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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好運閨女(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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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6:28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

  過了一年,又長了一歲。
  到了二月初,難得天氣放晴,曲瀲吃過早餐後,便習慣性地到暄風院的院子散步,散到了院牆旁的那株老杏樹下,抬頭看著樹上開滿枝頭的杏花,開得煌煌赫赫的,比起過年時用綢布紮上的花更漂亮。
  二月春風似剪刀,撲面而來,帶著些許的冷意,一陣碎花被吹落到臉上。
  她撫著近八個月大的肚子,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等這孩子出生了,母親和姐姐、弟弟他們也要回常州府,到時候遠離了京城的是是非非,她姐指不定真的找個機會,遠離了人世,到鄉下避居,然後慢慢地謀脫身之計。
  指不定以後真的是天高任鳥飛。
  想到這裡,心裡就有些不舍,又摸了摸肚子,感覺到手覆在的地方突然有一塊明顯的凸起,然後又扁了下去,知道又是孩子在伸懶腰了。
  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從來沒有折騰過她,讓她吃好睡好,簡直是平順得不可思議,愣是沒有其他孕婦該有的症狀,連害喜都沒有,且不僅沒有讓她變醜,反而肌膚更加紅潤光澤,添了幾分少女沒有的韻味。
  這一反其他孕婦變醜變胖的模樣,也莫怪紀詩會覺得她是個小妖精了。雖說婦人懷孕時的狀態大多數不同,可也沒有像她這般得天獨厚的,懷了個孩子,仿佛是特地要補給她更多的女性魅力一樣,原本還是個青澀的少女,如今已是個韻味十足的少婦了。
  俗話說,兒醜母、女美娘,雖然這話也不是絕對性的,但是很多婦人都有這種現象,厲嬤嬤也猜測這胎可能是個小小姐,只是怕她心裡有負擔,所以沒有多說什麼。而曲瀲也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天生麗質到如此小妖精的境地,怕是因為懷了女兒才會讓她沒有太醜。
  所以種種跡象,讓曲瀲可以肯定,這胎可能是個女兒。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姐姐才沒有透露分毫,怕她受到影響,對身體不好。
  如此,曲瀲也越發的肯定自己肚子裡的這孩子是個女孩子了。
  如今胎動比較明顯,她每回將手搭在腹部上,總會感覺到那裡時不時地凸起一塊兒,顯然是肚子裡的孩子以為她在和他玩兒,不甘寂寞地伸伸胳膊和小腿,提醒父母他的存在,也讓她每次都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曲瀲在老杏樹站了會兒,見今天天氣不錯,也不想窩在暄風院裡,便對身邊的丫鬟道:“走,咱們去寒山雅居坐坐。”
  聞言,碧春等丫鬟馬上準備起來,曲瀲那四個陪嫁粗使嬤嬤也跟了過來,一群人簇擁著一名孕婦,浩浩蕩蕩地出了暄風院,往寒山雅居而去。
  未想到了寒山雅居,都沒見到淑宜大長公主的影兒,便被人攔下了。
  這是曲瀲嫁過來後,第一次來寒山雅居被人攔住了,一時間有些錯愕。
  攔她的是清雅,她歉意地道:“公主身體不適,今兒不方便見世子夫人,還請世子夫人回去罷。”
  曲瀲忙關心地問:“祖母身體不適?怎麼了?可有看太醫了?”
  清雅神色有些不自地,雖然不明白屋子裡的主子的意思,但心裡明白主子素日十分疼愛世子夫人,怕也只是一時的,語氣不敢太過強硬,小聲地道:“公主沒什麼事,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公主沒讓人去請太醫,只是歇歇便可,世子夫人不必擔心。”
  曲瀲敏銳地發現其中的異樣,她也不是笨蛋,加之清雅並未刻意隱瞞,便知道今兒淑宜大長公主是不願意見她。
  發生什麼事情了?
  瞬間曲瀲腦子裡轉了很多,但她面上卻十分和氣地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擾祖母歇息了,改日再來。如果有什麼事情,也要勞煩清雅姐姐托個人到暄風院裡和我說一聲。”
  清雅福了福身,應了一聲是。
  曲瀲扶著丫鬟往回走,可能是第一次來寒山雅居被淑宜大長公主趕走,讓她頗為不習慣,這種時候才明白鎮國公府那些人以往被淑宜大長公主趕走時的心情,明知道淑宜大長公主不是不舒適而是不樂意見,卻也不敢亂來。
  清雅正目送世子夫人一行人離開,轉身便見烏嬤嬤站在門口。
  “和世子夫人說了?”烏嬤嬤問道。
  清雅點頭,“都說了,世子夫人說改日再來。”
  不過這個改日怕是明日早上罷,自從世子夫人懷了身孕起,鎮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她能折騰,不過是因為她折騰的那些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加之公主和世子都縱容她,大家也沒當回事,可也知道這孕婦也太精力旺盛了,簡直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烏嬤嬤看了眼院子的方向,不禁搖了搖頭,轉身回了房。
  屋子裡,淑宜大長公主盤腿坐在炕上,手裡握著一串十八子的小檀紫葉佛珠,神色凜然,眼裡的情緒更是複雜,既是惱怒,又是懊悔,還有幾分糾結。
  烏嬤嬤給她沏了一杯清茶,坐到旁邊,拿美人捶給她捶著肩膀,說道:“世子夫人離開了,說改日再過來看您。”
  淑宜大長公主淡淡地應了一聲。
  烏嬤嬤看她這樣子,不禁歎了口氣,說道:“公主若是為難,便不用管這事了,您年紀也大了,是該享福的時候了,待世子夫人生了孩子,屆時候安心撫養曾孫便是了,這世間紛紛擾擾之事不知有多少,哪裡能操得完心?”
  這話已經僭越了,但是以烏嬤嬤和淑宜大長公主的情誼,也只有她能說,旁人卻是說不得的。也唯有她說了,淑宜大長公主能聽得進去。
  當然,還有一個人的話她能聽得進去,便是已逝的老國爺。可惜老公爺去得太早了,公主也沒有個能放心說話的人,讓烏嬤嬤心裡也為她心疼。
  “我哪能不操心?”淑宜大長公主揉著脹痛的額頭,“你也知道他是什麼身份,我以為他一輩子就是那樣了,可如今他竟然想要娶妻立戶,這樣也很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偏偏他要娶什麼人不好,竟然想要娶曲家的姑娘,而且還是瀲丫頭的姐姐!這不是亂了輩份麼?”她咬牙切齒地道:“他也不擔心世人恥笑!”
  烏嬤嬤笑道:“公主又說笑了,世人哪裡知道他是誰?要給他一個什麼身份,還不是皇家的一句話嘛?那位爺不是說了麼,皇上都同意了的。”
  淑宜大長公主頓時氣得拍了下炕桌,怒道:“我就知道他不死心,去年為了他,我這把老骨頭了還要為他連續幾日奔走,還以為是他想開了,哪想他會直接消失了,再次回來時,打破了他以往立下的誓言,就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會直接進宮找皇上!”
  而他那侄孫也是個不爭氣的,就這麼答應了那個孽障的請求!
  烏嬤嬤聽出她只是一時惱怒,卻也不是真的氣得不理會,只是糾結著輩份問題罷了,覺得公主最後還是會答應的,所以先前也是怕自己氣怒之下,對懷了身子的世子夫人擺臉色看,才沒有見她。
  *****
  曲瀲回到暄風院後,想了想,心裡不太踏實,便找來宮心,對她道:“你幫我查查看,這幾日,是不是有什麼客人進府來探望祖母。”
  宮心應了聲是,便下去了。
  不過半個時辰,宮心便過來回話。
  “這幾日府裡沒有什麼客人上門,只有景德侯府的世子夫人過來探望夫人。不過,奴婢倒是聽說昨天公主突然出門,沒有帶什麼僕人,只帶了烏嬤嬤和常管家,出門半日就回來了,不過回來時臉色有些不好。”
  曲瀲聽罷忍不住深思起來,只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淑宜大長公主為是什麼生氣,又為什麼惱了自己。
  宮心擔心她多想,忙寬慰道:“世子夫人不必多想,許是公主身子不適,並非不願見您。”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就算是身子不適,那也應該讓作孫媳婦的進去探望一下的,可這人都沒進去,便讓丫鬟出面將她請走了,只說明當時淑宜大長公主是不願意見曲瀲的,有點兒厭棄的味道。
  曲瀲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了,你們不必擔心。”
  曲瀲說讓她們不必擔心,那真是不必擔心,因為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她都吃好睡好,和平常差不多,沒有什麼異樣的,直到傍晚時紀凜回來。
  得知紀凜回來,曲瀲便站在門口處朝回廊那邊張望,直到見到穿著紫紅色的官袍的青年走過來,朝他露出和以往一樣的微笑。
  “天氣還冷著呢,怎麼站在這兒?”紀凜扶著她回房。
  “等你啊!”她不吝嗇甜言蜜語,笑眯眯地說:“知道你回來了,我就忍不住了嘛。”
  紀凜面上有些赧然,眼神卻十分愉悅,顯然被她直白大膽的話弄得很是高興。
  曲瀲扶著肚子站在一旁,指揮丫鬟端茶倒水,直到紀凜去淨房換了身常服,夫妻倆一同坐在炕上,紀凜便過來摸她的肚子,感覺到手下傳來的胎動,他的眉眼越發的溫和。
  曲瀲靠著迎枕,由著他摸,說道:“剛才你回來時,去給祖母請安了麼?”
  “去了。”
  如果沒有什麼事,紀凜回來時大多時候要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後,才會暄風院的,至於上院那邊,倒是看情況而定。
  “祖母見你了?”曲瀲又問。
  “見了。”
  “祖母身體怎麼樣?”
  “和平常一樣。”紀凜對她的話有些奇怪。
  曲瀲不說話了,而是盯著他看。
  紀凜不是遲鈍的人,相反,他的心思十分細膩,總能觀察出常人忽略的細微之處,自然也發現了她的異樣,握住她的手,問道:“阿瀲,怎麼了?”
  曲瀲朝他笑了下,將今日她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之事說了一遍,最後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惱了她老人家的事情,或許也不是,而是她被什麼事情煩住了,所以當時不想見人。”
  然後又將她事後讓宮心去查的事情告訴他,並未隱瞞自己的行為,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夫妻本是一體,既然要生活一輩子的,那有些事情便沒必要隱瞞,這是她的相處之道,用最坦然的態度對他。
  紀凜臉色嚴肅起來,他也發現其中可能出了什麼事情了,曲瀲是個內宅婦人,讓人查探內宅的事情還可以,外面的話,便不方便了,還得由他來出面。
  當下便道:“這事你不必擔心,交給我。”
  曲瀲朝他微笑,神色間有著對他全然的信任。
  翌日一早,曲瀲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了,這回淑宜大長公主倒是見了她,只是她神色憔悴,看著還真像生病了,讓曲瀲嚇了一跳。
  “祖母,您怎麼了?”她的眼眶立刻紅了,一臉擔心地道:“是不是沒有歇息好?還是……”病了?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她,神色有些複雜,見小姑娘臉上的擔心不似作偽,心裡不禁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沒什麼,昨晚沒有歇息好罷了。你也沒多想,你如今是雙身子,可要開開心心的才好。”
  曲瀲扁了扁嘴,說道:“只要祖母好好的,那我也會好好的。”
  淑宜大長公主被她狀似無賴的話弄得有些好笑,戳了下她的臉,唬著臉道:“胡說八道,我一個老婆子了,今兒這病明兒那病的,可和你們年輕人不同。行了,沒什麼事情你也回去多歇息,過兩個月就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曾孫子就好。”
  曲瀲弱弱地伸出一隻手舉到臉旁,“如果是曾孫女呢?怎麼辦?”
  看她這副像要被拋棄的小狗一樣怯生生的模樣,再大的氣也要被她弄沒了。淑宜大長公主是個強勢的女人,就算年紀大了,脾氣有所軟和,可是強勢了一輩子,也不會因為臨老就服輸,只是不如年輕時候那般計較罷了。
  因她這脾氣,兒女都和她不太親近,孫子因為是她養大的,才和她親近一些,但也沒有像曲瀲這樣不客氣的,愛撒嬌,又懂得適可而止,拿捏一個恰到好處的度,讓人對她實在是生不起氣來,反而不斷地縱容她。
  心裡越發好笑,但卻唬著臉道:“是曾孫女的話,就抱到寒山雅居來養,省得你這不著調的娘教壞了她。”
  “我很著調的!”曲瀲喊冤,“我都很聽話,將自己養得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吃得很多,又時常去遛彎,省心得很。”
  淑宜大長公主噴笑,“你以為是在養狗麼?去去去,別來煩我,我累了,要歇息。”說著,便將她趕走了。
  曲瀲沒有被趕的忐忑,心情比昨天放鬆了很多,想來淑宜大公主並不是因為她而生氣,怕是另有其事。
  晚上紀凜回來後,便將今兒調查到的事情告訴她。
  “祖母前天和烏嬤嬤去了南半潯胡同的一棟宅子,不過時間太短,還我沒查清那宅子是誰的,也不知道祖母去那兒幹什麼。”紀凜邊說著,邊回想常安查到的消息,眉稍蹙起,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想要知道祖母的行蹤,對於紀凜來說並不難,他只要去詢問安排祖母出行的常總管便行了。就是祖母去的南半潯胡同的那棟宅子,也可以讓常安拿他的帖子去管理京中房屋的官衙那兒查看屋主的名字。
  可是常安查後,那裡登記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對外的說法是一個南邊的商人在京城置辦的房子,便沒有其他詳細的資料了,如果要查清楚,恐怕還要費段時間。
  曲瀲卻琢磨著,去年秋天那會兒,淑宜大長公主也是連續好些天出門,莫不是也是去了南半潯胡同那邊?
  曲瀲邊給他斟茶邊將今兒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的事情告訴他:“祖母看起來實在是太憔悴了,怕是昨晚整晚都沒有休息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煩擾到她老人家了。不過她對我倒是和往常一樣,還和我打趣呢。”
  然後又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沒辦法,人長得好,就是討喜。”
  這小模樣實在是讓人愛得不行,紀凜心癢癢的,忍不住將她摟到懷裡親了親,將她親得暈暈乎乎的時候,拉著她柔軟的小手覆到自己身下已經起了反應的某處。
  曲瀲驚呆了,這還沒回房呢。
  可是他已經摟著她廝磨起來,小心地避開了她的肚子,拉著她的手探進了他的褻褲裡,覆上了那堅硬又熱乎乎的東西……
  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麝香味時,曲瀲將紅通通的臉拱到他懷裡,不敢在明晃晃的燈光下看他的臉。雖然她臉皮挺厚的,但那也是關了燈的事情,黑暗中,不必擔心他看到自己丟臉的模樣——其實已經都看完了——但是在燈光下,她就是放不開。
  紀凜沒有動,他靠在迎枕上,渾身透著一種舒適後的慵懶愜意,曲瀲抬頭看到他的模樣後,忍不住又撲過去親他微紅的俊臉,還有泛著水汽的眼睛,最後如他所願地含住他紅潤的唇瓣,自動送上門讓他啃……
  又過了兩天,紀凜探查的那棟宅子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時,淑宜大長公主這邊也已經行動起來。
  她將曲瀲叫過來,對她道:“明日你和我一起去曲家,有人托我當冰人,給你姐姐說門親事。”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曲瀲木愣愣地看著她,下意識地問道:“是誰啊?”
  淑宜大長公主看她的眼神有些複雜,說道:“是景王。”
  曲瀲木著臉看她。
  景王是誰啊?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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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6:43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

  景王是誰?為何突然請淑宜大長公主出面去曲家說親,怎麼事前一點消息也沒有漏出來?這也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對景王沒有啥印象。
  曲瀲離開寒山雅居後,處於一種遊魂狀態中,機械地由著丫鬟扶回暄風院。
  大周建朝至今,也不過是短短百年,大周皇室和宗室的人並不算多,且宗室又分得寵和不得寵的,曲瀲進京不過短短幾年,且又沒有嫁入宗室中,嫁過來後不太出門和人打交待,後來又懷孕,更沒有時間理會了,哪裡能一一都知道完。
  所以也不怪她對宗室瞭解得少。
  可是光聽景王這封號,便知道是位親王,和甯王一樣,應該在京城中地位顯赫才對,可是她偏偏沒什麼印象,那只有一個原因,便是這位景王一直在封地,沒怎麼進京,所以世人提他也少,甚至可能退出世人的視線太久了,久到沒有存在感。
  然後問題來了,景王怎麼會突然想要娶她姐為王妃?其中有什麼原因?景王總不能人都沒有見過,就想娶人了吧?而且她姐這輩子目標很明確,沒有嫁人的心思,突然冒出一個景王來,不是打亂了她的計畫麼?
  還有,讓她在意的是,淑宜大長公主竟然說,明日讓她跟著她一起回曲家去提親。
  她一個已經出閣的妹妹,而且還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竟然要跟著冰人回娘家去提親,怎麼看都教人啼笑皆非。淑宜大長公主從來不是個不著調的人,她會如此吩咐,恐怕裡面應該有什麼深意才對。
  曲瀲對此一無所知,不禁頭疼得要命。
  感覺一切都亂了。
  曲瀲討厭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束手無策之感,不禁有些煩躁,摸了摸肚子,感覺到孩子的胎動,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決定等紀凜回來問個清楚。
  所以紀凜晚上回來後,得到了曲瀲熱情的迎接。
  她揣著肚子裡的球撲了過去,抱住他的手臂。
  紀凜被她的舉動嚇得冷汗都出來了,一雙手勞勞地扶在她已經變形的腰肢上,聲音壓抑地道:“你這是做什麼?”
  曲瀲正要說話,抬頭就對上一雙充滿了戾氣的雙眼,見他神色不善地瞪著自己,完全沒有平時的那種溫柔包容,頓時沉默了。
  她這是將他嚇得第二人格都跑出來了麼?
  不知為毛,有種莫名的自豪感。
  呸,現在不是自豪的時候,是要辦正事的時候。
  曲瀲拉著他回房,沒讓丫鬟過來伺候,緊張兮兮地對他道:“暄和哥哥,你知道景王麼?”
  紀凜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然後微微一抬下巴,萬分傲嬌地道:“知道,不過不告訴你。”
  曲瀲:“……”
  見他進淨房洗漱,曲瀲忙狗腿地捧著乾淨的衣服跟著蹭進去,討好地道:“我伺候你洗漱,別生我的氣啦,我今天比較激動罷了,以後不會再這樣嚇你了!真的,我發誓還不行麼?”說著,她就舉手發誓。
  他冷著臉逕自去淨臉更衣,當著她的面脫衣服,根本沒理她。
  巧言令色之輩!他算是看透她了!
  曲瀲發現他不相信自己,頓時氣得咬牙,但也知道是自己將他嚇成這樣的,只得自己承受這苦果,越發的小意溫柔了,蹭在他身邊努力地討好。
  直到他重新換好衣服出了淨房,接過她遞來的熱茶時,臉色方才好一些。
  曲瀲將房裡伺候的人都揮退到外面守著,挨坐在他身邊,抱著他的手臂——防止他離開,將今兒的事情和他說了,最後有些愁眉苦臉地道:“我對景王沒有印象,今兒還是第一次聽祖母說,怎地冒出個景王來了?而且他怎麼會想要娶我姐的?這消息一點都沒有透露出來過。”
  見她仰起一張蘋果般嫩嫩的臉兒,紀凜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又捏著她的下巴親了上去,迫得她張開口後,強勢地含住了她閃躲的香舌吮吸,直到將她欺負得淚眼汪汪後,才好心地給她解答。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景王原是高宗皇帝的兄弟,他與高宗皇帝感情極好,後來高宗皇帝登基後,景王為了避嫌,便請旨去了封地,直到死都未曾回過京城。這麼多年來,景王這一支系一直待在封地中,很少回京,京城裡知道景王這一支系的人不多,大家都沒怎麼在意,往常也不過是少監府多拔一筆親王俸祿送去景王的封地罷了。”
  原來如此,曲瀲明白了,在這個資訊塞、傳話靠吼的年代,遠離了政權中心,短短十年便可以讓人忘記一個家族的存在,更何況是皇室的旁支罷了。不過景王的封號能一直保留下來,可見當年高宗皇帝其實對這位兄弟十分關照的——以後她會知道高宗皇帝將兄弟關照到連兄弟都坑了。
  然後曲瀲又想起,高宗皇帝是淑宜大長公主的父皇,那當年的景王豈不是淑宜大長公主的王叔了?而現在這位景王,其實是淑宜大長公主的侄孫之類吧。
  曲瀲想了想,不禁又問道:“那你知道景王為什麼想娶我姐為妃麼?”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乾脆,一隻手環著她的身子,覆在她變得更豐滿的胸脯上揉捏著,聲音有些漫不經心,“不過我也很奇怪,景王行事一向低調,封地上的事情也沒怎麼聽人說,而且我聽祖母說過,景王和高宗皇帝一樣,子嗣不豐,三十年前才封了世子……”
  曲瀲愣也下,孟地坐了起來,和他大眼瞪小眼。
  兩人心情都有些微妙。
  三十年前?所以景王現在其實已經三十多歲了麼?感覺年紀好老的樣子。
  而且三十歲了,還沒有王妃,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難道是要娶繼妃?
  不得不說,根據這麼點消息,曲瀲一下子腦補了很多。
  “那個,你能不能去查查那個景王,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曲瀲弱弱地道。
  他挑起眉,那雙狹長的眼睛沒有平時的清潤美好,變得有些邪氣,笑容也顯得詭異,就聽他道:“雖然不知道那景王怎麼相中你姐的,不過裡面倒是有趣。景王竟然能說動祖母出面說親,想來和祖母的關係定然不錯,行,等會我就讓人去查查。”
  紀凜雖說不一定對他祖母的生平有所瞭解,但也知道一些大慨的,能勞動得他祖母出面,想來景王在祖母心中的份量是不輕的。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祖母和景王有什麼聯繫,這事情處處透著一股不同尋常。
  他們都想到了淑宜大長公主前幾天出門去了南半潯胡同的事情,雖然沒有聽說景王進京的事情,可是能請得讓淑宜大長公主明日去曲家說親,想必景王人已經到京城了,只是因為一些原因,他的行蹤沒有透露出來。
  那麼,裡面的道兒可多了,甚至可能涉及到宮裡的皇帝。
  宮裡的這位慶煦帝十五歲時,便由高宗皇帝扶持登基,當年先帝只留下了兩位皇子,其中一位是慶煦帝,一位是甯王。這位慶煦帝是由高宗皇帝一手教導出來的,政治手段都有,就是人比較天真一些,有時候心腸柔軟得不可思議,從他對幾位皇子曾經幹的事情的態度中便可窺出一二。
  如果景王的事情還有慶煦帝摻和著,紀凜倒是不奇怪了。
  只是,他想知道,這景王到底和祖母有什麼關係。如果景王只是淑宜大長公主王叔的後代,淑宜大長公主根本不可能這般上心。
  他正琢磨著其中的關鍵,便感覺到一具柔膩馨香的身體挨了過來,趴到他胸膛上,聽到一道嬌滴滴的聲音道:“暄和哥哥,你想到什麼了?”
  紀凜眯眼看她,伸手在她翹起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呵的一聲,擺出群嘲臉,“你猜!”
  她想撓花他的群嘲臉!
  “你知道我笨,猜不到。”她繼續放嬌了聲音,撒著嬌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讓她過來親他。
  曲瀲嘴角有些抽搐,知道這人近來被她拒絕了很多次,所以想趁機折騰她,但是此時自己有求於他,只好湊過去親了幾下,催著他繼續,可偏偏他嘗到了甜頭,覺得太乾脆便宜了她這個騙子,於是示意她繼續。
  曲瀲忍了忍,最後忍無可忍後,對著他的喉結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喉結是他的弱點,被她一口叼住,整個人都不好了,身體變得虛弱無力,只能軟軟地躺在炕上,由著她像只小狗一樣在他身上啃來啃去,那雙漂亮的眸子裡浮現薄霧,垂在身側的兩手緊握成拳頭,忍住了那股用力擁抱她的衝動。
  等她像勝利者一樣坐起身來,他也慢吞吞地坐起來,一雙眼睛放肆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看得她背脊發寒時,就聽到他陰森森地說:“不急,等你生下孩子後……”
  話雖然沒說完,但那股子狠勁兒,看得她渾身都發寒了。
  玩過頭了!
  曲瀲忍住逃跑的衝動,沖他討好地笑了笑,說道:“那你能告訴我你剛才想到什麼了吧?”
  他深吸了口氣,平覆先前被她折騰出來的情.欲,說道:“景王的事情比較複雜,可能皇上還摻了一腳,這事情我會查清楚的,明日你和祖母去曲家時,你顧好自己就行了,如果祖母讓你去做什麼,你也別傻傻地去做。”
  曲瀲聽到這類似於肺腑之言,頓時感動得淚眼汪汪,哪還有先前的害怕,忍不住又撲過去,將雙手掛在他脖子上,親著他的下巴道:“暄和哥哥,你對我真好。”
  紀凜哼了一聲,由著她將腦袋在自己頸窩間蹭來蹭去,一隻手扶住她的腰,臉上露出獰笑。
  他對她當然好了!如果她敢三心二意,或者像小時候那樣欺騙他,別怪他發狠!
  翌日早上,曲瀲起床時,便被身邊的人抱住了。
  “阿瀲,昨天對不起。”他親著她的臉,“今兒你和祖母去曲家,小心一些,等你們回來時,我會去接你們回府。”
  曲瀲睡眼朦朧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含糊地點了點頭,根本沒放在心上,因為昨天是她欺負他的多,只要她挺著個大肚子站在他面前,他就不敢做什麼,只能放狠話。
  至於他說要等她生下孩子再收拾她的話,曲瀲根本沒放在心上。
  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還怕他麼?
  收拾好自己後,曲瀲便去了寒山雅居。
  淑宜大長公主坐在寒山雅居等她,見孫子送她過來,也沒有說什麼。
  紀凜看了祖母一眼,給她請安後,又叮囑了幾句,方趕著出門了。
  淑宜大長公主看得搖頭,又看看抱著大肚子坐在那裡顯得更纖細柔弱的孫媳婦,心情更複雜了。
  “好了,出發吧。”淑宜大長公主起身,轉頭叮囑厲嬤嬤道:“今兒照顧好世子夫人。”
  厲嬤嬤等人應了一聲是。
  淑宜大長公主要出門,管事早就將車子準備好,也照顧了曲瀲,馬車都鋪上了厚厚的褥子,人坐在那裡,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晃動。不過是回一趟曲家罷了,但是因為今天的事情非同一般,所以這陣勢有點兒大。
  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不明所以,但作兒媳婦的,自然不好問什麼,過來送淑宜大長公主出門。
  曲瀲被兩人多瞧了幾眼,她無辜地回看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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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出嫁的姑奶奶突然挺著個肚子回來,雙茶胡同的曲家自然是吃驚的。更讓他們吃驚的是,竟然連淑宜大長公主都來了,一時間,季氏都糊塗了。
  如果只是女兒自己回來,她還覺得一定是女兒想念他們了,所以回來瞧瞧。可是如果連淑宜大長公主也跟著過來了,那就不同了。
  此時雙茶胡同曲家裡只有季氏和曲沁兩人,曲湙去書院了,家裡靜悄悄的。因為淑宜大長公主此次過來並沒有提前打招呼,且出行也沒有弄什麼派頭,行事頗為低調,是以榆林胡同那邊的曲家人也不知道淑宜大長公主今兒上門來了,不然曲大太太早就過來幫襯了。
  季氏帶著長女到二門處迎接,見到穿著寬鬆的春衫的女兒被丫鬟婆子們扶下車,目光有些欣慰,只是看到淑宜大長公主神色淡然中帶著一種凜冽尊貴,又有些瑟縮。
  “難得公主過來,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見諒。”曲沁笑盈盈地過來,和繼母一起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然後過去扶住大腹便便的妹妹,笑道:“你也真是的,今兒回來也不讓人過來提前知會一聲,好讓咱們好生準備準備,省得待慢了。”
  曲瀲有苦說不出,瞅了一眼淑宜大長公主,只好道:“我想你們了嘛。”
  曲沁感覺到了什麼,面上不動聲色,和氣地笑道:“你呀,都要當娘了,還這般孩子氣。”然後又看向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也是公主愛護你,你可不准沒大沒小的。”
  曲瀲諾諾地應了。
  淑宜大長公主不禁笑道:“阿瀲是個好孩子,素來討人歡心,我疼她都來不及。”
  季氏聽得頗為高興,那張柔美的臉蛋上都浮現絲絲紅暈,顯然淑宜大長公主這話讓她很激動。
  曲瀲也笑了下,知道在自己母親心裡,淑宜大長公主就是鎮國公府的最**oss,她抱上金大腿了,只要金大腿喜歡她,她在鎮國公府也會過得好。面上笑著,由著姐姐扶著她進屋,暗暗地捏了下姐姐的手。
  雖然淑宜大長公主神色平常,但是曲瀲就是感覺到她心裡的複雜糾結,仿佛來曲家極不情願,但又不得不來。這讓她不禁猜測,其實淑宜大長公主並不贊成景王娶她姐姐為妃的事情,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出面為景王來曲家說親。
  所以心裡那個糾結就甭提了,連帶的也對她有些不滿——這是遷怒,但是再不滿,也知道曲家人是無辜的,淑宜大長公主是個恩怨分明之人,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只能按捺在心中難受了。
  想明白這些,曲瀲不禁松了口氣。
  她雖然沒有領略過淑宜大長公主的怒火,可嫁到鎮國公府那麼久,也體會過她的強勢一面,像她婆婆再怎麼折騰,也沒少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吃癟。因此,淑宜大長公主今兒的態度還算是好的,可能是看在紀凜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的面子上,才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好的來。
  然後她又開始琢磨著淑宜大長公主今兒讓她跟來的原因,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只是依然有些不太確定。
  她不能確定,姐姐會不會為了她,真的答應嫁給景王。
  淑宜大長公主被迎進了花廳,待下人上了茶點之後,曲沁便識趣地將伺候的下人都遣散到門外守著,只留了烏嬤嬤在旁伺候。
  淑宜大長公主看罷,心裡越發的複雜。她很欣賞曲沁的為人處事,覺得她是個難得的,如果自家有和她適齡的男孩,都忍不住想將她聘下來。可是再欣賞,可這輩份相差那麼大,簡直就是個笑話,讓她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可是想到那人難得求她一件事情,淑宜大長公主就狠不下心來拒絕。況且以他的強勢,簡直是一脈相承,就算她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定。
  阻止不了,只能答應了。
  淑宜大長公主心裡歎了口氣,也不和她們寒暄什麼,直奔主題。
  “今兒我過來,是有人托了我來當個冰人,為你們二姑娘說一樁親事。”
  曲沁愣了下。
  曲瀲不由看著她姐,想看看她的意思。
  而季氏瞪大了眼睛,終於不再木訥,暴發了絕對熱情,反應賊快:“真的?不知對方是誰,什麼身份?”她捏著帕子,激動得手指都有些發顫。
  曲沁姐妹倆看得有些無奈,她們這娘只要涉及到兒女的事情,總會暴發出平時沒有的潛力,不過想到她也是一片慈母心腸,心裡感動,便縱容了她的行事。
  淑宜大長公主有些意外,沒想到季氏這麼上道,又看向沉默的曲家姐妹倆,兩個都是聰明人,只怕以曲沁的聰慧,此時心裡應該有所明白了,所以表現得很淡然。
  “是景王。”
  “景王?”和曲瀲一樣,季氏也對景王沒有什麼印象。
  淑宜大長公主少不得要為她解釋一翻,“莫怪你不知道他,景王一直在封地,極少回京城。不過前些日子他進京了,因為一些原因,並沒有對外透露行蹤,只是進宮拜見了皇上。景王對你們家二姑娘頗為衷意,便請了我來作說客,想要娶你們家二姑娘為妃。”
  季氏有些暈暈乎乎的,她這幾年一直為長女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特別是過了一年,長女都是十九歲的老姑娘了,日日煎熬著,不知給菩薩和亡夫燒了多少香,盼著他們保佑長女的終身大事有著落。原本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女才能嫁出去,卻沒想到今兒終於有個好消息了,可是卻突然冒出一位王爺要娶長女為妃,讓她直接懵逼了。
  在季氏心裡,覺得只要和皇家扯上關係的,都讓她先慎重一下,這是多年來所受到的教育對皇室存有一種天然的敬畏之心,讓她根本沒法想像突然有一位王爺冒出來想要娶她女兒為王妃。
  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就像那五皇子一樣,賊心不死,一直想要納長女為側妃。
  想到這裡,頓時臉色灰敗,高興不起來。
  淑宜大長公主抿了口茶,見季氏神色一再變化,從一開始的暈乎變成了灰敗,略一想便明白她在想什麼了,不禁扯了扯唇角,頗有些無力。
  怕季氏多想,淑宜大長公主繼續道:“按著輩份來算,景王也是我的侄孫罷。”說到這裡,曲家姐妹倆都發現她的神色有些勉強,“他年紀雖然有些大了,不過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所以這些年一直未娶妻,不過卻是個好的,只要二姑娘嫁過去,他定不會辜負二姑娘的。”
  “特殊原因?是什麼原因?”季氏今兒的腦子特別的靈光,並且很會捉重點,小心地問道:“不知這位景王殿下今年貴庚?”
  淑宜大長公主對她的反應也有些意外,說道:“他去年剛過而立。”忍不住又看了曲沁一眼,心裡也明白過了而立之齡,這年紀也挺大的了,不由有些臉紅,繼續道:“這原因,其實也沒什麼,他以前醉心于治學,常年在外遊歷四方,一直沒有娶妻的意思,因為景王那支的長輩都不在了,也沒有什麼長輩催他,終身大事就這麼一直拖下來。如今他想要定下來,相中了你們家的二姑娘,特地托了我上門來說親。”
  聽罷,季氏雖然覺得這景王年紀是大了一點兒,但是也沒有什麼不可取之處。至少他是一位王爺,又托了淑宜大長公主上門來說親,想來是真心的。如果是景王,五皇子那兒也不好再有什麼行動了吧?因為五皇子曾經要納長女為側妃卻被曲家拒絕一事,五皇子極為惱怒,連帶的長女的親事也一波三折,讓季氏操碎了心。
  如果是景王的話,同是皇室人,五皇子也不敢再搞什麼破壞,曲沁若是嫁過去,也不至於會受什麼欺負,這倒是好的。
  不過季氏雖然覺得好,但是她到底只是曲沁的繼母,這些年已經習慣讓繼女自己拿主意了,所以也沒有冒然地一口應下來,而是看向曲沁。
  淑宜大長公主也知道季氏的性子,知道這作主的還要當事人,便也看向曲沁。
  曲沁卻是在思索。
  曲瀲將手搭在肚子上,撫摸著肚皮,和肚子裡的孩子玩耍,只要她將手放上去,肚皮上就會鼓一下,仿佛孩子知道她和他玩一樣。
  “不知曲二姑娘考慮得怎麼樣?”淑宜大長公主問道,她的心情很是複雜,既希望曲沁拒絕了——自己也不用被這樁婚事弄得心煩了,但又不希望她拒絕——如果她拒絕了,那人還不知道會搞出什麼事情來,皇家的臉都要被他丟盡。
  “這……能容我考慮一下麼?”曲沁斟酌著道,忍不住又看了眼妹妹。
  曲瀲面上很無辜,手心裡已經沁出了汗。
  果然,今兒淑宜大長公主帶她回來,其實是拿她來威脅她姐,不,也不算是威脅,只是擺明著讓她姐為她多考慮,只要顧著她這妹妹,曲沁就不會冒然地拒絕。
  淑宜大長公主說道:“這是自然,二姑娘不必決定那麼快。”
  這時,曲瀲突然扶著腰站起來,有些羞澀地道:“祖母,我想去下淨房。”
  只要生過孩子的婦人都知道,隨著月份大了,孕婦有尿頻現象,用現代科學的話來說,這是胎兒壓著膀胱的原因。所以曲瀲要去淨房,說得很是光棍,見淑宜大長公主看過來,她一臉無辜地看回去。
  “去吧,小心點兒。”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就要叫丫鬟進來伺候她去淨房。
  曲瀲忙阻止了,而是由她姐將她扶去淨房。
  “公主,我先陪妹妹過去,您稍坐。”曲沁得體地道。
  淑宜大長公主笑了笑,說道:“別急,慢慢來。”
  說了幾句,曲沁便扶著大腹便便的妹妹出了門,往淨房而去。
  曲瀲的手心濕漉漉的,曲沁捏了捏她的手,嗔道:“瞧你,怎地嚇成這樣?”
  曲瀲坐在馬桶上,也不急著解決生理需要,而是紅著眼睛看著她姐,哽咽地說:“如果你不喜歡,你不必顧著我,我現在懷了孩子,祖母就算要生氣,也不會拿我怎麼樣的,等她氣消了,過段時間就好了。”
  曲沁被她弄得有些好笑,說道:“別哭啦,省得等會給人瞧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這讓公主怎麼想?公主的脾氣你也知道,她對你也是真心愛護的,莫要讓她覺得你辜負了她的信任。”
  曲瀲抽了下鼻子,悶聲悶氣地道:“我淚腺發達,心裡難受時,就控制不住嘛。”
  曲沁無奈,將帕子打濕,給她擦擦眼睛,免得她紅著眼睛回去,讓淑宜大長以主多想。事實上,她也明白今兒淑宜大長公主帶妹妹回來的原因,心裡有些好笑,覺得淑宜大長公主能做到這一步真是不容易。
  淑宜大長公主的脾氣就是這樣,她強勢慣了,並不習慣有人拒絕她。而今景王托她來提親的事情,曲沁事前雖然不知道,但是當發生時,並不意外,只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而讓她意外的是,淑宜大長公主竟然會妥協了。
  能讓這個強勢了一生的女人妥協,其實真的很不容易,這也是曲沁生不起氣來的原因。再看什麼都不知道而難受的妹妹,心裡不禁有些愧疚,覺得妹妹懷著身子,還要為她這姐姐操心,讓她不禁想起上輩子時的事情,也是這樣。
  “阿瀲,你不必擔心,景王其實人挺好的,我見過他。”
  曲瀲眼睛都瞪圓了,吃驚地看著她,腦子裡飛快地轉著,終於明白景王為什麼會托淑宜大長公主過來說親了,必是兩人其實都認識對方,然後有點兒什麼,所以才決定娶她姐的。
  “那你覺得呢?你不是沒想過嫁人麼?”她悶悶地問道。
  曲沁回答道:“是啊,現在也不想嫁,但如果是他……”她遲疑了下,說道:“景王對我有救命之恩。”不過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曲瀲木然地看著她,心裡吐槽:難道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許麼?這種戲碼太老土了,如今已經不流行啦!
  不管曲瀲如何風中淩亂,但事情已經不是她能左右的了,所以等回到花廳後,她恢復了常態,乖巧地坐在長輩身邊,看著她姐和淑宜大長公主寒暄過招,看起來明明一派和樂融融,但是曲瀲卻聽得心驚肉跳。
  她姐膽子真是大,竟然敢去撩淑宜大長公主。
  曲瀲又瞅了一眼什麼都不知道顯得幸福無比的母親,心裡有些羡慕,果然有時候無知就是福。
  曲瀲難得回一趟娘家,淑宜大長公主也頗為體諒她,和她一起在曲家用了膳後才回去的。曲家雖然不像鎮國公府那樣處處講究,但也頗有另一翻舒適,加上處處周到,淑宜大長公主也挑不出什麼不好,看曲沁的目光越發的複雜了。
  等她們要告辭時,紀凜很準時地過來接她們。
  季氏和曲沁出來相送,看到紀凜親自過來接人,季氏心裡很是滿意,曲沁淡淡一哂。
  曲沁想起妹妹先前和她說的,今兒出門前紀凜對她的叮囑,看紀凜的目光也很是溫和。雖然淑宜大長公主將曲瀲帶回來有一翻用意,不過從此至終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種態度,由著人琢磨。
  其實他們都有志一同地將曲瀲撇除在外,並不想讓她操心,只是表個態罷了。
  偏偏曲沁兩輩子都護著這妹妹,一丁點的傷害都捨不得讓她受,所以也沒有什麼好遲疑的。
  所以,等淑宜大長公主離開時,曲沁已經有了決定。
  淑宜大長公主從曲沁的話中知道她的意思後,神色變得複雜,然後歎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
  回到鎮國公府後,紀凜和祖母道別後,便扶著妻子回房了。
  回到自己的地盤,曲瀲對紀凜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覺得景王的身份很不簡單,因為祖母的態度……有些奇怪,暄和哥哥,麻煩你再去查一查。”
  紀凜見她神色有些疲憊,答應道:“這事你別操心,交給我就好。”說著,摸了下她的肚子,扶她回房去歇息。
  曲瀲躺下後,雖然有些累,但是卻沒有什麼睡意,忍不住拉著他一起到床上來,摟著他不放手。
  紀凜神色溫和,任由她像個霸道的孩子一樣,將自己當成所有物一樣霸佔著不放手。他低首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讓她別多想。
  “如果景王是個好的,其實我姐嫁他也沒什麼。”她有些糾結地說,“只是,我總覺得景王的身份不簡單,因為祖母的態度……”
  淑宜大長公主的態度讓她不安,就怕她姐如果成了景王妃,會出什麼意外,甚至會變得不幸福。
  她並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她姐妥協,除非她姐真的是自己願意嫁給景王。
  “沒關係,不管景王也好、祖母也好、你姐也好,事情不會太壞的。”紀凜又親了親她,將她攬到懷裡,一下一下地拍著她,哄她入睡。
  可能是為了讓曲瀲安心,紀凜也對景王的事情頗為重視,不過兩天,他便讓人查到了關於景王的一些事情。
  當紀凜得到消息時,愣了好久。
  “怎麼了?是不好的消息麼?”曲瀲緊張兮兮地問道,這幾天她都要被景王的事情給逼得神經兮兮了。
  紀凜轉頭看她,半晌方有些澀然地對她道:“景王,其實是太宗皇帝的幼子,”遲疑了下,他看著她木然的臉,將下面的話補完:“也是祖母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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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此時,曲瀲也像她娘得知景王竟然想要娶她姐為妻時一樣的反應,懵逼了。
  她的心裡瞬間被“臥槽”這兩個血淋淋的字給刷滿了屏,同時也感覺到了來自于周氏皇朝滿滿的惡意。
  “不是說侄孫麼?祖母當時去曲家說親時,明明說是為侄孫說親的,不可能是弟弟!”曲瀲有些崩潰地說,她無法接受她姐要嫁一個爺爺輩的男人——雖然這個男人才三十歲,以現代人的眼光看來,根本不算老。
  紀凜擔心她情緒起伏在太大,對身體不好,忙解釋道:“那是對外的說法,總不能真的說是高宗皇帝的皇子,這樣豈非是亂.倫了?而且……”他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對她說明。
  事實上,他知道這事情時,也有些不敢置信,回家後,也不知道怎麼和她說。
  此時曲瀲都要被這甚海溝的輩份給弄得懵逼了,見他面有異樣,馬上撲過去扯他的衣襟,“還有什麼你一起說了吧,就算讓我崩潰,也一併崩潰個夠!”
  說到最後,她都有些自暴自棄了。
  紀凜原本有些凝重的神色被她弄得很想笑,每次都會這樣,只要有她在,再沉重的時候,也能讓他感覺到輕鬆,讓他愛惜不已。
  他摟著她變粗的腰肢,坐到矮榻上,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如果不是這次因為你姐的事情去查了景王,我也不知道祖母原來還有一個弟弟,也怨不得祖母這次的態度會這麼怪了。來,先喝口水,我慢慢告訴你。”
  曲瀲木木地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後正色看著他,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為了她姐,總要將事情弄個明白來,被隱瞞的感覺實在是不好。
  “我這些天查了一下,這事情還得從高宗皇帝在世時說起。你也應該聽說過,高宗皇帝子嗣不豐,除了祖母外,只有一個皇子,就是先帝。而景王,是高宗皇帝晚年時,臨幸一名宮女所出,因為高宗皇帝子嗣困難,景王的出生自然是喜事一件,不過聽說景王出生時,身體也和先帝一樣孱弱,甚至可能養不活。高宗皇帝擔心他養不活,於是便聽從當時相國寺中一位高僧的話,將景王養在寺廟裡,等他大一些後,因為景王與佛有緣,就讓他出家了。”
  這些事情,其實是皇帝告訴他的。
  因為祖母奇怪的態度和曲瀲的原因,他對景王的事情也很慎重。
  不過他是晚輩,很多事情並不清楚,所以如果他要查景王,能讓他最快查到的地方自然是宗人府。
  只是宗人府也不是那麼好查的,就算他再小心,不免在宗人府裡留下痕跡,也讓掌管宗人府的甯王發現他查探的事情。不過後來詢問清楚他的意圖後,甯王讓他進宮去找皇上比較好。
  其實紀凜這次也不過是個試探,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甯王會是這種態度。
  這次要查景王的事情,紀凜也有一翻計較的,他知道周家皇室的前幾代子嗣都不豐,當年還曾有人私底下曾說,定是周家建朝時殺戮太多,所以報應在了子孫身上,才會讓周家那幾代的子嗣都不豐。
  也因為如此,所以當今的慶煦帝才會這般愛護自己的皇子,同時也頗為尊重留下來的長輩,不管是淑宜大長公主,還有見不得光的景王,只要不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都對他們頗為寬容。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不管慶煦帝還是甯王,對周家人的態度都比較寬容,而他又是淑宜大長公主最疼的孫子,甯王自然也對他寬容。所以在查景王的事情時,他故意洩露自己的行蹤,就是為了引起甯王的注意力。
  他是個聰明人,不管做什麼事,都讓自己立于有利的地位。
  甯王的態度讓他明白,他可以探查景王,甚至因為景王想要娶他妻子的姐姐,所以甯王也有自己的計較,想讓他明白一些事情。
  果然他趁著當差的時候,特地去太極殿求見皇帝。
  當皇上知道他的來意時,並沒有不愉,反而很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笑著打趣道:“你是為了景王叔來的吧?景王叔已經托你祖母去曲家說親了?辛苦你了,我記得你的世子夫人是曲家的四姑娘吧?”
  紀凜就算原本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可是聽到皇帝的話,還是懵了下。
  “您不反對?”紀凜奇怪地道,景王要娶曲沁的事情,這簡直就是亂了輩份了。
  慶煦帝笑看著他,神色很是溫和,對他道:“皇祖父臨終之前,曾經和朕說過,只要景王皇不做出危害周氏江山之事,讓朕多照顧景王叔。可惜景王叔這些年來一直都不肯原諒祖父當年做的事情,甚至連京城也不回,朕屢次讓太后召喚他進宮來,他也從來沒有答應過,讓朕也很是無奈,如今他難得求一次朕,朕自然要答應他的。”
  慶煦帝的年齡比景王還要大,當年可謂是看著景王出生的,雖然自己那麼大的年紀了,還能看到皇祖父像個老流氓一樣弄大宮女的肚子,十分的囧,但周家子嗣向來不豐,時隔幾十年,祖父雄風未泯,還能給他弄個小叔叔出來,心裡也是挺高興的。
  慶煦帝又繼續道:“當年景王叔出生時,他的身體很虛弱,我們都擔心他夭折。景王叔三歲之前,身體都很虛弱,沒辦法走出宮殿。後來皇祖父讓相國寺的高僧給景王叔批命,曾言景王叔與佛有緣,如果想讓景王叔平安長大成人,那麼最好將景王叔送去廟裡。所有當時皇祖父便不顧景王叔的反對,在景王叔五歲時,將他送去相國寺出家。”
  相國寺是皇家寺院,歷來服務的物件是皇家,雖然香火不旺,但在大周的地位卻是枯潭寺等寺院比不上的。
  紀凜隱隱約約發現了什麼,但是一時間又聯繫不上。
  “景王叔雖然身體不好,但是他天生聰慧,就算是枯燥的佛經,他也能很快便領悟,並且舉一反三,和那些比他年紀大的大師們討論佛經,更是見地不俗,這讓皇祖父覺得,景王叔果然適合出家。
  果然,景王叔出家後不久,他的身體也有了起色,不過幾年很快好了。皇祖父心裡很高興,見景王叔身體好轉,便想讓他還俗。只可惜景王叔心裡氣當年皇祖父不顧他的意願讓他出家之事,所以在皇祖父讓他還俗時,他偏偏就不肯還俗,繼續在寺裡當和尚研究佛經,甚至因為在佛經上有所研究,名聲更是不錯。後來因為皇祖父逼得緊了,他甚至從相國寺中跑了出去,說是雲遊四海去了,直到皇祖父臨終前,景王叔都沒有回來過。”
  紀凜沒想到當年還有這樣的內.幕,一時間都呆了下,下意識地問道:“他是怎麼成為景王的?那景王是另有其人?”
  “正是如此。”慶煦帝讚賞地道:“老景王原來是皇祖父的弟弟,可惜他也和皇祖父一樣子嗣不豐,只有一個病歪歪的兒子,同樣也沒有養活,景王這一脈算是斷了。皇祖父當年怕景王叔真的什麼都不管地出家了,一輩子當和尚,後來就和老景王商量著,將景王叔過繼到他名下,不過因為景王叔當年在外面,他一直不肯回京,所以這事情也沒有對外說什麼,只有皇室的人才知道。”
  這就解釋得清楚,為什麼他不知道祖母還有一個弟弟的事情了,畢竟當年以景王的身體情況,時時要擔心他養不活,後來又出家了,更不好對外透露什麼。
  如今,因為他娶了曲瀲,在名份上已經定了,所以景王為了娶曲沁,便操作一翻,直接頂替了景王的孫子的位置,生生地從弟弟的身份,變成了淑宜大長公主的侄孫輩。
  “皇上,還有一事臣不明白。”紀凜看著他,“景王在相國寺出家,那他應該有佛號,他的佛號是什麼?”
  慶煦帝聽了忍不住笑了,說道:“這事你不必理會,這不過是當年皇祖父怕他夭折了才會讓他暫時出家,原本是等他身體好轉了再讓他還俗的,可惜景王叔跑了,皇祖父也沒能等到他還俗。”
  周家的子嗣歷來少,哪可能真的讓皇子出家?出家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可誰知景王的脾氣會這麼硬,和高宗皇帝頂了起來,就這麼跑了。這點說來,他和淑宜大長公主還真是姐弟,脾氣都很臭。
  紀凜僵硬地看著他,慶煦帝這種避諱的態度,其實已經讓他心裡有了一個猜測了,只是不太願意接受。
  慶煦帝見他面有異色,知道這孩子素來是個聰明的,想來已經猜到了,便對他道:“正是你猜測的那樣。”
  紀凜當時只覺得這事比知道景王其實是祖母的弟弟更讓他吃驚。
  當然,這事他現在不好告訴曲瀲。
  “所以,因為你娶了我,定了名份了,所以景王為了娶我姐,就更改了身份,對外來說,他是祖母的侄孫麼?”曲瀲木木地問道。
  “正是這樣。我去宗人府看了,皇家玉牒上也改了他的身份,反正景王這些年一直在外面,沒有在京城中露過面,也沒人知道這事情,知道的都是周家的人,並不用擔心。”紀凜安慰她。
  曲瀲依然木木的。
  或許她該高興,景王為了娶她姐,所以連身份都改了,從當今皇帝的小皇叔變成了皇帝的兒子輩了,知情的人都不會說什麼,這樣也不怕世人的目光了。
  她心裡安慰自己,其實只要接受了景王的人設,姐姐嫁給他好像也挺帶感的,至少那些眼高於頂的皇子們以後都要叫她姐姐為叔祖母了,不要太爽。
  “阿瀲,你沒事吧?”紀凜擔心地問道,他知道阿瀲和她姐姐的感情,怕她一時間不能接受。
  曲瀲深吸了口氣,對他道:“沒事,其實也不是那麼難接受的,以後只要閉緊了嘴巴,也沒人知道景王其實是祖母的弟弟。”
  說到這裡,曲瀲突然很能體諒淑宜大長公主先前的心情。
  自家弟弟竟然相中了孫媳婦的姐姐,想要娶她為妃,簡直不能更糟心了,莫怪淑宜大長公主當初不能接受。
  而更過份的是,她這當姐姐的都沒來得及反對呢,這糟心弟弟竟然直接進宮找了皇帝,讓皇帝答應幫他這個忙,只要皇帝開口了,就算有人心裡有疑問,恐怕也不敢去深究什麼。加上景王的行蹤成迷,見過他的人根本沒有,且這世界的消息也不靈通,想要改變一個人的身份,還不是皇家一句話?
  慶煦帝受高宗皇帝臨終所托,想要好好照顧這位小皇叔,如今小皇叔好不容易找他幫忙,而且解決的還是小皇叔的終身大事,自然義不容辭了,根本沒和淑宜大長公主商量,就直接出手了。
  這才是讓淑宜大長公主糟心的事情。
  糟心弟弟遇上沒有原則的皇帝,然後再將她推出去,讓她厚著老臉去孫媳婦娘家說親,這讓強勢慣了的淑宜大長公主如何接受得了?
  曲瀲明白了淑宜大長公主糾結的心情後,再去見她時,不免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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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在曲瀲努力地消化從紀凜那兒得知的真相時,此時京城裡,景王進京的消息已經傳開來了,然後又傳出了景王讓官媒去曲家提親的消息,甚至還請了淑宜大長公主去曲家說媒的事情。
  頓時京城的目光都轉到了景王和曲家。
  對於景王,京城的人知道的不多,甚至可以說根本沒什麼印象,他就像個邊緣人物一樣,知道宗室中有這個麼人,但一直在封地裡沒有回過京,又因為距離太遠了,而且無關緊要,自然不會多此一舉地去注意他。
  自從高宗皇帝登基後,景王這支系便一直待封地,很少回京,就算是回京,也是低調行事,根本沒有存在感。後來聽說景王這一支的子嗣也和高宗皇帝一樣薄弱,因為子嗣不利,所以行事也是很低調,世人對此也根本沒有什麼印象,只記得三十年前景王請封了世子的事情,後來便沒什麼值得關注的消息了。
  就在傳出景王回京的事情時,皇上偏偏表現出一副很親近景王的態度,並且在第一時間召見了景王。
  於是很快便有消息傳來,當年的世子在老景王去世後,直接越過了祖父成了景王,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老景王這一支的子嗣都死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還有世子,恐怕景王便沒了後代,而且聽說這位世子其實也是過繼的。
  這個聽說自然是如今掌管宗人府的甯王傳出來的,眾人聽後,也沒有起什麼疑心。
  就算景王是過繼的,只要皇上對其另眼相待,願意抬舉,那也不比京中的那些宗室差,甚至這回景王進京後,慶煦帝特地賜了京中的一棟宅子給景王,並恩賜他以後無須再回封地,可在京中定居。
  這可是天大的恩賜,讓京裡的人都忍不住關注起這突然冒出來的景王來,很快便瞭解了景王的生平。
  聽說景王如今已年過三旬,但卻未娶妻,自少年時期伊始,便一直在外面遊歷,後來老景王去世,他繼承了爵位後,卻無心庶務,遞了摺子進京,得慶煦帝允許,便一直在外當一個逍遙王。
  如今,他難得回京,突然蒙生娶妻的念頭,不知怎麼地,相中了都察院左都禦史曲大人家的侄女,即鎮國公府世子夫人的姐姐,欲聘她為王妃,已在數日之前,讓淑宜大長公主特地去曲家說親,甚至皇上聽說後,直接給他們賜婚……
  曲瀲聽到外面的傳聞,繼續木然。
  外頭傳得有聲有色,顯然因為皇帝對景王的抬舉,使得景王從一個從未讓人注意過的隱形人變成了京城的熱門話題。
  比起朝中以科舉入仕的官員,王公貴族拼的便是帝王的恩寵,能讓皇帝記住你,賞賜不斷,那才是一個家族興盛之根本,最怕的便是被皇帝忘記。宗室中也是如此,以前景王這一支系的人在封地上,一待便是好些年,眾人哪裡理會你一個沒什麼勢力的藩王?可當景王回京,並且被皇帝又是賞宅子又是賜婚的,那代表皇帝對其重視,也代表了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自然教人關注。
  景王一躍成了皇帝心中的大紅人,連帶的,也讓人對景王想要納為妃的曲家女感到好奇起來,甚至連原本低調地在府裡養胎的曲瀲也不免被人拿來議論。
  曲瀲因為姐姐的原因,對景王的事情頗為關注,也派了陪嫁的管事在外面盯著,所以對京城裡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對景王引起的話題已經無力吐槽了,如今皇上都賜婚了,那這樁婚事便是要成了。
  一時間心情真是複雜。
  比起曲瀲的心情複雜,同樣知道一些真相的人簡直要發瘋了。
  平寧郡主便是一個有幸知道景王身份的人。
  作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女兒,曾經也是跟在母親身邊長大的,比起到了年齡時,便早早地移到外院去住的兄弟們,平寧郡主住在內院中,距離母親更近。甚至後來因為父親突然去世,她特地回娘家來陪了母親好一段時間。
  也是那時候,她見到了因為父親之死而特地回京來探望母親的景王,方得知原來高宗皇帝還有一位因為幼時體弱鮮少有人知道的皇子,年齡甚至比兄長還要小的舅舅,曾經因為一些原因被過繼到老景王這一系的皇子。
  對這位皇舅,平甯郡主的印象並不深,當時父親戰死,母親悲痛萬分,也幸得這位皇舅回來安撫,才讓母親沒有因為悲痛而崩潰。只不過他在京城裡只待了兩天就離開了,至此後再也沒有見過他。
  如今景王終於回來了,不僅回來了,甚至要娶曲家女,這對於知道景王的身份的平寧郡主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平寧郡主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娘家,直撲寒山雅居。
  “娘!”平甯郡主黑著臉道:“我聽到消息了,景王就是皇舅吧?這成何體統?皇上竟然還給他們賜婚,難道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麼?”更重要的是,那些曲家女到底有什麼魅力,竟然能讓那些男人一個兩個的非她們不娶,暄和是這樣,如今皇舅也是這樣。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討厭曲瀲,只是因為曾經大嫂照顧她極多,就算大嫂如今變了個模樣,也忍不住心疼她,向著她一些罷了,才有些針對曲瀲,但要說特地給曲瀲下絆子什麼的,她還不至於做這種缺心眼之事。可是如今,她的親舅舅要娶妻了,對像卻是自己外甥的兒媳婦的姐姐,這簡直就是亂了輩份了。
  這天底下的好姑娘多得是,為什麼就非得是曲家女?
  淑宜大長公主神色有些疲憊,冷冷地道:“閉嘴,這事情你就當不知情便可。”
  “怎麼可能?那是皇舅,我怎麼可能當作不知情?”平寧郡主懷疑地看著母親,“娘,您怎麼不阻止舅舅?就算您喜歡那曲氏,但是也不能讓舅舅亂來。”
  “我如何沒有阻止?可他不聽我的話有什麼辦法?”淑宜大長公主經過幾天的過渡期,心裡已經沒有當初那般糾結了,但是仍未能放下,所以她也難得和女兒抱怨道:“你當年也見過他,知曉他是什麼脾氣,連你外祖父當年都拿他沒轍,我不過是他姐姐罷了,能有什麼法子?當年父皇臨終前,宣我進京,曾叮囑過我,讓我這當姐姐的好生照顧他,可誰想他的脾氣會那麼倔,連我都怨恨上了……”
  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心裡越發的疲憊。
  如果說這輩子還有什麼能讓這個強勢了一輩子的女人妥協,那便是這唯一的弟弟。
  當年父皇憂心弟弟養不活,便聽信相國寺高僧的話,將弟弟送去相國寺出家,原本當時只是意思地讓弟弟當個俗家弟子的,可誰知道因為弟弟不肯待在寺裡,兩個脾氣都一樣倔的父子倆便扛上了,真的讓他剃度出家。
  她當時心裡也覺得不妥,特地去了一趟相國寺,那時被弟弟求她帶他離開時,她心裡因為也擔心離了佛祖他活不成,所以沒有答應下來。
  當時她以為小孩子不喜歡寺裡的環境,並沒有將他的意願放在眼裡,甚至發現父皇為了阻止他離開相國寺,派了重重守衛守著,心裡還覺得父皇有些小提大作。直到弟弟八歲時,逃出了相國寺,才知道他有多恨當初被人逼迫出家一事。
  可能是老來子的原因,父皇很疼這弟弟,可惜因為父皇一意孤行,強迫他出家一事,也讓脾氣同樣又臭又倔的弟弟一直不肯原諒他,甚至連帶的也對她這姐姐怨上。
  直到父皇去世,他都沒有回京,帶著那些被送過去伺候他的人走了,這些年就在外頭飄泊流浪,甚至因為賭氣,一直沒有還俗,將自己的名聲越闖越響,卻是個最任性的和尚,能見過他的人很少,名聲卻響得世人都知道。
  想到這裡,她心裡歎了口氣。當年丈夫戰死的消息傳來,她幾欲崩潰,但弟弟得到消息時,仍是為此千里奔波回京來探望她,如何讓她不感動?雖然弟弟當年怨她,可是心裡也還是惦記著她的,只是他們的脾氣都是這般強硬,都不肯低頭,所以一直僵持著,就這麼僵持了幾十年。
  平甯郡主很少見到母親和她抱怨什麼,當下有些愕然,一時間忘了反應,直到母親抱怨完,她才訥訥地道:“其實舅舅心裡也是有您的,不然當年爹去世時,他便不會專門回來一趟了……”
  淑宜大長公主歎了口氣,無奈地道:“他也算是有良心。”
  平寧郡主就要安慰幾句,突然腦子轉了回來,發現不對,自己今兒過來可不是為了這事情的,趕緊將歪掉的樓歪回來,說道:“娘,舅舅為什麼會想娶那曲二?可是有什麼原因?難道舅舅見過她?而且舅舅這些年來不是一直不想還俗麼?怎麼會突然要娶妻了?”
  淑宜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抿著嘴道,“你舅舅的意思是,幾年前,那曲二以前幫過他的忙,想必就是那時候他起了心思。他早就還俗了,只是沒有告訴我罷了。”說到這裡,她心裡又有氣。
  父皇盼到死都沒能將他盼回來,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就能讓他打破誓言,不僅還俗了,甚至還踏進了他以前說不會進的皇宮,甚至還為了娶人家,出了這麼個餿主意,將自己的身份都改了,他也不嫌在小輩面前丟臉。
  平寧郡主臉色有些僵硬,如果是這樣倒是說得通了。
  只是,她仍是不能接受自己舅舅為了娶一個女人,竟然為此改了玉牒,變換了身份。
  “皇上……怎麼會同意?”平寧郡主艱澀地問道,她不覺得宮裡的皇上會這般糊塗,就算皇上糊塗了,不是還有太后麼?
  “甭提了,皇上對這事只會樂見其成,還巴不得他快點成親生孩子,這也是你外祖父的願望。”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心情更陰鬱了。
  因為先帝去得早,可以說慶煦帝是被高宗皇帝養大的,高宗皇帝對他的影響頗深,每一句話都奉若聖旨。既然高宗皇帝有遺言,讓他日後多照顧景王,只要不涉及到江山社稷之事,慶煦帝自然不會反對什麼了,將心放得很寬。
  這便是淑宜大長公主覺得糟心的事情,被那叔侄倆坑了一把。
  平甯郡主聽完母親的話,也知道自己今兒誤會母親了,母親心裡也是反對這樁婚事的,可是如今連聖旨都下了,世人都知道皇上給景王和曲家女賜婚,根本無從反對起。
  明明知道那位景王其實是自己舅舅,卻因為他要娶曲家女之事,在世人面前只能將他當成晚輩,心裡真是非常的憋屈。
  平甯郡主心情憋屈地離開了,只是因為這遭,心裡越發的對曲家不待見,曲瀲再次躺著也中槍。
  曲瀲不知道平寧郡主的心情,就算知道了,她也沒什麼反應。
  因為她也同樣在糾結。
  就在這種糾結中,皇上給景王賜婚後,過了幾日,很快又定下婚期。
  因為景王和曲沁的年紀都比較大了,宮裡的皇帝和太后都一至認為,儘快定下婚期較好,於是都催欽天監,而欽天監也很不負重望,很快便定下了婚期。
  婚期定在三月底。
  曲瀲聽說連婚期都定下後,不禁有種塵埃落定之感,她姐是嫁定景王了,頓時心裡那種糾結又少了一些。
  就在婚期定下後的翌日,曲沁上門來探望。
  曲瀲聽說姐姐上門來了,並且在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時,猛地嚇了一跳,趕緊對正在給她按摩腿的碧春道:“快快快,咱們也去寒山雅居,給祖母請安。”
  碧春等丫鬟有些迷茫,見她挺著個大肚子就站了起來,忙過去扶她,笑道:“少夫人莫急,二姑娘不會走的。”
  她才不是擔心她姐走,而是擔心淑宜大長公主將那一股子氣發洩到她姐身上。
  景王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麼棒槌的事情,作姐姐的如何不憋屈?世人對名聲看得極重,對輩份也有嚴格的要求,就生怕名聲受損。所以淑宜大長公主此時心裡根本不可能待見那引誘弟弟幹出這種大逆不道事情的女人,她怕自己去遲了,她姐要吃虧。
  曲瀲挺著個大肚子,風風火火地趕往寒山雅居。
  也幸好暄風院距離寒山雅居近,所以也沒有走多久就到了寒山雅居。
  經人通報後,曲瀲便扶著丫鬟的手進去,沒想到進去時,卻沒有想像中的情況,反而是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面對面坐著,臉上都是笑盈盈的。
  曲瀲頓時滿頭問號,覺得自己腦子好像不夠用了。
  “你這孩子怎地突然過來了?走得一臉是汗,急個什麼?”淑宜大長公主嗔怪道,忙吩咐明珠去打來溫水給她擦擦臉,又吩咐嬌蕊去端來一些她愛吃的點心。
  曲瀲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已經知曉景王的真實身份、所以怕這兩人見面要掐起來,見兩人看起來挺和諧的,面上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笑盈盈地道:“這不是想念祖母這兒的點心了麼?所以想過來嘗嘗,不然渾身就難受。”然後又朝旁邊坐著的曲沁露齒一笑,叫了一聲“姐姐”。
  曲沁含笑看著她,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在妹妹多看了幾眼過來,便知有異。
  難道……妹妹知道什麼了?
  想到紀凜的本事,還有宮裡皇上的態度,曲沁心裡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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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曲瀲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位置,為了照顧她,明珠貼心地在她身後放了一個柔軟的大迎枕墊著,緩解了因為懷孕而帶來的腰酸背痛。
  她身旁的小茶几上擺了個雕紅漆描金海棠攢盒,上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玫瑰酥、芝麻糖、冬瓜條、蜜棗、板栗糖、核桃酥、山楂片等,旁邊還有一個甜白瓷的果盤,上面擺放著櫻桃、草莓、枇杷、香瓜等水果,只要她伸手便可以勾著了。
  這也是她來寒山雅居時,寒山雅居都會給她備著的東西。
  她伸手拿了一塊切好的香瓜啃著,一雙眼睛忙碌地盯著淑宜大長公主和曲沁,聽著她們從茶道談到丹青,再談到衣服首飾,最後到京城裡的各家紅白喜事,都能說上一嘴,且兩人都有自己的見地,談得似乎挺歡快的。
  但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聽了一耳朵後,她終於明白了,這分明就是淑宜大長公主變著法子在考驗她姐,不過她覺得名義上是考驗,實則是刁難。
  只是她這重生的姐姐上輩子也不是白混的,不僅沒有被刁難住,反而無論是淑宜大長公主提出什麼,都能說上一兩句,可見她上輩子涉獵之廣,可能這些東西都不精,但是各方面都知道一些,這已經足夠使她成為一個出色的外交人員。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樣樣都專精,但是作為一個賢內助,可不僅僅只需要打理好內宅事務便可,對外的交往也不能少,這便是夫人外交,往往在夫人外交中,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然後幫助丈夫。
  作為一個出色的宗婦,在外走動與人交往時,不管對方說什麼,都要能答上一兩句,不用太專業,但是能讓人不冷場,反而能促使人忍不住與她訴說的**,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聽起來簡單,但是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很多婦人只將目光局限於內宅中,往往讓她們顯得短視。
  而淑宜大長公主當年可是被高宗皇帝當成皇子一樣養大的,眼光自然與眾不同,甚至比一般的男子都有見地。也因為如此,所以她有時候看那些京中執著於內宅手段的貴婦人時,不免會用一種盛氣淩人的態度對她們,心裡頗為不屑的。
  曲沁上輩子在五皇子的後宅,為了生存,生生將自己磨礪成一個合格的皇子妃,甚至拼了命地學習,只為求得一線生機,為了報復五皇子,她也必須掌握外面的事情,雖然時間只有短短幾年,但她卻做得很成功,連宮裡的太后和皇后也未曾小瞧過她,後來若非她病重,臥床不起,五皇子早就被她玩死了。
  這樣的女人,目光也不會只局限在內宅中,倒是和淑宜大長公主的思想很接近,淑宜大長公主說的話,她都能理解,而不是像其他的婦人那樣,根本聽不懂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
  曲瀲想明白這點兒,一時間覺得她姐的人設挺蘇的,但是蘇得讓人很爽,沒見淑宜大長公主這般強勢的女人,想要刁難都沒轍麼?反而被曲沁一一化解。
  淑宜大長公主此時心裡確實是挺無奈的,曲沁比她想像中的要優秀,無論她提什麼話題,她都能接上一句,和她說話舒心極了,因為她總能找到適合的話,不會讓氣氛冷場,也不會讓人感覺到不受尊重。
  如果不是隔著輩份,她會很高興這樣的姑娘成為弟媳婦。
  可偏偏這姑娘是自己孫媳婦的姐姐,而弟弟為了她做出這麼棒槌的事情,想想就覺得糟心。更糟心的是,無論她如何刁難,這姑娘都能應付自如,反而讓她有些不忍心了。
  就在淑宜大長公主感覺糟心無比時,聽到旁邊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轉頭一看,正見挺著個肚子的孫媳婦捧著一塊芝麻糖啃得不亦樂乎,那嬌憨的模樣,襯著那高聳的肚子,更讓人沒辦生氣。
  曲瀲啃得正歡時,發現兩個女人都不說話了,並且同時轉頭看向自己,頓時有種啃不下去,將最後一口芝麻糖咽下,推了推桌上的攢盒,討好地道:“祖母要不要也吃一些?今天的芝麻糖炒得很香。”
  淑宜大長公主笑駡道:“明知道我口牙不好,啃不了這些硬糖了,你還來引誘我,真該打。”說著,就伸手在她手臂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曲瀲笑得傻兮兮的,說道:“我這不是覺得它好吃嘛,就想讓祖母也嘗嘗,它炒得很脆的,不用怎麼咬,嚼一嚼就碎了,滿嘴都是炒得香香的芝麻味,可好吃了。”
  “再好吃也少吃點,這甜膩膩的東西,吃多了對身子可不好。”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嘮叨道,總覺得這孩子真是讓人操心。
  曲瀲乖巧地應了,然後偷偷地朝她姐瞥了一眼。
  可能是覺得再說下去也沒有必要了,淑宜大長公主便道:“行了,難得沁姑娘過來,瀲兒你便你姐姐去說說話,就不用陪著我這老婆子了。”
  曲瀲自然是討巧賣乖地說了一通話,逗得淑宜大長公主開開心心後,才和她姐一起離開寒山雅居,往暄風院而去。
  回到暄風院後,曲瀲便坐到羅漢床上,將有些浮腫的腿架到腳踏上,由著丫鬟給她按摩。
  “怎麼了?腿難受?”曲沁關心地問道,她上輩子沒有生過孩子,對婦人懷孕之事其實是不太瞭解的。
  自從妹妹懷了身子後,她雖然也關心,但因為不住在一起,且她作為姐姐的還未出閣,到底不好意思常來鎮國公府走動,省得讓妹妹被人說閒話,以至於也不太瞭解妹妹孕期的情況。
  這會兒,見她臉蛋比以往肉了不少,手腳也有些浮腫的模樣,才發現女人懷孕比想像中的還要辛苦一些,不免有些憐惜。
  其實比起其他的婦人,曲瀲這胎算是懷得很輕鬆。
  “月份大了,容易腿抽筋。”曲瀲捶捶有些酸痛的腰,近來時候晚上腿還會抽筋,她睡得迷迷糊糊地醒來,便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地給她按摩腿了。
  自從有一次因為半夜腿抽筋醒來,她摸索著爬起來,後來差點摔到地上,將紀凜嚇過一回後,後來只要她有點什麼動靜,他都會比她更快一步地醒來,然後圍著她團團轉。曲瀲不免有些心疼他,擔心他白天要當差,晚上要守著自己,身體會受不了。
  姐妹倆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後,曲瀲便讓丫鬟們退下,打算姐妹倆一起說說話。
  “姐,那個……景王……”曲瀲瞅著她,覺得有點兒難以啟齒。
  曲沁笑著看她,很大方地道:“暄和應該告訴你了吧?就是那樣。”
  曲瀲木著臉看她,然後一攤手,說道:“說吧,你什麼時候和他認識的?他怎麼會娶你的,先前一點兒預兆都沒有麼?你……真的想好要嫁給他了麼?”最後的才是重點。
  曲沁端著青瓷冰紋茶盅,手指細細地摩挲著茶盅上的紋痕,想了想,方道:“我和景王很早就認識了,比你想像中的早……”她微微蹙眉,儘量挑一些回答妹妹,“對了,還記得你和暄和定親的那年夏天,外祖母帶我們去岐雲山的別莊避暑的事情麼?有一次,你和阿櫻去摘桑葚,那時候我不是離開了會兒麼?就在那裡我遇到景王,他當事因為一些事情受傷了,我就幫了他一個忙,所以……”
  曲瀲盯著她微微發紅的臉,心裡再一次被“臥槽”刷滿了屏。
  不會是那麼早就開始暗通款曲了吧?呸呸呸,恐怕當時兩人都沒那意思才對,不然她姐後來也不會答應餘家的親事了,怕是當時只是幫了對方,所以有些印象罷了。
  曲瀲這時也想起了後來他們到小農莊去避雨時,她發現姐姐裙擺上的血漬,原來是這樣染上的,想來當時景王應該受傷挺重的,而她姐因為某些原因勇敢地幫了他,在他心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對,她知道自己這姐姐的為人,如果不是真的那個人對她有恩,根本不會主動湊上去幫忙,並且是不假人手。也許,景王上輩子幫過她姐姐……對了,上回她姐說過,景王對她有救命之恩,應該是上輩子的事情吧,這輩子她們姐妹倆一直在一起,景王也沒機會對她姐有救命之恩。
  想明白這點兒,曲瀲暗歎了一聲。
  所以,這是上輩子的恩拖到這輩子報,然後將自己也報進去了麼?
  “其實,如果是他的話,嫁他也沒有關係……”曲沁臉有些紅,不太習慣對人剖析自己的心情,但是為了防止妹妹胡思亂想影響了身體,所以她今兒特地上門,就是想和她將話說清楚。
  妹妹和繼母不一樣,有些事情瞞不過她。
  曲瀲盯著她的臉,有些咄咄逼人地道:“姐,這事關你的終身大事,不能用這種不確定的語氣,而是要你自己心甘情願才行。”
  曲沁有些吞吞吐吐的,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最後歎道:“好吧,我覺得嫁不嫁都沒所謂,但是他都做到這一步了,我也不想辜負他。”
  可能兩輩子都沒有人能為她做到這一步,所以她心裡不是不觸動的,也是因為這份觸動,所以才願意去嘗試一下,試著接受一樁婚姻。
  其實她並不是很瞭解那個人,但是一次次的接觸,她也能發現他的目光越來越多地放在自己身上。這讓她心裡頗為不習慣,也怕自己想多了,或者是耽擱了他什麼。為此,甚至打算以後不再出現在他面前,想著反正她很快就回常州府了,以後大概再也不會相見,便將這事情放下。
  可誰知,她還沒來得及回常州府,他就直接托了淑宜大長公主上門來說親。
  那一刻,讓她也懵住了。
  他們的輩份就是個無法逾越的鴻溝,可誰想最後卻會變成這樣,生生將自己的身份改變了。
  曲瀲一直盯著她的臉,也將她臉上的神色看進眼裡,心裡不禁有些悲憤。
  果然她姐其實也不是沒感覺的,被個男人這麼對待,再冷硬的心腸,其實也會觸動吧,此時她也和淑宜大長公主一樣,心裡有些鬱鬱的。
  不過,該高興的是,景王對她姐一片真心,不用擔心她姐像上輩子一樣過得太苦麼?
  等曲沁離開後,曲瀲心情仍是十分鬱悶,直到紀凜回來後,都沒有好轉。
  “這是怎麼了?”紀凜蹲在她面前,雙手放到她膝蓋上,仰起臉看她。
  曲瀲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擱到他的肩膀上,說道:“我姐姐今天過來看我了,祖母刁難她,不過都被她很機智地化解了,感覺挺爽的。只是……我沒想到她真的和景王早就認識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還發生那麼多事。”
  其實她能感覺到還有很多事情她姐沒有和她說,大概是覺得這是她和景王之間的事情,不好對她透露太多吧。這種事情她能理解啦,畢竟她和紀凜之間經歷的事情,就算是好姐妹駱櫻,也不想和她說太多,自己放在心上就夠了。
  可是心裡仍是鬱悶,有種她姐被人搶走了的悲憤感。
  紀凜失笑,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安慰道:“你以前不是一直擔心姐姐的終身大事麼?現在她的婚事定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曲瀲默默地看他,心說她以前只是作戲給世人瞧罷了你造麼?她一直知道姐姐的目標,但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自然要作戲一下,只是沒想到現在卻被拿來當安慰。
  “你說得對……”她慢吞吞地說,然後將臉抬起來,離開了他的身子,逕自進了內室。
  紀凜站在那兒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漸漸變得有些幽深。
  晚上歇息時,曲瀲正準備閉眼睡覺,卻被人捏住了下巴,然後溫暖的唇欺了上來,迫得她張開口,瞬間被對方掠奪了呼吸,瞬間她的意識裡被屬於他的氣息霸道地佔據。
  初時她還很柔順地由著他,可是等發現他的手從衣襟摸進去貼到肚皮上了,頓時不幹了。
  “唔……不准摸!”她拉著他的手。
  他也沒強迫什麼,順著她的動作將手移開,轉而覆到她發育得更飽滿的胸脯上,邊親她邊道:“你這女人真是不乾脆,整天操心這操心那,那麼愛操心不如多操心點我。”
  曲瀲別開臉,喘了會兒氣,才捶著他道:“你有什麼好操心的?我整天都看著你,不用操心。”只要看著他別讓他人格轉換時幹出些什麼酷戾之事,一切都沒問題,她的心放得很寬。
  聽到她的話,他又欺上來,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將她親得暈暈乎乎的後,才將她往懷裡一抱,說道:“睡覺了,等你生了孩子後……”
  那貼著她臀部的東西硬得讓她臉蛋發熱,悄悄將臉埋進枕頭裡,沒理會他的話。
  不過因為他這一鬧,倒是讓她心情恢復了不少。
  既然事情都已成定局,那也不用想太多了。
  轉眼便到了三月份,距離曲沁出閣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因為是出嫁女,所以這次曲沁出嫁一事,曲瀲除了中途回娘家看過一眼外,其他的根本不用她操心,都有曲二老夫人和曲大太太等人幫襯著,季氏也不至於因為沒有人幫襯而手忙腳亂。
  曲家的長輩們如今都不知道景王的真正身份,雖然一開始被景王突然求娶的事情弄得有些無措,但是在皇上下旨賜婚後,很快便接受了,除了曲家的男人因為和皇室聯姻而有所思量外,曲家的女性們已經喜氣洋洋地準備婚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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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對於曲沁的婚事,曲家人和駱老夫人一樣,都操碎了心。
  可是他們操碎了心也沒用,自從餘家退親後,曲沁的婚事一波三折,又有五皇子這個禍害一直想要納曲沁為側妃,暗地裡搞小動作,害得曲沁婚事更是沒個著落,曲家的長輩們再生氣,可對上五皇子也無能為力。
  原本都想要放棄了,打算等曲瀲生了孩子後,三房回了常州府,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屆時再給曲沁看對象的,卻不想景王橫空出世,竟然托了淑宜大長公主上門來說親,有意迎娶曲沁為妃。
  他們正驚愕時,還來不及思量明白該接受還是拒絕,卻不想景王的行動力會這般迅速,宮裡已經有賜婚的旨意下來了。難得皇上賜婚,只要有點兒腦子的,都不會拒絕的,曲家自然只能接受了。
  雖然景王的身份顯貴了一些,但是一切都已成定局,曲家的長輩們也只能歡歡喜喜地準備婚禮了。
  而且,因為皇上的賜婚,給了曲家十足的面子,曲二老夫人和曲太太等人也頗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當初餘家退親,又因為鎮國公府的強勢,使得曲瀲在姐姐之前出閣,雖然外頭沒有說什麼,體諒者也頗多,但仍是有一些小人嘴臉說三道四,讓曲家人心裡十分憋屈。
  其實他們也知道那些說三道四的人不過是羡慕曲家出了一位世子夫人,而且還是如今深得帝心的鎮國公府的媳婦,自然讓一些人羡慕嫉妒,忍不住嘴上酸上幾句。
  這世間之事大凡都是如此,如果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們會高高在上地施捨憐憫。可是如果對方明明各方面都不如自己,但是卻過得比自己好,那又完全是另一翻心鏡了。例如曲家明明不是勳貴之家,但是曲家女卻因為父輩的口頭婚約,成了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還得淑宜大長公主如此抬舉,心裡泛酸不平者多得是。
  所以曲大太太出門交際時,也遇到了泛酸說閒話的人,羡慕一翻世子夫人的好命時,便會拿曲沁的婚事來說項,陰陽怪氣的惹人煩。曲大太太心裡雖然知道這事情怪不得曲沁,可是仍是不太高興,但曲沁嫁不出去是事實,每回被人提到這話題嘲笑時,她雖然也狠狠地反擊回去,可是回來後仍是心情鬱鬱的。
  等回家時,再看到丈夫也為曲沁的婚事而憂心忡忡時,心裡更不是滋味。
  如今,因為曲沁和景王的婚事已定,曲大太太也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就算回娘家見娘家的嫂子們時,也能挺直腰杆了。
  就在曲家熱熱鬧鬧地給曲沁準備婚禮時,駱家那邊也各有反應。
  因是皇上賜婚,在西陵苑中養病的駱老太爺也被驚動了。他不知道景王怎麼會相中外孫女,也擔心是不是五皇子因為得不到而又想要搞些什麼破壞,其他皇子在這裡又扮演了什麼角色,為此特地回了一趟京城,並且私底下動了些關係想要探查一翻。
  結果,自然是什麼也查不出來。
  “老爺,雖然景王以前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從他進京後皇上的態度可以知道,皇上對這位也是十分器重的,沁兒嫁了他也不會太受委屈,想來那些皇子也不會再耿耿于懷當年的事情了。”駱老夫人說道,心裡很是舒泰,覺得外孫女有了個好歸宿,她也放心了。
  和曲大太太一樣,駱老夫人也因為曲家姐妹的親事,被人暗地裡不知道說了多少閒話,心裡很是為外孫女心疼。如今外孫女要嫁景王為妃,簡直就像活生生打了那些說閒話的人一個響亮耳光,讓她舒心極了。
  所以,駱老夫人是很高興外孫女將要成為景王妃,也不覺得景王相中自己外孫女有什麼不對。
  駱老太爺皺著眉道:“糊塗!先前五皇子雖然不說什麼,但是他也表示過,定要納沁兒為側妃,要不是曲家不肯答應,怕是沁兒已經進了五皇子府,屆時大皇子、三皇子他們會如何想?而今,景王突然冒出來要娶沁兒,安知不是那些皇子暗中促成的?”
  說到底,仍是因為景王這一支系太過弱勢,擔心景王成了那群王子角逐權力的犧牲品,外孫女也被當成了棋子,最後要累及親人。
  駱老夫人一時間也有些擔憂,“應該不會吧?皇上看著對景王頗為器重。”
  “就是如此,我才擔心那些皇子又起了什麼心思。”駱老太爺歎息一聲。
  兩老在屋子裡說著,正在碧紗櫥中歇息的駱櫻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她也覺得祖父說得有理,想了想,便決定去鎮國公府一趟,和曲瀲提個醒兒。
  翌日,駱櫻尋了個理由去了鎮國公府。
  見到挺著肚子的曲瀲時,駱櫻看著她的肚子有些敬畏,嘀咕道:“怎麼看起來肚子那麼大身子卻那麼瘦?你沒吃飯麼?”
  曲瀲拍了她一下,故作不悅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就像麻杆串著肉丸子一樣麼?我明明吃得很多了,但是沒辦法,誰讓我天生麗質不顯胖呢?”
  駱櫻被她自戀的語氣弄得十分無語,突然發現自從曲瀲嫁人後,脾氣越發的見漲了,沒有以前在駱家時的怯懦小心,雖然人仍是那個人,可是眉宇間那股朝氣和神彩,使得她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
  以前駱櫻可能不懂,但是在經歷了和表哥的事情後,她也明白了曲瀲的變化的原因。
  因為鎮國公府中有人願意無條件地寵著她、愛護她,讓她無需要像在駱家時那般小心謹慎,自然漸漸地顯露出真實的一面。
  其實這樣挺好的,女人追求的不也是這樣麼?
  兩人說了些兒閒話後,駱櫻便將她偷聽到祖父祖母的話和曲瀲說了,有些憂心地道:“只盼著景王是個好的,對沁表姐好一些,別被那些皇子利用了。”
  曲瀲不好告訴她裡頭的真相,但是對她的心意很是熨帖,笑道:“知道了,你不必擔心。對了,你的婚期是定在五月份是吧?我聽說襄夷公主的婚期是定在九月,沒想到今年出閣的人那麼多。”
  說到自己的婚事,駱櫻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又帶著一種幸福的憧憬,讓曲瀲看得心軟軟的,越發的希望這姑娘能幸福。
  曬完了幸福,駱櫻又開始和曲瀲嘰嘰喳喳地說駱家人在得知皇上賜婚時的模樣,笑得挺樂的,“你當時沒有看到我那幾個嬸娘的神色,簡直就像被人生生打了一巴掌。以前她們都因為祖母偏心沁表姐,心裡都有怨言,因為沁表姐的婚事一直沒著落,暗地裡還嘲笑過,可沒想到沁表姐如今卻要成為親王妃了,連大姐姐和槿姐姐都比不過她,還有林姐姐,她前陣子回娘家時,恰好見到沁表姐,那巴結的模樣,真是讓人不知說什麼好,也不想想當初她嫌棄你們時的樣子,現在轉頭過來巴結,虧得她臉皮能厚成這樣……”
  駱林在去年也出閣了,因為襄夷公主鬧著要嫁靖遠侯世子之事,她的如意算盤自然打不響了,而且她也沒膽子和公主搶人,便在駱二老爺的安排下,嫁給了伯府的庶子為妻。
  雖是如此,但是駱林是個極會鑽營的人,以前她瞧不起曲家姐妹,如今曲家姐妹都嫁得比一般勳貴之女還要好,她也是個能伸能屈的,轉過頭來巴結,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反而顯得落落大方。
  臉皮之厚,實屬悍見。
  駱家的情況,曲瀲不用問也心知肚明,除了駱櫻,曲瀲對駱家人的勢利沒有什麼好感,也幸得駱櫻和她一起長大,她對駱櫻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一些,才讓這姑娘保持這般可愛的性子。
  將駱櫻送走後,曲瀲摸著肚子,開始琢磨著給她姐準備什麼賀禮好。
  這麼一想,就想了半個月,將庫房都翻了個底朝天,仍是覺得賀禮的份量不夠,或者不夠出彩。她就這麼一個親姐,而且這姐對她那麼好,自然想要給她最好的,只是她挑來挑去,都沒有滿意的,差點將暄風院折騰得人仰馬翻。
  厲嬤嬤等人心裡歎氣,安慰地想著,幸好她只是在屋子裡折騰,沒有頂著個大肚子去池中划船,就由著她吧。
  因為曲瀲太會折騰了,也導致厲嬤嬤等人對她的要求越來越低了。
  紀凜也由著她折騰,十分包容的模樣,還給她出主意,這讓曲瀲感動得要死,她也知道自己好像挺龜毛的,但是這人卻這般容忍她,不管是因為她這個人,還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她都無法不觸動。
  可惜,等到晚上睡覺時,三更半夜被人咬醒,被他咬牙切齒地威脅一翻後,曲瀲的感動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啥都沒有剩下。
  “你是我的妻,卻整天將個女人放在心上,你還有沒有將我放在眼裡?要不是你現在懷著孩子……”他恨恨地說,盯著她的肚子目光不善,嚇得她差點忍不住抱著肚子那顆肉球。
  曲瀲這才知道,這廝白天時雖然溫柔,但可能那只不過是偽裝罷了,一定是吃醋了。這醋來得好生沒道理,不過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所以曲瀲知道他這是吃醋了,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我每天都有盯著你。”她弱弱地為自己辯護,笨重的身體往旁邊挪了挪。
  “是麼?”他危險地盯著她,然後又啃了她一口。
  曲瀲趕緊點頭,先將他安撫了再說。
  最後第二人格被安撫了,可惜曲瀲卻是個作死的,第二天依然我行我素,見他待自己依然溫柔得醉人,更愛作死了。
  至於到了晚上……曲瀲也有了經驗,他一發狠,她就抱著大肚子叫疼。
  於是什麼都沒有了。
  就這麼風平浪靜地到了三月底。
  三月二十八,宜祝福、求嗣、訂婚、嫁娶、出行、求財;忌蓋屋、移徙、作灶、開市。
  今天是曲沁出閣的日子。
  曲瀲其實很想回娘家去看著她姐出閣的,只是如今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行動不便,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根本不肯讓她出門,就怕有個什麼閃失。
  曲瀲為此很是愧疚,明明她很想看著她姐出閣,祝福她一翻,可惜卻因為現實原因,沒法辦親自去,讓她心裡頗不是滋味。
  紀凜怕她多思傷身,安慰地道:“你不用擔心,我今兒特地請了假,過去幫襯,會將你的意思傳達給姐姐知道。想來她也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會體諒你的。”
  也只能如此了。
  等紀凜早上出門時,曲瀲拉著他嘮叨了一大堆,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才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帶著給曲沁的結婚賀禮離開。
  紀凜去了雙茶胡同,發現雙茶胡同此時已經熱鬧起來了。
  作為曲家的姑爺,曲家自然不敢待慢,候在門口迎客的管家見到他到來,趕緊讓人去通知曲湙。
  曲湙很快便過來,見到紀凜一大早便過來了,心裡有些高興,面上也帶著笑,與他見禮,笑道:“二姐夫今兒來得可真是早,是不是二姐催你來的?二姐如今還好吧?”
  紀凜含笑道:“今兒是大姐的好日子,自然要過來早些沾些喜氣。你二姐原本來要過來的,不過她如今月份大了,祖母和我都有些擔心,怕路上有個什麼閃失,所以沒有讓她來,她心裡也極是過意不去,還望你們莫要見怪。”
  曲湙笑道:“見怪什麼,這本就是應該的,還要勞煩二姐夫多擔待一些。”
  郎舅二人邊客氣邊進了曲家,先去給今兒過來幫忙的曲二老夫人和季氏等長輩們請安,待見到曲沁時,又表達了曲瀲的意思。
  因為距離吉時還有一段時間,曲沁此時只是穿著平常的衣裳,臉上未施脂粉,看起來清麗脫俗,卻自有一股常人沒有的雍容華貴之姿,安靜地坐在那兒,周圍的人都成了她的陪襯,無一人能越過她。
  紀凜以前為避嫌,也不曾仔細看過這位大姨子,如今因為景王的原因,忍不住多看一眼,雖然心裡覺得大姨子比不得自家大腹便便的小妻子好,可也得承認,是個難得的姑娘。只是,那位舅爺爺應該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相中曲沁,怕是其中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淵源。
  時間不等人,轉眼吉時便到了。
  紀凜和曲湙一起站在門口處,迎接皇家的花轎。
  在一片賀新人的鼓樂聲和鞭炮聲中,皇家的迎親隊伍終於到了,同時人們也看到了坐在一匹紮著紅綢的白色駿馬背上、身上穿著紅袍的男人。
  對於景王,眾人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縱使是皇上親自賜婚,因要避嫌,所以景王除了讓人送東西到曲家來外,並不曾露面,除了曲大老爺能在朝堂上見過一面,曲家其他人都是不曾見過的。
  如今終於見到人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看過去,然後心裡輕咦了一聲。
  聽說景王今年已過而立,可是那馬上的青年看起來格外地年輕,看著就像個二十來歲的俊逸男子,一身紅袍掩不住他身上那種特殊的氣質,但是什麼氣質一時間也無法用言語說明,只覺得那豔紅色襯得他的眉眼和氣質,不僅不顯俗豔,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種清正出塵的氣質,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俯視人時,眼裡一片輕淡,仿佛眾生在他眼裡,不過煙雨浮雲。
  曲湙忍不住有些詫異,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姐夫,似乎比想像中的要好一些,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之感。
  唯有站在人群中的紀凜看著那翻身下馬的男人,然後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接下來,新郎官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將小舅子的刁難一一化解後,終於將新娘子迎走了。
  紀凜默默地看了一眼哭得淚眼朦朧,連女婿長什麼模樣都沒有瞧清楚的岳母,忍不住又看了眼走遠的迎親隊伍,也不知道等三朝回門時,岳母見到新女婿時,會有什麼反應。
  送走了迎親隊伍,曲家也安靜下來,紅色炮紙落滿一地,透著一種人走茶涼的惆悵清冷。
  紀凜也和曲家人告辭,回了鎮國公府。
  回到府裡,自然被挺著肚子的曲瀲撲過來問東問西。
  “怎麼樣,一切還順利麼?你看到景王了麼?他長得怎麼樣?對我姐好麼?我姐出嫁了,我娘是不是又哭成淚人了?湙弟他們怎麼樣……”
  囉哩八嗦一大堆,但是紀凜卻沒有絲毫不耐煩,耐著心道:“一切都順利,他長得……還好,對姐姐應該不錯,岳母確實頗為傷心,從迎親花轎到來開始,就一直哭,直到花轎出了門,還在哭……”
  曲瀲滿臉黑線,她就知道她娘會這樣,上回她出嫁時,還有姐姐在旁,她娘倒是能克制一下,這回沒人在旁勸著,所以哭成這樣也不奇怪,不然多辜負她那小白花一樣的長相和發達的淚腺啊。
  曲瀲又問了很多婚禮的細節,紀凜都回答了,見她因為沒法參加姐姐的婚事而有些鬱鬱寡歡,便安慰道:“景王是祖母的弟弟,定會帶姐姐過府來給祖母請安的,屆時你也能見到了。”
  曲瀲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道:“那好,到時候我要仔細瞧瞧,看看他對姐姐好不好。”
  紀凜看她瞬間變得活力四射的模樣,摸摸她的臉,親了一下,心裡想什麼只要他自己知道。
  只是到了那天,眾人都沒有想到,曲瀲看到景王時,反應那麼大,甚至提前生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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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8:03 |只看該作者
第153章

  曲沁的婚禮過後,曲瀲便一直盼著景王帶妻子上門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的日子,到時候就能好生瞧瞧這姐夫如何了,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對自己姐姐好不好。
  雖然對外看來,景王是淑宜大長公主的侄孫,但是知情人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這親弟弟成親了,怎麼著也要將弟媳婦帶過去給姐姐看看的,就算不能做得太明顯,但是也可以找其他的名目帶人上門去請安。
  藉口也是現成的,誰讓淑宜大長公主如今的輩份在皇室中也是極高的,景王特地帶王妃上門去給她請安,也說得過去,並不會讓人多想。
  所以在過了三朝回門後,景王便讓人到鎮國公府知會一聲,明日將帶王妃過府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在暄風院的曲瀲也得到了消息,頓時精神大振。
  因懷孕的原因,她無法回娘家去送姐姐出閣,這是她最扼腕的事情,甚至連去評估一下姐夫都沒辦法。幸好也不用她等多久,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原因,景王也要上門來拜訪,這是她可以光明正大觀察姐夫的機會。
  也不知道這姐夫長什麼模樣,都年過三十了,雖然在這個世界,三十歲的男人也有當爺爺的,確實老了點兒。但在她看來,其實正是男人三十一支花的年齡,並不算老,而她姐姐是重生的,並非一個妙齡少女,心態比較成熟,和景王的年齡差也不算是太多,恰恰好。
  嗯,明天一定要仔細瞧瞧。
  厲嬤嬤等人見她突然活力四射,又要開始折騰了,心裡忍不住有些納悶,就算是親姐姐過府來拜訪淑宜大長公主,也沒必要如此振奮吧?難道裡頭還有什麼內情不成?
  等紀凜晚上回來,見她活力四射地挑著明天要見客的衣裳時,目光有些幽深。
  他走過來,攬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下,笑問道:“這是做什麼?”
  “明天大姐夫要過來給祖母請安,總要給他留個好印象。”然後拎了一件煙柳色的禙子在身上比劃著,問他好不好看。
  紀凜笑道:“你穿什麼都好看。”
  曲瀲明知道他在哄自己,但仍是止不住滿心歡喜,高興地湊過去親了他一口。她覺得成親一年,這少年自動點亮了哄人技能,只要是這個主人格的溫柔少年,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簡直就像一個全能好丈夫。
  不過只止于主人格,等他人格一轉變後,那就是各種毛病暴發出來了。
  紀凜見她轉身去挑首飾,忍不住道:“景王雖然是祖母的弟弟,但他娶了你姐姐,你只要將他當成姐夫便可了,不必特地如此計較,省得姐姐看了也不自在。”
  曲瀲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住,僵硬地轉頭看他,對上那雙清潤卻平靜的眸子,慢慢地將手中拿著的一對貓眼石墜子丟回匣子裡,扁了扁嘴說道:“其實你不用提醒我。”
  這真是個糟心的世界,夫家祖母的親弟弟娶了自己的親姐姐,這輩份真是亂得很。
  頓時失了興奮,曲瀲讓丫鬟過來將東西都收拾好,失意地坐到黑沐鈿鏍的羅漢床上,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紀凜失笑,雖然她被打擊了,但他的心情就如同窗外那明媚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晴空朗照。
  這種心情真是不該,但是卻止不住地高興。
  只要她的目光看著別人時,他便不高興,直到她的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才會平靜下來。
  他坐到她身邊,將她攬到懷裡,笑著安慰道:“你平常心對待便可,其實不必想那麼多的。”
  曲瀲轉頭瞅了他一眼,突然問道:“對了,我以後怎麼稱呼他?是該稱呼舅爺爺呢,還是叫大姐夫?”
  “就叫姐夫吧。”紀凜摸摸她的臉,心說叫了姐夫,以後如果有個什麼事情,還怕那人不幫忙麼?那人是個天縱奇才,他的醫術那麼好,不利用還真是暴殄天物。或許,這大概是自從知道景王真正身份後,唯一的好處了。
  曲瀲默默點頭。
  大概被紀凜打擊到了,曲瀲很快便恢復正常,也不再像剛才那樣發神經地想要給景王一個好印象了。反正她現在大腹便便的,穿什麼還不是那個鳥樣?沒什麼好打扮的。
  “沒關係,以後打扮給我看就可以了。”紀凜安慰道。
  曲瀲瞅著他,然後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點頭,“那好,以後我只打扮給你看。”
  然後見到他眉眼舒展,整個人都溫和明媚得像三月份的光陽,心裡頓時有些明白了,不禁哭笑不得。
  翌日,紀凜並沒有進宮。
  因為知道今日景王要帶曲沁過府來,紀凜特地請了假在家。
  而這一大早的,平寧郡主也回了娘家。
  平寧郡主有些鬱悶地對淑宜大長公主說,“娘,這是舅舅的好日子,我這作晚輩的,怎麼著也該過來見見。”卻對曲沁叫不出“舅母”這兩個字,只要想到舅母是娘家侄子的親姐姐,平甯郡主心裡就像吃了翔一樣。
  淑宜大長公主如何不知道女兒的心思,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待會景王過來時,你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也別和你兄長他們說,景王的身份,你就爛在肚子裡吧。”
  如今連皇家玉牒都改了,多說無益。不過就算改了玉牒,景王也是她的親弟弟,這點是不會改變的,經過這些天,淑宜大長公主已經心平氣和了,他們都成親了,再折騰什麼也沒用,還不如像烏嬤嬤說的那樣,放寬心,由著他們自己去折騰。
  “放心,我也不想對大哥他們說。”平寧郡主心情鬱鬱的,這種事情她怎麼可能對兄長說,讓兄長也跟著自己一樣被這任性的舅舅弄得快崩潰麼?還不如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呢。
  母女倆正說著話,便有丫鬟進來通報世子和世子夫人過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淑宜大長公主吩咐道。
  很快便見紀凜小心地扶著挺著大肚子的少女進來,因為她身形纖細,臉蛋小巧,反而顯得肚子比較大,不過這肚子和平常婦人倒也沒有什麼區別。
  平寧郡主見他們進來,忍不住多看了曲瀲一眼,只見她並不像其他孕婦那般膚色變差、身材變形,反而因為懷孕的原因,讓她看起來更添了一種女性的韻味。平寧郡主想起自己懷孕那會兒的事情,連生三個兒子,她對婦人懷孕也有些經驗,心裡覺得曲瀲這胎怕是個女孩。
  想到此,她扯了扯唇,有些嘲諷。
  也不知道生了女兒,兄長和暄和會不會繼續護著這曲氏。不過她母親卻不是個看重男女的,就算曲氏生了女兒,母親也不會在意吧。平寧郡主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她娘比這世間的很多女子都開明得多。
  紀凜扶著曲瀲上前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行了,瀲丫頭的肚子都這麼大了,就別行這虛禮,快過來坐。”淑宜大長公主叫道,又吩咐丫鬟將曲瀲愛吃的瓜果點心等都端過來擺在她面前。
  平甯郡主見母親的行為,忍不住又撇了下嘴。
  真不知道這曲氏有什麼好,娘為什麼這般抬舉她。
  這時,鎮國公夫妻、紀二老爺夫妻,還有紀沖、紀冽、紀詩、紀語、紀詞等人也過來了。
  因為今日景王要帶王妃上門來拜訪的日子,所以鎮國公和紀二老爺也和紀凜一樣,特地請了假在家裡。在鎮國公看來,景王現在可是皇上心中的大紅人,甚至比對甯王還要器重,怎麼著都得給他些面子,所以在得知景王要過府時,便特地請了家。
  鎮國公原來還有些忐忑,怕自己這行為落在母親眼裡,有些興師動眾,卻沒想到母親卻什麼都沒有說,反而默許了他和二弟的行為,讓他心裡越發的肯定了景王在皇上和母親心中的地位。
  等眾人坐下後,鎮國公目光看向坐在一起的兒子和兒媳婦,視線落在兒媳婦的肚子上,心裡琢磨著,應該很快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孩子是男是女。
  鎮國公雖然不太管內宅的事情,不過想到即將要有孫子,心裡也頗為滿意的。
  說了會兒話後,便聽下人來報,景王和景王妃到了。
  鎮國公夫妻和紀二老爺夫妻、紀凜等人忙出去迎接,平甯郡主和曲瀲留在寒山雅居陪著淑宜大長公主。
  曲瀲因身體不便,並不需要出去迎接,但是聽說景王來了,心思已經不在這裡,目光熱切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平甯郡主陪在母親身邊,隱晦地看了一眼曲瀲,見她的樣子,不由得暗暗蹙眉。
  過了會兒,便聽丫鬟過來稟報,景王到了。
  很快地,便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然後是一群人走了進來,曲瀲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被鎮國公等人簇擁在中間的男子。
  他身上穿著一件寶藍色律紫團花繭綢錦袍、腰間系著深紫色綬帶,左邊掛著鴉青色底繡白竹的荷包,右邊掛了一方小印。他看起來二十來歲,面容俊逸,身上沉澱著一種奇特的氣息,有些出塵飄逸,甚至隱隱透著一種寶相端莊之色,在寶藍色的錦衣華服映襯下,越發的清貴。
  而奇怪的是,他的頭髮並不像這年代的男子,皆長及腰臀,堪堪只及肩膀長,用了一條錦帶束在身後,看起來頗為怪異,卻出奇的襯他的氣質。
  他的身側,跟著同樣錦衣華服的曲沁,容貌端靖秀麗,氣質文雅雍容,站在景王身邊,絲毫不遜色,反而有自己的風姿韻味。
  “抱歉,今兒打擾了。”景王開口,是溫和的男中音。
  鎮國公在旁道:“是我們恭候殿下多時了,快進來,母親正等著殿下和景王妃娘娘。”
  景王走了進來,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坐在首位上一身盛裝的淑宜大長公主身上,臉上慢慢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溫和中帶了一種說不出味道的無塵悲憫之色。
  他開口,對著淑宜大長公主道:“姑祖母,今日本王帶王妃過來給你請安了。”
  聽到這稱呼,淑宜大長公主臉色變了變,忍耐許久方道,“行了,都過來坐吧。”
  景王含笑應了一聲,微微側身拉住身邊的妻子,在準備好的位置坐下,然後目光落在了淑宜大長公主下首位置的曲瀲身上,朝她微微一笑。
  曲瀲已經傻了。
  事實上,在看清楚景王的那張臉開始,她便在想這個人真是好生眼熟,等到再看景王對淑宜大長公主露出笑容時,她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然後整個人都傻了。
  可能是情緒比較激動,曲瀲開始感覺到肚子有些疼,忍不住彎腰抱住肚子。
  紀凜第一個發現她的異樣,驚聲問道:“阿瀲,怎麼了?”
  聽到紀凜的聲音,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曲沁甚至忍不住站了起來,惹得旁邊的景王看了她一眼,詫異於她對這妹妹這般看重。
  曲瀲的目光仍在景王臉上打轉,然後再一次受到了刺激,覺得肚子更疼了。
  “阿瀲,怎麼樣?”紀凜焦急地問道。
  她苦逼兮兮地朝著緊張的紀凜道:“暄和,我……可能要生了……”
  被自己姐夫的長相刺激得要生產什麼的,真是日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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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聽到她說要生了,紀凜慌了下,不過很快便鎮定下來——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
  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轉頭對上首位置的淑宜大長公主道:“祖母,阿瀲要生了。”
  他的神色雖然鎮定,但到底關心則亂,頭一回要當爹了,而且要生孩子的還是心愛的妻子,心裡其實也有幾分慌亂的,下意識地求尋親近的長輩幫助,緊繃的身體反應了他內心的真實。
  “要生了?怎麼會?”淑宜大長公主也有些吃驚,趕緊道:“那快點將瀲丫頭送回房……等等,你過來,先給她瞧瞧。”
  聽到曲瀲要生的消息,在場的其他人也有些懵,太醫不是說了麼,還有半個月才生麼?怎麼突然提前了?只是還沒回過神呢,又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他們下意識地看去,發現淑宜大長公主這話竟然是對著景王說的,越發的懵了。
  景王挑了下眉,見姐姐理所當然地指使著他,並未說什麼,便起身走過去。
  曲沁也緊張地跟著他,湊過去看著臉色發白的妹妹,滿眼心疼。
  景王扭頭看了一眼妻子,見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鎮國公世子夫人身上,目光微動,轉頭對緊張的紀凜道:“別急,生孩子這事情都是要時間的,要生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生出來,我先瞧瞧。”
  說著,他拉起曲瀲的手給她把脈。
  把完脈,他對紀凜道:“確實是要生了。”說著,他見紀凜懷裡的少女正用一雙清澈的眸子小心地窺著自己,朝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曲瀲再次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將臉埋進紀凜的懷裡。
  這麼近距離看他,果然讓人心臟受不了。
  她覺得自從得知景王的真實身份後,不僅受到了來自周氏皇朝滿滿的惡意,現在是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了。
  真是日了狗了,為毛景王會是他?
  想到這裡,她感覺到肚子更疼了,想來連肚子裡的孩子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的刺激,才提早出世了。
  紀凜臉色有些發白,儘管平時表現得再成熟理智,但其實還未到弱冠之齡,年紀並不大,而且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是他謀求來的,為的是……他如何不擔心?這種時候,很難再保持平常心。
  “那有沒有事?”淑宜大長公主插口問道。
  景王笑道:“妹妹的脈相還算平穩,如果沒有意外,那便沒事。”
  聽到他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對著曲瀲叫“妹妹”,淑宜大長公主和平甯郡主等知情的人表情瞬間空白了下,等聽明白了他的話,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什麼叫“如果沒有意外”?淑宜大長公主和曲沁都被他的話弄得提起了一顆心,然後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都瞪向他。
  景王見自己親近的兩個女人都瞪著自己,臉上溫和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對紀凜道:“行了,暄和先將你媳婦送回屋子裡吧。”
  紀凜聽後,也懶得管這位舅爺爺奇厚的臉皮了,抱著曲瀲就往外走,將她送回了暄風院中提前佈置好的產房。
  從半個月前開始,厲嬤嬤已經著手準備產房和生產要用的東西了,並且連接生嬤嬤也事先安排好,就安排在暄風院中住下。所以這會兒知道曲瀲要生了時,雖然慌了下,不過卻很快就反應過來,在厲嬤嬤的指揮下,丫鬟們行事井井有條。
  見紀凜就這麼抱著人走了,淑宜大長公主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想開口說什麼,但是紀凜已經大步走遠了。淑宜大長公主原本是想讓孫子將曲瀲安排在寒山雅居生產的,可是紀凜走得太快了,爾後想想暄風院離這兒也不遠,便由著他了。
  只是淑宜大長公主心裡仍是有些擔心,轉眼看到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的景王,想到曲瀲的異樣,心知那孩子是個聰明的,可能猜到什麼了,頓時一股氣不打自來,便瞪著他,強勢地道:“今兒你便多待會兒,待暄和媳婦平安生了孩子後再回去吧。”
  景王:“……”
  曲沁上前一步,勉強道:“自該如此,就打擾您了。”她嘴角動了動,也不好對著淑宜大長公主叫“姑祖母”,省得再刺激這位老人。但是要叫“姐姐”,不說大庭廣眾之下不好叫,就算沒了外人在,私底下她也叫不出口。
  活了兩輩子,她對淑宜大長公主的定位是妹夫的祖母,哪想有一天她會成了自己的“姐姐”。
  曲沁此時的心情也十分複雜,她沒想到妹妹的反應會這麼大,會被刺激到提前生產,頓時心裡又愧又悔,覺得自己應該早點將事情和妹妹說清楚的。她以為,隔了幾年,許是妹妹已經對景王沒印象了,覺得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卻沒想到妹妹竟然記憶力這麼好。
  不過也不怪妹妹,曲沁想到三朝回門時繼母的反應,頓時覺得這對母女倆還真是如出一轍。
  雖然心裡擔心妹妹,不過她抬頭看了一眼丈夫,想到他的醫術,感覺也不用太擔心。不過……婦人生孩子,他應該也能應付吧?
  就在淑宜大長公主要移駕去暄風院時,鎮國公等人也反應過來。
  “娘,景王殿下今兒是帶王妃過來給您請安的,如此留下他……未免不妥。”鎮國公扶著母親,小聲地勸道。
  淑宜大長公主不以為意,“有什麼不妥的?景王的醫術不錯,有他在,暄和媳婦生孩子也能順利一些。”
  鎮國公驚訝地看她,他可沒聽說景王會醫術。不過這也能明白為何先前母親會讓景王去給兒媳婦把脈了,只是看景王的年齡,鎮國公有些拿不准,不知道景王的醫術如何,就算他的醫術好,能好得過太醫院裡那些浸淫醫術一輩子的老太醫?
  雖然心裡不解,但因淑宜大長公主、景王等人都去了暄風院,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等人也一併過去了,讓紀二老爺和紀沖等晚輩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歇息。
  紀語心裡雖然有些擔心,但是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並不好去暄風院湊和。而紀沖和紀詩等人也忍不住看向暄風院,目光微閃。
  鎮國公夫人作為婆婆自也跟著過去,不過她神色冷淡,並沒有兒媳婦要生孩子的擔憂,看著有些事不關已。也幸好作為媳婦,她是跟在淑宜大長公主身後走的,方才沒有人注意到,只有平寧郡主看了個真切。
  “大嫂。”平寧郡主微微蹙眉,“暄和媳婦要生了,您怎地……”
  鎮國公夫人轉頭看向小姑子,目光微微變了下,問道:“怎麼?”
  “你一點也不擔心?”平寧郡主心裡有些疑惑,就算大嫂不喜歡曲氏,但曲氏肚子裡的孩子好歹是親孫子,多少也應該關心一下。難道大嫂厭惡曲氏到連她生的孩子也不喜歡?
  “擔心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大夫。”鎮國公夫人冷淡地道,見小姑子疑惑地看著自己,也沒有解釋什麼,跟著淑宜大長公主等人一起進了暄風院。
  進了暄風院後,鎮國公等人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滿眼入目的景色很是陌生。
  除了淑宜大長公主和常來暄風院走動的紀二夫人外,其他人對於暄風院很是陌生,這也有淑宜大長公主下令不准人去暄風院打擾紀凜的原因,紀二夫人能過來走動,也是曲瀲嫁過來後的事情,不然以前她也從未踏進過暄風院。而鎮國公夫妻,雖說是父母,可是因一些原因,卻很少來暄風院。
  此時暄風院已經熱鬧起來,下人們忙忙碌碌的,見到淑宜大長公主過來,厲嬤嬤忙過來請安。
  “世子夫人怎麼樣了?”淑宜大長公主問道。
  “少夫人已經安置妥,不過接生嬤嬤說現在只是開始,少夫人不會生那麼快,還要等一段時間。”厲嬤嬤回道。
  這道理眾人都懂,婦人生產時,第一胎總要熬點時間。
  鎮國公有些尷尬,覺得他一個大男人的,兒媳婦生產也幫不上什麼忙,並不用到這兒來守著,這些都是女人的事情。可是看到景王被母親拘著過來了,他也不好隨便離開,只好找事情轉移注意力。
  “暄和呢?”鎮國公這才發現兒子竟然不在。
  “世子正在房裡陪少夫人。”厲嬤嬤答道。
  “胡鬧!”鎮國公不禁有些生氣,“他媳婦生孩子,他一個大男人進去做什麼?也不嫌汙晦。”
  聽到他的話,淑宜大長公主和曲沁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看得鎮國公有些莫名。
  連續生過四個孩子,並且其中長子和小兒子出生時,丈夫都全程陪同的淑宜大長公主聽到兒子的話心裡極不舒服。淑宜大長公主也知道世人對男人進產房一事很是忌諱,認為不吉利。但是丈夫對她情深意重,要不是二兒子和女兒出生時,丈夫不在,怕是那時候也會陪著她到孩子出生,所以對這種事情,她其實不是那麼看重。
  將心比心,淑宜大長公主也不會對孫子此時的行為說什麼。
  而曲沁都重生過一回了,此時又是她妹妹在生孩子,她哪裡會介意這些?所以聽到鎮國公的話,心裡也有些不悅。
  鎮國公不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就要讓人去將兒子叫出產房時,他娘卻道:“我去瞧瞧暄和媳婦。”
  曲沁也想去瞧瞧妹妹,便上前扶著淑宜大長公主和紀二夫人等人一起往產房去了。
  現場只留下了鎮國公和景王兩個大男人。
  畢竟是晚輩生孩子,兩個男人自然要止步的,不好跟過去。
  鎮國公在客人面前被母親駁了面子頗為尷尬,忍不住看向景王,不過景王卻很是從容地朝他笑了下,那笑容溫和中帶著一種莫名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就松了心房,覺得這個人真是讓人感覺親切。
  “不用擔心,我剛才給妹妹把脈,她的身體很健康,雖然提前生產,卻是無礙的。”景王安慰道,看著比自己年紀大的鎮國公,笑容很是包容。
  鎮國公被他那種包容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自在,總覺得這人好像在將他當晚輩看一樣。
  另一邊,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進了產房,便見房產裡只留了個接生嬤嬤和丫鬟在那兒守著,曲瀲坐在床上,背靠著一個大迎枕,紀凜坐在床邊,手裡端著一盅湯,正在喂她喝湯。
  見到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過來,紀凜有些驚訝。
  “祖母……”
  淑宜大長公主伸手制止了他們起身的行為,問道:“瀲丫頭怎麼樣了?”
  紀凜回答道:“嬤嬤說現在還不到時候,可能要等會兒,所以就先讓阿瀲吃些東西,等會兒才有力氣生。祖母,你們怎麼過來了?”他說著,目光從曲沁掠到母親身上,然後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瀲丫頭突然要生了,我哪裡坐得住?”而且還提前了半個月,淑宜大長公主生怕出什麼意外,所以才將景王給扣下來,如果有個什麼,還有現成的大夫在。
  對景王的醫術,她是放心的。
  淑宜大長公主又問了幾句,然後安慰了曲瀲,讓她不必害怕,她們就在外面陪著她。接著對紀凜道:“你不必擔心瀲丫頭,景王就在外面,瀲丫頭沒有平安生下孩子後,都不會離開的。”
  紀凜眼睛微亮,心裡也鎮定了不少。
  曲瀲心裡也是有些害怕的,她第一次生孩子,根本沒有經驗,怎麼可能不害怕?見到姐姐在,多少有些安慰。不過在聽完淑宜大長公主的話,頓時有些囧了,沒想到景王會被淑宜大長公主扣下來。
  想到傳聞中景王的醫術,曲瀲頓時也有了些信心了。
  眾人說了會兒安慰的話後,怕留在產房裡打擾,便都離開了。
  “暄和,你也離開。”鎮國公夫人對兒子道:“你媳婦生孩子,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兒做什麼?”
  紀凜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等阿瀲吃了東西再離開。”
  鎮國公夫人又看了他一眼,在小姑子暗暗地扯著袖子時,方轉身離開。
  等人都離開後,曲瀲看了一眼站在視窗下準備東西的接生嬤嬤和碧春兩人,讓她們出去門口守著後,便幽幽地看著紀凜。
  紀凜將湯匙遞到她嘴前,“阿瀲,再吃一點,等會才有力氣。”
  曲瀲張口喝下了,幽幽地道:“景王,其實就是明方大師吧?”
  紀凜看著她,見她木著臉,斟酌地道:“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明方大師只是對外的稱號,知道他真面目的人其實不多……你還記得他啊?”
  “怎麼不記得?”曲瀲有些悲憤地道:“當年在常州府,我娘時常去濟明寺上香,那時恰巧明方大師在濟明寺裡潛修,偶爾會在寺裡碰見他。後來我進京時,不是也在枯潭寺見過他一面麼?當時你也在的!”
  想到自己因為受了刺激導致提前生產,心裡越發的悲憤。
  她的姐夫不僅和她姐錯了輩份,還是個和尚——不對,她早就知道景王以前被高宗皇帝送去出家了,心裡是知道他當過和尚的。可是不是說高宗皇帝一直盼著他還俗麼?景王不是早就還俗了麼?怎麼轉眼間,名滿天下的得道高僧竟然就是景王?
  曲瀲幾乎要捶地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扒著他問:“景王今年到底多少歲了?你別騙我了,都說他已經成名二十多年了,其實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吧?莫不是他天縱奇才,七八歲就成名了?”可是看那張臉,明明就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這保養得真是妖孽了,難道是佛法高深,青春永駐?
  紀凜點頭道:“你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八歲時就成名了。他五歲時出家,對佛法頗有研究,確實是天縱奇才,也是因為如此,相國寺的住持才希望他出家,可惜高宗皇帝希望他身體好轉後就還俗娶妻生子,卻不想被景王自個跑了。不過他的年紀也不算大吧,不過是三十出頭罷了……”
  景王確實稱得上天縱奇才,相國寺住持曾有言,此子若不收斂,慧極必傷,無法活到成年,方才希望能渡他出家,修習佛法,以他的慧根,必會有所成就。可也壞在他過於早慧,當了幾年的皇子,正是對世間一切事情都好奇的時候,心在紅塵中,怎麼可能就斷了一切出家?
  有的人,無論如何努力,終其一生一事難成;有的人,傾其一生努力,也不過是在某個領域中有所成就。可是有的人,便便隨隨便能成為通才,很多東西只要看一眼就學會了,根本不用怎麼努力,可稱為曠世奇才,景王便是這樣的人。
  無論是佛法還是醫術,他隨便學學就會了,甚至比那些鑽研了一輩子醫術的太醫還要高明。
  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上天可能無法容忍這種像bug一樣的存在,讓他自幼起便多災多病,甚至被斷定活不過成年便要夭亡。高宗皇帝沒有辦法,方才聽信相國寺高僧之言,將他送去相國寺出家,遠離紅塵,這才有起色。
  可越是聰明的人越有計算,越不服命運的安排,景王便是這樣的人。
  曲瀲木木地聽著,覺得自己的三觀再次被這惡意滿滿的世界刷新了。
  景王這個人,對她來說,簡直就像火星來的一樣,智商上簡直要碾壓一眾屁民——包括她,感覺十分心塞。
  “阿瀲,你沒事吧?”紀凜有些擔心地摸著她蒼白的臉。
  曲瀲看了他一眼,然後慢吞吞地躺下,說道:“我肚子疼,這回是真的要生了,你去叫接生嬤嬤過來,然後可以出去了。”
  她冷靜的語氣、冷靜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要生的樣子——除了臉上的汗多了一點。
  紀凜臉色微微一變,手中的湯盅也掉了,爾後身上的氣息慢慢地變化……

卷四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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