緩了速度,然後站在了她面前,讓她不得不跟著停步。
  “瀲妹妹。”
  曲瀲抬頭看他,發現自己和他身高相差還是有些距離的,要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瀲妹妹最近過得如何?”紀凜問道,臉上帶著慣有的笑意。
  他的聲音如珠玉般,溫和煦然,聽在耳裡成為一種極致的享受。
  “挺好的。”曲瀲朝他抿嘴微笑。
  紀凜也笑起來,他似乎很喜歡看她微笑,每次她露出笑容時,他的眼睛總會變得更明亮,清清澈澈地倒映著她的面容,仿佛他在認真地凝視著你,旁人再也進不了他的眼裡。
  不可否認,這樣子的凝視,任何女孩子都有些受不住,心裡也會跟著泛起異樣的情愫。
  “對了,我有件事情想要拜託瀲妹妹。”說著,他從袖口裡拿出一塊玉佩。
  當曲瀲看到那枚玉佩時,頓時有些不自在,蓋因這枚玉佩就和當初紀凜在祝家塞給她的那塊血玉太像了,就不知道血玉後面的字是什麼,很快她便看到了,血玉後面雕刻的是一個篆體的“瀲”字。
  曲瀲:“……”
  “希望瀲妹妹能給這塊玉佩打個絡子。”
  曲瀲糾結了下,最後還是道:“最近有些忙,可能要過段日子才能打給你。”
  “沒關係,我等得。”紀凜笑得十分愉悅。
  到了客院後,紀凜十分君子地在門口止步,對曲瀲道:“瀲妹妹先歇息,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吩咐宮心。”
  曲瀲轉頭望去,發現宮心不知何時來了,頓時臉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不過還是謝過了紀凜,又對宮心客氣地道:“勞煩宮心姐姐了。”
  宮心忙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等紀凜離開後,宮心便指揮著丫鬟過來伺候曲瀲洗漱,房間裡已經鋪好了乾淨的涼席和被褥,被子上縈繞著淡淡的安眠香,十分好聞。屋子裡的角落放了冰盆子,沁著一股涼意,將炎夏白天的躁熱驅散了,在這樣的氣氛中,讓人幾乎忘記了場合,只想躺上去睡個糊塗覺。
  曲瀲原本以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會睡不著的,可是聞著安眠香,漸漸地意識朦朧起來。
  燥熱的風穿堂而過,掀起房中垂落的絲絛。
  曲瀲突然驚醒。
  睜開眼睛時,一時間懵懵懂懂地不知身處何處。她側身而眠,面朝裡頭,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盯著裡頭填漆床上的雕花紋路,寒毛卻根根豎起,一種惡寒感從心底由然而生,讓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一隻手輕輕地撫著她披散在枕上的長髮。
  曲瀲只覺得渾身僵硬,呼吸放得極輕,那種幽靜的室內不只自己一個人的感覺太過明顯,讓她心裡有些哆嗦。
  碧春知道她的習慣,在她入睡時,從來不會進到內室來。
  難道有鬼……
  直到那只手撫上她的腦袋時,曲瀲終於克制不住,猛地轉身,摟著被子翻身而起。
  窗簾掩著,房間裡有些幽暗,不過曲瀲仍是認出了坐在床前的少年,只因他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今天早上所見的那個少年身上穿的那件青蓮色的流雲紋錦袍,她還記得在他行走間那袖口處鑲嵌著紅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華美非常。
  床前的少年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她防備的模樣,逆著光的臉龐神色晦澀。
  “你……”
  當對上床邊坐著的少年的那雙眼睛時,曲瀲差點嚇尿,嚇得噤聲。
  在她的印象裡,紀凜就像一道明媚的春光,煦和溫潤,明朗清爽,代表一種美好的存在,美好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喜歡。而他的眼睛總是那般的潤澤和煦,如一塊上好的墨玉,安靜地綻放著柔和的光芒。
  可是現在,這雙眼睛詭譎難辯,神色晦澀難懂,整個人仿佛和屋子裡的陰暗融為一體,給人一種詭異之感。
  曲瀲只覺得毛骨悚然,一種危險感讓她忍不住往床裡頭縮。
  床前的少年見她這副小動物下意識地防備的模樣,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曲瀲自然不會像只小狗一樣被人一叫就過去,而是謹慎地問道:“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明明這人是紀凜,但是感覺太不對了,讓她忍不住就問出了這種話。
  “你不會連自己的未婚夫都認不出來吧?”他嗤笑一聲,又朝她招招手,“過來,讓爺抱一下。”
  曲瀲:“……”
  曲瀲被他弄得有些驚愕,這聲音、這模樣都是紀凜,但是氣質不對,眼神不對,語氣也不對。她心裡的紀凜是個恪守規矩的君子,總是明白地表示對她的喜歡之情,但卻從來不會越雷池一步,規規矩矩的。而眼前這個人,張揚肆意,根本沒將這世間規矩放在眼裡——若是放在眼裡,就不會闖姑娘家的閨房來了。
  就在她搞不清楚情況時,床邊的少年已經伸手拉住她身上的被單,將她拖了出去,飛快地將她抱了個滿懷。
  曲瀲驚了下,馬上就拍他:“你不是紀凜,放開我!”
  “胡說,你竟然連自己未婚夫都認不出來,該打。”
  啪的一聲,曲瀲感覺到自己屁股被人拍了一下,讓她臉蛋莫名漲紅,整個人都懵了。
  活了兩輩子,她第一次被人拍屁股。
  一時間怒向膽邊生,她攥起拳頭就揍過去,被一隻大手抓住了,將她的拳頭包裹住。
  “你又想揍我麼?”他摟著她纖細的身子,輕易地壓制住她的掙扎,低低地在她耳邊笑道:“小時候不知道你這麼凶,被你揍過,長大可不會了。”
  “胡說,我……”
  聲音截然而止,曲瀲瞬間瞪大了眼睛,雙目發直。
  唇瓣上柔軟的觸覺無比地真實,緊緊地壓制著她,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曲瀲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再次掙扎起來,一爪子撓了過去。
  他嘶叫了一聲,抓住那只行兇的爪子,不用看也知道脖子被她撓出痕跡了,卻不以為意,將她壓到床裡頭,又吻了她一下,與她雙唇相貼,輕笑道:“你該剪指甲了,留那麼長的指甲作甚?”
  “放開我!”曲瀲又驚又氣,沒想到這人這般放肆,心中充滿了羞恥感。
  “不放,我親自己的未婚妻可沒犯法。”他說著,又親了一下,親著她漲得通紅的臉頰,一隻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像個孩子一樣摟在懷裡。
  曲瀲差點尖叫出聲,夏天單薄的衣裳根本阻止不了什麼,讓她感覺到自己剛發育的胸貼在他懷裡,整個人都要羞恥得縮成一團。兩輩子以來,除了父親,從來沒有和哪個男性這般親近過,就算是和父親,那也是她小時候的事情了,長大後何時這樣過?
  “你放開,不然我要叫人了……”曲瀲惱羞成怒,聲音急促地道。
  “沒關係,客院這邊沒有其他人,你叫大聲點也不要緊。”
  曲瀲:“……”
  她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地忽視那種被個少年抱在懷裡的感覺,平靜地道:“你能不能先放開我,這樣我不舒服。”她溫順地低頭,一副柔弱的模樣。
  他沒有出聲,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半晌才道:“好。”
  等他一鬆開,曲瀲便要翻身遠離他,卻不想被他抓住了手。
  “如果你敢跑,我不介意再像剛才那樣抱你,直到你乖為止。”他聲音輕淡,卻滿含惡意。
  曲瀲乖乖地坐著,小心地攏了下衣襟,瞅著他,細聲細氣地道:“你到底是誰?”
  “你的未婚夫啊。”他笑盈盈地看著她,拉著她纖細的手把玩,像尋到了什麼玩具一樣,又捏又掰的,不過力道卻十輕柔,沒有弄疼她。
  曲瀲憋著氣,試著笑了下,又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她斟酌了下,嘗試著道:“你和平常不一樣。”
  “自然,這才是我私底下的樣子。”他笑盈盈地道:“所以小丫頭,你要習慣。”
  曲瀲笑臉瞬間僵硬,心裡差點咆哮起來:騙鬼去吧!哪有人的演技能做到這樣的,簡直像變了個人,她寧願他精分了。可是看到他眯著眼睛望過來,眼裡莫名的神色,讓她心吊得老高,一時間不敢再問什麼了。
  “怎麼不說話?”他又問道,伸手輕撫著她落在背上的長髮。
  曲瀲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說什麼?”
  他又笑了起來,笑得張揚肆意,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不再是那個乾淨溫煦的少年,而是個帶種莫名氣場的危險人物。他又低頭,親親她的臉,和煦的聲音道:“很誠實!不過這樣很好,永遠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
  曲瀲沒吭聲。
  一時間室內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夏蟲遠遠地傳來的聲音。
  “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他站起身來,在她抬頭看過來時,雙眸溢滿了莫名的笑意,彎身將她摟進懷裡,貼著她的耳畔道:“快點長大吧,等你及笄了,我娶你過門,到時候……”
  到時候要做什麼?
  曲瀲莫名驚恐,一雙清澈的水眸誠實地反應著她的心情,讓他看了又想笑了,聲音變得邪惡,曖昧地在她耳邊吹了口氣,“自然是——狠狠地欺負你!”
  她的臉莫名地漲紅了,恨不得一腳踹去。
  別以為她長得一副小白花的樣子就好欺負!
  可是現在她沒膽子踹他,總覺得若是踹他,會很慘。
  最後只能木然地被他放到床上,然後給她拉上床單,笑著又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方起身離開了,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掀著簾子走出去。
  曲瀲差點咬被子。
  這也太光明正大了,讓她產生某種懷疑。
  果然,等過了會兒,她沙啞地叫了一聲,見到宮心走進來時,曲瀲此時什麼都明白了,氣得臉色發白。
  她心裡有種憤怒感,覺得紀凜分明就是個騙子,人前表現得那麼好,人後卻這般欺負她。就算他們是未婚夫妻,那也只是定下名份,還未成親,竟然就對她又抱又摟又親的,簡直就是個衣冠禽獸。
  宮心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胸口起伏得厲害,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剛才的事情,她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但是聽到些許聲響,也知道曲姑娘定是被欺負過了。可是她一個小侍女,能做什麼?特別是在主子突然變了臉時,這種時候最好要順著他,不然他發起狂來,連淑宜大長公主都制不住。
  曲瀲見宮心垂著頭肅手而立,頓時那口氣梗住,然後莫名地泄了氣。
  她素來不是個刁難人的,自是知道宮心作為個丫鬟,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什麼。
  “剛才進來的是世子?”曲瀲問道。
  宮心應了一聲,又抬頭飛快地睃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平靜,語氣也聽不出喜怒,一時間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他看起來不一樣。”曲瀲試探性地道。
  宮心卻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仿佛不懂她的話一樣。
  曲瀲心裡冷笑,說道:“我雖與世子認識不久,但也知道他品德高潔,素來守禮,剛才……”
  宮心低下頭,不緊不慢地道:“曲姑娘多心了。”
  曲瀲差點氣炸,心知宮心是紀凜的丫鬟,怎麼可能會說主子的不是,怕是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只是從宮心這裡怕是問不出來了。
  她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急,反正她總會弄清楚的,當下便道:“公主可是醒了?若是醒了,我去給她請個安,我也該告辭回府了。”
  宮心忙道:“姑娘請稍等,奴婢讓人去瞧瞧。”
  曲瀲淡淡地應了一聲,冷眼看著她離開。
  等宮心一離開,曲瀲又叫了一聲:“碧春。”
  一會兒後,碧春睡眼朦朧地走了進來,曲瀲見狀,頓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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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39:59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碧春進來時,見曲瀲臉色陰晴不定地坐在那兒,瞬間睡意被嚇沒了,忙過去道:“姑娘怎麼了?”
  曲瀲眯著眼看她,“你先前去哪兒了?”
  碧春不知這是何意,小心地道:“宮心姐姐體諒奴婢辛苦,先前讓奴婢去隔壁歇息,她守在這兒伺候。”說著,又看著曲瀲,忐忑地道:“姑娘,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曲瀲臉色更黑了,但只能憋著氣道:“沒什麼,以後若是在外面,你不要離開我身邊半步。”
  碧春順從地應了一聲,心裡卻有些不解。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自不會離開姑娘太遠,只是宮心不僅是鎮國公府的丫鬟,還在暄風院中伺候的,聽說是世子身邊的大丫鬟,自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幾次和宮心相處,碧春覺得宮心人還是不錯的,很是照顧她們這些小丫鬟,所以對宮心有些放心。加之先前宮心勸她去歇息,又保證會守在這裡寸步不離地伺候,還透露是世子吩咐的,碧春以為是未來姑爺體貼自家姑娘,讓宮心過來伺候姑娘有什麼需要也方便吩咐她,方才放心地離開。
  聽完碧春的解釋後,曲瀲只能歎氣。
  莫怪碧春會這般放心,紀凜平時表現得太好了,好得連她這陣子都要忘記了曾經在進京時那晚水匪的事情,後來還以為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又是在夜晚中,紀凜表現得怪一些也是情有可緣,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可經歷了剛才的事情,曲瀲已經明白,紀凜這個人透著一種古怪。
  今天的事情,讓她心裡有些警惕。
  等宮心回來時,曲瀲已經穿戴妥當,坐在室內喝著解暑甜湯,微微垂著眼瞼,濃密卷翹的睫宇像兩排小扇子一般,遮住了那雙仿佛會說話的水眸,如此姿態,越發的顯得嬌婉可人,讓人心生憐惜。
  不過想起先前她冷著臉的模樣,宮心心裡又不敢真的將她當成沒脾氣的嬌小姐,怕是也是個有主意的,不免擔心起來。
  “曲姑娘,奴婢去問了嬌蕊姐姐,嬌蕊姐姐說公主還在歇息。奴婢已經吩咐了那邊的小丫頭,若是公主起了,讓她過來知會一聲。”宮心稟道,行事頗為體貼。
  聽罷曲瀲有些失望,她雖然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但也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未起來,與主人說一聲,冒然離開實在失禮,只得按捺下心來等。
  等她喝完了甜湯,又坐了近兩刻鐘,方見寒山雅居那邊有小丫頭過來通知她們淑宜大長公主起來了。
  曲瀲拿帕子擦了擦臉,又對著鏡子整了下儀容,見沒有什麼失禮處時,便帶著碧春去了寒山雅居和淑宜大長公主道別。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過來,面上帶著笑容,問道:“剛才歇息得可好?”
  曲瀲差點崩不住臉,半途被人嚇醒了,怎麼可能歇息好?不過這種事情總是難以啟齒,又是在別人家,曲瀲自不會說出來,且她與紀凜定了親,以後若是不出什麼意外便真的要嫁過來了,而淑宜大長公主是紀凜的祖母,又素來疼愛紀凜,她也不會沒眼色地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搬弄什麼。
  “晚輩歇息得很好,公主不必擔心。”
  見曲瀲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加之年齡還小,臉蛋上的嬰兒肥都沒有消褪,看著就討喜。淑宜大長公主既然作主給兩個孩子定親,自然也希望與這孩子多親近的。當下便道:“如此甚好,我一個老婆子住這麼大的地方也是寂寞,改日瀲丫頭有空便過來陪陪我,可好?”
  曲瀲心裡再不情願也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好事,未成親之前多親近一下太婆婆,贏得淑宜大長公主的喜愛,等她嫁過來後,就算婆婆不喜歡她,有淑宜大長公主護著,也擺不了婆婆款來壓制她。就算婆婆將來熬過了淑宜大長公主,但那時候她已經在鎮國公主站穩了腳,自然也不懼她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歎了口氣。姐姐什麼都為她考慮好了,當初也同她分析,挑明瞭鎮國公府的情況,怕也是知道鎮國公夫人兩輩子都不喜歡她,所以方讓她儘量抱好淑宜大長公主這條粗大腿,屆時嫁過來也不怕有人刁難。
  她最是識時務了,自然不會和未來的舒坦日子過不去——如果將來真的會嫁過來的話,當下便乖巧地道:“若是您不嫌棄,晚輩自是願意過來陪您老人家的,您這兒的點心茶水都好,床也舒服……”說著,她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淑宜大長公主就是喜歡她這種實誠的模樣,有點小心思也不要緊,人只要有自知之明,懂得擺好自己的位置,行事又不畏手畏腳的,便能入她的眼。無疑曲瀲現在很是入她的眼,讓她看了便喜歡。
  淑宜大長公主喜歡的方式,便是賞曲瀲首飾。
  她心知曲三老爺不在了,曲家三房孤兒寡母的,季氏又是那樣的性子,怕是沒法給小女兒攢什麼嫁妝,女人在夫家安身立命,嫁妝便是頭一等重要的,如何忍心她將來讓人取笑?心裡到底對曲家有些愧疚,見曲瀲又是個討人喜歡的,便想多賞她一些東西,算是給她提前攢嫁妝,這種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不會有人想歪。
  曲瀲又被淑宜大長公主的大手筆鎮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總覺得自己好像貪了老人家的便宜一樣,想要推辭,卻被淑宜大長公主強勢地定下了。
  “你做的額帕鞋襪我都很喜歡,可見你沒少用心,你這孩子孝順,我這作長輩的總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那豈不是讓你白忙活?”淑宜大長公主笑著說道,讓她不必放在心上。
  曲瀲只能無奈地收了。
  她素知人與人之間交往,假情假意永遠是虛假的,你以真心待人,他人才會回報真心。如此,讓她對淑宜大長公主又真切了幾分。
  說了會兒話後,淑宜大長公主便讓人裝了匣子宮裡賞的點心讓明珠將曲瀲送出去。
  曲瀲隨著明珠出了寒山雅居,然後坐上軟轎到了二門停放馬車處。
  剛下轎子,曲瀲便聽到一道急促的叫喚聲。
  “瀲妹妹!”
  曲瀲身形一頓,莫名地想到了剛才在室內那少年柔軟的唇覆上來時,那炙熱的呼吸,讓她臉上有些不自然,心裡既羞惱又覺沒臉見人,當下也不理身後的叫喚,便上了馬車。
  紀凜匆匆忙忙走過來,見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臉色微微一白,不覺露出些許慌張,忙走到馬車的一側,朝裡頭喚了聲:“瀲妹妹!”
  明珠微微蹙眉,見紀凜臉上的神色焦慮,心中不禁大奇。
  因為紀凜過來,車夫不好駕馬離開,只得停住。
  馬車裡的曲瀲聽到紀凜在外頭呼喚,便知若是自己不出聲,紀凜在外頭不走,車夫也不好駕車離開,而這裡還是鎮國公府,自己是客,若是與他僵持,不免會讓人猜忌。
  當下便掀開簾子,看向站在馬車邊的少年。
  見到她掀起簾子露出臉,那少年眼睛微亮,但想到了什麼,臉上又是一紅,盯著她的唇看了下,又飛快地調離了視線。
  曲瀲臉色也有些不自在,心裡有些亂糟糟的,只覺得眼前的紀凜變得古怪之極,似乎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莫不是真的像剛才在客院時說的那般,那般放肆狂妄的模樣,那才是他私底下的樣子,在外面卻是個謙謙如玉君子?
  這精分得也太徹底了吧?
  “瀲妹妹……我、我……對不起……”紀凜歎了口氣,心裡又羞又愧。
  曲瀲好半晌才讓自己看起來從容淡斂,聲音軟軟的,“紀公子何出此言?若是無事,我要先回府了。”
  紀凜一聽,臉色又是一變,想要說什麼時,那簾子已經放下來了。
  等馬車緩緩駛離,他依然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顯得失魂落魄。
  “世子,您……”明珠看得心中不忍,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也感覺得到世子的焦急,正想上前來說點什麼,突然看到了什麼,臉色微變,視線往旁邊掃去,自是看到了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小丫頭,當下上前移了兩步,擋住了紀凜的身影。
  紀凜收回了視線,抿著嘴,看了她一眼。
  明珠忙收回了視線,不敢再看他脖子上的痕跡,說道:“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
  紀凜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頭吩咐道:“今兒的事情,莫要告訴祖母,無論你看到什麼,都別說。”素來潤澤的雙目變得幽深,和煦的神色也有些凜然。
  明珠心中微凜,低眉斂目地道:“世子請放心,奴婢省得。”
  紀凜又抬頭看了眼門口處,神色微黯地離開了。
  回到暄風院,常山迎了過來,正欲請安時,抬頭一看,臉色也變了變,驚道:“世子,您的脖子被什麼弄傷了?”
  “嗯?”紀凜疑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著脖子處,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滿臉通紅,匆匆回了臥室。
  回到臥室,他在一面半人高的西洋鏡前,將衣襟拉開,便看到幾條細細的抓痕,頓時想起了那幽暗的室內,少女柔若無骨的身子、幽幽的甜香、嬌花般的唇瓣,無不刺激著他的神經,血液往臉上沖去。
  只是,當想起那少女離開時的背影,臉色又是一白,頓時忍不住握緊拳頭,青筋畢露,最後頹喪無力地倒在西洋鏡旁,低垂著臉,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夕陽的餘輝漸漸地西移,室內的光線也開始變得稀少。
  半晌,他再次睜開眼睛時,轉頭看向西洋鏡裡的人,一雙詭譎難辯的雙眸饒有興趣地盯著自己脖子上的痕跡,嘖了聲,嗤笑道:“那小丫頭可真是狠!不過味道確實不錯。”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自己脖子上的痕跡,並不以為意,反而有些自得,欣賞了會兒,方施施然地起身,將衣襟拉攏好,走了出去。
  常山正在房外候著,聽到聲音便轉頭看去,當對上那雙狹長而妖異的鳳眼時,頓時噤若寒蟬。不過等見他大步走出去,常山終於回過神來,忍住心中的驚懼,忙道:“世子,您要去哪裡?”
  “出城,你自去和祖母說一聲,我過幾日再回府。”說罷,便大步地往馬廄行去。
  常山心中大急,忙追過去,見有兩名侍衛跟著,方放心一些。
  *
  鎮國公府的正院,鎮國公夫人聽到心腹丫鬟的稟報,瞬間陰了臉。
  “婆婆當真那般喜歡她,竟然還賞了她那套明珠照霞的首飾?”
  聽到她冷冰冰的聲音,畫屏噤聲,不敢再言語。
  鎮國公夫人臉色冰冷,恨恨地拽著宮扇,神色陰沉不定,好一會兒方問道:“先前世子可是親自送那曲姑娘出去?”
  “是。”
  鎮國公夫人臉色更抑鬱了。
  就在這時,有丫鬟進來稟報道:“夫人,世子騎馬出府去了。”
  鎮國公夫人聽得皺眉,“這種時候他還出去做甚?”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已經晚霞暄天,又問道:“老爺可是回來了?”
  “還沒呢。”
  聽罷,鎮國公夫人揮揮手,讓丫鬟下去,自己起身理了理頭髮,便往寒山雅居行去。
  ******
  馬車踏著夕陽的餘輝回到了平陽侯府。
  “曲姑娘,到府了,請下車。”隨行的婆子恭敬地說道。
  曲瀲深吸了口氣,又將那股濁氣吐出,終於平靜了心態,便扶著碧春的手下車。
  讓碧春打賞了今兒隨行的車夫婆子後,曲瀲便先往嘉善堂行去。
  駱老夫人正在那兒看佛經,見她回來,臉上露出笑容,問道:“今天一切還好吧?”
  曲瀲坐在她身邊的錦杌上,將今兒進宮的事情同她說一遍,沒什麼隱瞞。
  駱老夫人聽罷,心裡對太后與淑宜大長公主這對姑嫂間的感情有了更準確的認知,心裡歎氣,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在,想來鎮國公府就算沒什麼出息的子孫,再風光個二十年都使得。況且那紀凜卻是個優秀的,怕是三代內依然顯赫罷。
  等聽到曲瀲說起中宮皇后所出的襄夷公主時,駱老夫人不禁奇道:“襄夷公主真的這般說?”
  曲瀲點頭,“是的,我也不知道襄夷公主為何如此。”
  難不成襄夷公主真的對曲瀲另眼相看?駱老夫人有些鬧不懂襄夷公主的意思,不過也知道襄夷公主在宮中極得寵,若是曲瀲真的能入了她的眼,倒也是曲瀲的造化,不免又是一歎,沒想到這丫頭之前默默無聲,卻一朝飛上枝頭,沒人有她這般好運氣。
  “襄夷公主住在宮裡,要出門一趟不容易,想來也不會隨便出宮,他日再見時,不管她做什麼,你應著便是了。”駱老夫人說道。
  曲瀲溫順地應了一聲。
  又說了會兒話後,曲瀲辭別了駱老夫人,便回了客院。
  回到客院時,便見到姐姐已經等在那兒了。
  曲沁看起來有些焦急,上下將她一打量,攜著她的手進去,笑問道:“今天如何?”
  曲瀲少不得又將今天進宮的事情說一遍,至於在鎮國公府的那事情卻是絕口不提的,若是她提了,還不是讓她姐姐擔心?
  曲沁聽後,不禁掩著嘴,心裡已然明白了襄夷公主的打算,不禁啼笑皆非。
  這襄夷公主為了出宮,竟然連妹妹都賴上來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是因為看中妹妹是紀凜未婚妻方才會如此。
  曲瀲察顏觀色,便知姐姐是個明白人,不禁問道:“姐姐,你覺得襄夷公主如何?她怎麼會說這種話?”
  “自是……”曲沁忙止住了順口而出的話,笑道:“我也不知,不過聽說襄夷公主和靖遠侯府的小姐投契,想來是想出宮來玩,方才會這般說吧。”
  曲瀲壓根兒不信,不過也不好再細問。
  等得知太后和襄夷公主賞給妹妹的東西,又看了淑宜大長公主賞給妹妹的那套明珠晚霞的首飾,曲沁很快便明白了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不禁為妹妹高興。
  “好了,你累了一天了,先去吃些東西,稍會便洗漱歇息,明日咱們和外祖母一起去莊子玩。”曲沁心疼地道,擔心妹妹累著。
  曲瀲應了聲,此時她也沒心情和姐姐鬧。
  夜幕降臨,星子爬到了半空中,曲瀲穿著寬大的寢衣,躺在床上一時間卻有些睡不著。
  她在想紀凜,想著在常州府的濟明寺時第一次見到的紀凜,直到今天站在夕陽之下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紀凜,最後一咬牙,翻身而去,趿上軟布鞋,去抽屜裡翻出那塊雕刻著“瀲”字的血玉,恨恨地將它丟進了一個匣子裡,然後將它丟到箱籠裡鎖著,來個眼不見為淨。
  做完這些,她拍拍手,氣哼哼地爬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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