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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好運閨女(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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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翌日天未亮,平陽侯府便熱鬧起來,蓋因今日駱老夫人要帶著四兒子夫妻和府中年紀小些的孫子孫女們去莊子裡住段日子。
  曲瀲打著呵欠,眯著眼睛坐在梳粧檯前讓碧春她們伺候她梳洗,只覺得眼睛酸澀得睜不開,腦仁也一抽一抽地難受著,這是睡眠不足的症狀。
  昨晚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宿,直到快天亮時才模糊入睡。
  “姑娘,你昨晚沒睡好?”碧春憂心地問道。
  碧夏看了看曲沁微紅的眼眶,道:“奴婢稍會卻廚房取兩個水煮蛋過來給您敷下眼睛吧。”
  曲瀲懨懨地點頭。
  等她穿戴妥當,仰著臉讓細心的碧夏用雞蛋給她敷眼睛時,便見曲沁過來了。
  “這是怎麼了?”曲沁驚訝地問道,見妹妹眼眶有些紅,不禁蹙起眉頭。
  曲瀲不想她擔心,便搪塞道:“昨晚有些熱,我睡不著。”
  曲沁沒有多想,以為她是苦夏,便對她道:“稍會用完早膳就出發了,趁著清晨氣溫沒那麼熱出發剛好,你也準備一下,別喝那麼多水,省得在路上不方便。”
  叮囑完了妹妹,又忙去讓人擺早膳。
  曲瀲敷了會兒眼睛,就著銅鏡看罷,發現紅腫消退了許多。年輕就是本錢,她現在才十二歲,正是水嫩嫩的小蘿莉一枚,就算通宵不眠,也不過是眼睛紅腫一些,並未有黑眼圈這種東西,還是很好處理的。
  檢查了沒什麼異樣,曲瀲便起身出了臥室。
  等姐妹倆一起用完早膳後,她們便往嘉善堂行去,去和駱老夫人會合,一起出發去駱府位於京郊的莊子。
  駱四老爺夫妻已經來了,讓曲瀲驚訝的是,除了駱家未出閣的姐妹們,少爺中還有駱承正、駱承風也在,正陪著駱老夫人說話,看情況,似乎他們也會跟著去莊子。駱承正和駱槿皆是駱四夫人所出,在駱家的地位僅次於長房的幾個嫡出的兄弟,駱老夫人對這兄妹倆也極是看重。
  曲瀲雖不知道什麼情況,不過仍是低眉斂目地跟在姐姐身邊,如同以往般並不出風頭。
  駱承風忍不住往那兒看了一眼,發現根本沒看到曲瀲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一條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然後便聽到有人的聲音響起:“七弟,看什麼?”
  駱承風見是駱承正,懨懨地道:“沒什麼。”
  駱承正也往曲家姐妹那兒看了一眼,如何不曉得這位堂弟的心思,心裡不禁嗤笑了下,正欲說什麼時,見父母扶著駱老夫人要出發了,便住了嘴。
  曲瀲和駱家姐妹同乘一輛馬車,駱槿和曲沁、駱四夫人一起陪駱老夫人同坐一輛車。剛上了馬車,曲瀲便被駱櫻叫著坐到她身邊。駱家其他姐妹們見狀,便各自找了位置來坐,駱林和駱杪便坐到她們對面。
  駱櫻顯得十分興奮,一邊和曲瀲嘰嘰喳喳地說著去年夏天在莊子裡的事情,一邊掀著簾子往外看,然後又可惜父母兄長不能過去之類的。
  駱林聽得眉頭跳了跳,看了用扇子半掩著臉的曲瀲,眯了眯眼睛,說道:“上回就聽櫻妹妹說祖母今年會去莊子,沒想到還真被你猜對了。”
  這帶些奉承的話讓駱櫻聽得眉開眼笑,微抬著下巴,一臉驕傲的模樣。
  駱林打開了話題,便又順其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了曲瀲昨日進宮之事。
  因為曲瀲的原因而推遲了去莊子的日期,駱家的人自然會打聽原因,得知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要帶曲瀲進宮給太后請安時,駱家幾房都很是受到震動,連駱櫻這個天之嬌女都隱隱有些羡慕。
  駱櫻雖是侯府受寵的姑娘,可是她長這般大,還沒有進過宮,更不用說駱林這些身份不如駱櫻的了。想來駱府的姐妹中,唯有如今已是安國公府大少奶奶的駱柯進過宮。
  所以,曲瀲竟然能進宮之事,自然讓駱家的姐妹羡慕不已,今兒見到她,都想問問她進宮的事情。
  曲瀲見駱家姐妹神色雖然都有收斂,但皆是些小姑娘,或多或少地表現出好奇,自也不隱瞞,將自己進宮之事簡單地說了一遍,不帶個人色彩地敘述。
  不過這仍是讓駱家姐妹們聽得很是認真,特別是當聽到曲瀲還見了襄夷公主和她一起逛了御花園時,駱林羡慕地道:“聽說襄夷公主是中宮所出的公主,深得皇上喜愛,在宮中風頭無兩,和靖遠侯府的小姐感情極好。”
  “那有什麼,靖遠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襄夷公主自是親近外家罷了。”駱櫻不以為意地道。
  駱林瞥了她一眼,又道:“靖遠侯府雖是外戚,不過這些年來行事頗為低調,只可惜靖遠侯世子自幼體弱多病,若是……怕到時候靖遠侯府便會斷了嗣子,只能從旁支那兒過繼了。不過想來有皇后娘娘在,靖遠侯府自也不差。”
  駱櫻嘟著嘴道:“那又和我們沒關係。”
  駱林差點氣竭,駱櫻不是笨人,但被長輩們寵得嬌縱了些,大多時候都有長輩們為她安排好,她便懶得動腦子,生生憋成了個蠢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駱林沒再吭聲了,同馬車裡的其他幾個駱家姐妹都是幾房庶出的,在嫡出的姐妹們面前素來有些怯懦,自也不會主動開口,於是馬車裡便安靜下來。
  曲瀲用扇子半掩著嘴打了個哈欠,見她們不說話也樂得輕鬆,小姑娘們雖然聲音清清嫩嫩的,可是湊到一起嘰嘰喳喳的也會很聒噪,尤其她現在睡眠不足,根本提不起精神來應付,巴不得她們都乖乖的。
  太陽還未出來,清晨的天氣還算是清爽怡人,很是適合睡個懶覺,莫說曲瀲,就是駱家姐妹今兒也起得有些早,很快地也坐著靠著車廂的迎枕開始打瞌睡,一會兒後小姑娘們都漸漸地迷糊了。
  等馬車走了一半的路程時,曲瀲突然醒來,發現馬車竟然停了。
  她揉了下眼睛,以為是到莊子了,不想外面靜悄悄的,也沒有下人請她們下車的聲音,不禁掀起簾子往外看去,卻看到不遠處停著一群人,然後是一道清朗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正是去岐雲山遊玩打獵,離你們莊子極近。”
  “如此,臣便不打擾殿下了。”
  然後便聽到了馬蹄聲響起的聲音,一陣煙塵飛揚撲面,曲瀲忙放下車簾。
  等她放下車簾時,發現駱林和駱杪已經醒了,駱杪安靜地坐在那兒,看起來木訥呆板,倒是駱林早就機靈地去掀簾子往外看了,直到馬車再次動了起來後,方依依不捨地將簾子放下。
  駱林見曲瀲看向自己,朝她抿嘴一笑,雙眼微亮,說道:“方才好像遇到宮裡的貴人了。”
  曲瀲朝她點頭。
  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駱林不禁有些興奮,若是皇子去岐雲山遊玩打獵,想來定會有勳貴府的公子隨行,也不知他們到時會不會經過莊子……
  “做什麼?吵死了……”駱櫻揉著眼睛醒來,抱怨了一句,在曲瀲伸手攬住她時,將臉往曲瀲懷裡一拱,又繼續睡死過去。
  駱林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朝曲瀲露出一個“辛苦了”的表情。
  曲瀲笑了笑,給駱櫻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到了巳時正,終於到了駱家位於岐雲山下的莊子。
  此時太陽已經升到高空,炙烈的光線明晃晃地降下來,坐在馬車裡,感覺到就像坐在蒸籠一樣,熱得人汗流浹背,眾人皆是拿著扇子使勁兒地給自己扇著風,好減少些熱量。等婆子請她們下車時,姑娘們都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剛下車時,便感覺到一陣涼風撲面,讓人精神一振,仿佛連心中的躁熱都去了幾分。
  莊子中的管事早已得到了消息,待主子過來後,已將一切準備好,待曲瀲她們到時,便被迎乾淨整治的廂房裡洗漱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喝了冰鎮的酸梅湯解暑,還有豐富的農家野菜,都是以夏日開胃為主。
  一起用過午膳後,曲瀲便和姐姐一起回了她們所居的院子,說了會兒話,便去睡了個午覺。
  午覺起來,曲瀲被足了睡眠,精神飽滿,小臉也粉嫩嫩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還有心情拿了藤條編織、紅絨布壓邊的針線筐過來,做起了針線活。
  曲沁走進來,見妹妹做的那個青蓮色底的荷包,不禁抿嘴一笑。
  曲瀲原本的好心情在姐姐別有深意的笑容中有些變壞了,嘟著嘴道:“這是給湙弟做的。湙弟這次沒有跟來,也不知道他在京裡熱不熱,還有娘……”說著,她有些低落。
  駱老夫人原本也讓人叫了曲湙的,但曲湙覺得留季氏一人在京城不好,且他還要讀書,便拒絕了。而季氏一個守寡的婦人,一般若是無重大的事情不會出門,寧願整天待在小佛堂裡燒香拜佛。
  曲沁攬著她道:“沒事,等從莊子回京,咱們就回家去。”
  曲瀲聽後又高興起來,想起早上馬車中途停下來的事情,忙道:“姐姐,今兒早上遇到誰啊?我聽到四舅舅的聲音,叫那人殿下,可是哪位皇子?”
  “是大皇子。”曲沁答道,微蹙著眉。
  曲瀲哦了一聲,窺著她的神色,見她先是蹙眉,後又恢復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便知她根本沒將大皇子放在心上,便松了口氣。想來上輩子姐姐是做皇子妃的,自是與已經迎娶了皇子妃的大皇子無關了。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已經娶皇子妃,三皇子雖然未娶妃,但聽說今年春時皇上已經給他選了皇子妃,待明年便會娶進門。除了這三個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同年齡,今年皆是十六歲,七皇子十五歲,只有這三個皇子的年齡最是合適。
  所以可以肯定,姐姐上輩子應該嫁的是這三個皇子之中的一個,也不知道是怎麼嫁的,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不過可以想像,這過程定然不會太美妙。
  曲瀲窺著她,心裡雖有諸多猜測,也不敢去揭她的傷疤,只得按捺住。
  來到莊子後,果然感覺涼爽了許多,更讓曲瀲這些姑娘們高興的是,在莊子裡不用每日跟著陳娘子讀書,只要稟了老夫人,她們便可在莊子裡自由地安排時間玩耍,駱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幾乎在莊子裡玩野了。
  這日,駱櫻提議著一起去遊湖划船摘蓮蓬,其他人自然是紛紛回應了,便去稟了駱老夫人。
  駱老夫人聽了,笑著道:“你們這群猴子,可別玩得野了,待回京你們母親都要生氣。”然後又吩咐年紀大些的駱槿和曲沁照看好妹妹們,“帶多點人,別像沁兒一樣不小心落水生病。”
  “沒事,如今天氣熱,就算落了水,也不會輕易得病的。”駱櫻笑嘻嘻地說,若不是有大人們看著,她都打算下水去玩水了。想到這裡,她眼珠子轉了轉,不由往曲瀲看去,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一群姑娘們便熱熱鬧鬧地去了莊子裡的那面湖划船。
  曲瀲和駱櫻同坐一艘小船,每條船上都安排了兩個會水性的婆子跟著,小船中的竹桌椅上放著裝點心的攢盒和水果飲料,安排得極為妥貼,駱櫻看罷,忍不住誇獎道:“還是沁表姐細心,總是安排得這般細緻。”
  曲瀲聽人誇獎自己姐姐,自然也高興,目光不由往另一條船的駱槿看去,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心裡不禁搖搖頭。
  兩人如今同樣在駱老夫人身邊伺候,自然無形間便有了比較,只是無論從模樣、氣度、談吐、手段,都是曲沁略勝一籌,讓駱槿漸漸地生起了一股不服氣,總想要和曲沁爭個高下。可惜曲沁總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讓她心裡著實氣悶。
  就在她又再次為曲沁輕易地得了姐妹們的稱讚而暗暗氣惱時,卻見湖邊有丫鬟在那裡揮著手,駱槿眯眼看去,發現是曲沁房裡伺候的丫鬟,叫的應該是她了。
  曲沁見罷,便讓人劃了一條船過來,對駱槿道:“想來是有什麼事情,我過去瞧瞧,這裡就就勞煩槿表妹照看一二了。”
  “知道了,交給我吧。”駱槿淡淡地道。
  曲沁又交待了隨行的幾位嬤嬤幾聲,便上了另一條小船,往岸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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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曲瀲自然也看到自家姐姐離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忙探頭望去。
  遠遠地,便見姐姐上了岸後,站在青柳之下,紅棠走到她身邊,和她說了幾句話,然後她便離開了,而且腳步看著有些急促。這讓曲瀲忍不住心下琢磨,莫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如此一想,曲瀲也有些坐不住了。
  “阿櫻,我姐姐那邊好像有什麼事情,挺急的,我去瞧瞧。”曲瀲拉著正趴在船沿邊、指揮著划船的婆子劃到荷葉深處讓她好摘蓮蓬的駱櫻。
  駱櫻正玩興大發,聽罷奇怪地扭頭看去,發現曲沁確實不在了,只有駱槿一人在船上。她是個喜歡湊熱鬧的,興致勃勃地道:“要不要我幫忙?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曲瀲笑容很柔美,“許是我家裡那邊有什麼事情,你去了反而不方便。”
  駱櫻聽後,只得作罷,讓划船的婆子先前船劃到岸邊,將曲瀲送到岸上去,順便還和曲瀲保證會多摘些荷葉回去,嫩的荷葉曬乾了做荷葉茶喝,老的用來做荷葉雞和荷葉飯之類的。
  等曲瀲走後,駱櫻讓婆子將船劃到湖的正中央,駱林她們幾個都端莊地坐在船中的竹椅上,四處看著,看到開得正好的夏荷,便讓丫鬟去摘,然後兜在懷裡。
  見駱櫻坐的小船過來,卻不見素來和她焦不離孟的曲瀲,不禁愣了下,轉頭四顧問道:“櫻妹妹,瀲表妹呢?”
  “哦,這個啊,她有事,和沁表姐先走了。”駱櫻漫不經心地道,突然哎呀了一聲,指著不遠處的一片荷葉道:“那幾片荷葉看著很是生嫩,快過去摘來……算了,我自己去摘。”說罷,便挽了袖子。
  兩個划船的婆子只得將船劃過去,翠屏忙拉住駱櫻的袖子,軟聲勸道:“姑娘小心一些,湖水深著,若是落了水可要嗆著了。”
  “沒事,這會兒天氣熱……”
  嘟嘟嚷嚷間,船又劃走了。
  駱林氣得心裡直罵蠢貨,卻又對駱櫻羡慕之極。本就是侯府長房嫡女,且還是象徵吉祥的龍鳳胎中的姑娘,原以為以前眼光不好,帶了個沒用的跟班在身邊,誰知跟班翻身成了鎮國公世子的未婚妻,若是那曲瀲知恩圖報,將來拉上駱櫻一把,駱櫻這輩子只會越過越好,萬事不愁。
  同樣都是駱家的女孩子,為何她就是這般的好運呢?而她千萬謀劃,卻只是自取其辱。
  “林姐姐……”駱柳小心地喚了聲。
  駱林勉強地笑了下,用帕子擦擦臉,便吩咐划船的婆子道:“這太陽越發的大了,我不耐煩在這兒,先回岸上的涼亭坐會兒。柳妹妹呢?”
  駱柳乖巧地道:“我和林姐姐一起。”
  聽罷,划船的婆子便將船往岸上劃去。
  駱槿見姐妹幾個不是躲著就是散慢地看著,只有駱櫻一個人玩得瘋了,哪裡還有先前熱鬧的氣氛,心裡有些抑鬱,索性也不玩了,讓婆子將船劃到岸邊去。
  曲瀲不知道自己走後駱家姐妹的興致很快敗掉,她提著裙擺,快步往居住的院子行去,便見到站在月亮門處的碧秋。
  “姑娘。”碧秋見到她,忙上前來,同她說道:“二姑娘剛才回來了,先前徐管事讓人帶了個中年文士過來,說是姓葉,老爺還在時是跟在老爺身邊的幕僚先生。”
  碧春、碧夏、碧秋、碧冬四個丫鬟,其中碧秋是四個丫鬟中長得最是平凡,是她放在屋子裡專門盯著姐姐的。只要姐姐有什麼異常之處,便可提前得知,也好有什麼準備。自從知道姐姐是重生的後,曲瀲便多了個心眼,讓碧秋平時沒事時多注意一下,她覺得姐姐在對自己的婚事上定然有什麼計畫,就怕她重活一世有些想不開,所以讓人盯著,如此也好挖掘出更多的秘密。
  所以,現在聽到碧秋的話,曲瀲便覺得幸好自己早有準備。
  曲瀲將碧秋打發了後,便往廳堂行去。
  紅棠就站在廳堂外面的臺階下候著,見她過來時正要上前請安。
  曲瀲朝她擺了擺手,便走過去,原想要走進廳堂的,卻在槅扇前停住了。
  因為她正聽到姐姐的那句話:“……說清楚一些,當年是怎麼回事?我爹是如何去的?”
  難道姐姐讓徐山將葉長青叫過來就是為了詢問清楚當年父親去世時的事情?其實當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的,只是那時候她年紀小,身體抵抗力差,恰逢倒楣地大病一場,在床上躺著病得糊裡糊塗時,聽說父親受傷讓人抬回來了,便撐著去看了一回,還記得當時那室內都是血腥味,讓她實在是受不住,直接吐了,人更懵了,看人都是重樣的,後來奶娘在父親的呵斥中,強行將她抱走……
  然後是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不敢欺瞞二姑娘,當年曲大人巡視農桑時,在宣同府外遇到一股流民搶劫傷人,卻不想被流民所搶之人原來是鎮國公,曲大人情急之下,便帶著隨從過去救人,誰知暗地裡還躲著流民,從背後偷襲鎮國公,曲大人拉了鎮國公一把,卻代他承了那一擊,受了重傷……”
  這話倒是和當日淑宜大長公主過府時鎮國公所說的一樣,他們父親確實是鎮國公的救命恩人。
  “後來呢?兩家的婚約又是如何定下來的?你可有親眼所見?”曲沁的聲音響起,聲音有些冷清。
  葉長青道:“這是自然。曲大人受傷,在下也是心急如焚,擔心他的傷勢,一直陪在床前左右。當時鎮國公和世子也在,大夫說曲大人傷得太重,又沒有及時送去醫治,怕是拖不了幾日……卻不想這時侯,四姑娘過來了。”
  “妹妹?”
  “在下記得,四姑娘當時才四歲,那陣子身體不適,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曲大人憂心壞了。曲大人受傷回府時,她被奶娘抱過來,臉蛋燒得紅通通的,進了門時馬上便嘔吐起來,人都糊塗了,對著鎮國公叫爹,差點摔在鎮國公世子身上,還是那世子抱住她。奶娘要抱四姑娘走時,世子竟然不讓,模樣兒很是倔強。”
  葉長青說到這裡,沉默了下,又道:“四姑娘被房裡的血腥味沖得不舒服,最後曲大人讓奶娘將她抱下去。她又轉頭朝鎮國公叫爹,當時曲大人躺在床上,看到這情景時,面上十分不忍。”
  曲沁隔著屏風,狐疑地看著屏風後的人影。
  “鎮國公也聽了大夫的話,知道曲大人命不久矣,極是愧疚,見曲大人十分憐惜四姑娘,便對曲大人道,想和曲大人結成兒女親家。當時曲大人聽了並未應下,而是說他有兩個女兒,一個七歲,一個四歲,七歲的女兒母族是平陽侯府,四歲的女兒是繼妻所出,問鎮國公想要結的兒女親是哪個女兒?”
  聽到這裡,曲瀲和曲沁都明白,素來定兒女親,若是年紀相當,便都是先定下姐姐,妹妹反在其次。當時曲瑋的話,便是點明鎮國公,兩個女兒不是同個妻子所出,外家自也不一樣,若是他身死,女兒除了曲家外,還要仰仗外家多拂照一二,外家也是一門助力。就怕這門兒女親結得不明不白,未來讓人拿它來說事。
  上輩子便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曲沁依然清楚地記得便有人拿這事情來想攪胡了妹妹和紀凜的親事,只說若是按正常情況,當時應該是姐姐和紀凜定親才對,怎麼反而是妹妹居上。鎮國公夫人甚至還一度拿這事情來說他們曲家行事不地道,人選都沒有好好定下,污蔑曲家不敬鎮國公府,差點便借著這由頭想退了這門親事。
  曲沁牙銀暗咬,心裡憤恨上輩子鎮國公做事不靠譜,由著妻子胡攪蠻纏,差點鬧得兩家退親。不過此時聽了葉長青的話,由衷地覺得父親做事還是穩妥的,不穩妥的是鎮國公,也不知道他一個堂堂大男人,如何將妻子縱成這般無理取鬧的貨色。
  “鎮國公當時沒說話,卻是鎮國公世子說,他只要剛才那個妹妹,鎮國公方才答應了給世子定下四姑娘。”
  曲沁聽罷,終於松了口氣。
  果然和紀凜定下婚約的是妹妹而不是自己,上輩子她也曾懷疑過當時父親定的是誰,紀凜在她心中就是妹夫,若是真像他們說的,應該和紀凜定親的是自己,她心裡實在是彆扭。
  葉長青抬眼窺了屏風後的人影,自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不過從先前聽她娓娓道來,又從徐山那兒得知這位二姑娘的行事,便知道是個聰慧能幹的,若是男兒,將來成就怕是不比其父差。
  他想起曲大人去世之前和他說過的話,曲大人說大女兒自幼聰敏能幹,外家又是平陽侯府,有駱老夫人疼愛,縱使他不在了,也不會有人敢欺她,將來有平陽侯府相護,定能尋一樁不錯的良緣。
  他擔心的是小女兒。
  小女兒柔柔弱弱的,和他也不親近,看著就是個清冷的性子,甚至對父親有些畏縮恐懼,曾一度在夢裡哭醒過來,醒後又懵懵木木的,著實讓人心疼。他擔心繼妻性子軟弱,無法護持小女兒,小女兒又和繼妻的容貌頗為相似,甚至略勝一籌,顏色太好的姑娘容易招罪,將來誰能護持她?所以方才會讓鎮國公表態,給小女兒和鎮國公世子定親。
  這話他也不好說出來,就怕這位曲二姑娘以為父親偏袒妹妹,若讓她們姐妹不和便是大罪了。
  過了會兒,屏風後方傳來聲音,“這次辛苦葉先生了,讓您走這一趟。想必徐管事已和先生說明了小女子的意思了吧?先生何意?”
  葉長青略略思索,方道:“二姑娘,曲大人對在下有知遇之恩,他去世之前卻不願意隨便安排在下的去處。所以,在下須得考核一下曲少爺,若是曲少爺能通過考核,在下自然願意留在曲少爺身邊助他一二。”
  “這是應該的,那就多謝先生了。”曲沁欣喜地道,“如今我們姐妹倆住在莊子裡不方便,弟弟年紀又小,只能勞煩先生和徐管事先回京城,我會讓徐管事給您安排住處。”
  “就有勞二姑娘了。”
  外面的曲瀲慌忙避開,等葉長青離開後,方走進廳堂。
  “姐姐。”
  “阿瀲?”曲沁有些驚訝地從屏風後走出來,“你怎麼在這裡?”
  曲瀲瞅著她,“剛才我見你離開,以為出了什麼事便過來瞧瞧,沒想到……”她低頭踢了踢桌腳,嘟嚷道:“沒想到會聽到你和葉先生的話。”
  曲沁歎了口氣,摸摸妹妹的臉,失落地道:“我們爹是個有擔當的人,若是他還在……”多好啊,那樣後來也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了。
  曲瀲心裡又泛起了那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後悔的情緒再次將她淹沒,讓她忍不住又落淚。
  曲沁也有些傷感,不過見妹妹哭成這樣,以為她是想到父親,拿了帕子給她擦臉,柔聲道:“別哭了,爹當年給你定下親事,也是為了你好,我有外祖母護著,沒人能欺負我,湙弟是個男孩,能自己拼博前程,唯有你……只要你以後和紀公子好好的,相信爹九泉之下便安心了。”
  曲瀲沒吭聲。
  過了一個時辰,駱櫻讓人抬了兩籮筐的荷葉過來,她笑嘻嘻地對曲瀲道:“一籮筐嫩荷葉曬乾了做荷葉茶,一籮筐老荷葉先晾好收著,等天氣涼了,做荷葉雞和荷葉飯吃都使得。”
  曲瀲看了眼,朝她點頭。
  過了兩天,曲瀲的心情才好一些,然後她去翻了箱籠,將被丟在箱籠底下的一個檀木匣子捧了出來,打開匣子,拿起裡面那塊血玉,琢磨著打個什麼顏色的絡子配它好。
  不過曲瀲還沒有選好打什麼顏色的絡子和血玉相配時,便被駱櫻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打斷了。
  駱櫻興奮地拉著她道:“阿瀲,聽說大皇子在岐雲山那邊打獵,好多人都去了,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也在呢,約了哥哥他們,咱們也去瞧瞧。”
  曲瀲聽到紀凜也在,心跳快了幾拍,然後又有些迷惑:“瞧?”
  “哎呀,就是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唄,咱們不上山,就在岐雲山腳下逛逛就行了。”駱櫻拉著她,“走,咱們去祖母那兒,同她老人家說一聲。”
  曲瀲慌忙中隨便抓桌上的東西,便被她拉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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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曲沁正好從房裡出來,瞧見兩個小姑娘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忙叫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駱櫻回頭笑嘻嘻地道:“沁表姐,我們去祖母那兒。”
  曲沁失笑,這才瞧清楚根本就是駱櫻拽著文雅柔弱的妹妹往前跑,妹妹似乎還手忙腳亂地將手中抓著的東西往袖兜裡塞,看著著實好笑。她走了過來,說道:“既是如此,我也和你們一起過去罷。”
  駱櫻一聽,表情微滯,就怕曲沁到時候會斥她胡鬧,然後不讓她們出去。老實說,她覺得曲沁能讓外祖母這般疼愛也不是沒原因的,光是心性氣度還有手段就不是她們所能及得上的,她長這麼大,也只在大姐姐駱柯那裡承受過這種壓力,若是她不允許自己和曲瀲玩,恐怕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和曲瀲混在一起了。
  所以對曲沁,她還是頗為規矩,不會太在她面前放肆。
  “那、那好吧。”
  曲瀲見駱櫻苦巴著張臉,朝她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三人很快便到了駱老夫人所居的正院,老夫人此時正在安息室裡笑看著丫鬟們抹牌逗樂,見三個姑娘過來,很是歡喜,笑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駱櫻先是覷了曲沁一眼,方才道:“祖母,今兒天氣看著不錯,我們想去外面看看,我聽佃戶家的小丫頭說,咱們家在岐雲山的小農莊旁的那個桑葚園裡的桑葚果都熟透了,想去摘些來孝敬祖母。祖母,您說好不好嘛?”
  這種話老人家愛聽,最喜歡孫女的孝心了,當下笑呵呵地道:“既是如此,你們便去吧,不過可不准亂跑,也不要往山裡去,大皇子他們在山裡狩獵,那些動物到處亂躥,危險得緊。”
  駱櫻忙豎起手來保證自己最乖最聽話了,又拽著曲瀲笑呵呵地道:“我們只去摘桑葚,阿瀲和沁表姐也一起去,沁表姐最是穩妥的人了,有她盯著,我們絕對不頑皮的。”
  駱老夫人還是很相信曲沁的,望向曲沁。
  曲沁心裡有些啼笑皆非,此時如何不明白駱櫻打的是什麼主意,一來便搶先開口,讓外祖母以為她也同意了這事情,所以這會兒才會答應讓她們去岐雲山下玩。不過想到先前得到的消息,曲沁倒也不反對。
  “外祖母放心,我會看好兩個妹妹的。”
  駱老夫人笑著點頭,便吩咐人去給她們準備車馬,想起剩下幾個孫女,又道:“阿櫻不叫上你幾個姐妹?”
  駱櫻根本不想和那些鬥雞眼似的姐妹們一起出去好不好?所以當下便道:“天氣熱,槿姐姐她們可不耐煩出門,我怕熱到了她們,所以就不叫了,到時候我們多摘一些桑葚,分給姐妹們嘗嘗。等哪天天氣涼爽一些,再和姐妹們一起去那邊玩。”
  駱老夫人聽罷,笑著點點頭。
  得了駱老夫人的同意,曲瀲姐妹和駱櫻便一起出門了。
  乘坐馬車到岐雲山腳下的小農莊那兒,需要半個時辰左右時間。
  到了地方,曲瀲三人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遮陽的帷帽戴上,一起下了馬車。
  放眼望去,便見到岐雲山腳下專門種桑葚的園子,桑葚園子不遠處便是通往岐雲山上的道路,四處皆種著高矮不一的樹木,將岐雲山裡的情況掩映住,教山下的人無法窺探上面的情況,不過卻可以聽到山裡不時地有些異樣的聲響遠遠地傳來。
  這岐雲山本就不是專門狩獵之地,不過是距離京城較近,時常有些王公子弟過來遊玩打獵,讓一些住在岐雲山下的獵戶專門放養了些動物在山裡罷了,並沒有什麼猛獸,也算不得危險。
  駱櫻使勁兒地探頭,自然什麼也沒看到,頓時洩氣地想要咬帕子。
  曲瀲本主就有所猜測,如今再見她那失望之極的模樣,心裡不禁好笑之極,拉著她道:“行了,既然是來摘桑葚的,就親自去摘一些吧。如果摘得多了,還可以釀些桑葚酒。”
  駱櫻蔫蔫地應了。
  自有管事嬤嬤去和打理桑葚園的佃農們交涉,等她們進桑葚園時,丫鬟婆子們早就在桑葚園中清理出一處濃蔭的落腳歇息之地,擺上帶來的點心清水,讓她們累了可以去歇息。
  曲沁坐在歇息處,對兩人道:“我就不去摘了,省得沾了小蟲子過敏,你們兩個小心一些,注意那些小蟲子,別讓它們沾到身上。”
  曲瀲的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駱櫻卻興致勃勃地應了,拉著曲瀲便躥進桑林中。
  豔陽高照,不過桑園位於山腳下,倒是有山風時不時地吹過,地表的溫度也比山下清涼一些,並不怎麼熱。曲沁端著茶盞喝了會兒茶,見眼前山色不錯,桑葚園旁還有一條清澈的溪水,便起身去逛逛。
  曲瀲和駱櫻去摘了會兒桑葚,便有些無趣。
  她看了看,便到一棵樹下乘涼,將方才塞到袖子裡的東西拿出來,見是打絡子的幾根線,又看了看那塊血玉,神色有些莫測,終於低頭雙手靈活地打了根絡子。
  就在她打好絡子時,遠遠地聽到了駱櫻的聲音,忙將那塊血玉塞回袖子裡,抬頭便見駱櫻拎著個小籃子過來。
  “阿瀲,快過來,翠屏她們摘了些地莓,咱們去溪水那邊洗洗一起嘗嘗。”
  曲瀲見她興致勃勃的,自然應了聲好。
  待兩人在丫鬟的陪伴下一起去溪邊,卻見紅蕊在那兒。
  “紅蕊,你在這裡做什麼?”曲瀲問道:“姐姐呢?”
  紅蕊嚇了一跳,神色有些不自然,說道:“姑娘說難得出來一趟,便便去附近逛逛。”
  曲瀲狐疑地看她,見紅蕊低下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周遭,並沒有看出個什麼大概,便拉著駱櫻到溪水邊的一塊石板上去洗果子順便玩水。她自知這個姐姐自來有主意,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所以也不是很擔心。
  “哇,這水真的很涼爽。”駱櫻開心地道,拿了帕子在水中清洗,然後撩起帷帽上的羅紗,用沾濕的帕子覆在臉上,高興得直笑。
  這溪水很乾淨,溪水約莫半丈寬左右,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水草和水中的細沙石礫,曲瀲就著溪水洗了下手,溫溫涼涼的水確實讓人很舒服,若不是在外面,她都想脫了鞋襪下水去泡泡了。
  駱櫻卻真的這麼幹了,嚇得翠屏差點要飆淚。
  “阿瀲,你也一起泡泡。”駱櫻招呼曲瀲。
  曲瀲正要開口,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一陣馬嘶聲,翠屏已經要哭了,“姑娘,有人來了,一定是山上打獵的公子他們回來了!您還是快點穿好鞋襪,若是教人看到您這樣子,奴婢就活不成了……”
  駱櫻忙將鞋襪穿上,拉著曲瀲便蹦過去。
  她們回到桑葚園中,站在一片荊棘圍成的半人高圍牆前,望著通向岐雲山的路,很快便見到了十幾匹馬從山道那邊沖出來。
  “哎呀,是四哥、七哥他們。”駱櫻很快便認出了其中的兩人。
  曲瀲眼神也很好,同樣認出了這群人中一個穿著玄色勁裝的少年,他騎在一匹白色的駿馬上,望著遠方,迎面的風吹起他的頭髮和衣袍,屬於少年的身形纖瘦卻並不羸弱,穩穩地坐在馬背上,氣勢淩厲。
  當那人看過來時,曲瀲便扭頭避開,走到高大的桑葚之後。
  很快,她便聽到駱承正的聲音響起:“阿櫻,你怎麼在這裡?”
  “我和阿瀲她們過來摘桑葚,四哥、七哥,你們這是要回莊子了麼?”駱櫻好奇地問道。
  “不是,我們有些事情,大殿下還在山裡,我們等會兒還要上山。”駱承風溫和地說道。
  駱櫻頓時十分失望,“那好吧,你們去忙罷,我們稍會也要回莊子裡去。”
  馬蹄聲再次響起,很快便消失了。
  “阿瀲,你在哪裡?”
  聽到駱櫻的聲音,曲瀲才從桑葚後探出頭來,朝她道:“我在這裡呢。”邊說邊往外頭看去,見到那些騎士絕塵而去,方松了口氣。
  駱櫻走過來抱怨道:“你怎麼躲起來了?剛才我還見到鎮國公世子呢,難道你不想見見他?”
  曲瀲低頭故作忙碌地摘桑葚,沒答理她的話。
  駱櫻以為她在害羞,嗤笑了下倒也沒再說什麼,剛才的人很多,駱承正他們過來和她說話也因為他們是兄妹,其他人隔得很遠,並未過來。所以就算曲瀲也在,怕紀凜也不好過來,心裡不免為曲瀲可惜,好不容易能見一面,卻因為地點不對,兩人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見面說話。
  曲瀲沒有答話,而是看了下自己手指上沾到的桑葚汁,紅色的汁水沾在白嫩嫩的手指上,有點兒笨乎乎的樣子,讓她看了有點想笑。可見剛才情急之下,用的勁兒有些大,將桑葚都弄破了,沾了些汁在上面。
  很快便有婆子過來說道:“兩位姑娘,已經摘了幾籃子了,可還要摘?”
  駱櫻本就不是來摘桑葚的,見這裡看不到什麼,自是不想再待了,當即便道:“不用了,讓人收拾一下,咱們回別莊。”說罷,便和曲瀲回濃蔭處歇息喝杯水解渴。
  駱櫻剛喝了杯水,突然反應過來,“沁表姐呢?還沒回來?”
  曲瀲心中一跳,她不覺得自己姐姐是個魯莽之人,所以定然是有什麼事情,當即忙站起身來往四周看去,不想正好看到一道人影沿著溪邊往這兒行來,等在那兒的紅蕊忙迎過去,然後主僕倆一起回來。
  曲沁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汗水打濕了她的鬢髮,見丫鬟們正在收拾,便笑道:“抱歉,剛才見周圍的環境不錯,便走得遠了。”
  駱櫻笑道:“沁表姐若是喜歡,下次咱們再來玩。”
  曲瀲沒說話,而是瞄了眼曲沁的鞋子,發現那鞋尖處沾了些污泥,而且裙擺處還有一些暗紅的痕跡,倒是有些像血跡,讓她心中又是一跳,不由看向她的臉。
  曲沁轉頭,見妹妹一雙清亮的眼睛盈盈望來,朝她微微一笑。
  丫鬟們收拾好東西正準備走時,突然發現天邊一團烏雲飄過來,很快地天色便陰了。
  “哎呀,就要下雨了。”紅蕊驚聲道:“這夏天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聲勢浩大,怕是無法趕回莊子裡去。”
  曲沁笑道:“不要緊,先去那邊的小農莊等雨停再回去。”她指著距離桑葚園不遠處的一處面積並不大的農莊,這也是平陽侯府建在這兒的莊子。
  隨著狂風四起,眾人自然都點頭同意,丫鬟婆子們忙送三個小姐上馬車,將馬車趕到小農莊。
  剛到小農莊,雨便下了,劈哩叭啦的雨聲啪打著屋簷,浩大的聲勢讓人心驚肉跳。
  三人只是被剛降的幾滴雨微微打濕了臉,倒是沒有淋到雨,不過外面的聲勢仍是讓駱櫻和曲沁的臉色有些發白,曲瀲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指揮著莊子裡的小丫頭送上溫水,招呼兩人過來梳洗一下。
  “姑娘,廚房裡煮了甜湯,你們可要用一些?”紅蕊過來請示道。
  “這雨不知道會下多久,就用些墊墊肚子罷。”曲沁吩咐道。
  紅蕊應聲下去了,一會兒後帶著兩個小丫頭拎著食盒過來。
  梳洗過後,又坐在乾淨整潔的房間裡,身邊有著認識的姐妹們,眾人的心情很快又恢復過來,駱櫻還讓人將先前摘的地莓和桑葚洗乾淨送過來和姐妹們一起嘗嘗。
  正說笑著,一名管事婆子冒著雨過來,稟報道:“姑娘,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來此避雨,正在廳堂那邊。”
  曲沁一聽,忙道:“可是淋濕了?”
  曲瀲正撚著一顆桑葚要吃,聽罷便頓住了。
  駱櫻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管事嬤嬤。
  “都淋濕了,奴婢正讓人收拾間廂房讓他們去梳洗呢。”管事嬤嬤也知道兩人的身份,早就殷勤地讓人去安排了。
  曲沁聽罷點點頭,說道:“先送些熱水和乾淨的衣物過去,等他們梳洗完後,再送些吃食過去。”她又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空,“讓人好生伺候兩位公子。”
  管事嬤嬤應了聲,忙又冒雨過去安排了。
  見管事嬤嬤下去,駱櫻便奇怪地道:“怎麼只有他們?難道四哥和七哥都沒跟著一起?剛才看他們那麼多人,也不知道去幹什麼,難道還沒有回來?”
  曲沁剛才不在,並不知道這回事,忍不住看向妹妹,微微蹙起眉頭來,心裡有些擔心。
  曲瀲笑道:“許是他們先回來,卻不想會下雨,也不知道在山裡的那些人會如何。”
  駱櫻聽了一樂,笑道:“怕是都要淋成落湯雞啦。”
  周圍的人聽得都是一樂,想到那群平時注重儀容的王孫公子都淋成落湯雞,委實可笑。只有曲沁沒笑,臉色變了變,忍不住又望向外面的天空,開始變得有些心不在蔫。
  雨一直下了半個時辰,終於從大雨變成了小雨,可能再下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停了。
  “阿瀲!”曲沁突然對正和落櫻手談的妹妹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和我一起出去一趟。”見駱櫻看過來,對她笑道:“櫻表妹,我們去去就來。”
  駱櫻先是有些奇怪,然後想到了什麼,笑嘻嘻地道:“沁表姐你們儘管去,我就在這兒等你回來。”
  曲沁見她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心裡有些好笑,不過也覺得這姑娘好忽悠,如此更好。
  曲瀲不知道姐姐要幹什麼,不過仍是乖乖地跟著去了。
  出了門,一陣細雨飄灑過來,涼涼地撲到臉上,驅散了這個夏日的躁熱。
  下雨的天空陰沉沉的,周遭地面一片濕嗒嗒,讓人的心裡也變得有些不好。
  “姐姐,去哪裡?”曲瀲問道,注意到姐姐只帶了紅蕊一個丫鬟。
  曲沁朝她笑了下,輕聲道:“咱們去找甯王世子和紀公子。”
  曲瀲心裡更奇怪了,直覺姐姐有什麼事情,不過見她臉上有些憂慮,也不好問,便跟著她往客院行去。
  穿過廊院,到了農莊前院,紅蕊便道:“姑娘,甯王世子和紀公子在那兒。”指著其中一間廂房。
  曲沁點了點頭,對紅蕊道:“你去將那邊伺候的小丫頭叫出來。”
  紅蕊應聲而去,很快便見一名十歲左右的黑膚小丫頭過來了,原是莊子裡廚娘的女兒,因今兒下雨,他們來得突然,人手不夠,所以便讓這小丫頭到前院這兒伺候。
  “兩位公子在做什麼?”曲沁問道。
  “正在手談。”小丫頭答道。
  曲沁點頭,讓她進去通報一聲。
  很快地,小丫頭便過來回話了,甯王世子請她們到廳堂相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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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40:54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到了廳堂時,便見紀凜親自迎了出來,甯王世子周琅百無聊賴一般地跟在後頭,看到曲瀲時,還朝紀凜使了個促狹的眼神。
  曲家姐妹一看,如何不知道這廝誤會了。
  曲瀲心裡有氣,差點想要瞪他一眼,只是此時紀凜已經走過來,雙眼緊緊地盯著她,仿佛要在她臉上盯出朵花來似的,讓她心裡氣惱不是,無力也不是,最後決定就跟在姐姐身後,當作沒看到。
  “瀲妹妹……”
  紀凜有些忐忑地喚了聲,擔心她仍在生氣,心裡有些急。
  就算平時就算在皇上面前他也能對答如流、進退自如,可不知怎麼地,只要在她面前,見不得她一點兒惱怒,他心裡就像有只貓在抓一樣地急躁難受,心情都有些不受控制地起伏著。
  “甯王世子,紀公子。”曲沁當作沒看到紀凜的模樣,對著他們福了福身。
  周琅笑著道:“外面地濕,兩位姑娘還是先進來吧。”
  曲沁也不客氣,帶著妹妹進來。
  待紅蕊和碧春上了茶點後,周琅偷偷用手戳了下心不在蔫的紀凜,笑道:“不知曲姑娘有什麼事情?”他心裡已經認定了曲沁是帶妹妹來見紀凜的,正琢磨著稍會怎麼給這對未婚夫妻安排個兩人空間,讓他們解解相思之情。
  這幾日他和紀凜一起,如何感覺不到他的異常,不說他變臉時可怕的模樣,單說如今這正常的時候,仿佛有什麼事情讓他憂心忡忡,讓他一時間十分好奇。他一直以為這天下間沒有事情能難得到紀暄和,和紀凜混在一起,就算他比紀凜年長,腦袋沒紀凜的好使,也只有聽紀凜吩咐的份兒。
  所以,當紀凜變得患得患失時,周琅大為好奇,可惜無論他如何問,紀凜皆不可告訴他,讓他好生無趣。直到今日,遇到來桑葚園摘桑葚的平陽侯府的姑娘,得知曲姑娘也在,紀凜竟然冒著雨巴巴地過來時,周琅覺得自己明白了。
  紀凜定然是為了剛定親不久的未婚妻患得患失。
  這讓周琅著實驚奇,他沒想到原來世間還有人能讓世凜如此失態,所以當曲瀲過來時,周琅帶著看好戲的心情,親自去招待曲家兩個姑娘。
  “自是有事。”曲沁歎了口氣,直言不諱地道:“有件事情要請教世子,還望世子坦誠相告。”
  曲沁的話不在預料之中,周琅一時間愣住了,他看了眼紀凜,心裡琢磨了下,便對曲沁道:“曲二姑娘請隨在下來。”說罷,便起身走到外面回廊處。
  曲瀲見姐姐和周琅二話不說,便走到門外回廊處說話,從屋子裡往外看可以看到他們兩人,卻因為雨聲的干擾,聽不到他們說的話,頓時覺得她姐姐的事情非同小可,正琢磨著是什麼事情時,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叫了聲“瀲妹妹”。
  曲瀲身子一僵,然後深吸了口氣,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年。
  紀凜見她看過來,眼神瞬間變得欣喜,不過想到自己曾對她做的事情,又有些不安忐忑,忙起身來,朝她作了一揖,說道:“瀲妹妹,當時多有冒犯,請你莫要生氣。”他垂下眼,輕聲道:“若是以後再如此,瀲妹妹你儘管……”
  他嘴角噏動了下,然後一臉堅定道:“瀲妹妹,以後定然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請你相信我!”
  曲瀲見他給自己作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道:“你別這樣。”若是教人看到,還以為她得理不饒人,對未婚夫兇悍,竟然教他作揖陪禮。
  想著,下意識地往外看去,卻見周琅一臉詫異,沒有注意到這裡的事情。
  紀凜走過來,坐到她身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瀲妹妹,這幾日我心裡實在難受,自知做了過份的事情,一直想著如何補嘗你,只是……”他看著她柔美的臉,欲言又止。
  曲瀲原本被當時的事情弄得挺生氣的,不過都過了好幾天了,後來又聽了葉長青的話,得知這樁親事的由來,氣早就消得差不多,如今又見他誠心誠意地道歉,就算心裡還有很多疑惑,卻已經不生氣了。
  “我已經不生氣了。”曲瀲輕聲說,看了他一眼,心裡又想起了音容早已經模糊的父親。
  這輩子的父親的形象終於取代了上輩子的爸爸,讓她心甘情願地將他當成父親,對他給自己的安排,曲瀲心裡還是很感激的,若是可以,並不想辜負他的期望。
  “真的?”紀凜一臉欣喜地看著她。
  曲瀲見他雙眼明亮,清清澈澈地倒映著自己的面容,那歡喜的模樣怎麼看怎麼順眼,心裡不禁也有些欣喜,朝他抿嘴一笑,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到桌面上,輕聲道:“絡子我已經打好了,給你。”
  紀凜低頭,看到那塊血玉上的絡子,心裡終於確認她是真的不生氣了,頓時歡喜不已,激動之下,又拉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雙眼炙熱地盯著她。
  “咳!”
  一聲咳嗽響起,兩人同時縮回了手,轉頭看去,便見周琅和曲沁雙雙站在門口,讓兩人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曲瀲的臉皮厚些,很快便恢復了自然,一臉坦然地看著門口的兩人。
  沒辦法,上輩子更大尺度的事情都看過,此時和個小男生牽手,有什麼好害羞的?她就是這樣厚臉皮!
  周琅看了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少女,又看向有些害羞的少年,心裡不禁有些古怪,這是不是反過來了?
  見姐姐進來,曲瀲忙站起身,走到她身邊。
  曲沁有些心不在蔫地看了眼妹妹,說道:“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兩位了,稍會若是雨停,兩位公子再走。”
  又是客氣了一翻,曲沁方帶著妹妹離開。
  紀凜將她們送到門口,等她們走遠了,依然站在廊下看著。
  “行了,別看了,曲妹妹都走遠了,還看什麼?”周琅打趣道。
  紀凜沒理會他,直到曲瀲的身影消失,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回到廳堂,待兩人坐下後,周琅又繼續嘴賤地開始打趣了,“先前我還不相信,現在倒是相信了,沒想到你也有一天會被個小姑娘弄得心神不寧。原來我還以為你是個鐵打的呢,沒想到一個曲妹妹倒是成了你的軟肋了。”
  紀凜端起微涼的茶喝了一口,“那又如何?”十分地坦然。
  周琅被他坦然的態度弄得愣住了。
  “她縱是我的軟肋又如何?我護著她就是了!倒是你,以後甯王妃若想再給你定個未婚妻什麼的,可別再來找我出主意。”紀凜繼續道。
  “別啊!”周琅再也不敢嘴賤了,忙不迭地討好道:“暄和兄,別這樣,咱們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自該守望相助,若是你有什麼困難直說,我定然幫你,若是我有什麼困難,你自然也要幫我。”
  紀凜朝他微微一笑,笑得周琅一個哆嗦時,問道:“剛才沁姑娘來找你是何事?”
  “對了,正要和你說這事情呢。”周琅收起剛才戲謔的語氣,擰著眉道:“我不知她是何意,竟然向我問起明方大師……”
  紀凜愣了下,也蹙起眉頭來,說道:“莫不是先前明方大師負傷下山時,碰到沁姑娘了?沁姑娘怎麼會認識他……”他眉頭擰得更緊了,想不出曲沁是如何認識明方大師的。
  “對,我也奇怪呢,不過後來聽她說,明方大師救過她一命,她在山下撞見明方大師,心裡擔心,所以便過來問我了。”周琅輕鬆地道:“你也知道明方大師是得道高僧,去的地方很多,救過的人更不知凡幾,醫術又高明,指不定是在什麼時候救過她呢。”
  紀凜微微點頭,心裡卻仍是有些不太明白,他總覺得能勞得曲沁親自過來相詢,怕是沒這麼簡單吧?這位妻姐,紀凜對她的印象不好不壞,只覺得她行事頗有主張,胸有成竹,仿佛將很多事情都看得極透,讓曲瀲十分敬重她。
  ****
  曲沁不知道妹夫紀凜對自己的懷疑,她心裡尤在擔心明方大師。
  明方大師確實是她的救命恩人,不過是上輩子的救命恩人,所以她十分敬重明方大師為人,縱使這輩子機緣巧合之下,發現明方大師並非那樣慈悲的方外之人,仍是對他十分敬重,不忍苛責。所以先前發現他從岐雲山下來受了傷,親自給他尋找草藥給他敷藥。
  只是後來明方大師拒絕了她的好意走了,也不知道他傷得如何,想起上輩子明方大師和周琅的關係,方才會過來問周琅。剛才她不過是詐一詐周琅,沒想到明方大師和周琅竟然真的早就認識了。
  想來明方大師和皇室應該有什麼聯繫吧。
  回到廂房,便見駱櫻正無聊地撐著下巴趴在窗前看雨,見到她們回來,雙眼一亮,笑嘻嘻地道:“怎麼回來這麼早?這雨都還沒停呢。”
  曲瀲被她打趣得真想翻白眼,這姑娘簡直就是個傻白甜,很多時候不想動腦子,總將事情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駱櫻笑嘻嘻地看著曲瀲,纏著她東問西問,問的自然是她怎麼不和紀凜多處處之類的,曲瀲無奈地拿了塊點心塞她的嘴。
  過了半個時辰,雨終於停了,天空掛著一條彩虹,眾人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別莊。
  周琅和甯王世子過來辭行,感謝主人借地方給他們避雨,十分客氣。
  曲沁和駱櫻都知道周琅作為甯王世子能這般客氣,其實還是看在紀凜的面子上,所以也客氣地說了幾句話,然後便目送著兩人翻身上馬離開。
  紀凜坐在馬上,回頭看了眼曲瀲,眼裡有歡喜和不舍,終於拉起韁繩,策馬離開。
  曲瀲也和姐姐、駱櫻上了馬車離開。
  回到別莊時,已經傍晚了,天邊晚霞絢爛,整個天空都被煌煌赫赫的色澤染得通紅。
  三人先是去了駱老夫人那兒,將採摘的桑葚和地莓送過去,卻不想在駱老夫人這兒見到駱槿等駱家姐妹。
  “沁表姐和兩位妹妹去摘桑葚了?怎地也不叫上咱們姐妹幾個?”駱林捏著帕子,嬌嗔地道。
  曲沁和曲瀲含笑不語,由駱櫻打頭陣,“當時太陽大,我可是記得林姐姐你們說怕太陽曬黑了,不想出門,所以就不叫你們啦。不過你們放心,等過兩天,咱們還會去的,到時候林姐姐你們也一起去。”
  駱林臉皮有些僵硬,心裡著實惱怒,過兩天大皇子他們都不會來岐雲山了,還去做甚?她心裡疑心今兒駱櫻和曲家姐妹是趁機守在岐雲山腳下等大皇子一行人好露臉,可是駱老夫人在此卻開不了口,只能心裡暗暗惱怒。
  駱槿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想來沁表姐和瀲表妹、櫻妹妹也累了,先回去梳洗歇息吧。”
  駱老夫人也關切道:“是啊,你們沒有淋到雨吧?先前那雨下得真大,擔心你們三個傻姑娘沒輕重,淋了雨可怎麼辦喲。”
  “祖母,咱們才不傻呢,還給你帶了桑葚孝敬您。”駱櫻忙道。
  駱老夫人被哄得眉開眼笑,催促她們趕緊回去洗漱歇息。
  等三人離開後,駱槿等人也跟著起身告辭了。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駱槿見蹭到自己身邊的駱林,並未吭聲。
  駱林心中暗氣,面上卻笑盈盈地道:“也不知道今兒沁表姐和櫻妹妹在那邊有沒有見到什麼人,我聽小丫頭說下雨前四哥和七弟都回來過,後來又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們忙得怎麼樣,有沒有淋到雨。”
  駱槿悠然道:“這我可不知道了,不過若是當時他們在山裡,怕是會被淋到,就不知道山中可有什麼避雨之地。”
  駱林眼睛轉了轉,試探地道:“若是大皇子他們被雨淋了……”
  駱槿心中一緊,看了駱林一眼,並未吭聲。
  駱林回了房,在室內轉了轉圈子,叫來個小丫頭吩咐道:“你去前院看著,若是四少爺和七少爺回來,告訴我一聲。”
  待小丫頭領命下去後,駱林捏著帕子,神色有些陰沉不定。她就不信駱槿不會心動,而且大房和四房雖然都是嫡出,可是四房如何比得過要承爵的大房的尊榮,怕是四房也有什麼小打算吧。
  哼,駱櫻也不過是仗著自己投了個好胎罷了,駱槿也同是嫡出,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
  天色微微發暗,曲瀲洗了頭躺在榻上晾時,便聽到前院傳來喧嘩聲。
  碧秋進來,告訴曲瀲道:“姑娘,聽說兩位表少爺回來了,而且還帶了客人回來。”
  “客人?”曲瀲馬上想到誰,輕聲道:“你去瞧瞧是什麼客人,別湊太前去。”
  碧秋笑著應了聲,便出去了。
  過了一刻鐘左右,碧秋回來稟報道:“姑娘,表少爺帶回來的客人有大皇子和幾位勳貴公子。說是先前在山裡淋了雨,絆住了他們下山的時間,如今天也黑了,怕趕不回城,所以今兒在別莊借宿一晚。”
  曲瀲不由來了興趣,琢磨著這大皇子不知道是誰引過來的,莫不是平陽侯府真的想要大皇子側妃的位置不成?難不成是四舅舅的主意?是了,若是駱槿能成為大皇子的側妃,大皇子將來真能成事,駱槿就是皇妃了,四房自然不會輸長房了。
  想到這裡,曲瀲將頭髮往後一甩,對碧秋道:“你去找紅蕊,和她透露一聲。”
  紅蕊知道了,姐姐自然也知道了,屆時她應該知道怎麼做。
  她們姐妹倆只是來平陽侯府孝順駱老夫人的,平是侯府要做什麼和她們沒關係,曲瀲也不希望旁人來設計她們姐妹倆。
  做完這些事情,她便安心地爬上床睡覺了。
  可惜,駱櫻又精力旺盛地跑過來了。
  “阿瀲,別睡,今晚有好戲。”駱櫻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你想不想看戲?”
  “不想!”曲瀲誠實地搖頭,“我怕自己成了演戲的。”
  駱櫻滯了下,然後洩氣地道:“你一直都是這麼膽小,我來找你真是見鬼了!算了,咱們去抓螢火蟲吧,總不能辜負這大好的夜色。”
  這個倒是可以有,難得來別莊玩,又都是年輕的姐妹們,調皮一些也可以的。就像那句人不輕狂枉少年,駱老夫人也並不苛責她們,由著她們去玩,只要帶好僕婦,別出事就行了。
  曲瀲很快便穿戴好,想了想,又讓人去取了幾個透明紗絹紮的燈籠和孔明燈過來,到時候將螢火蟲放到孔明燈中,讓它飛上天那才好看。
  駱櫻好奇地道:“能放麼?會不會它們在燈裡就死了?”
  曲瀲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時候看情況啦。
  兩人準備好後,便去找曲沁,自然是想姐妹們一起去玩。
  曲沁此時已經換上了寢衣,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吧。記得別亂走,遇到什麼事情趕緊回來,千萬別往前院去。”
  曲瀲和駱櫻都知道她的意思,齊齊地應了,然後高高興興地帶著丫鬟婆子往莊子裡的那面荷花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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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41:07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夜色彌漫,回廊間早已點亮了燈籠,襯得夜色越發的黑沉。
  今晚的天色倒是不錯,天上星河璀璨,下弦月散發著朦朧的光暈,整個世界像披了一層薄紗般,極目所見,都是一片朦朧的夜色。
  曲瀲和駱櫻一起穿過回廊,遠遠地便看到那面她們時常來泛舟摘蓮花的湖,湖邊的草叢中和湖面上都可以看到小小的螢光一閃一閃地舞動著,和天上的星辰相輝映,十分美麗。
  她們今晚的運氣不錯,螢火蟲並不少,這些螢光在星河之下飛舞,將如水的夜色營造得如夢似幻般美麗。
  “兩位姑娘小心一些,這草叢中時常有隱藏著的小石子,可別被絆倒了。”引路的婆子討好地叮囑道。
  兩個婆子提著燈籠在前面開路,曲瀲手中也拿著一盞八寶燈,瑩瑩然的亮光照亮了腳下的路。一陣夜風吹來,送來舒爽的涼意,看著那在黑暗中飛舞的螢火蟲,曲瀲對這種久違的自由感覺十分喜歡,讓她覺得晚上不睡覺出來一趟也挺值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和駱櫻往湖邊行去。
  丫鬟們圍在她們周圍,已有婆子去拿了絹紗做的網兜過來。
  “我來我來!”駱櫻忙不迭地拿過網兜,要自己兜螢火蟲。
  婆子有些擔心地道:“姑娘小心腳下,這草叢還濕著,莫要弄髒了鞋子。”
  “知道了。”駱櫻滿不在乎地應了一聲,便帶著翠屏前去草叢中兜螢火蟲了。
  曲瀲沒去兜,白天下了雨,雖然地面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但草根處仍是濕嗒嗒的,不小心蹭到鞋上,很快便要將鞋子打濕,腳也會弄得濕濕涼涼的,讓她有些嫌棄。而且螢火蟲在夜間再好看,那也是蟲子,她只欣賞就好,可不想動手。
  她坐在湖邊一塊大石上,將絹紗紮的燈籠抱在懷裡,等碧春兜了螢火蟲過來時,便讓她將螢火蟲放進燈籠裡來。很快沒有燭火的燈籠亮了起來,因為放的螢火蟲很多,看起來就像盞瑩瑩綻放的夜光燈。
  “好看不?”曲瀲捧著它,朝碧春笑問道。
  “好看。”碧春看著也有些心癢,“姑娘,奴婢也想弄一個,今晚要放到床頭看。”
  曲瀲笑道,“你喜歡就多捉一點兒,叫捕螢的婆子也幫你多捉一些。”
  然後又拿了幾個絹紗紮的燈籠過來,將抓到的螢火蟲放到裡面去。至於孔明燈,曲瀲看了看,決定還是不將螢火蟲放裡面了,讓人將孔明燈點亮,她跑到湖邊不遠處的一叢高大的海棠花樹下,去放孔明燈。
  就在她蹲在海棠花下擺弄著一盞孔明燈時,突然一種莫名的感覺讓她毛骨悚然,下意識地往左右看去,周圍除了守在周圍的婆子和湖邊正在捕螢的駱櫻等人,似乎沒什麼異樣。
  難道是她的錯覺?
  很快曲瀲便發現這不是她的錯覺,因為一雙手從身後摟住她,溫熱的呼吸在她脖頸處拂過,讓她心肝都顫了起來,然後是一道絲柔暗啞的笑聲響起。
  “瀲妹妹。”
  “……”
  那聲音像融入黑暗中一般絲絲滑滑的,又帶著某種甜膩的感覺,端的妖孽,讓她寒毛都豎起來了,差點將手中的孔明燈就往後面的人身上砸去,卻被身後的人握住了手,將她手中的孔明燈奪了過去。
  “小壞蛋,又想打人麼?”
  曲瀲頭皮發麻,直覺就要連滾帶爬地跑開,卻不想被人摟著腰站了起來。
  “紀少爺?”
  碧春發現這裡的異樣,忙跑了過來,等看清楚和她家小姐站在一起的人時,不由驚訝地喚了一聲,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紀凜。燈光有些暗淡,天上的星辰一眨一眨的,讓那站在黑暗中的少年只能窺見隱約的輪廓,卻也認得出這是鎮國公世子。
  碧春見兩人站在一起,雖不知道紀凜怎麼會在平陽侯府的別莊,不過想來應該是兩個表少爺帶回來的客人,而且紀凜和自家姑娘是未婚夫妻,他若是來尋自家姑娘也是使得的,倒是沒有多想。
  碧春沒多想,但曲瀲卻有些苦不堪言,原因便是那擱放在她腰間的手,因著周圍的黑暗,他借著海棠花的掩飾,著實不規矩。這些也沒什麼,反正兩人已經有名份,曲瀲可以將他當成男朋友來看,可是現在的紀凜又給她那種古怪的感覺了,讓她打從心底發毛,有種驚悚的感覺。
  莫不是就是曾經紀凜說的,這是他私底下的另一面?
  什麼私底下的一面?這也太與眾不同了,分明就是個精分嘛!
  見碧春背過身,拿網去兜螢火蟲,一副為他們打掩飾的模樣,曲瀲深吸了口氣,欲推開他的手,低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今兒下了雨,大皇子他們在山裡淋了雨,駱四便好心地邀請大皇子過來,周琅愛湊熱鬧,回程時見到了,也一併過來了。”他溫聲說道,原本和煦的聲音帶著些許異樣的甜膩。
  曲瀲打了個哆嗦,覺得這人病得不輕,白天時那樣多陽光清正的美少年啊,現在卻變成了個妖孽似的古怪人物,說他們是同一個人真是難相信。果然她能原諒的只是白天時那個溫潤如君子般的紀凜,現在這個……還是有點難接受。
  “那這裡也不是你該來的……”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隻手捏住下巴,迫得她的臉抬起來。她心中一顫,以為那天在鎮國公府客院的事情又要發生了,心裡不禁有些抗拒,卻見他只是撫了撫她的下巴,聲音越發的絲滑甜膩。
  “你有沒有發現,這種時候你倒是沒客氣,白天時候那麼溫婉可人,規規矩矩的。”他低頭,蹭了蹭她的額頭,黑暗中那雙眼睛亮得灼人,“你是不是發現了?”
  “發現什麼?”曲瀲有些肝顫,不知為何,她好像總是能一下子便感覺到他的情緒的變化,所以對著溫煦謙和的紀凜也會跟著心情愉快,對著現在這個在夜色中顯得古怪的紀凜,又會跟著不客氣,甚至有些抗拒。
  想到這裡,她心裡一凜。莫不是在當初在常州府的祝家時,她心裡其實已經隱約地明白了,只是當時沒發現,後來也沒有多想罷了。
  “還說沒發現,你最會耍人了,只是不承認罷了。”他突然拉著她,隱入海棠花叢後,隔絕了其他探視的目光,“白天時你送還了玉佩,他……我很高興。”
  曲瀲沒理他,而是四下看了看,想要跑。
  “別跑,我不會對你做那種事了,等以後成了親……”他又摟住她嬌小的身子,笑著在她耳邊說。
  發現路被他堵死後,曲瀲終於死了心了,忍住莫名的驚悚,低聲道:“你真的是紀凜?”
  “是啊。”
  “可是,你明明……”
  “哎呀,讓你發現啦。雖然不一樣,但都是我。”他輕撫著她的臉,語中帶著深意:“小壞蛋,你要習慣。”
  曲瀲心頭驚濤駭浪,差點要尖叫出聲,便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別叫,會將大皇子他們叫來的。”
  曲瀲驚駭地看著他,心頭亂糟糟的,不知他為何今晚如此誠實,這種事情,一向不是捂得嚴嚴實實的麼?他怎麼這般大方地承認自己有病?承認自己是個精分?
  曲瀲以前便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有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就是他這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如今看來,分明是個雙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
  難道他真的是雙重人格?
  見他低頭就要湊過來時,曲瀲驚得一把推開他,就要矮下身跑開,不想被他抓住,拉著她上前,害得她迎面撞到他胸口上,鼻子瞬間疼得差點要飆淚。
  “別動,我答應了他,不會再對你做什麼的。”他拉著她道。
  “他?”曲瀲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問。
  “是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既然他為了那天你的態度那麼難過,我便答應他,沒有成親之前,不會再對你出手。只要成了親……”他摟著她的身子,緊緊地將她按在懷裡,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脖子。
  曲瀲雞皮疙瘩顫起,嚇得縮起腦袋,心裡將他一陣臭駡,別以為她真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純真閨秀,怎麼可能聽不出他的暗示?色魔一個!他才多大啊,竟然想這種事情——只要想到白天時紀凜那清正如玉的眼睛,曲瀲簡直晴天霹靂。
  她被他按在懷裡,根本動彈不得,只得扯著他的衣袖,讓他放開。
  “冷靜下來了?”柔滑的聲音帶著莫名的甜膩氣息。
  曲瀲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稍稍放開她,見她乖乖地站著沒有跑也沒有叫,不禁有些滿意,掬起她先前因為掙扎而落到頰邊的一縷頭髮,笑道:“你素來就是個識時務的,從小就會耍人,不過也算是優點,至少有自知之明。”
  曲瀲憋屈,“你別說這種我聽不懂的話。”
  “不是聽不懂,怕你是忘記了吧?”他的聲音突然變冷。
  曲瀲縮了縮脖子,不吭聲,腦子裡卻飛快地回想小時候的事情,如何也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哦,對了,聽說是在她爹去世之前,她病得糊塗時在房裡見過,可惜當時她病懵了,根本對他完全無印象,也沒聽奶娘說她當時有打人或做了什麼事,不過當時就是糊裡糊塗地將鎮國公當成她爹,對著鎮國公喊了聲爹嘛。
  莫不是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不過還未給她想到個明白,突然聽到了一聲低低的驚呼傳來,曲瀲一驚,就被旁邊的人捂住嘴,將她拖到一旁。
  湖邊掛在柳樹下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屬於小姑娘的快活聲音傳來。隔著半個湖,那邊卻幽幽靜靜的,甚至只有天上的星子閃爍,下弦月高掛在天邊,黯淡的月光如水般鋪漫而過,將整個別莊的花園照得影影綽綽的。
  曲瀲探頭望去,便見到一個人影匆促地走過,她眯了眯眼睛,認出了那是駱槿的身影。
  “聽說平陽侯府的別莊裡種了幾盆月下美人,近來正要花開,所以駱四便邀請大皇子他們一起來賞花。”暗啞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大皇子他們就在湖的對面。”
  曲瀲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湊到身邊,忍不住挪往旁挪了挪。
  誰知他也跟著挪過來。
  曲瀲頓時有些洩氣,卻又無可奈何。
  她看著駱槿穿花拂柳而去,若有所思,突然問道:“大皇子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紀凜挨著她的身子,一條手臂扶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整個人幾乎都賴在她身上一樣,蹭著她的耳畔說道:“不錯,大皇子妃生第一胎時難產,傷了身子,以後難再有孕了,偏偏她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又只是個小郡主。”
  曲瀲吃了一驚,沒想到駱四老爺打著這樣的主意。怕是安國公府也有自己的打算,想從家族中挑個姑娘送過去,若是能一舉懷男,就算是側妃所出,也是大皇子的第一個兒子,大皇子妃自己不能生養,還不得好好地供著?而駱柯是安國公府的長孫媳婦,怕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也動了念頭,才會回家來說一起,想要將娘家的姐妹送進大皇子府。
  曲瀲很快便將事情想明白了,平陽侯府的長房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姑娘便是駱櫻,駱櫻年紀太小了,所以駱大夫人沒有吭聲。而駱四老爺雖與駱大老爺一母同胞,可架不住駱四夫人心思太活泛,應該有她在其中攛掇,駱四老爺才會起這心思,怕是駱承正這人的心思也不少,才會想要將妹妹送進大皇子府。
  這一家子,果然像駱櫻說的那樣,鬥得跟烏雞眼似的,只可憐了還在養病的駱老太爺。
  曲瀲想明白這些,心裡有些膩煩。
  “怎麼了?”紀凜像是感覺到她心情瞬間有些壞了。
  “沒什麼。”曲瀲不想和他多說,“你不用過去陪大皇子他們麼?”
  “不用,有甯王世子在,我就不過去湊熱鬧了。”他拉著她的手,“難得良辰美景,不若陪我的未婚妻。”
  曲瀲:“……”又被調戲了。
  大概是他現在看起來還算正常,曲瀲鼓起了勇氣,輕聲問道:“你……你一直都是這樣麼?”難道雙重人格是天生的?
  紀凜拉著她走在黯淡的月光下的花從中,柔聲道:“你說呢?”
  她哪裡知道?原想再問的,突然抬頭時,看到月光下那少年狹長的丹鳳眼妖美異常的模樣,差點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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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曲瀲很想淚奔。
  原本她以為自己是個人生贏家,在京城所有貴女的羡慕嫉妒恨中,獨得她自己抱得了美少年歸。而且這個美少年還心儀她,長相好、性格好、脾氣好,可以預見她以後嫁到鎮國公府後,獨霸後院的輝煌日子。
  可卻不想,突然一個晴天霹靂,美少年原來是個雙重人格的精分,而且另一個人格還是個危險份子,預期中的美好的未來一下子碎成了渣,未來變得撲朔迷離。
  果然,人生贏家不是這麼輕易當的。
  身邊這個正牽著她的爪子在所謂的良辰美景的黑暗環境中浪漫漫步的少年,眯著一雙妖美的眸子,朝她笑得詭異非常,讓她肝膽俱顫,完全感覺不到絲毫的浪漫,只覺得下一刻世界就要發生驚天大轉變。
  這特麼的就是個不知道怎麼伺候的危險之人,還愛恐嚇她。
  “你很冷麼?”少年說著,探手就要將她抱住。
  “不冷。”曲瀲木著臉說,“只是周圍太黑了,我有點怕。”
  “不用怕,有我在。”他又轉頭朝她微笑,手指很輕滑地撫過她的手腕。
  “……”
  就是因為有你在,她才怕啊!曲瀲內流滿面,她有多欣賞溫煦如玉的紀凜,就有多忌憚這個妖孽一樣的紀凜,雖她不知道雙重人格是怎麼回事,可聽他話中之意,怕是兩個人格是心意相通的,而且知道彼此的存在。
  想到這裡,曲瀲突然憶起他剛才的話,心弦突然松了下。
  他說,因為那個紀凜不喜歡,所以他在未成親之前,不會再對自己放肆,再做那天在鎮國公府客院中的事情。所以今兒他只是摟抱一下,再牽牽手罷了,並沒有再做那些過份的曖昧之事了。
  想到這裡,曲瀲心裡很快便有了主意,不過現在情況太危險,不敢在這兒用上。
  “想什麼?莫不是不喜和我一起在這星空下散步?還是……怕我?”
  帶著些許柔到甜膩的聲音傳來,曲瀲打了個哆嗦,忙道:“沒有……我們不要往前走了行不行?”她停住步子,想要抽回手,可惜是徒勞。
  少年回頭看她,月入烏雲,周圍很快又變得昏暗一片,只能隱約看到他眼睛裡的亮光,如狼一樣的可怖。“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去看看駱四他們要如何行事?雖說駱四打的好算盤,但是駱家並非鐵板一塊,若你姐姐未定親,她也可能會是被算計中的一人。”
  曲瀲蹙眉,所以這就是今晚姐姐寧願窩在房裡的原因麼?
  “大皇子是最年長的皇子,此時中宮無皇子,大皇子居長,又已過弱冠,素有賢德,深得朝中大臣的讚賞,私底下已有一些人向大皇子投誠。”
  “那又如何?”曲瀲不以為意地道:“皇上正春秋鼎勝,未來的事情那麼遙遠,誰能說得准?”
  “這倒是。”他像是附和她的話,然後將她拉到身邊,伸手又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頰,笑道:“你一介弱女子,也敢這般平靜地和我討論這皇家之事,竟是一點也不懼?”
  曲瀲頓了下,聲音馬上變得柔弱,“那我不說了……”
  “呵……”他輕輕地笑了下,“你素來愛作戲了。”
  曲瀲暗暗地翻了個白眼,閉嘴不言。
  此時,他們已經繞了大半個湖,到了一處薔薇花築起的花牆前。
  薔薇花後,便是莊子裡種值著幾盆月下美人的地方,曲瀲人比較矮,站在薔薇花牆前,那花牆比她頭頂高一些,她自然是啥都看不到。紀凜比她高,抬頭便能看到花牆後面的情況。
  見她抬頭盯著那花牆,一臉鬱悶的模樣,紀凜笑得很是放肆,然後在她的驚呼中,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曲瀲雙手攀住他的肩膀,咬住嘴忍住脫口而出的驚呼,等發現自己坐在他的手臂上,感覺到他一隻手托著自己的屁股,瞬間臉紅得像猴子。
  她自七歲以後,就不讓人抱了,此時卻被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少年這樣抱起來,讓她坐在他的手臂上,看他輕鬆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重,實在是教她難為情。這樣的姿勢,讓她與他貼得太近,他身上的氣息竟然沾到了她身上。
  “噓,看那裡。”如絮語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曲瀲下意識地看過去,便見薔薇花牆不遠處,那裡有一個涼亭,亭子四周掛著幾盞燈籠,使整個亭子就像黑夜中的聚光點一樣。而此時,涼亭裡的一切也展現在他們眼前。
  只見一個穿著紫色團花錦袍的男人背對著他們而坐,看背影應該就是大皇子了,而他的對面,便是駱槿,此時她姿態謙和地站在那兒,手執茶壺為石桌前的男子倒茶。而亭子裡除了他們,竟然不見旁人。
  曲瀲往周圍看了看,沒有看到其他人,直到一隻手指向另一個地方,輕輕地在她耳邊笑道:“看那邊。”
  她順著那只手指示的地方看去,見到不遠處湖邊飛舞的螢火蟲處,有幾人在那兒,看模樣,似乎是在月下垂釣,端得閒情逸志。
  曲瀲微皺眉,心裡覺得十分不妥。
  “這是……四表哥安排的?”
  “不是他還有誰?駱四這人倒是有趣。”他用臉蹭了下她的臉頰。
  曲瀲一驚,下意識地就要退後,差點從他懷裡栽下來,幸好對方抱得穩,沒讓她摔倒。她不敢再亂動,雙手扒著他的肩膀,又往那兒看了下,心裡琢磨不透駱承正的行為,竟然願意將同胞妹妹送去皇子府當側妃,就算是側妃,那也是個妾。
  “以後離駱四遠點。”
  聽到他開口,曲瀲咕噥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知道自己在駱家的身份很敏感,所以一直都避著駱家的那些表哥們,熟悉一些的也只有七歲前還沒有搬到外院去住的駱承風。至於駱承正這人,在她眼裡長相英俊,和駱四老爺很像,但是那雙眼睛卻藏著太多心思,她不太喜歡。
  “真乖!”他讚賞地又貼了貼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用一種詭異的聲音說,“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誰敢打你主意,就弄死他!”
  曲瀲再次被他凶狼的語氣嚇得肝顫,好端端的他怎麼發起狠來?
  等曲瀲被他牽回先前的海棠花樹前,心臟依然跳得有些快,對他那種忌憚之心越發的強烈。
  “好了,我要走了,明天再來看你。”他用微涼的手指輕輕地壓了下她的唇瓣,讓她打了個哆嗦。
  快走吧!明天也不要過來看她了,就算過來,還是讓萌萌噠的美少年紀暄和過來吧。
  他給她扶正頭髮的發釵,拾起了地上一個未放螢火蟲的絹紗燈籠,走入了夜色中。
  曲瀲望著他悠然融入夜色中的身影,只覺得心裡又堵得慌,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姑娘。”碧春的聲音從海棠花那一邊傳來,小小聲的呼喚。
  曲瀲深吸了口氣,從花樹後走出來,說道:“我在走裡呢。”
  碧春抱著一盞螢火蟲燈籠過來,眼睛往周圍看了看,小聲地問道:“紀少爺呢?”
  “走了。”曲瀲沒好聲氣地說,蹲下身將先前放到海棠花樹下的孔明燈撿了起來。
  碧春發現她的情緒有些不高,摸了摸腦袋,以為紀凜離開了她不高興,便也沒再繼續這話題,轉而道:“剛才櫻小姐找您,奴婢擔心被人瞧見,所以就說您在附近逛逛,沒將紀少爺過來的事情告訴她。”
  “嗯,做得好。”曲瀲松了口氣,剛才紀凜竟然膽大妄為地帶她去窺視大皇子的事情,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若是大皇子發現可不好。
  曲瀲看向湖邊,發現駱櫻竟然還有興致地在那裡捕螢火蟲,不由得搖了搖頭,叫了個婆子拿了火摺子過來,她將孔明燈點了放飛。
  駱櫻發現這邊的情況,將手中的網兜丟給丫鬟,自己跑了過來:“阿瀲,你怎麼將它放飛了?”
  “夜深了,該回去歇息了。”曲瀲很平靜地說,她覺得自己今晚受到了驚嚇,需要早點回去睡一覺。
  駱櫻雖然有些依依不捨,但也沒有反對,拍了拍手,說道:“好吧,讓翠屏將東西收拾好,咱們回去歇息。”說著,她也點了一盞孔明燈放飛。
  孔明燈緩緩升空,雖然天上星子璀璨,卻仍成為夜空下的明光,也教湖的另一邊的人瞧了個正著。
  “咦,誰在放孔明燈?”周琅笑著看向孔明燈升起的方向,湖裡生長著亭亭玉立的蓮花,荷葉高高掣起,看不清楚湖對面的情景,“莫不是駱家的姑娘?”
  駱承正眯起眼睛,轉頭看了眼百無聊賴地蹲在柳樹下拿著魚杆卻不像釣魚的駱承風,輕笑了一聲,說道:“世子果然好眼力,孔明燈正是湖的對面升起的,應該是家中的姐妹們出來捕螢所放。”
  “哦,原來如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將螢火蟲放到孔明燈裡放到天上去。”周琅說著,突然來了興趣,竟然叫來了一個小廝,讓他去拿幾盞孔明燈和捕螢火蟲的網兜過來,一副要試驗的模樣,甚至很沒眼色地讓人去請亭子裡的大皇子過來。
  駱承正暗暗搖頭,覺得寧王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周琅這個甯王世子哪裡比得甯王當年的殺伐果決?也怨不得甯王妃成天要將這兒子抓回府裡讀書,不讓他總出去外面瞎混……想到這裡,他心裡又有些狐疑,似乎從剛才開始,便沒見到鎮國公世子了。
  “世子,不知紀公子在哪裡?好像從剛才就沒見到他了。”
  駱承正說著,眼角餘光掃了過去,果然見到原本露出無聊神色的駱承風突然看過來,豎起了耳朵。
  “哦,這個啊,他應該是回去歇息了吧。你知道的,到了晚上,他便不太愛出外。”
  周琅說得漫不經心,周圍的人卻也沒覺得有何不對,甚至聽景德侯府的三少席燕也附和著:“就是,紀暄和這人最是無聊了,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長這麼大,竟然連胭脂胡同都沒去過,聽說……連房裡人都沒一個呢。”
  駱承風眉毛抖了下,雙眼如利劍般往那席燕剜去。
  其他人笑了下,沒有搭腔。席燕的大嫂是鎮國公夫人的侄女,與鎮國公府是姻親,所以他能這般調侃紀凜,但他們可不敢。
  不過剛笑完,卻見席燕突然哎喲了一聲,眾人望去,原來是席燕被一個燈籠砸中腦袋。
  “誰——暄和?”
  眾人瞧去,只見背著光的柳樹下站著一人,那人的臉龐隱在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隨後一道煦和柔雅的聲音傳來。
  “小燕子,你管得也特寬了,是不是想要下水去泡一泡醒醒腦?”
  聲音雖然柔和,卻讓人心裡為之一凜,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但夜色掩映之下,如何也瞧不清這連皇上也稱讚的如珠玉般的少年的模樣。
  “別叫我小燕子!”席燕差點要暴躁。
  周琅一聽那聲音裡的邪惡,便知道要糟糕,趕緊走過去,擋在紀凜面前,“暄和,你回來啦,走,陪我去逛逛。”說著,不由分說地將他拉走了,省得他真的將席燕踹下水去,那不是教人存疑麼?
  等周琅將人拉走後,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不知他們怎地突然走了。
  駱承風和駱承正卻看向他們,兩人都有些若有所思。
  *****
  曲瀲抱著一個螢火蟲燈籠回到歇息的院子前,和駱櫻分了手。
  等駱櫻帶著丫鬟婆子們走遠後,她站在那裡愣愣地吹著夜風,仿佛一時間癡了。
  “姑娘,怎麼了?”碧春和碧夏兩個丫鬟看著她。
  曲瀲回神,有些懨懨地說,“沒事,夜深了,咱們回去歇息吧。”
  帶著兩個丫鬟回到房前,卻見隔壁屋子裡的燈亮著,然後見穿著寢衣的曲沁走了出來,將她上下打量,笑道:“回來啦,沒什麼事情吧?”
  不,有事情,她一度受到驚嚇,心靈受到了巨創。
  曲瀲心裡咆哮著,面上卻一副平靜的模樣,“沒有呢,姐姐怎麼還沒歇息?”
  “這就歇息了,你也早點歇息。”
  姐妹倆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房。
  洗漱後換上乾淨的衣物,曲瀲躺在床上,腦子裡再次回想著夜色中的紀凜,糾結了半宿,終於將被子壓著頭睡了。
  翌日,曲瀲自然起得遲了。
  她賴了會兒床,才叫丫鬟進來伺候。
  等她梳洗完畢,正坐著吃早點時,駱櫻又來了。
  “阿瀲,剛才我聽說了,大皇子竟然去探望祖母。”駱櫻驚奇地說道,然後壓著聲音說:“你說,是不是大皇子想要納我們駱家的姑娘為側妃啊?應該是槿姐姐吧,畢竟槿姐姐的年齡最合適。”
  曲瀲昨晚已經看到大皇子和駱槿花前月下的事情了,覺得只要無意外,駱槿是要進大皇子府了。駱槿若是仍對她姐姐心懷介蒂,怕是也覺得進大皇子府好吧,加之大皇子的身份,怕是駱家對大皇子也有所期盼的。
  駱櫻和曲瀲嘀咕了好一會兒,便將這事情放下,反正這事和她關係不大,她倒是不怎麼上心,又開始琢磨著今兒要去哪裡玩好。
  “也不知道大皇子他們今兒還上不上山?”駱櫻眼睛轉來轉去,突然想起了什麼,“哎呀,阿瀲,我記得附近的桃溪鎮似乎有一家燒餅不錯,咱們去逛逛吧。”
  曲瀲一聽,馬上心動了。
  她上輩子死時才十六歲,本就是個愛玩的年紀,這輩子投生到這樣的年代,一直壓抑著性子當個大家閨秀,很少出門,此時能光明正大地出門,自然是歡喜的,當下也不再理會駱府的打算,和駱櫻湊到一起商量起來。
  “去找祖母吧。”駱櫻拍手道。
  於是兩人連袂去了正院,駱櫻再次用“桃溪鎮裡的燒餅很好吃,想買來孝敬祖母”這無敵的藉口讓駱老夫人笑呵呵地允許了。這裡不是京城,駱老夫人知道姑娘家只有未出閣前能自由自在一些,並未拘著她們,只讓她們多帶點人,別讓人衝撞了。
  兩人高高興興地應了,又對著在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曲沁道:“沁表姐,一起去麼?”
  曲沁看著兩個小姑娘如嬌花般明媚的笑臉,原本有些蒼老的心也跟著年輕了幾分,看著她們,就像看著女兒輩的一樣,不覺有些寵溺,“我就不去了,等你們買回來給我吃就是了。”然後也像駱老夫人那般叮囑她們。
  有駱老夫人答應,下人們很快便準備好了車馬,兩個姑娘帶足了人手,便上了馬車。
  只是,剛出了莊子的門,曲瀲便聽到一道馬嘶聲,然後馬車外響起了一道如珠玉般清越的聲音。
  “瀲妹妹可在裡面?”
  曲瀲木了下,轉頭看向駱櫻,見她朝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便知道她被駱櫻給唬弄了,這丫的分明是和紀凜串通好的,等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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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馬車聲轆轤,一路往岐雲山附近的桃溪鎮而去。
  曲瀲有些心神不寧,好幾次看向車窗,鴉青色底繡五色團花的簾子遮掩得密密實實,她又沒好意思掀簾子,自然什麼都看不到。可雖看不到,聽聲辯位,也知道車外騎馬的少年所在的位置。
  “阿瀲,你不高興啊?”駱櫻奇怪地看著她,若是她定了未婚夫,未婚夫又是那樣的人中龍鳳,對自己如此上心,怕早就恨不得每日相見,就算不說話,能看到他也好。
  怎地曲瀲現在神色有些不太對勁?
  曲瀲轉頭看她,突然壓低聲音道:“就你促狹,你是不是一開始就和他串通好了?”
  “絕對沒有!”駱櫻趕緊豎起手發誓,“我一個閨閣姑娘,哪裡會和外人有什麼聯繫?不過是先前來找你時,路過客院那邊,聽到甯王世子和紀公子商議著要去外面逛逛,便讓人去紀凜那兒假裝無意地透露一聲咱們要出門的事情。我原也不知道他會跟來的,如此看來,他倒是對你有心。”
  曲瀲嘴角翹了翹,很快又耷拉下來。
  可不是有心嘛,昨晚兩人去偷看大皇子和駱槿的好事,而且那人還將自己雙重人格的事情坦然透露,怕是這個紀凜知道後,心裡應該也有些擔心她嫌棄吧,所以就算沒有駱櫻多事,怕今天無論如何,也會讓他找著機會見她一面。
  不知為何,曲瀲就是這般地肯定。
  原本睡了一覺,心情平靜下來,她正要打想好好想想以後怎麼面對紀凜,沒想到紀凜根本不給她時間,直接逼上來了。看來就算平時那樣溫煦謙和的少年,骨子裡仍是有著男人的驕傲及手段,斷是容不得她優柔寡斷,思忖再三。
  想到這裡,曲瀲心弦一松,便平靜地靠著馬車裡的一個細竹面的迎枕,懶洋洋地賴在那裡。
  駱櫻有些迷茫地看著她,不懂她怎麼情緒怎地變得那麼快。自也蹭過去,挨著她的肩頭道:“阿瀲,雖說定了親要避嫌,但也不能像那些老古板一樣將未婚夫往外推,連見個面都琢磨再三,省得他到了年紀,卻因未婚妻未進門,另去尋家中的婢女相好,這是最蠢之事。”
  曲瀲吃驚地看著她。
  駱櫻笑嘻嘻地玩著腰間的香囊,不以為意地道:“你莫不以為我真是天真愚蠢得什麼都不知道?別忘記了我家中的爹和兄長們,還有大姐姐,這種事情看得多了,像我爹房裡的白姨娘,就是當初我娘未進門前房裡伺候的,我大哥房裡的通房芳華,也是大嫂未過門之前一直伺候的大丫鬟,都比正妻要得男人的心。”
  曲瀲汗顏,看來在這方面,她是比不得身處那樣環境長大的駱櫻。而現在,這個在她眼裡有些傻白甜的驕傲姑娘正在教導她如何拿捏未婚夫、勾著未婚夫的心系在自己身上,省得被家裡的大丫鬟捷足先登了呢。
  想到這裡,曲瀲心裡暖暖的,摟了駱櫻嘻笑起來。
  “行,都聽阿櫻的。”
  “那是自然,聽我的准沒錯。”駱櫻伸出纖白的手指,輕輕地戳了下她的額頭。
  半個時辰後,便到了桃溪鎮。
  待得馬車停穩妥當後,兩人在丫鬟的揣扶中下了馬車。
  剛下馬車,曲瀲便看到站在馬旁的少年,一身青蓮色流雲暗紋錦袍,站在驕陽烈日之下,澄澈無瑕,氣宇軒昂,如芝蘭玉樹,無損他的氣韻,反而那些都成了他的背景色,教人竟然一夕之間看得癡了。
  駱櫻看得也怔了下,曾經在小時候見過他一次,後來又曾在一些勳貴府的紅白喜宴上陸續見過他幾次,便是被他的容貌氣質吸引,心裡對他存了心思。雖說已經放下了,如今隔了幾個月再見到這人,心裡隱隱有些悵然若失,卻也不是放不下。
  於是她推了旁邊的曲瀲一把,說道:“阿瀲,這太陽怪大的,我怕熱,先去前面的茶樓裡躲躲懶。”說罷,便帶著丫鬟婆子先走了。
  曲瀲見她走得乾脆,一時間反而有些不自在,又窺了眼那邊的少年,見他脈脈地凝視而來,臉上的神色不復以往的和煦,反而有些慎重。
  “瀲妹妹,這日頭大,咱們也去茶樓稍坐。”紀凜走過來,雙目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曲瀲點了點頭,不待他說話,便帶著丫鬟跟著駱櫻的步子去了。
  紀凜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微微凝了下,然後抿了抿嘴,邁開步子跟上去。
  到了茶樓,隨行的婆子便去要了兩間樓上的雅廂,引著姑娘們上去了。
  駱櫻進了雅廂後,就叫來翠屏道:“今兒沒吃什麼東西便出來了,肚子也餓了,你讓人去買鎮東的張老漢家的燒餅回來,我要加甜麵醬的,不要鹹和酸的。”
  翠屏笑著下去了。
  駱櫻笑嘻嘻地看著曲瀲,曲瀲無奈地道:“你還真是來吃燒餅的?”
  “自然不是,等會兒歇息歇息,便要去逛逛那桃花溪、喝上一杯桃花釀的。”駱櫻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來,“我去下淨房。”說罷,便帶著丫鬟們都出去了。
  曲瀲知道她的意思,沉著不語。
  果然駱櫻離開後不久,敲門聲響起,碧春極有眼色地去開門,見到門口的少年,笑著給他請安,然後避身讓他進來,自己也識趣地出去,將門關上,然後在門口守著。
  曲瀲面朝著視窗而坐,似是沒有發現身後有人進來一樣。
  “瀲妹妹。”紀凜上前,站在她身後,遲疑了下,將手搭在她肩膀上,“昨晚你已經知道了?”
  “嗯。”曲瀲輕輕地應了一聲,不過微微側身,教那手落了個空。
  紀凜頓時神色有些黯淡,不過很快便又恢復自然,只是雙眸裡透著些許慌張,急聲道:“並非我有意欺瞞瀲妹妹,而是我自幼生了場病,一直有頭疼之疾……”說到這裡,到底有些難堪。
  曲瀲心中微驚,此時聽到他能說這些已覺得足夠了,若是再逼,那就是不識好歹了,趕緊轉過身來,“紀公子……”
  紀凜見她肯轉過身,一張臉頓時變得明亮起來,只覺得此時說些什麼好,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地道:“六歲那年,在宣同府裡第一次瞧見瀲妹妹,我便十分喜歡,當時曲大人和家父為我們定下兒女親事,我亦是十分歡喜,一直記在心頭,待長大後,亦是盼著要娶你過門……”
  說到這裡,他面上有些赧然,似乎已經覺得既然說開了,自是沒什麼好隱瞞的,反而坦然起來,含笑地彎下腰來,與坐著的她平視,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雙墨黑潤澤的雙目變得銳利,“瀲妹妹,我對你之心,絕無瑕疵,縱你此時心裡惱我,我也認下了。”
  曲瀲一時間怔住,直直地看進那雙眼睛,它的形狀很美,雖是丹鳳眼卻比一般的鳳眼大一些,眼尾上挑,當它坦然地直視人時,又是那般的清潤無瑕,如若一泓清泉。可當它微微眯起來時,一種妖美的風情泄了出來,瞬間將那煦和溫雅的氣韻衝擊得半點不剩,使他整個人都像換了個人似的。
  她心頭有些亂糟糟的,明明是如此明媚和煦的少年,此時卻帶著一種淩厲的霸道。縱使仍是個清澈無瑕的,卻多了些什麼東西。
  “瀲妹妹,可信我?”他又開口,聲音依然溫煦柔和。
  曲瀲遲疑了下,點了點頭,見他面上浮現歡喜,整個人快活起來,也忍不住跟著一笑,低聲道:“紀、紀哥哥,以後莫要再嚇我。”
  紀凜聽著她軟軟糯糯地叫著那聲“紀哥哥”,心裡十分的愉悅,含笑道:“都依你,只願瀲妹妹莫要怕我才好。”
  曲瀲面上露出赧然的神色,心裡卻直撓爪子。
  臥糟!原來連萌萌噠的陽光牌都是腹黑的麼?這般嚇她,讓她根本無法說個“不”字。怕是在他來之前,已經打定了主意,讓她沒有反悔的機會,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走。
  曲瀲心塞塞的,已經預見了自己以後嫁到鎮國公府的命運,怕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簡直不能更心塞了。
  “瀲妹妹。”紀凜見她乖巧地坐在那兒,覺得自己先前對她過份了一些,語氣一軟,又道:“你放心,我以後定會克制自己,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曲瀲瞅了他一眼,她自是信他的,但信不過他另一個兇殘的人格。可是現在兩人婚約都定下來了,尼瑪還能反悔麼?不能反悔,只好努力地適應了。
  想清楚後,曲瀲朝他一笑,低聲道:“紀哥哥方才說你小時候生了場病,不知是……”
  “我不太記得了。”紀凜倒是有問必答,神色有些淡然,“當時好像才三歲,病得有些糊糊塗塗的,後來就發現自己變成這樣了。”說罷,又愧疚地對她道:“瀲妹妹莫怕,明方大師醫術高超,已為我瞧過,特地為我開了藥,許是以後就會好了,我定不會傷害於你的。”
  “我信你。”曲瀲違心道,瞅著他,“只望紀哥哥的病早點好。”只是雙重人格這種精神上的病,能很快好麼?
  紀凜笑著看她,雙眼眨也不眨,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讓曲瀲差點承受不住這般少年的情思。
  幸好,這時房門被敲響了,然後是駱櫻的聲音響起:“阿瀲,燒餅買回來了。”
  曲瀲看了紀凜一眼,經凜忙起身走到一旁,輕咳了一聲,又恢復了先前那副清潤無瑕的風姿。
  曲瀲看了他一眼,心裡暗暗歎氣,知道今天只能這樣了,便出聲道:“阿櫻,你們進來吧。”
  駱櫻帶著翠屏進來,見屋子裡的兩人,暗暗一笑,面上卻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只道:“紀公子也來嘗嘗這桃溪鎮張老漢的手藝,我還是聽家中的兄長提起才知道這家的燒餅味道不錯,比京城裡的好多了。”
  紀凜笑了下,拱手道:“那就打擾了。”
  待三人坐下,翠屏和碧春一起將幾個攢盒擺到桌上,打開攢盒,裡面是各色點心,顯然不只什麼燒餅,還有其他精緻的糕點。再沏了一壺清茶過來,三人便若無其事地一起品茶享用點心,邊看著窗外不遠處的那條桃花溪,只見桃花溪上人影綽綽,時不時地有笑聲傳來。
  “我剛才問過了,今兒桃溪鎮每日的固定節日,好像在迎什麼桃花娘娘保平安,挺好玩的,阿瀲,咱們也過去瞧瞧吧。”駱櫻興致勃勃地道,又轉頭看向紀凜:“紀公子可賞臉。”
  紀凜微微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駱櫻笑著拍手,“那咱們便過去吧。”
  看著駱櫻活沷的身影,曲瀲又轉頭看了眼伴在身邊的少年,望著桃花溪那邊熱鬧的人影,一時間有些茫然,茫然過後,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麼不好,人生苦短,除了生死離別之外,其他的都不過是日常生活小事,只看那個人能不能活出個樣子罷了。
  直到在人群中,被那少年借機拉住了手,就像一對小情侶一樣走在人群裡,讓她的心口顫了顫,再抬頭看去,對上那雙佈滿了笑意與歡喜的清澈墨眸,忍不住心中也溢上了點點的歡喜。
  她好像真的喜歡這個純澈如玉的少年——如果他不犯病就好了。
  果然世間之事不能兩全。
  曲瀲心頭歎了口氣。
  “瀲妹妹可是累了?”紀凜見她神色有些懨懨的,關切地問道,拉著她柔軟的小手,只覺得心跳得極快,卻又捨不得放開。
  “沒有。”曲瀲說著,探頭往溪邊看去,有些擔心地道:“阿櫻呢?人多,可不能教她走散了。”
  紀凜笑道:“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侍衛注意了的。”
  紀凜出來,身邊也帶了兩個侍衛,雖然只有兩人,但是看他們的下盤極穩,走路輕盈,應該是練家子,平常人可不是他們的對手。若是有他們看著,倒是不用擔心駱櫻遇到什麼危險。
  直到夕陽西下,三人才打道回府。
  駱櫻玩了一天,依然精力充沛,甚至有些意猶未盡,她依依不捨地對曲瀲道:“聽祖母的意思,過幾日咱們就要回京城了,以後想要出來玩不容易了。”
  曲瀲笑道:“我出來倒是容易,卻是你不行。”只要離了平陽侯府,回到雙茶巷的曲家,她倒是自在。
  “那你回了家後,可要時常叫我出來。若是你叫的話,我娘應該會放行的。”
  “行,包在我身上。”曲瀲滿口答應了。
  回到了別莊,紀凜將她們送到了二門前便止步了,目送著她們進了二門,方才收斂了神色,往別莊的客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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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紀凜回到平陽侯府別莊的客院,卻見周琅百無聊賴地躺在廊廡下的一張搖椅上,翹著腿喝酒,旁邊還有個專門倒酒的清秀小廝,整個人說不出的閒適寫意。
  紀凜咳嗽了一聲。
  周琅抬頭看來,見到他後一躍而起,瞪著眼睛道:“好你個紀暄和,有異性沒人性,將我唬弄了就跑,將事情都丟給我一個人去處理。你可知道,明方大師今天竟然對我笑了,笑得我心臟都要被嚇得跳出來了。”
  “別嚷嚷,省得教人聽見。”紀凜輕飄飄地說了聲,撩袍便進了房。
  周琅揮揮手將那斟酒的小廝揮退,跟著進了房,在他身後滿是怨氣地道:“你倒是好,去會美人了,留我一個人受著氣,明方大師今兒對我特別地不客氣,也不知道是誰惹著他了,一個出家人,火氣這般大。”
  紀凜進房去換了身衣服,等出來後聽到他仍像個怨婦一樣嘮叨,便道:“行了,這次就當我欠著你,下次你有什麼事,我自當盡力。”
  周琅聽罷馬上眉開眼笑,樂呵呵地道:“我可記下來了,到時候你可不准推辭。”高興完,突然有些奇怪,凝眉問道:“你今兒看起來挺高興的?為何?莫不是消受了什麼美人恩?”
  紀凜笑而不語,自不會告訴他,他與曲瀲之間的事情。
  見他不說,周琅知問不出來,便轉了話題,旋身和他隔著一張太師椅而坐,邊抓了把桌面上的松子磕邊道:“對了,午時大皇子回京了,看情況,他很是滿意駱家的姑娘。”說著,他微微蹙起眉頭,歎了口氣,“平陽侯府……這手伸得太長了,我父王若是得知,還不知道要為駱老太爺可惜呢。可憐當初駱老太爺出生入死,落得一身的病,如今還在西陵苑養病,子孫卻個個都是心眼,怕鬧不起來似的。”
  紀凜淡淡地道:“種什麼因就承什麼果,就讓他們去鬥好了。”聲音雖然溫煦,卻顯得有些薄涼。
  周琅也笑了笑,打趣道:“你這話說得容易,莫不是忘記了曲家兩位姑娘可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
  “嫁出去的女兒沷出去的水。”紀凜淡聲道,“且還有我呢。”
  周琅搖頭,知這人若不是看在曲瀲的面子上,根本不會看平陽侯府一眼。然後又想到他昨晚消失的那段時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恐嚇曲家妹妹了,所以今兒才將明方大師的事情拋給他,自個巴巴地去尋人,怕是去解釋什麼吧。
  想到這裡,周琅突然覺得以後要和這人過一生的曲家妹妹挺可憐的,那麼柔弱的姑娘,不知承不承受得住。
  ****
  被周琅可憐的曲瀲趴在炕上,盯著一雙繪著彩色的憨乎乎圓滾滾的不倒翁,時不時地戳上幾下。
  碧秋走進來,難得見她如此孩子氣的舉動,不禁有些詫異,轉頭看去,見碧春朝她比了個手勢,心裡恍然,原來是未來的姑爺送的,怨不得素來只圍著正事轉的小姐如今有這般小女兒心事來玩這東西。
  她輕咳了一聲,便湊到曲瀲身邊道:“姑娘,今兒你和櫻姑娘出去後,二姑娘也出了莊子,卻不知道去哪裡了。過了半日才回來,之後去駱老夫人那兒伺候了會後,便回來歇下了。”
  曲瀲猛地坐起身來,“姐姐心情不好麼?”怨不得剛才她回來時,詢人一問,說今兒伺候駱老夫人累著了,所以歇下了。這也歇得太早了,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知,二姑娘看著和平時一樣。”
  曲瀲歪著頭想了會兒,又問道:“大皇子他們走了麼?”
  “走了,只有甯王世子還在客院裡,說是喜歡這兒,多逗留一天。”碧秋如實地道。
  曲瀲支著下巴,想了會兒,仍是想不通姐姐神神秘秘地做什麼,不過想到姐姐是重生的,有自己的秘密,若是她不說,她想破腦袋也不知道。
  翌日,曲瀲起得很早,正好和曲沁一起用早膳。
  曲瀲觀察了下,看不出姐姐有啥失常的地方,知道她就算是去忙什麼事情,應該也不會是太重大的事情,便放下心來。
  吃過早膳,姐妹倆一起去了正院給駱老夫人請安。
  等她們到時,駱家的姐妹們出陸續到了,正圍坐在駱老夫人身邊說笑。
  曲瀲敏感地發現以往喜歡往駱老夫人身邊湊的駱槿今兒很是文靜地坐在那兒,身上穿著一件大紅柿蒂紋折枝花禙子,身下一條石榴紅綾裙,發上簪著金鑲百寶的如意簪,整個人透著一股沉靜的富貴之氣,眉眼雖然平和,卻隱隱有些自信驕傲。
  曲瀲想到昨晚所見,如何不知道駱槿此時的心思,怕是覺得勝過了姐姐一次,所以不覺有些自信驕傲了,她自己對能進大皇子府也是很高興的吧。
  只是,聽了紀凜昨晚的話,曲瀲終究覺得不妥。大皇子妃不能生養了,側妃的位置很多人盯著,到時候誰生下第一個男孩,就是大皇子的長子,也是皇長孫,意義非凡,哪個不看著眼熱?
  駱四老爺真的急了一些。
  正想著,就聽到駱林嬌笑道:“槿姐姐今兒沉靜了一些,整個人看著也有些不一樣了。”
  駱槿看過來,唇角一挑,那豔麗的容貌瞬間鮮豔得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讓人驚豔不已,曲瀲便明白為何大皇子會相中她了,這樣的美色,連女子看了都要失神,何況是男人。
  駱槿笑盈盈地道:“林妹妹莫不是說我平時很鬧人,靜不下來?”
  這反擊太過犀利,又是在駱老夫人面前,讓駱林臉色變了變,忙賠笑道:“槿姐姐說哪裡的話,您素來是個嫺靜的,只是妹妹今兒沒怎麼聽您說話,所以才……”說著,她忍不住看向駱櫻。
  誰知駱櫻正和曲瀲湊到一起嘀咕地說話,根本不摻和,頓時氣得心口發疼。平時駱櫻的嘴皮子很是利索,哪個姐妹沒被她埋汰過,怎地關鍵時卻不見她吭聲。
  駱槿笑了下,說道:“都聽你們說了,所以我便不說,省得祖母說我話多吵得她老人家頭疼。”
  駱老夫人笑道:“怎地又扯到我這老婆子身上了?你們都是好孩子,我喜歡看你們姐妹們一起樂和。”
  駱林見狀,心裡越發的失望了。她不再敢多嘴,扯著手中的帕子,不住地看著駱老夫人和駱槿、曲沁,只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她卻沒撈到分毫的好處。
  等駱櫻又起哄著姐妹們去莊子裡摘花做香露離開後,只有曲沁已經沒了這些姑娘的玩性,便留在駱老夫人身邊伺候,駱老夫人不禁幽幽地歎了口氣。
  “外祖母,怎麼了?”曲沁柔聲問道。
  駱老夫人看著肖似女兒的外孫女,心裡有些難受,說道:“大皇子看上了槿丫頭,我知道此事是老四一手促成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就怕惹怒了宮裡的鐘貴妃和英國公老夫人……”
  英國公老夫人是駱老太爺嫡親的妹妹,所出的女兒鐘貴妃十分得皇上的寵愛,育有一兒一女,便是三皇子和四公主,英國公府素來與平陽侯府交好,如今平陽侯府卻要塞個女兒到大皇子府上,可不是教鐘貴妃和三皇子著惱麼。
  曲沁沒說話,這事她可安慰不了外祖母,大皇子府的後院儼然是個小後宮,皇上都還沒死呢,人人就自有打算了,卻不想最後事情來了個大反轉。這事情純粹是四舅舅在作死,曲沁不想去計較它,心裡還巴不得四舅舅父子倆被外祖父教訓呢。
  看外祖母憂心忡忡的模樣,曲沁便知道外祖母其實心裡對平陽侯府幾房的心思都明白的,只是她如今老了,兒子們都有自己的心思,管束不住罷了。且慈母多敗兒,外祖母便是個典型的慈母。
  駱老夫人雖然憂慮,可想到丈夫還在,覺得事情沒那麼糟糕,便按捺下來,對孝順地陪在身邊的外孫女道:“沁兒,你看你四表哥如何?”
  曲沁嘴角一抽,很想不客氣地說,不如何,駱承風這種心眼多又薄涼的男人她死都不想要。不過面上卻很是沉靜地道:“外祖母,我自小在您身邊長大,對著幾位表哥們就像自己的親哥哥一樣。”
  駱老夫人聽罷,就知道外孫女沒這個心思了,只能歎息著作罷,心裡想著,等回了京,還是去找老姐妹們吧,總得給外孫女挑個好的。
  正想著,卻見四兒子帶著甯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過來。
  “老夫人,在您這兒叨擾了兩天,我們該回京了,特地過來和您辭行。”周琅笑著說道。
  紀凜在這兒沒有看到曲瀲,心裡有些失望,面上卻一派溫煦清淡,也笑著感謝了駱家的招待。
  駱老夫人看著這兩個少年,各有千秋,心裡暗暗可惜甯王世子身份太高,外孫女有些配不上,而且甯王妃性子太不好相與,她也捨不得將外孫女嫁過去受罪。因此也沒有動什麼心思,很是和藹地和他們說了會兒話,便讓四兒子送他們出去。
  駱四老爺殷勤地送著兩個少年出去,絲毫不敢待慢,面上笑著道:“兩位賢侄難得有空,怎麼地不多留個幾日?這岐雲山附近還有很多可以遊玩的風景。”
  紀凜微笑道:“出來許多天了,怕家中長輩掛念。”
  周琅笑道:“是啊,大殿下他們都走了,我和暄和兩個人也無聊。”然後仿佛想到什麼,朝著駱四老爺別有深意地笑了下。
  駱四老爺被他笑得心頭有些發虛,不知他是何意,莫不是他發現大皇子是被人故意引到岐雲山來的?
  大皇子一連幾日來岐雲山狩獵,自也是有意安排的。正好這時,駱老夫人也帶了家中的孫女們過來,便湊到了一起,加之老天爺都賞臉,一場大雨留住了大皇子的腳步,讓他來平陽侯府的別莊借宿一晚。
  很多巧合湊到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只是卻無人再關心這些罷了。
  周琅見駱四老爺不動聲色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次確定了自己不想和駱家打交道的心思。在經過別莊的花園時,周琅突然問道:“聽說駱家的妹妹們去了花園玩耍?曲家妹妹也在?”
  駱四老爺聽罷,忍不住看了紀凜一眼,笑道:“自是在的。”想到淑宜大長公主,駱四老爺當下便決定作個順水人情,叫了個婆子過來,叮囑幾句。
  紀凜在一旁看著,並未出聲。
  等曲瀲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出現在垂花門處,紀凜便走了過去。
  “瀲妹妹。”紀凜走到距離她一丈遠之地,聲音溫柔地道:“我和甯王世子先回京了。”
  曲瀲莫名其妙地被那婆子叫出來,先前還不明白,現在看到紀凜如何不明白了,她瞄了眼遠處駱四老爺和周琅的身影,心裡越發的覺得這舅舅真不靠譜,面上卻謙和地道:“我知道了,紀哥哥慢走。”
  紀凜看著她,有些不舍,又道:“若是有什麼事情,瀲妹妹儘管使人來找我。”
  她能有什麼事情?曲瀲心裡嘀咕著,見他一雙漂亮潤澤的眸子清清澈澈地看過來,簡直要將人要溺斃,面上也不禁微微發紅,低低地應了一聲。
  兩人便這麼面對面地站著,直到遠處的周琅咳嗽一聲,紀凜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曲瀲站在垂花門處目送他們離開,好一會兒才轉身回了花園。
  ****
  過了幾日,駱老夫人也帶著孫女們浩浩蕩蕩地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後,曲沁告辭了駱老夫人,便帶著妹妹回家。
  回到家裡,曲瀲完全放鬆下來,整個人都有些懶散,到季氏那兒膩了半天都不肯走。
  季氏見兩個女兒回來,十分歡喜,馬上將燒香拜佛的事情丟到了一邊兒,圍著兩個女兒轉。
  曲瀲看了忍不住好笑道:“娘,你又忘記佛祖他老人家了。”
  “呸呸呸,小孩子家的胡說什麼?”季氏嗔道:“佛祖就在我心中,我不過是遲些再去給佛祖上支香罷了。”然後又和藹地詢問女兒們想吃什麼,讓廚房去做之類的。
  等曲沁回房去洗漱後,季氏便和小女兒咬耳朵,詢問平陽侯府那兒對曲沁的婚事有什麼安排。
  “沒聽說呢。”曲瀲吃著新鮮的葡萄,含糊地道:“外祖母好像還沒有選好,不過應該很快便會有消息了的,娘你放心吧。”駱槿都有著落了,駱老夫人不會讓曲沁太過尷尬的。
  季氏聽得直皺眉,決定明日還是去常葉巷那邊走走。
  晚上曲湙回來後,見兩個姐姐回來,也十分高興,一家人熱鬧地用完晚膳後,曲湙便告訴她們一個好消息。
  “我已經通過了丹山書院的考核,大伯讓我過幾日去丹山書院,雖然不是正式的學員,卻可以旁聽,只是少了個名份罷了,待九月份再正式報名便可。”
  聽到這個消息,曲瀲和曲沁都很是高興。
  曲沁問道:“怎地我昨天回京時,沒聽大伯說這事情?”駱家人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異樣。
  曲湙笑道:“大伯親自去和大舅舅說了,大舅舅也覺得這樣好,應該進丹山書院,所以並未說什麼。”
  聽罷,曲瀲也明白了,有大伯出面,又是進丹山書院,駱府自然不會覺得落面子,所以反應便不大。
  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曲沁和曲瀲高興的意思雖然不同,但是都共同有一個目標,讓弟弟離駱家的人遠些。
  曲沁還在計較著上輩子弟弟之死,雖說和平陽府無關,但總是有間接原因,今生無論如何,也要讓弟弟遠離平陽侯府一些。而曲瀲在知道平陽侯府裡的幾房不和,又想要在皇子們中左右逢源,便知駱府以後定然有劫數,並不想讓弟弟與駱府走得太近。至於她們這些姑娘們,嫁出去的女兒沷出去的水,所以她也不是很擔心駱櫻。
  等到了七月底,駱老夫人突然讓人請了曲二老夫人和季氏、溫氏等人去駱府。
  曲瀲一看這陣勢,馬上明白了,等隨著長輩們去了平陽侯府給駱老夫人請了安後,她便馬上去竹宣齋尋駱櫻。
  駱櫻此時正在上課,曲瀲不好進去打擾,但心裡又急著知道情況,便在門口晃了晃。
  駱櫻是個不安份的,上課也不認真,總是喜歡開小差,所以很快便看到了竹宣齋外徘徊的曲瀲,眼睛轉了轉,對陳娘子道:“先生,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去淨房。”
  陳娘子頓了下,看向駱櫻的眼神簡直就像看個不屢教不改的熊孩子,歎了口氣道:“去吧。”
  駱櫻笑嘻嘻地在姐妹們羡慕的目光中走出去,眾人見她一溜煙地跑出去,隨後見到竹宣齋門口處的曲瀲,如何不明白了。若是以往,駱櫻敢幹這種事情,告到駱大夫人面前,駱櫻少不得要受罰,可現在曲瀲是鎮國公世子的未婚妻,駱大夫人有意讓駱櫻和曲瀲交好,自然是睜隻眼閉隻眼讓兩個姑娘混一起了。
  所以,這也是駱櫻心安理得地跑出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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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駱櫻以一種看不出身體哪裡不舒服的動作跑出了竹宣齋,看到曲瀲萬分的高興,讓竹宣齋裡一直關注著她的陳娘子更無奈了。
  這姑娘找了個身體不舒服的藉口,那應該也作出個應有的樣子來啊,這未免也太缺心眼兒了。
  “阿瀲,太好了,我正待得無聊,你終於來找我了。”她一副終於擺脫了麻煩事的放鬆神色,可見每天要去陳娘子那裡上課,對於愛玩的小女孩來說,實在是件討厭的事情。
  曲瀲見狀,對她的性格實在無奈,說道:“阿櫻,我來找你有事……”
  駱櫻先是有些疑惑,很快便明白了,“我知道了,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駱櫻拉著她到了她們常去玩耍的水榭,就在竹宣齋的附近,倒也不遠。等到了水榭後,丫鬟們上了茶點,駱櫻將她們都揮退到外面守著,便和曲瀲道:“你是來問沁表姐的婚事的吧?”
  曲瀲點頭,水眸蘊著清愁,“外祖母昨日打發人到家裡來,請我娘和叔祖母今兒過來商議事情,我想了想,能教外祖母如此慎重地請叔祖母她們過來,只可能是為了姐姐的婚事了。所以我也仗著年紀小,說來找你玩兒,才跟著她們出門的,我姐姐現在在家裡呢。”
  駱櫻點頭,笑著對她道:“確實如此,外祖母已經為沁表姐選好夫婿了,聽我爹娘說,對方家中的長輩也極是滿意沁表姐,這次沁表姐應該能定下來了。”
  曲瀲精神有些振奮,不過還是先問清楚對方是何人,“你知道對方是誰麼?”
  “這是自然,我答應會幫你盯著的,怎麼可能啥都不知道?”駱櫻有些自得地說,“我聽祖母的意思,祖母給沁表姐挑的是余尚書的族中侄子,聽說是鎮安望族余家的宗子,屆時沁表姐若是嫁過去,便是余家的宗婦了。”
  曲瀲聽後愣了下,沒想到駱老夫人竟然會在文人圈中選,她還以為以駱老夫人的性子,要選也會選勳貴子弟,這樣姐姐便能留在京城了。
  想了想,曲瀲又道:“和我說說這餘家吧,我對鎮安府不太熟悉,這余尚書……”她皺了下眉頭,很快便想明白了,“外祖母和余府老夫人交情如何?”
  “挺好的啊,聽說外祖母的閨閣時和餘府老夫人可是手帕交呢,不過是後來各自嫁了人後又各奔東西,漸漸地沒了往來,但這感情還是在的。後來余尚書一步步高升,進京後,方才將餘老夫人接進京來,只是餘老夫人年紀大了,精力有限,不常出門走動罷了。”
  說著,她又支著臉道:“我對餘家也不懂,不過那餘家在鎮安府一帶也頗有名望,以沁表姐的身份,是不能嫁進余家宗家嫡長子的,還是我爹在這上面使了力。當然,我偷聽我爹說,對方能相中沁表姐,也是因為上回祖母的壽辰時,餘老夫人當時也也過來,加上曲家也是常州府名門世家,和餘家家勢是極相配的。”
  曲瀲聽罷,便知道這樁婚事使力最多的怕是餘老夫人,若是駱老夫人真的和餘老夫人交情匪淺,駱老夫人難得請求,餘老夫人見過曲沁,覺得曲沁不錯,方才動心思去和余尚書說項。余尚書是個純孝之人,餘老夫人在餘家應該也頗有威望,所以才能說動族中的侄子應下這門親事。
  一時間,曲瀲也不知道這樁親事好不好,但無疑在家勢上是極相配的,甚至還是她姐姐占了便宜。
  在曲瀲和駱櫻嘀咕這事情時,嘉善堂裡,駱老夫人也和曲二老夫人、季氏說這事情。
  “那孩子叫余長昊,今年十八歲,余尚書是他的族中堂伯父,為人純善孝順,品德上佳。近段時間,他進京來給余尚書祝壽,打算留在京城住段時間,到九月份時進丹心書院讀書,聽說學問是不錯的,將來是要走舉科出仕的,是個上進的孩子。我先前去餘家瞧了一眼,是個很實在的孩子,沁兒嫁過去,定然不會被欺負。”駱老夫人說道。
  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都相信以駱老夫人對曲沁的疼愛,自然會給她挑個好的,既然她覺得那餘長昊好,那就是個好的了。
  當下,曲二老夫人說道:“我們自是相信老夫人的眼光,不過還是想去瞧瞧這孩子如何,若是沁兒也滿意,我們自是沒意見。”
  季氏在一旁猛點頭,鎮安餘家也是個名門望族,原本以曲沁的身份,餘家無論如何也不會聘娶為宗子媳婦的,許與家中其他嫡子倒是可以。不過這事情因有駱家、餘老夫人、曲家因素在,餘家方才接受。
  若是曲沁能嫁進餘家,她自也沒什麼反對的。
  當然,前提是曲沁自己也滿意方行。季氏不是那種獨斷專行的長輩,加上曲沁從小太有主意了,她也不敢作主曲沁的婚事,甚至不覺得姑娘家只需要聽長輩的安排,她還是想要聽聽孩子們的意見的。
  所以,現在她先保持沉默。
  駱老夫人笑道:“沒問題,我已經和餘老夫人通過氣了,過幾日秋日宴賞菊,請餘老夫人過府來吃螃蟹,讓她帶上那餘長昊,屆時你們也過來一起看看合不合眼緣。”
  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都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在駱家坐了大半天時間,曲二老夫人方帶著季氏、溫氏和曲瀲告辭離開。
  她們先是送曲二老夫人和溫氏回常葉巷,然後母女倆方坐車回雙茶巷。
  沒了外人後,曲瀲纏著母親問道:“娘,是不是你們在商量姐姐的婚事?外祖母相中了誰?那人如何?好不好?”
  季氏拍拍小女兒,笑道:“家勢上來說是不錯的,人還未見到,還不知道如何。不過你外祖母不會害沁兒,她老人家說不錯,應該是不錯的。”說著,又有些遲疑,“我不知道沁兒如何想。”
  說到這裡,季氏已經糾結起來,若是繼女不喜歡,她到時候要怎麼辦?
  曲瀲見季氏說的和駱櫻差不多,覺得挖不到什麼有用的,便不問了。所以,關鍵還是要看幾天後駱府的秋日宴。
  回到雙茶巷的曲家,曲瀲扶著季氏回到正房時,便見曲沁聞聲而來。
  曲沁看起來很淡然鎮定,一副不知道季氏和妹妹今兒去平陽侯府做什麼的模樣,讓丫鬟端了放在井裡冰鎮的酸梅湯過來給她們解渴。
  雖然快到中秋了,但秋老虎依然不饒人,這白天時候還是有些熱的。
  喝了酸梅湯後,季氏便和曲沁說起今兒她們去平陽侯府的事情,順便也將餘家的事情說給她聽。她心裡明白,這事情是不能瞞曲沁的,還不如讓她心裡清楚。
  曲沁平靜地聽完了,說道:“既然是外祖母看中的,應該也是好的,待那日我再看看,若是不錯,就定下來吧。”
  她對餘家沒什麼印象,上輩子她嫁入皇子府,平時打交道的都是京中王孫貴族,對江南那邊的家族並沒有什麼印象,所以也不知道這余家的宗子如何。如果真是個好的,定下來倒是也不錯,省得外祖母和家人為了她的親事操心。
  想到這裡,她心裡歎了口氣,對於嫁人真的沒什麼感覺,到時候若真嫁進餘家,雖說宗婦很風光,但是又要操持一大家子,好像和上輩子差不多吧。只是,為了家中的弟妹,她自是不能一輩子不嫁人,而且也不能讓自己的名聲受損,免得累及家人。
  見曲沁神色平靜地接受了,季氏的心懸得老高,只覺得曲沁這反應不對啊。若是姑娘家聽到這事情,第一反應不是先害羞麼?
  於是被繼女弄得心裡七上八下的季氏轉身就去佛祖那兒尋求安慰了,一時間小佛堂裡又煙霧彌漫的,看得曲瀲好生無語。
  “佛祖真忙啊,世人只要有點什麼事情都要找他,咱們娘特愛找佛祖嘮嗑。”
  姐妹倆掩著鼻子離開正房後,曲瀲感歎了一聲。
  曲沁聽罷不免覺得好笑,戳了下她的額頭,“你這小丫頭又促狹了!若是讓佛祖聽到,小心他老人家怪罪。”
  曲瀲才不信有佛祖呢,她心裡不相信,卻又害怕鬼這種東西,說來也挺矛盾的。她挽著姐姐的手走在庭院中,故作天真地道:“姐姐,你說余家公子是怎麼樣的呢?姐姐到時候若不滿意,會拒絕麼?”
  曲沁想了下,說道:“應該不會吧。”如果在妹妹的婚事未定下之前,她可能會親眼看過對方如何,然後覺得不滿意會退掉,或想辦法延遲自己嫁人的日子。不過這陣子又經歷了些事情,突然間看明白了,覺得算計來算計去,生活也變不了哪裡去,過得好或不好,也端看個人的願意。
  所以,如果餘長昊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就這樣也好。
  曲瀲疑惑地看她,發現她坦然得不可思議,心裡有些不解。莫不是她都看透了,對自己將要嫁何人並沒有什麼意見?難道這就是她和姐姐不同之處?
  她上輩子只是個還未曆事的高中生,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不過是父母感情不和,她成了父母之間的累贅,最後在父母又一次吵架時,爸爸狠心地將她這個累贅推下樓慘死。而這輩子,早早地跟著姐姐進駱府歷練了一翻,學會了些小心機手段保護自己,除了長成了個心機婊,對自己要過一輩子的人還是要求挺高的。
  而姐姐的上輩子已經嫁過人,經歷過很多事情,最後病死,雖然年紀並不大,但也經歷過滄桑,所以對男女情感之事從來未抱過什麼幻想。
  想到這裡,她有些莫名的傷感。
  曲瀲也不知道這傷感從何而來,直到第二天,紀凜的小廝常山突然送了一隻鷹來給她。
  曲瀲聽到常山來時,還有些莫名其妙,待她去廳堂一看,見到常山小心翼翼地拎著一個籠子過來,籠子裡站著一隻渾身漆黑的鳥,只有頭頂上一綹金色的毛,十分亮眼。
  曲瀲一開始眼拙,並未看出這是一隻鷹,見它站在籠子裡,十分高傲地看著她,眼神陰冷陰冷的,心裡有些發毛,問道:“這是什麼?”
  “曲姑娘,這是世子養的鷹,世子說送來給你解悶兒。”常山笑得很是殷勤,“這只鷹已經是訓好了的,只要不招惹它,並不會輕易傷人。”
  聽到是鷹,曲瀲這才驚訝了下,她打量那只鷹,看模樣還未長大。籠子裡的鷹也回視她,仿佛在打量她一般,然後轉了個身,將屁股對著她。
  曲瀲:=口=!日了狗了,為毛她覺得這只鷹……很瞧不起她的樣子?
  曲瀲瞧了瞧那鷹,慢吞吞地問道:“這只鷹,真的是你們世子叫送給我解悶的?世子有說其他麼?”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是哪個人格的紀凜讓送過來的。如果是陽光的美少年,她相信確實是送過來給她解悶的,如果是兇殘妖孽的那個——有等商榷。
  常山不知她為何這樣問,如實地答道:“確實是世子讓送過來給姑娘解悶的,而且這只鷹兒頗通靈性,世子說,姑娘只要安心收下便可。”
  曲瀲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一臉為難地道:“可是……我不會養鷹。”萬一養死了,那多不好啊。
  “曲姑娘不用擔心,這鷹兒十分乖覺,很好養的,只稍每日準備新鮮的肉食給他便可。若是姑娘不理它,它也自己會去找食物。”
  聽起來就像放養一樣,好像真的不用她操心。
  曲瀲心裡嘀咕著,不知道紀凜讓常山送它過來給自己作什麼,只得收下,讓人去給這只鷹準備住處。
  常山將籠子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將籠子打開,那鷹抬爪子走了出來,然後飛了起來,一翅膀往常山腦袋上扇去,常山被這位祖宗扇得只能抱腦袋,等它飛回籠子上站著,趕緊賠著笑。
  “曲姑娘瞧,它知道是屬下將它塞進籠子裡的,所以頗為生氣,卻也不傷人。”常山為那只鷹開脫,就怕曲瀲誤會這只鷹兇殘——雖然它確實很兇殘的。
  曲瀲哦了一聲,只是看著常山,並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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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2:42:11 |只看該作者
第66章

  常山頭上的髮髻被那只鷹的翅膀扇得歪了,鬢角邊落下了些髮絲,雖然滿臉堆著笑,但是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
  碧春和碧夏等人當即忍不住掩嘴笑起來。
  常山臉上一紅,但是也只能厚著臉皮繼續道:“曲姑娘,這鷹兒平時是個乖覺的,只要好生伺候著,它會親近對它存有善意之人。”說著,他偷偷地瞄了眼站在那裡不說話的少女,就生怕她一個姑娘家不喜這等猛禽,讓他拿回去,屆時可要受罪。
  昨兒晚,世子又變臉了,陰森森地吩咐他今兒要將他養的這只鷹送來給曲姑娘,他自不敢質疑。等到今天白日時,瞧見世子又恢復溫煦和善的模樣,便來詢問了一回,見他也是同意的,便沒有異意地送過來了。
  反復無常的主子在兩次確認後都讓他送過來,便證明這事只能成功。
  幸好,曲瀲也無意刁難他,問道:“這鷹兒可取了名字?”
  “世子喚它金烏。”
  常山的話剛落,那只站在籠子上面的鷹突然叫了一聲,聲音很是低沉,並不嘹亮,似乎只是因為有人喚它的名字而懶洋洋地回了一聲罷了。
  曲瀲忍不住看過去,這只鷹收攏著翅膀站在那兒,一雙鷹目給人的感覺仍是陰冷陰冷的,但姿勢卻頗為高傲,頭上那綹金毛在一身漆黑的毛髮中尤其明顯,曲瀲突然有些明白紀凜給它取“金烏”這名兒的原因了,那一點金色,在黑色映襯下,可不就像一輪升起的金烏嘛。
  將常山打發後,曲瀲便讓人抱著那籠子回了房。
  那只鷹站在籠子上面,抱著籠子的婆子有些顫巍巍的,生怕這高傲的畜生突然攻擊自己。不過幸好直到進了後院,將它送到廊廡下的鐵架上,它依然沒有攻擊人的意思,等見到了廊下的鐵架,便展翅飛了上去。
  難得養了只鷹,曲瀲心裡還是有點小興奮的,讓人去廚房取了生肉過來要喂它。
  只是無論是丫鬟婆子拿了肉去喂它,它都不理,直到曲瀲親自上陣,它才懶洋洋地朝她叫了一聲,伸腦袋去吃。
  “哎呀,它一定是知道姑娘是誰,所以才會吃姑娘喂的肉。”碧春馬上腦補起來,掩著嘴笑道:“這是姑爺養的,莫不是姑爺吩咐它只聽姑娘的話?”
  其他的丫鬟聽後,都覺得有理,忍不住朝曲瀲笑,有些促狹。
  曲瀲臉皮很厚地由著她們笑,嘴上嗔怪道:“笑什麼,這鷹兒看著就是個脾氣壞的,讓人將它當祖宗一樣地伺候,定是瞧著我美貌罷了。”心裡卻也覺得,莫不是紀凜特地訓練出來的?
  她這翻自戀的話果然讓丫鬟們笑得不行。
  正笑著,發現那只鷹朝她看了一眼,然後轉了個身,將屁股對著她。
  曲瀲:=皿=!好想拔了它的毛烤了!
  眾人正對著這只鷹頗感新鮮地逗樂著,曲沁從書房出來,瞧見那只鷹,不由道:“聽說常山過來了,可是紀公子讓人送過來給妹妹解悶的?”
  碧春等丫鬟都笑著點頭。
  曲沁不禁啞然失笑,覺得紀凜有心了,兩輩子紀凜都是如此,讓她頗為感歎,這世間仍是有讓人羡慕的純粹感情,並不摻雜其他。
  “難得紀公子如此有心,你也莫要拘泥於形式,該表現時也要表現。”曲沁給妹妹支招,巴不得這對未婚妻在婚前就培養出深厚的感情,等到婚後,那便是水到渠成了。
  曲瀲在姐姐的叮囑下,只得木著臉應下,回房後就開始琢磨著給紀凜的回禮。
  就在她站在窗前的實木桌上畫著花樣子,突然啪啦一聲,便見那只鷹飛到了視窗處,然後很淡定地蹲在那裡看著她。
  曲瀲:“……”
  為毛她此時有種這只鷹正代替某人盯梢她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在曲瀲經歷了一天去哪裡都被這只鷹跟著後越發的強烈,甚至心裡已經疑神疑鬼起來。
  等到傍晚曲湙回來,姐弟幾個一起聚到季氏那兒用晚膳,那只鷹也跟著去了,它就落在院子裡的一株玉簪花枝上。
  季氏和曲湙都看到了這只鷹,等知道是紀凜讓人送過來給曲瀲解悶後,曲瀲也被母親和弟弟促狹了。他們皆感歎著紀凜是個有心的,那副神色,已然認為紀凜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將來她嫁過去後,定然會夫妻和睦。
  曲瀲瞬間無語,如果她不知道紀凜是個雙重人格後,她也覺得紀凜是個好男人,可是在知道他還有另一個那般兇殘妖孽的人格後,曲瀲已經不確定了。此時再看到這只緊迫盯人的鷹,曲瀲只能沉默。
  不談這個,到了中秋節前的兩天,平陽侯府的秋日宴,宴請了平陽侯府的一些姻親舊故過來吃螃蟹賞菊花。
  曲家對這次的秋日宴十分看重,甚至連曲大伯都在那天特地請假跟著一起去平陽侯府。
  曲大老爺自從知道弟弟的死因以及自己和二弟是弟弟死後的受惠者後,心裡對三房的幾個侄子侄女頗為愧疚,所以對三房這裡的事情十分上心,知道那天要過去為侄女相看余家宗子,曲大老爺作為曲家的大家長,自是義不容辭了。
  秋日宴的前天晚上,曲家姐弟坐在季氏的房裡說這事情。
  “大伯說,明天會和叔祖母一起過去,到時候他會對余公子考校一翻。”曲湙說道,忍不住瞄了眼大姐。
  曲沁很是平淡地坐在那裡,沒有插嘴。
  季氏聽後舒了口氣,笑道:“有他出面最好不過,希望那余公子是個好的。”
  聊了會兒天,大家便散了,決定今天早些歇息,明天才有精神。
  曲瀲回到自己的臥室,剛去淨房梳洗一翻後,便聽到了窗邊傳來的聲音,她抬頭看去,見到那只鷹不知打哪裡飛過來了,站在窗邊朝她叫了幾聲。
  這只鷹自從在她家落戶後,白天時候會盯著她,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神出鬼沒的,曲瀲也沒有限制它,由著它自由出入,甚至一度覺得,若是它受不住這裡的格局太小,飛走了可不關她的事情。
  可惜,這只鷹還真是挺盡職的,來了就淡定地在這兒落居了,並沒有要飛走的意思。
  曲瀲原是不想理它,要上床歇息了,可誰知那只鷹見她不過去,又叫了幾聲,聲音有些利,怕它吵著人,曲瀲只得走過去。
  等她到視窗前,那只鷹高傲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抬了抬爪子。
  曲瀲:“……”
  曲瀲沒有養過鷹,甚至以前也從來不關注鷹這種飛禽,所以當初才會認不出它是什麼鳥類,更不知道它有什麼習性了。可如今這種抬起爪子的行為,特麼地會讓她腦補成了一隻信鴿啊。
  所以她忍不住朝鷹的爪子看去,沒想到真的看到它爪子上有東西。
  曲瀲木然著臉,從它爪子上抽出了一張卷起來的小紙條。
  是上好的澄心紙,當她展開後,看到裡面的字跡,眉頭跳了下,頓時又木著臉。
  這算是“鴻雁傳書”麼?準確地說,應該是飛鷹傳書才對。
  小紙條不大,所以上面的字也很少,只有一句:明日,巳時末,平陽侯府,嘉善堂外竹林。
  這是約她去見面的意思麼?
  就在她瞪眼時,那只鷹又叫了一聲,曲瀲抬頭看它,只見它展翅飛離了窗臺,然後沒入黑暗之中。
  曲瀲沒理它,將這張紙條拿了個匣子裝起來,心裡已經認定了這只鷹一定是那個兇殘妖孽的紀凜讓送過來的,不僅為了監視她這個未婚妻,還可以隨時和她通信,簡直就是送了只探子過來。
  她朝窗口哼了一聲,爬回床上睡覺。
  翌日,曲家人用過早膳後,便出發了。
  曲湙今兒也特地和書院請了一天假陪他們一起去平陽侯府,雖然曲沁讓他不必要因此而請假耽擱他的功課,但曲湙一句話將她打敗了。
  “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人,自該擔當起責任,今兒事關大姐的終身大事,我須得去瞧瞧的。”曲湙嚴肅地說,稚嫩的臉龐比同齡的孩子成熟許多。
  曲沁聽得愣愣的,然後笑著拍拍弟弟的肩膀,像是松了口氣,說道:“那好吧,就聽湙弟的。”
  曲大老爺倒是很欣慰,覺得曲湙越發的有擔當了,若是無意外,將來三房就要由他來挑起了。所以,今兒這種場合,帶他過去也算是見見世面。
  等和曲二老夫人匯合後,一行人便往平陽侯府而去。
  平陽侯府今兒辦秋日宴,雖說只宴請姻親舊故,但在京城的姻親數量還是很多的,只要家中沒什麼事情的,都會給面子過來。等他們進了平陽侯府後,便看到停在二門處的那眾多車輛,可見今兒亦是十分熱鬧。
  駱大夫人帶著駱大少奶奶過來迎接,很是恭敬地給曲二老夫人見禮,笑道:“老夫人您也來了,快快進來,老夫人在等著你們呢。”笑容十分的熱情。
  一翻寒暄後,女眷們往嘉善堂而去,男人被引到外院的廳堂。
  到了嘉善堂,又是一陣熱鬧,曲二老夫人輩份較大,被迎到了駱老夫人下首位置坐著,兩個老太太你來我往地客氣了一翻,氣氛祥和。
  曲瀲看了看嘉善堂裡的人,除了幾個,大部分都是認得的,今兒連駱柯也回來了,打扮得光鮮亮麗,不過眉宇間卻有些疲憊,仿佛未休息好一般,她和旁邊一位夫人說話,笑容疏離客氣。而容貌豔麗的駱槿側坐在她身邊,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在曲家姐妹進來時,瞥了一眼過來。
  曲瀲忍不住又開始腦補了。
  駱槿這是在得意呢。
  駱櫻將曲瀲拉到角落裡去說悄悄話,她先是和曲瀲抱怨了下她不在駱府無人陪她去上課很無聊,然後很快便說到了駱槿身上。
  “你瞧她……”她抬著下巴朝駱槿呶了呶嘴,“那得意勁兒,也不知道一個皇子側妃有什麼好得意的。大皇子現在還不是……將來若是成了,她豈不是要將下巴翹到天上去了?而且她還因此頗為自得,認為終於將沁表姐壓了一頭,心裡高興著呢。”
  然後又嘀嘀咕咕地和她八卦起駱府的事情。
  雖然駱槿和大皇子的事情沒有公開,但大皇子應該和平陽侯府有了約定,等到一個恰當的時機,便會公開這事情,然後定個日子,將駱槿抬進大皇子府。
  而這件事情,恰好是駱柯回娘家透露給娘家人知曉的,方才會讓駱四老爺父子給捷足先登謀成了這事情。可偏偏安國公府自己也有心將自家姑娘送過去,不想駱柯這個兒媳婦竟然先念著娘家,回娘家先露透了這事,讓駱四老爺占了先機,怕是心頭不愉快吧,連駱柯這個兒媳婦都要怨上了。
  這也是駱柯看起來不太好臉色的原因。
  “大姐姐這會兒正被安國公府埋怨呢。”駱櫻說著,有些無奈道:“大姐姐明明是個聰明人,這回怎麼做出這種蠢事來?就算想要讓娘家得益,也不應該這般心急,畢竟以後她是要和大姐夫過一輩子的,應該先和大姐夫商量了才對。”
  曲瀲想了想,說道:“大表姐大概是覺得娘家比較可靠,只有娘家有出息,夫家的人才會尊重她,她才能在夫家立足吧。”
  駱櫻愣了下,然後嘟著嘴道:“你說得沒錯,若是我以後要嫁個看我的家勢才對我好的夫家,我才不要呢。我未來的夫婿,不能看我娘家如何才對我好,而是因為我這個人才行,就算我娘家不好了,他也要護著我、信任我。”
  曲瀲真誠地道:“放心,你娘這般疼你,一定會給你找個這樣的夫婿的。”
  誰知駱櫻卻懨懨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麼精神地道:“再說吧。”
  兩人聊了會兒,曲瀲看看時間,心裡有些發懸,要不要出去,就怕紀凜真的在竹林那兒等她,她若是沒去——如果是萌萌噠的紀凜,那他該多傷心?如果是妖孽兇殘的那個……算了,她不想去了。
  “怎麼了?有事?”駱櫻瞅她,“還是你也想去瞧瞧那餘長昊是什麼樣的人?”
  曲瀲點頭道:“如果可以,自是想去瞧瞧的。”
  “那還不簡單,我去尋我七哥,讓他幫忙。”
  “不行!”曲瀲趕緊搖頭,她可不想和駱承風見面,省得讓他念著,繼續放不開。
  駱櫻也想到自己七哥對曲瀲的心思,歎了口氣,只能作罷。
  等越來越多的客人來了,其中不乏和她們一樣年紀的小姑娘時,駱櫻再也無法躲著偷懶,得和姐妹們一起去招待那些表姐妹們,曲瀲趁機脫身。
  就要到巳時末了,還是去竹林那邊瞧瞧吧。
  曲瀲帶了碧春,出了嘉善堂,往嘉善堂外的竹林行去。
  竹林雖然不大,但卻錯落有致,分成幾個區域,分別種著不同品種的竹子,有青竹、紫竹、斑竹、湘妃竹等,走在其中,能隔絕外面的視線,這也是紀凜選在這兒的原因。
  曲瀲慢慢地踱著步,視線在竹林中搜尋,很快便見到竹林深處,站在紫竹前的身影,讓她頓時止步,有些遲疑地看著他。等那人轉過身來,朝她露出清朗如雲的微笑,如春日的明媚陽光,曲瀲心裡歡喜起來,覺得心跳有些快,面上也有些燙。
  “瀲妹妹。”
  紀凜含笑看著她,等她走近時,將手中一隻竹葉編的蜻蜓遞給她,有些赧然道:“先前待你來,無事便編了一個,沒有瀲妹妹你編的好看。”
  曲瀲低頭看著那只栩栩如生生的蜻蜓,覺得他謙虛了。
  “瀲妹妹近日可好?喜歡金烏麼?”他溫和地看著她,聲音如珠玉的清潤,又有著陽光的溫煦,簡直像個從畫風精美的漫畫走出來的美少年,“金烏破殼而出後便一直是我照顧的,它十分通人性,又乖覺,能看得懂一些簡單的動作,所以我便讓人送過去給你解悶。”
  看著這樣溫暖的美少年,曲瀲沒法說金烏簡直就像在監視著她一樣,怕是奉了另一個人格的命令,絕逼不是這個萌萌噠的溫暖美少年讓它這麼做的。
  可是對上那雙清潤愉悅的墨眸,曲瀲並不忍心實話實說,所以便違心道:“它挺好的,我很喜歡。”
  “是麼,喜歡就好,金烏很好照料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紀凜不好在這裡久待,依依不捨地告辭。
  曲瀲見他要離開,突然想到了餘長昊,忙道:“紀哥哥,等一下。”在紀凜回頭看過來後,便將今兒他們曲家人過來的目的同他說了,最後說道:“我不知道那余公子是如何的,想讓紀哥哥幫我去瞧瞧。”
  紀凜知她和姐姐感情好,當下也不推遲,笑道:“放心,這事情交給我就好。”
  等紀凜離開後,曲瀲站在竹林中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忍不住又失了一陣神,再次感慨起來:若是沒有雙重人格,這個少年簡直堪稱完美。
  莫不是老天爺見他太完美了,所以便弄了個缺陷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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