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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好運閨女(卷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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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09:19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淑宜大長公主確實在忙著三兒子要出發前往北疆的事情,對於淮安郡王府的二夫人上門一事只聽了個過耳,根本沒細問她過來幹什麼,全程交給曲瀲去應付了,在她心裡,這些事兒也是曲瀲這位世子夫人該做的,只要不是什麼大事兒,她素來不會過問追究。
  兒行千里母擔憂,紀三老爺這一去,還不知道何時能回來,而且戰場上刀劍無眼,如何不擔心?加上丈夫雖然是死在北蠻的陰謀之下,可也算得上是死在戰場上的,這已經是淑宜大長公主的一塊心病,擔心小兒子會步上丈夫的後塵。
  為此,淑宜大長公主這段時間一直寢食難安,卻毫無辦法。
  淑宜大長公主確實是個強勢的,只是她再強勢,面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也不能再像年輕時那般應付了,反而要被他應付。
  知道兒子去北疆之事已無轉圜餘地,淑宜大長公主縱使心裡難受,可也讓人去給他收拾行李,怕下人做不好,都要親自一一過目。原本這事情可以讓如今當家的紀二夫人來做的,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誰生的孩子誰心疼,淑宜大長公主根本放心不下,索性便自己去折騰了。
  淑宜大長公主正忙著給即將遠行的兒子收拾行李,見小夫妻倆過來請安,便笑道:“暄和今兒怎地回來這般早?皇上又考核你們騎射了?”
  紀凜和曲瀲坐下,待丫鬟上茶後,他答道:“今兒西山營裡的幾名將領被召進宮,皇上可能是心情好,便讓我們聚集在宮裡的演武場,來了一場考核,接著沒什麼事兒了,所以便回來早一些。”
  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盯著孫子瞧,又問道:“你三叔今兒可有進宮?”
  “三叔就是和西山營的那幾位將領一起進宮的。”
  淑宜大長公主頓時不說話了,半晌才歎道:“他這般執著,只盼著別走上他爹的老路才好。”說著,臉上浮現失落的神色。
  紀凜少不得寬慰一番,“祖母放心吧,三叔以前沒上過戰場,皇上也不是一開始就將三叔派過去領兵打仗,而是另有安排,以三叔的功夫,只要他注意一些,定然沒事的。”
  “就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那些蠻子會不會又使什麼詭計?”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滿臉含怒帶氣。
  “祖母,三叔早有防備,你要相信他。”
  淑宜大長公主不說話了。
  曲瀲坐在一旁低頭喝茶,沒有說什麼。他們的話雖然說得隱晦,但是她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明白淑宜大長公主的擔心,只是聽紀凜的意思,難道紀三叔去北疆還有什麼其他的安排?
  正想著,突然聽淑宜大長公主道:“瀲丫頭,你二舅母剛才過來做甚?”
  曲瀲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微笑道:“二舅母說紋表妹回府後,病得十分厲害,想叫暄和過去看看呢。”
  淑宜大長公主的臉色瞬間變得凜然,冷哼道:“什麼東西?一個庶女也想讓暄和過去?不必理會她,下次她再來,你便將她晾著。”
  這話倒是和紀凜的話有同工異曲之妙,沒想到這祖孫倆都是一樣的硬氣,絲毫沒有將週二夫人放在眼裡,也不給她面子。
  曲瀲面上掛著笑容,乖巧地應了一聲好,知道自己賭對了淑宜大長公主的脾氣。曾經和丈夫一生一世一雙人,淑宜大長公主這樣的聰明人,怎麼可能會主動給小輩們添堵?她欣賞的是那種有手段有韌性又不失良善之人,所以對紀二夫人牢牢地把持著自己的二兒子,她也沒有什麼不滿,只要紀二夫人不將手伸到其他地方,做出損人不利已的事情,都由著她。
  如今,對於紀凜,也是同理可言,並未因為曲瀲這種霸佔後院的行為而有所不滿,只要她們能抓得住男人,便由著她們自己去折騰。
  這樣的婆婆實在是讓人放心,曲瀲覺得自己如今也挺幸運的。
  淑宜大長公主沒將週二夫人放在眼裡,以她的身份,她也有這種不放在眼裡的驕傲,當下便和紀凜說起小兒子去北疆的事情,除了行李之外,還隱晦地提了下丈夫留下的人脈。
  “當年你祖父去世後,那些人被分配到各個營,也有一些已經不在,或者是因什麼事情而退役的,如果有他們在,你三叔也安全許多。”
  “祖母不必擔心,三叔已經聯繫上了祖父留下的舊部,屆時只要三叔出發,自不會少了那些人。”
  淑宜大長公主沉著臉,其實心裡卻明白,三兒子在京的這幾個月,並未是純粹去聯繫丈夫的舊部,頻頻進宮,也是為了在皇上面前賣個好,儘量將一切安排好了。想到這裡,她對孫子道:“以後你在外頭行事,也多注意一下。”
  “祖母放心,孫兒省得。”
  待天色稍晚,紀凜和曲瀲告辭離開。
  兩人回到暄風院,經過那株高大的老杏樹時,紀凜便對曲瀲笑道:“阿瀲,剛才聽到祖母的話了,以後該如何就如何,不必擔心什麼。祖母可不是其他府裡的那些拎不清的婦人,對二舅母做的這種事情最是厭惡了,外祖母當年也是沒有看清楚,才會……”
  見他突然閉了嘴,曲瀲忍不住看他。
  紀凜笑了笑,繼續道:“二舅母做的這事情,外祖母定是知道的,只是她懶得理會,由著二舅母來折騰,就算你下了二舅母的面子,她也不會說什麼。”
  曲瀲餘怒未消,哼了一聲,說道:“有她這樣當舅母的麼?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個花樓裡的老鴇呢。”因過於生氣,有些口不折言。
  紀凜失笑,也沒有指責好她的話說得難聽,牽著她回了房。
  翌日,曲瀲聽說今日的大朝會,紀三老爺被皇上封為北疆涇水城的先鋒官,兩日後出發往涇水城。
  京裡的人知道這事後,很多想和鎮國公府攀關係的人都大失所望,原本還以為皇上是要重用紀三老爺了,所以雖然年紀大點,只要皇上願意重用,也算得上是乘龍快婿。可如今看來皇上是重用他,卻將他派到了北疆,自家閨女哪能跟著過去?
  一些敏感些的,便發現皇上此舉的用意,已經聯想到皇上是不是要像當年的高宗皇帝一樣,親自培養出一個戰將,如同當年的老鎮國公,在北疆立下赫赫戰功,生生扼住了北蠻的咽喉。
  然後,紀三老爺輕輕鬆松地離開了。
  紀三老爺離開後,鎮國公府變得越發安靜,淑宜大長公主整個人仿佛失去了什麼主心骨一樣,整天情緒懨懨的,做什麼都沒精神。曲瀲擔心她悶出病來,便每天帶她家的萌閨女去寒山雅居折騰。
  果然有小孩子的地方就是熱鬧,阿尚正好處於小孩子對世界好奇的年齡,屋子裡已經不夠她鬧騰了,每天都想要去外面探索,每次見到曲瀲換衣服,一群丫鬟簇擁著時,她便知道這是要出門的意思,賊精賊精地跟了上去,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如果不讓她跟著,還會耍脾氣大哭。
  有阿尚鬧著,果然過了幾日,淑宜大長公主的精神終於好一些了,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曾孫女身上,對阿尚更是寶貝了,連紀凜都要靠邊站。
  就在這時候,鎮國公府突然接到了景王妃有孕的消息。
  淑宜大長公主當時正拿著一隻布老虎逗著阿尚,聽到這個消息時,被阿尚一把搶走了布老虎也沒有注意到。
  “真的?”曲瀲又驚又喜。
  來稟報的是景王府的管事嬤嬤,今兒太醫診出曲沁有身孕的事情時,她便第一時間被曲沁打發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報訊兒了,管事嬤嬤心裡其實也有些納悶兒的,為何不是第一時間給曲家報喜,而是先來鎮國公府。
  得了景王府管事嬤嬤的准信,曲瀲和淑宜大長公主都是滿臉喜色,一個為曲沁高興,一個為弟弟有後高興,讓人給賞了管事嬤嬤一個大紅封後,祖孫倆便湊到一起商量著去景王府探望曲沁的事情。
  “她一個年輕姑娘,又是第一次懷孩子,府裡沒個長輩照看著,實在是讓我不放心。明日我便過府去看看她,得和她說一些孕期注意事情……”淑宜大長公主絮叨著,突然沒了聲音。
  曲瀲原本還有些奇怪,很快便明白淑宜大長公主如今要顧忌著身份,是不可能輕易去景王府的,不然教人知道,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就怕有人發現景王的身世。
  如今景王的身世,不僅要瞞著天下人,還要防著北蠻那邊利用他的身份。
  雖然曲瀲覺得她想多了,想去就去唄,但淑宜大長公主可不這麼想。
  她歎了口氣,對曲瀲道:“瀲丫頭,明日你便去景王府看看你姐姐,和她說一些婦人懷孕注意事情,讓她寬心養胎,有什麼需要的,便派人到府裡來說,不必太過客氣。”
  縱使皇家的玉牒改了,但在淑宜大長公主心裡,景王仍是那個讓自己頭疼的弟弟,為他操心了一輩子,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
  曲瀲微笑著應了一聲,曲沁是她姐,淑宜大長公主如此重視她肚子裡的孩子,她自是高興的。
  很快得到消息的紀二夫人也過來了,對曲瀲恭喜了一翻,笑呵呵地道:“我原也想過去探望景王妃,不過她這會兒才傳出喜事,頭三個月正要安胎之時,我便不過去打擾了,明日阿瀲過去時,便幫我捎份禮物過去。”
  曲瀲忙謝過了,說道:“二嬸您太客氣了,哪裡需要如此?”
  三個女人笑盈盈地說了會兒,方才各自散了。
  曲瀲牽著她閨女的小胖手回暄風院,一路春風綠影,只覺得世界是如此美好,然後捏捏阿尚肉乎乎的小手,問道:“阿尚,你姨母懷小寶寶了,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阿尚懵懂地看著她,然後伸手討抱。
  曲瀲將她抱了起來,親親她的小臉蛋,笑道:“你如今可重了,我可沒辦法將你一路抱回去。”
  阿尚嗚哇哇地叫起來。
  “叫娘!”
  “嗯~”
  “叫娘。”
  “呢~”
  “娘~”
  “捏~”
  “娘!”
  “捏捏~”
  雖然那聲音嬌嫡嫡的讓人心都化了,可是發音不對啊!曲瀲快要被她家閨女打敗了,等再要糾正她的發音時,小傢伙卻說什麼都不肯叫了,氣得曲瀲直接將她放到地上,然後扭身就走。
  小阿尚咬著自己的小手,瞅著背對著自己走遠的人,然後嗚哇一聲大哭,邊哭著邊朝她跑過去,一把扯住她的裙子,摟住她的腿。
  曲瀲蹲下身,拿帕子給她擦臉,見她哭得臉蛋紅通通的,眼淚不要錢一樣地掉,真是好笑又好氣,問道:“你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我才想哭呢,怎麼教你都不肯說話,到底你想做甚?”
  阿尚將兩隻小手勾住她的脖子,抽泣著不說話。
  曲瀲被她打敗了,只好繼續抱著她回暄風院。
  晚上,紀凜回來後也知道了曲沁有孕的事情,他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微妙的神色。
  “怎麼了?”曲瀲探頭看他,“你又想到什麼?我姐有好消息了有什麼奇怪的?”
  紀凜笑道:“不奇怪,姐姐有好消息自然是高興的,怨不得今兒我在路上遇到景王時,他理都沒理我,就往府裡沖。”說到這裡,他又笑了下,“聽說當時他就在石景山那兒挑花,然後就直接跑回府裡了,連馬車都忘記了。”
  曲瀲木著臉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噴笑道:“你有什麼資格嘲笑他?當初你不也是直接從皇宮裡跑回府裡的?你們不愧是親戚,都一個德行!”
  紀凜溫和的神色再也維持不住了,抿著嘴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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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09:31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翌日,曲瀲帶著她家閨女去寒山雅居,將阿尚交給淑宜大長公主照顧後,就帶著禮物出門,身後送她出門的音樂是她閨女的號啕大哭聲,還有淑宜大長公主哄她的聲音。
  曲瀲被她哭得極為無奈,都不知道阿尚怎麼這會兒這般愛黏人,賊精賊精的,只要她不在視線內,就會到處找她。如果看到她出門不帶她,那簡直就像捅馬蜂窩了,馬上大哭,哭得人心軟為止。
  剛到景王府時,曲瀲發現曲家的車駕也來了,然後便見秦嬤嬤扶著季氏下來。
  “娘!”曲瀲欣喜地走過去,挽著季氏的手不放。
  季氏滿臉喜悅之色,想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她看起來精神煥發,整個人都仿佛年輕了幾歲。
  曲瀲一看便知道她娘因為曲沁有孕之事而高興得精神頭都足了,看她這麼精神煥發的樣子,曲瀲好笑之餘,又覺得她娘實在是容易滿足,只要他們姐弟幾個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她便無所求了。
  “你也來啦。”季氏笑看著小女兒,見她臉色紅潤健康,心裡越發的高興,“阿尚呢?”
  “我將她交給祖母照顧了,她年紀還小,又正是淘氣的時候,今兒不方便帶她來,所以就放在家裡了。剛才她看到我走的時候,哭得十分厲害,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紀的,怎地這般愛跟著人出門。”曲瀲似真似假地抱怨道,語氣裡滿是甜蜜,想到先前出門時,小阿尚哇哇的哭聲,真是恨不得將她帶過來算了。
  “你以為她不懂麼?孩子再小,也會懂事的,你可不能去唬弄她。”季氏說道,不過也知道小孩子是定不住的,今兒沒帶來也是應該的。
  “知道啦,我現在可是個好娘親。”
  母女倆正說著,就見計嬤嬤疾步迎了過來,恭敬地給兩人請安,說道:“奴婢來遲了,請親家太太和世子夫人見諒。王妃知道親家太太和世子夫人來了,讓奴婢過來給你們請安。親家太太和世子夫人請隨奴婢來。”
  曲瀲和季氏都知道計嬤嬤在景王府中的身份,對她客客氣氣的,也不計較計嬤嬤沒有第一時間過來相迎,省得讓曲沁在中間難做。
  還未到正院,便見曲沁站在那兒引頸張望,周圍簇擁著一群丫鬟嬤嬤,她們的神色看起來十分緊張,反而顯得曲沁頗為悠然。
  見到兩人時,她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迎了過來,“娘,阿瀲,你們來啦。”
  季氏笑呵呵的,上前拉住她,嗔怪道:“你這孩子,怎地出來了?你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了,應該在屋子裡好生歇著。”
  曲瀲沒說話,不過她往那些跟著曲沁的丫鬟婆子看去,自然發現她們臉上的緊張以及對季氏的話的贊同,心下一琢磨,便知道這些人如此緊張,應該是景王的吩咐,想到昨日景王興奮得直接跑回府來的烏龍事,曲瀲又忍不住想笑了。
  “阿瀲,你笑什麼?”曲沁拉著妹妹的手,一邊一個挽著母親和妹妹一起進了花廳。
  曲瀲忍著笑道:“昨兒暄和回府時,在街上遇到姐夫,聽說姐夫當時在石景山挑花,得知姐姐有身子的事情,連馬車都忘記了,就這麼跑回來了,恰好讓暄和瞧見。”
  曲沁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想到昨日看到景王回來時的模樣,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弄得這般狼狽了,當時因為懷孕而滿心喜悅沒有細想,現在想想倒是好笑不已。
  唯有季氏訕訕的,完全笑不出來,喃喃道:“不會吧……”
  在季氏心裡,景王首先是讓她像當佛祖一樣敬重的得道高僧,恨不得供起來,沒有絲毫不敬的,誰知得道高僧一下子變成了女婿,季氏整個人都要裂了。雖是如此,但是景王在她心裡的地位只下降一點點,仍是將他當方外之人一樣供起來的,眼不見為淨便可。可這會兒,得知他竟然幹過這樣的蠢事,季氏有種幻滅的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曲瀲姐妹倆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悶笑。
  當女兒的,如何不知道季氏的想法,她一直不肯直面景王的身份,每次說起大女婿,就要逃避,心裡仍是下意識地將他供著,如今好了,想來都做了這樣的蠢事,想來她不想面對也沒法子了。
  三人坐到花廳裡喝花敘話時,季氏終於恢復過來了,拉著曲沁虛寒問暖,又叮囑她一些孕期需要注意的事情,殷殷叮囑,一片慈母心腸。
  曲沁臉上的神色極為溫柔,和聲道:“母親放心,王爺懂醫術,有什麼注意的事情也有他提醒呢。而且太醫也說了,我現在身體很健康,吃得好睡得著,沒有什麼事兒,你放心吧。”
  曲沁如今才一個月左右的身子,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景王才沒有察覺到妻子有孕的事情,畢竟妻子身子健康,他也不會沒事給她把脈什麼,還是昨日她突然感覺有些不舒服,丫鬟見景王不在,請了太醫過來請脈才發現的。
  正說著話,丫鬟過來稟報,駱府的大夫人過來了。
  這回曲沁倒是沒去迎接,而是讓身邊的大丫鬟紅蕊去將將駱大夫人迎進來。
  曲沁有孕的事情,自然是要給關係親近的親朋好友遞個消息了,也就曲家、駱府、鎮國公府知道,這一個是娘家,一個是外祖家,一個是丈夫的姐姐家,都要告知一聲。駱老夫人得知最疼愛的外孫女有了好消息,自然是要過來探望一番的,只是她如今年歲大了,又是長輩,不好親自過來,便派了駱大夫人帶禮物過來探望。
  駱大夫人見到季氏和曲瀲在,並不意外,笑盈盈地道:“恭喜王妃了,老夫人知道您有了好消息,高興得不得了,今兒一早,便讓我過來看看王妃,也帶來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說著,讓跟過來的丫鬟將老夫人讓人送過來的禮品都呈上。
  曲沁笑著感謝了外祖母,又感謝駱大夫人特地過來一趟。
  幾個女人坐在一起說話,駱大夫人的眼睛轉了轉,視線落到了穿著大紅百蝶穿花遍地金禙子的曲沁身上,她的發上插了三枚鑲南珠的金釵,耳戴南珠墜子,項上同戴南珠項鍊,那瑩瑩潤潤的珠子,襯得她粉面瑩潤,氣色健康,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雍容華貴之色,王妃的派頭十足。
  聽說景王的後院只有一個王妃,如今曲沁有了身子,自然不能伺候男人,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駱大夫人想到這裡,倒是有些心動,只是扒拉了她娘家的姑娘,年紀都太小了,倒是有些可惜,至於駱府裡的姑娘,就算是有適齡的,老夫人也絕對不可能送個丫頭到景王府裡和外孫女爭寵的。
  駱大夫人便歇了心思,只是她雖然歇了心思,卻覺得其他人可不會如此。
  自從景王進京以來,皇上對他十分重視,這份重視也讓京裡的人對景王十分巴結,連皇子們對他都要敬重幾分。
  要不是景王相中了曲家,先一步讓皇上賜婚,娶了曲家女為妃,指不定在他的婚事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家打著主意呢。後來就算景王已經娶妃,但不死心的人依然不少,紛紛想著如何將自家女兒弄進景王府,好為家族謀取利益。
  等景王妃有身孕的消息傳出去,京城可又要熱鬧了。
  駱大夫人想到的事情,曲瀲自然也想到了,只有季氏這個死宅根本不會往這邊兒上去想。
  曲瀲雖然想到了,但她並不擔心,男人若是想要出軌,就算用狗鏈拴著也制不住,這一切都是要看他們自己想不想。在她看來,景王既然肯為了她姐打破誓言回京當這王爺,還耗費了那麼多心血來串改皇家玉牒,自然不會輕易做出背叛的事情來。
  所以,她根本沒有擔心。
  三人在景王府待了半日方才離開。
  曲沁依依不捨地送走了母親和妹妹,離開之前,對季氏道:“娘,我第一次懷身子,心裡著實有些不安,您有空便多過來陪陪我。”
  這番親近的話,自然讓季氏高興不已,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和駱大夫人、季氏分別後,曲瀲坐上鎮國公府的車駕回府,她靠坐在馬車裡,聽著馬車駛過街道的聲音,有時候熱鬧,有時候安靜,心裡盤算著姐姐的孩子出生的日期,到時候正好是隆冬臘月之時,坐月子也不會太辛苦……
  想得太入神,所以當馬車突然外響起嘶鳴聲,馬車車廂往一旁歪倒,事出突然,曲瀲完全沒有防備,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一頭撞上了馬車車壁,撞得她眼前發黑。
  “少夫人!”
  馬車裡的碧春也錯不及防時撞了上去,主僕倆都撞得暈暈乎乎的,不過碧春反應極快,顧不得自己,馬上去查看曲瀲,伸手去拉幾乎整個人都摔到了翻倒在地的馬車車壁上的人。
  “疼、疼、疼……”
  聽到她叫疼,碧春嚇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急問道:“您哪裡疼?”
  曲瀲顫顫地坐起,將手舉到面前,便見柔嫩的手掌心破了一大塊皮油,血沁了出來,顯然是剛才身體撞到馬車車壁時,她下意識地伸手要抓東西穩住自己,沒想到卻磨掉了一塊油皮,看著那沒了皮油的肉,碧春都要為她疼了。
  手上的疼痛漸漸地真實起來,那種麻疼讓她渾身都有些緊繃,畢竟一直嬌生慣養長大,受傷的數次五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所以忍痛的能力便大大的削弱,一丁點的痛都能放大好幾倍。
  雖然疼得厲害,不過曲瀲仍是豎起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從剛才開始,便聽到外面刀劍相鳴的聲音,馬車還保持著歪倒的樣子,想來是那些侍衛根本沒空過來扶正馬車。
  碧春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又驚又恐,臉色發白。
  “少、少夫人……”
  曲瀲朝她噓了一聲,輕聲道:“現在先不出去。”
  她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不知道這次的事情是來刺殺還是鬧事的,馬車翻倒在這裡,至少也有個保護屏障,如果冒冒然地跑出去,豈不是成了靶子?
  碧春見她還算鎮定,惶恐害怕的心也鎮定了幾分,不過臉色依然蒼白,注意力很快又移到了曲瀲舉著的手上,問道:“那奴婢給您包紮一下手?”
  曲瀲點頭,“用乾淨的帕子先包著。”
  碧春忙去將沒有用過的乾淨帕子拿出來,小心地系到曲瀲手上,看著那塊繡牡丹花的月白色帕子被血漬弄髒,都覺得自己也痛了起來。
  大概過了半刻鐘左右,外面打鬥的聲音停止了,然後是一道聲音響起,“少夫人可無礙?”
  “無礙。”曲瀲冷靜地答道。
  “請少夫人先出來,屬下們要將車子扶正。”那道聲音明顯松了口氣,恭恭敬敬地說道。
  馬車的車門被打開,曲瀲矮著身子由碧春扶出去。
  等她們出去後,才發現馬車停在一條清幽的巷子裡,地上有一些還未乾枯的血漬外,便沒有其他了,這次隨行的幾個侍衛身上都掛了彩,不禁蹙起眉頭,看向先前過來請示的侍衛,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呢?”
  侍衛明顯有些羞愧,說道:“回稟少夫人,那群人來得太過突然,他們見不敵後,又突然走了,是屬下無能。”因為少夫人還在馬車裡,他們不敢分散力量追過去,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撤走。
  曲瀲凝眉,等馬車被扶正後,便道:“行了,先回府。”
  侍衛應了一聲,留了人在這裡探查,其他人送曲瀲回府,速度快了許多,就怕再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因為這一遭,曲瀲的心情完全被人破壞了,手上火辣辣的痛感傳來,讓她心裡不禁慶倖今日沒有心軟地帶阿尚出來,萬一磕到碰到,她可要心疼死了。
  回到府裡,曲瀲直奔寒山雅居。
  寒山雅居裡,淑宜大長公主坐在矮榻上,阿尚坐在矮榻前的一張錦杌上,手裡撚著一顆紅豔豔的雞血石,將它放到了一個紅漆雕花的盒子裡,放下後就朝淑宜大長公主笑一下,淑宜大長公主也很高興地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咱們阿尚真是聰明。”
  阿尚也知道這是誇獎她的意思,更高興了,又將放在一旁的甜白瓷盤上的一顆瑪瑙石拿起來,放到盒子裡。
  正在這時,曲瀲進來了。
  阿尚扭頭看到她,高興地滑下錦杌,朝她撲過來。
  碧春忙上前一步扶住阿尚沖過來的小身子,小聲道:“大姐兒別沖得太快,少夫人身上有傷。”雖然只是手蹭破了一層油皮,但在碧春心裡,也是很嚴重的大傷。
  淑宜大長公主見曲瀲回來,十分高興,正要詢問曲沁的情況,不想看到曲瀲的臉時,嚇了一跳,忙起身道:“你怎麼了?怎麼傷著了?”
  曲瀲眨了下眼睛,見淑宜大長公主盯著她的額頭,忍不住摸了下,頓時疼得倒抽了口氣。
  那時候在車馬里她可是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當時因為手上的傷太過疼痛,讓她忽略了額頭的撞傷,如今過了一段時間,額頭不僅腫了個包,裡面還有瘀血的痕跡,看著青黑青黑的,雖然沒有流血,可是襯得那白嫩嫩的臉蛋,反而觸目心驚。
  “剛才出了點兒事情。”曲瀲渾身都好像在疼,被淑宜大長公主拉著坐到矮榻上時,也不推辭,直接坐下。
  烏嬤嬤不用人吩咐,馬上去取了傷藥過來,又讓人去將府裡的大夫叫過來。
  在烏嬤嬤給曲瀲清洗傷口塗藥時,曲瀲也將在路上遇到的事情告訴淑宜大長公主,淑宜大長公主臉色鐵青,嘴抿得緊緊的,一雙眼睛像淬了冰一樣,那副冷冽肅然的模樣,讓人腿肚子都有些發顫。
  “來人,去將常管事叫過來。”淑宜大和公主吩咐道。
  很快地,常管事過來了,看到額頭青了一塊的曲瀲,也被嚇了一跳。
  “常管事,你拿府裡的帖子去應天府,讓他們徹查這事情。”淑宜大長公主冷冷地道,“順便,也讓年炎去查查是誰有這膽子敢襲擊我鎮國公府的車駕。”
  常管事心中一凜,便知道淑宜大長公主對世子夫人今日遇襲一事震怒非常,不僅讓順天府去查,還動用了老公爺當年留下來的人脈查探此事。
  等常管事下去,淑宜大長公主緩和了臉色,對曲瀲道:“瀲兒莫擔心,祖母定會查清楚此事,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曲瀲朝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她從紀凜那兒聽說過“年炎”這個名字,知道鎮國公府還有一股隱暗在暗處的勢力,淑宜大長公主竟然為了她出動這股勢力,她自然沒有什麼好委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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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正說著話,大夫很快便過來了。
  大夫先給曲瀲把脈,又檢查了下她的傷勢,對淑宜大長公主道:“世子夫人身體無礙,受的都是一些皮肉傷,上些傷藥便可。”
  “可需要開個方子?”淑宜大長公主關切地問道,擔心曲瀲當時那一摔摔出什麼內傷來。
  大夫被弄得無奈,也知道時下內宅婦人身子嬌弱,通常有丁點兒毛病便要吃藥,還經常亂服藥,沒病要也吃出病來,當下道:“是藥三分毒,老朽覺得世子夫人暫時不必吃藥,如果世子夫人身體還有什麼不適,屆時可以再看情況。”
  曲瀲覺得大夫說得沒錯,她就磕到了額頭,蹭破了塊油皮罷了,還沒達到吃藥的程度,不過她也知道淑宜大長公主這是關心她,當下也附和大夫的話,方才讓淑宜大長公主沒有再讓大夫開藥方子。
  雖然上了藥,但曲瀲仍是覺得疼得厲害,特別是手心處,那種火辣辣的痛覺,幾乎讓她痛得想要將這手砍了,因為疼痛,她的臉色有些白,神色也懨懨的。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疼得厲害,便對大夫道:“還是開個止痛的方子罷。”
  這回大夫倒是沒說什麼了。
  曲瀲整個人都懨懨的,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捧著那只受傷的手忍不住吹了吹,可惜作用不大。
  突然感覺到一具小身子挨了過來,曲瀲轉過頭,便看到她家閨女一隻小手搭在她的膝上,扁著嘴瞅她,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顯然先前碧春攔著她不讓她親近娘親的事讓她委屈極了。曲瀲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摸摸她的腦袋,愁眉苦臉地道:“阿尚寶貝,你娘我現在受傷了,可沒法子抱你了,要乖啊!”
  說著,她舉纏著紗布的手舉到小傢伙面前晃了晃。
  阿尚看了下,突然伸出小胖手抓住她的手,周圍的丫鬟嚇了一跳,就怕小孩子不知輕重,弄疼了曲瀲。幸好阿尚的手小,只能握住她的手指,湊過臉來瞅了瞅,然後又抬頭看她娘。
  “看什麼?”曲瀲被她逗得有點兒想笑。
  阿尚抬頭瞅她,突然朝她叫道:“娘娘~”
  曲瀲愣住了,連一旁吩咐丫鬟去給曲瀲煎藥的淑宜大長公主也愣了下。
  反應過來後,曲瀲欣喜地一把摟住她閨女,喜道:“阿尚,再叫一次,叫娘,娘~”
  “娘~”阿尚笑呵呵地叫著,聲音又嬌又軟,還有些含糊,不過卻沒有發錯音。
  聽到這聲“娘”,曲瀲頓時精神抖擻,就算手心處疼得要死,也覺得沒啥大不了的了,整個世界飄滿了粉紅色的花朵,只覺得懷裡的閨女真是可愛到爆,忍不住親了又親。
  “哎喲,我們小阿尚會叫娘了。”淑宜大長公主也十分高興,將阿尚抱到懷裡,笑道:“來,阿尚叫曾祖母。”
  “娘!”阿尚朝她叫得響亮。
  “是曾祖母!”
  “娘!”
  “曾祖母!”
  “娘!”
  “……”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朝她笑得甜蜜燦爛的曾孫女,一時間好笑又好氣,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用手輕輕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小丫頭反而對她笑得更歡快了。
  曲瀲暗暗偷笑,心裡得瑟,不愧是她生的,先會叫娘了。只是當她發現閨女對著誰都叫“娘”後,就笑不出來。
  丫鬟很快便煎好了藥,放得微溫時便端過來。雖然藥汁苦了一些,但曲瀲仍是一口喝了,只盼著藥效快點發作,讓手別那麼疼,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一時間真是沒辦法忍耐。
  看著她喝了藥後,淑宜大長公主說道:“你受了傷,先回去好好歇息,我便不留你了。”然後又叮囑她別讓傷口碰到水之類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曲瀲笑著告辭,帶阿尚離開寒山雅居。
  回到暄風院,曲瀲讓丫鬟們照顧好閨女,回房簡單地洗漱了下,便在丫鬟的伺候下入睡,希望一覺醒來後,手沒那麼疼。
  可能是喝了藥,曲瀲這一覺睡得極沉,等醒來時,整個人都暈暈沉沉的,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意識渾沌,直到人小心地扶起來時,她抬手就要摸著同樣抽疼得厲害的腦袋,手便被人抓住了。
  “小心,你的手還傷著。”一道壓抑的低沉聲音響起。
  曲瀲懵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看向坐在床邊背著光的男人,喃喃地道:“你回來啦……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酉時正。”
  曲瀲頓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對他道:“你今天回來得倒是挺早的。”
  “我申時不到就回來了。”他握住她纏著紗布的那只手,聲音壓抑著什麼,“我聽說你遇襲的事情,就直接回來了。先前見你在睡,便沒吵你,你現在覺得如何?哪裡難受?”
  曲瀲懨懨地靠著大紅色冰裂紋錦緞大迎枕,腦袋一抽一抽地疼著,連精神都沒辦法集中,有氣無力地說:“頭疼得厲害,手也麻麻痛痛的,根本沒怎麼止痛嘛。”一時間,倒是怨怪起大夫開的止痛藥來,感覺一點兒用都沒有。
  “頭疼得厲害?”紀凜被嚇住了,頓時看向她額頭上那片觸目心驚的青瘀,當下直接叫了宮心過來,對她道:“你去找常安,讓常安馬上去請景王過來一趟。”
  宮心以為曲瀲有什麼不好,慌忙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曲瀲見他風風火火的,說道:“也不用叫姐夫過來吧?不過是磕到腦袋,可能有點兒後遺症罷了,過幾日便沒事……”
  “閉嘴!你懂什麼?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注意,以後你會留下頭痛之疾!”他突然暴怒起來,“你這麼弱,能承受那種痛麼?”
  曲瀲的睡意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給吼沒了,瞬間清醒得不行,忍不住轉頭看他。
  初夏時分的夕陽的光芒從窗櫺斜射進來,寸寸光陰,將室內的物具的影子拉得瘋長,掛著帳幔的金色鉤子折射夕陽的光線,也讓她終於看清楚了床前男人含怒帶煞的眉宇,眼中翻滾著壓抑不住的暴戾。
  他此刻的模樣,就像一隻困獸,讓她莫名地有些心酸。
  她故意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哎,你別生氣,我沒你想像的那般弱啦,我挺好的。”她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按在他緊皺的眉宇間,笑道:“別皺著眉了,不過是磕了下腦袋,現在只是有點兒後遺症罷了,真的啦,你要相信我,我這回可沒騙你。”
  他直挺挺地坐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然後突然伸手將她緊緊地按在懷裡。
  曲瀲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被他摟得挺疼的,但卻沒有吭一聲。她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背,無言地安撫他躁動驚惶的心。這一刻,心裡甚至寧願他別這般敏感,別這麼在意自己,省得受苦的還是他。
  “你那麼弱,受點兒傷都會疼得厲害,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聽在她耳裡,像一記重捶敲擊在心臟上,又酥又麻,難受極了。
  她很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背,感覺這一刻,這個男人就像個孩子一般,需要耐心而溫柔地對待,否則他就要爆炸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將她放開,只是眼眶卻是紅的。
  曲瀲一把拉住他,湊到他面前,在他要撇開臉時,唇印在了他的眼角。
  “你幹什麼?”他粗聲粗氣地叫起來,聲音暗啞。
  曲瀲看著那雙紅通通的眼睛,那裡還有未幹的淚痕,故作輕鬆地笑道:“我沒幹什麼,就只是想親你罷了,難道我不能親你啊?”見他又要發怒,她卻朝他笑得燦爛,軟聲道:“暄和,我真的沒事,會一直陪著你的,你不用擔心。”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啞聲道:“如果我無法陪你呢?”
  曲瀲臉上的笑容僵住。
  看到她受傷的眼神,紀凜一把抹了下臉,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回來時,端了一盆清水過來,絞了條帕子給她擦臉,扶她到臨窗的炕上坐下,對她道:“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丫鬟說你晌午時沒吃什麼東西。”
  曲瀲懨懨地道:“頭疼,沒胃口。”
  他看起來好像又要暴怒生氣了,但卻生生地壓抑下來。曲瀲看著他這模樣,卻覺得一點兒成就感也沒有,以前還曾暗暗得意他無論哪個人格,都被她鎮得死死的,可是如今,她倒是寧願他不管不顧地發洩出來。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可能會因為暗疾而活不久,但是卻希望她能活得長長久久的,捨不得她受一點兒傷。
  “好歹吃一點兒吧。”他低聲下氣地哄道。
  曲瀲不想和他置氣,便應了一聲。
  在紀凜去讓廚房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過來時,景王終於來了。
  景王身上還穿著親王服飾,想來是剛出宮就被人叫過來了。得知是妻妹出了事,景王也不推辭,直接往鎮國公府而來。
  景王進門時,便見到滿臉煞氣地站在炕前的紀凜,還有額頭腫了個大包懨懨地坐在炕上的曲瀲,看到她的模樣,不禁挑了下眉。
  “你過來給她瞧瞧。”紀凜一點也不客氣地道,“她今兒磕到腦袋,如今頭疼得厲害。”說著,一雙眼睛赤紅,如毒蛇般緊緊地盯著他。
  景王腳步頓了下,然後從容地走過來,先給曲瀲把了下脈,又檢查她腦袋的一些穴位,說道:“是有些磕著了,無甚大礙,我先開副藥喝著,過幾日便好。”
  “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紀凜逼問道。
  景王覺得,如果他說有後遺症,這傢伙一定會直接暴起揍他一頓。雙面人什麼的,就是這麼不好,明明另一面那般謙和文雅,就算生氣也只會背後陰人——雖然總會被他陰死,而這一面,簡直就像個暴躁的野獸,被他盯上直接撕破臉,根本連偽裝都懶得理會。
  “不會的,放心吧。”
  紀凜冷冷地盯了他半晌,方才移開了視線。
  景王去寫方子了,但是曲瀲卻不想讓他那麼快離開,想問他些事情。只是紀凜這會兒就像某種犬類一樣,守在這兒不走,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讓她壓力有些大。
  想了想,曲瀲便道:“阿尚呢?你去將阿尚帶過來,我想她了。”
  紀凜看她一會兒,見她一臉期盼,只能黑著臉離開了。
  紀凜一離開,曲瀲馬上下了炕,走到正在寫方子的景王身邊,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道:“姐夫,暄和的頭痛之疾是如何來的?是不是曾受到過嚴重的撞擊?”
  景王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當年你祖母將他送到寺裡給本王時,他便患有頭痛之疾,每日都要被疼痛折磨,但是卻不知道是如何留下這毛病的,他那時候年紀小,又從來不肯輕易地表達出來。後來本王問了你祖母,想來應該是如此罷。”
  曲瀲心裡有些難過,結合紀凜剛才的表現,定是他小時候腦袋受過嚴重的撞擊,可能是腦內殘留了瘀血,所以才會時不時地頭疼,甚至威脅到他的生命。想到剛才他無意中露出來的神色,曲瀲又是一陣難受。
  這時,門口響起聲音。
  曲瀲看過去,便見紀凜面無表情地抱著阿尚進來,他淡淡地掃了兩人一眼,沒說什麼,將阿尚放到地上。
  “娘娘~”阿尚開心地跑過來,扯住她的衣擺。
  景王將開好的方子遞給一旁的宮心去抓藥,低頭看了一眼阿尚,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喲,已經會叫人了麼?我是你姨父,叫聲姨父來聽聽。”
  阿尚懵懂地看他,然後朝他響亮地叫了一聲:“娘!”
  曲瀲:“……”
  紀凜:“……”
  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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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09:57 |只看該作者
第203章

  景王再一次被一隻無知的小包子打擊得夠嗆,起身就想離開,再也不看那張討厭的包子臉了。
  阿尚懵懂地看著他,又瞅瞅她娘親,然後朝她露出一個無敵的可愛笑容,又嬌滴滴地叫了一聲“娘”。
  曲瀲伸手將萌到爆的小傢伙摟到懷裡,目送紀凜去送景王離開。
  走出正房,來到院子時,紀凜突然道:“今日阿瀲遇襲的事,你怎麼看?”
  景王腳步頓住,回頭看他,眯起眼睛,“你懷疑我?”
  “如果懷疑你,你能站在這裡麼?”紀凜滿臉嘲弄,根本不在乎他的臉色,“姬夫人留下的那股勢力如今在何處?他們與你可有聯繫?”
  景王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他們會信任我這個大周的王爺?他們在大周經營了幾十年,可不會這般沒腦子,縱使我身上也有北蠻王族的血統,但在他們眼裡,我是在大周長大的,接受的是大周的教養,現在還是大周的親王,有點腦子的人也不會真的將寶押在我身上,他們若想要給姬夫人報仇……”
  說到這裡,他突然揮手,袖子滑過一株玉蘭花的花枝,葉子籟籟而落,“你放心,你媳婦可是本王的妻妹,這件事情本王自會細查,如果真是他們幹的,本王自會為她出氣。”
  紀凜臉色稍緩,繼續道:“前些日子,我查到京郊外有幾處農莊中有陌生人的蹤跡,可惜我趕到時,那些人卻轍走了,只搜到了一些東西。”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陰冷的笑容,“倒是教我尋出一些線索來。”
  說罷,他從袖裡拿出一樣東西拋給他。
  景王翻手接過,細看手中的東西,頓時臉色有些晦澀。
  這是一塊做工十分精緻的骨雕,三指寬,系著一條紅繩,看著並不怎麼起眼,上面雕著一個古怪的圖騰,獸頭人身。大周講究極多,極少會有人欣賞骨雕這種東西,一般都是那些居住在偏遠地區的少數民族喜歡用人骨或獸骨做成項鍊或者骨雕。當然,如果清楚北蠻王庭習俗的人,會知道北蠻王庭崇尚山神阿奴耶,阿奴耶的圖騰便是骨雕上的獸頭人身。
  景王自從知曉生母的身份伊始,便對北蠻研究了許久,自然第一時間明白這東西,只有王庭的人才能持有。
  景王捏著那塊骨雕,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景王府裡,曲沁自從聽說妹妹的車駕被襲擊時,差點忍不住讓人套車去鎮國公府探望,好歹被丫鬟們勸住了。
  她現在還不知道對方冒然襲擊的原因、目的,雖然想去鎮國公府探望,但也只能暫時按捺下來。
  自從聽到徐川帶來消息,說曲瀲回府時被一群穿著打扮像地痞兒的人襲擊,馬車都掀了時,曲沁臉色變得十分糟糕,幸好後來打發去鎮國公府探望的人回來說只是磕到了頭,手蹭了塊油皮,沒有受什麼傷。
  縱使是如此,曲沁仍是非常生氣。
  整個下午,她都未停日歇,讓人去查清楚這件事情,她可不信真的是什麼地痞兒喝醉了去鬧事,分明就是有預謀的。哪有地痞兒的身手這般好,竟然還能和鎮國公府的侍衛力敵不敗,然後襲擊了鎮國公府的車駕後,還能平安無事地逃出京城。
  徐川很快便又回來覆命,“王妃,襲擊四姑娘的那些人逃出了城外,屬下原想跟去的,後來發現有人已經盯上了,屬下便沒有親自跟去。”
  “不是官府的人?”曲沁疑聲問道。
  “不是。”徐川很肯定地道,“鎮國公府的管家拿帖子去衙門了,不過衙門得到消息時比較遲,效率也不高。屬下肯定,那些人倒是有些像練家子,他們跟蹤的技巧頗為高明,屬下當時被他們發現了,但他們顯然並沒有在意。”這也是徐川不敢跟下去的原因。
  聽到不是官府的人,曲沁若有所思。
  對於衙門的行事效率,曲沁心裡對此根本不抱希望,那些人既然敢襲擊鎮國公府的車駕,自然是早有準備的,不然為何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的人恰巧就在那時沒有出現。能將京城摸得這麼清楚,莫非襲擊的人和官府有勾結?
  正思索間,聽到丫鬟過來稟報,景王回來了。
  曲沁站起來,迎了出去,一群丫鬟緊張兮兮地跟在她身邊。
  曲沁自己明白自己的情況,不過才一個多月的身子,肚子都沒顯懷,讓她幾乎沒什麼感覺,不過她也知道婦人有孕要當心一些,所以也沒有對丫鬟們的緊張不耐煩。
  走到垂花門,便見穿著親王服飾的丈夫迎面走來,臉色有些沉凝,讓她的心沉了下。
  “王爺,你回來了。”曲沁臉露出溫婉的微笑,迎過去。
  見到她,景王的臉色微微緩和,上前扶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回房,說道:“你現在懷了身子,不比平常,應該多歇息,府裡就我們兩人,不必弄那些虛禮了。”
  曲沁莞爾,知他真的並不在意皇室那種規矩禮儀,笑道:“才不過一個月,並不礙事的,而且我只是想要見你罷了。”說著,她又問:“你剛才是去鎮國公府了?妹妹怎麼樣了?”以她的聰慧,自然知道鎮國公府這般急匆匆地請他過去,定是要去看病了。
  “妹妹沒什麼大礙,不過是今兒磕到腦袋,有些後遺症,暄和那小子不放心,讓我過瞧瞧罷了,喝幾服藥便可。”
  曲沁頓時放下心來。
  夫妻倆回到正房,曲沁親自拿了乾淨的衣物伺候他洗漱,一邊觀察他臉上的神色,發現他面上雖然平靜,但是卻有些心不在蔫,便知道這次妹妹遇襲一事的內情不小。
  她眯了下眼睛,琢磨著如何問他,事關家人,她總要弄清楚才行。
  ****
  將景王送走後,紀凜回了正房,便見曲瀲依然沒什麼精神地坐在那兒,阿尚挨著她,一隻手拽著布老虎,一隻手拿著小皮球,小皮球上的鈴鐺叮鈴鈴地響著。
  紀凜走過來,仔細看了下曲瀲的臉,然後將挨到曲瀲身上的小包子拎走,說道:“晚膳已經好了,你先去吃些東西,稍會再上床去歇息。”
  曲瀲盯著被他拎走的可憐閨女,應了一聲。
  等紀凜出去後,阿尚又屁顛屁顛地跑回來了,硬是將自己的小身子擠到娘親懷裡,雙手緊緊地扒住她。曲瀲看她可愛又可憐,也捨不得她,將她摟到懷裡,低頭親親她的包子臉。
  等紀凜回來,看到這抱在一起的母女倆,臉色有些黑,看向閨女的目光有些不善。
  宮心見狀,忙過去將阿尚抱起來,小聲地道:“大姐兒,少夫人受傷了,可不能抱您,大姐兒和奴婢一起玩罷。”
  阿尚懷裡抱著她的布老虎和小皮球,看了看宮心,又看向曲瀲,扁著嘴委屈極了。
  丫鬈將晚膳放在小案幾上,擺了整整一桌,只是曲瀲一溜看過去,就是沒胃口,還有種噁心想吐的感覺,最後在紀凜的盯稍下,努力地吃了一碗碧粳米粥便作罷。
  紀凜見她一副要吐的模樣,沒有再強迫她,說道:“等晚上你餓了,再讓人給你做。”
  曲瀲沒說話,反正當主子的想什麼時候吃吩咐一聲就行了,一點兒也不覺得如此折騰下人是不體諒人的行為。
  京城已經進入五月份,曲瀲出了一聲汗,身上難受得厲害,便道,“我想洗個澡。”
  宮心和碧春等人看著她額頭那塊青紫的腫包,襯得那臉白慘慘的,比平時還要柔弱,讓人心肝都揪起來了,根本不放心她洗漱。還是紀凜吩咐讓人準備熱水,只能憂心忡忡地下去準備。
  曲瀲正準備下榻去淨房洗漱時,誰知紀凜走過來,一把將她抱起,親自將她抱進了淨房,反腳將門關了,跑過來的阿尚吃了過閉門羹。
  小傢伙雙手用力拍了下門,被琉心趕緊抱下去了。
  如今世子就像憋了一肚子的火藥,臉都變了,就算是親閨女,誰知道他會不會喪心病狂地將她扔出去?還是別讓她去惹惱了世子吧。
  琉心等人將阿尚看得更緊了,就怕小傢伙不懂事兒,惹惱了她那雙面人的爹。
  曲瀲聽到門被拍了幾下便沒聲響了,知道丫鬟們還是很可靠的,便沒有出聲說什麼。她脫下外衣後,遲鈍的腦袋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正在試水溫的男人,“你不出去麼?”
  紀凜居高臨下地睥睨她,“你自己能行?”
  “為什麼不能行?又不是雙手都沒法沾水。”曲瀲理直氣壯地說。
  紀凜沒理她,將她拖過來,伸手幫她將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然後將光溜溜的她抱進浴桶裡。
  曲瀲腦袋仍是暈暈乎乎的,總是沒辦法集中精神,反應也比平時遲鈍幾分,羞恥心什麼的也是後知後覺。她知道自己午時那一撞,可能真的是撞出問題來了,只能相信景王的診斷,喝上幾天藥看看情況。
  曲瀲將那只裹著白紗的手擱在浴桶邊兒上,另一隻手撩著清水邊說道:“幫我擦擦背,我勾不著……哎喲,力氣小點,不然叫碧春進來吧。”
  紀凜臉色有些黑,覺得這女人還矯情上了,明明他的力氣和平時一樣放得很輕了,偏偏她就要怪叫一通,分明是故意的。
  等他絞了巾帕給她擦臉時,他一隻手扶住她的臉,小心地避開額頭的傷,看著那黑紫的痕跡,臉色又有些不好,整個人都變得壓抑起來,連此時腦子有些不靈光的曲瀲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壓抑的情緒了。
  “沒事的!”曲瀲伸手摸摸他湊到面前的臉,“等我歇息兩天就會好了,它不過是看著可怕一些罷了。”
  紀凜沒吭聲,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額頭看。
  曲瀲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覺得這一刻,這人仿佛更加蛇精病了,就要說點什麼轉移他的注意力時,他移開了眼睛。
  曲瀲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紅,不會又要哭了吧?
  想到下午時他臉上的淚痕,曲瀲心裡沒有絲毫的嘲笑,也不覺得他是軟弱,只剩下沉甸甸的難受。可能是他小時候的經歷,得到的東西太少了,曾經對他好的人也太少了,所以他害怕她受傷,害怕她離開他。
  她伸出兩條濕漉漉的手掛在他肩膀上,湊過去吻他的眼睛。
  為了配合她,他只能躬著身子,直到她放開自己。
  曲瀲又摸了下他的臉,朝他露出一個燦爛而歡喜的笑容,對他道:“暄和,笑一個給我瞧瞧嘛。”
  紀凜臉色有些黑,將她從水裡撈起來,用一件大巾毯將她裹住抱回房。
  等她洗漱出來,阿尚又來黏人了。
  小孩子雖然不懂事,但是卻十分敏感,今日曲瀲受傷,眾人的反應都讓她十分不安,比平時更愛黏娘親。曲瀲看她像只小蟲子一樣黏著自己,也是拿她沒辦法,見紀凜又要將閨女拎走了,忙道:“暄和,阿尚會叫人了,阿尚,快叫爹爹,叫爹爹。”
  紀凜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著小包子。
  阿尚被曲瀲催了幾次,終於朝紀凜笑著叫了聲“娘”。
  曲瀲被她弄得無力,掐了掐她的小臉蛋,“你為什麼逮著誰都叫娘呢?難道除了娘外,就不會叫別的了麼?”
  阿尚又朝她叫了一聲娘。
  夜幕降臨,紀凜終於不耐煩了,將阿尚拎了出去,說道:“你該歇息了。”
  阿尚哇的哭起來,臉蛋都哭紅了,她要娘哄著睡覺。
  閨女都哭成這樣了,她還能睡著就是豬了!
  最後曲瀲讓人將洗白白的閨女抱到床上,將阿尚擠到床裡頭,她睡在中間,留了一半空間給睡在外面的紀凜。
  “先睡吧。”紀凜輕輕地撫著她的腦袋,“我處理些事情再睡。”
  曲瀲腦袋暈暈沉沉的,想不睡也沒辦法了,困盹地說道:“別忙太累了,注意休息。”
  紀凜應了一聲,等她睡著了,才起身離開。
  可能是磕到腦袋,曲瀲暈暈沉沉的,睡到大半夜時便醒了。醒來時發現閨女睡在身邊,但是說會早點回來歇息的男人並不在,遲鈍的腦袋很快便明白他去幹什麼了,除了因為她遇襲這件事情還能是什麼?
  曲瀲緩了下,等腦袋沒那麼暈時,方坐了起來。
  “碧春,碧秋……”她無力地喊了一聲。
  很快便有人進來。
  “少夫人,您醒了?可是餓了?”宮心扶著她站起來。
  曲瀲先去淨房解決了生理問題,才坐到一張秀墩上,看了下更漏,原來已經丑時了。“世子還沒回來麼?可是出去了?”
  “沒有,世子在書房裡頭。”宮心說著,去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曲瀲哦了一聲,扶了下暈暈乎乎的腦袋,拒絕了宮心吃宵夜的提議,她是真的沒胃口,怕自己吃下去就會吐出來。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腦震盪了,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簡直是難受,吃不香、睡不好,噁心想吐。
  她呆坐了會兒,轉頭便見宮心正將她閨女抱起來,給她換尿布,換尿布時小傢伙醒來嚶嚶地叫了幾聲,等換完後,又滾到床裡睡得像只小豬崽,真是幸福快樂的小包子。
  “少夫人,要不要先上床歇息?”宮心又過來詢問道。
  曲瀲反應慢了半拍,才搖頭道,“先坐會兒,有些熱,去將窗開大一些。”
  宮心去將窗子打開時,恰好見到窗外一盞燈籠漸漸過來,定睛看罷,發現是紀凜,忙對曲瀲道:“少夫人,世子回來了。”
  過了會兒,果然見紀凜進了內室,看到曲瀲坐在那兒,不禁皺起眉頭,“你怎麼醒了?不多歇息?”
  曲瀲捂著嘴,忍下到嘴的噁心感,無力地道:“睡得腦袋更疼,緩一緩。”
  紀凜沒說什麼,讓人將阿尚抱到隔避廂房,便抱著她上床,自己脫了外衣,穿著寢衣上床摟著她入睡。
  “睡吧,我陪你。”
  曲瀲反應鈍鈍的,突然開口道:“如果以後你不能陪我了,我就帶你的閨女去改嫁……”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掐住了脖子,然後那道陰森森的聲音道:“別說一些惹我不高興的話。”
  曲瀲腦子不靈光,害怕神經也遲鈍了不少,下意識地就將他的手拉開,繼續道:“就許你自己去死,不許我改嫁麼?如果你敢死,我就敢改嫁,別想我給你守寡……”
  嘴裡說得狠,眼淚卻流了出來,很快弄濕了枕頭。
  紀凜摟住她,沒有說話。
  她嗚咽著回抱他,雙手緊緊地摟著他,哭得眼前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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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10:08 |只看該作者
第204章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曲瀲感覺好了一些,不過只是好一些罷了,依然難受著,讓她肯定自己一定是有輕微的腦震盪了,只希望休息幾天能好。
  她起床時,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外頭天色大亮,陽光從窗臺走過,整個世界都變得明媚清朗。
  碧春和碧夏等丫鬟伺候她洗漱,見她臉色蒼白,神色倦怠,都有些擔心。
  “少夫人,今兒一早寒山雅居那邊的明珠過來詢問您的身體,因為您未醒,奴婢便打發她回去了。”宮心秉報導。
  曲瀲按了按額頭,沒什麼精神地道:“等會兒讓人去寒山雅居說一聲,說我沒事,讓祖母不必擔心。”
  宮心等人都忍不住瞅她,這模樣還叫沒事?
  早餐是江南的清粥小菜和包點,曲瀲依然沒什麼胃口,勉強墊了點兒肚子,便開始喝藥。只是那刺鼻的藥味撲鼻而來,她原本就犯噁心難受,當下更是忍不住吐了。
  一碗藥,曲瀲是邊喝邊吐,最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簡直像打仗一樣,弄得狼狽不已,更沒精神了。
  碧春等丫鬟憂心忡忡,伺候她漱口後,忍不住勸道:“少夫人要不要去歇息?”
  “都睡了七八個時辰了,骨頭都要躺得僵硬了。”曲瀲懶洋洋地道,決定坐會兒。
  喝了藥後,額頭和手上的傷便要換藥,宮心去取了傷藥過來,不僅有生肌止血的傷藥,還有一瓶雪參冰膏。這是除夕那時紀凜受傷,紀三老爺特地送來的,紀凜沒有用,留了下來,正好給她用。
  “娘娘~~”
  宮心剛拿了藥箱過來,眾人便聽到門口傳來奶聲奶氣的聲音。
  阿尚被奶娘抱進來,過了門檻後,她便掙扎著下地,然後朝曲瀲跑了過來,小身子就像橫衝直撞的小火車一樣,碧春等人擔心她沒輕沒撞的,忙過去扶住她。
  阿尚一把撲進了碧春懷裡,抬頭瞅了她一眼,然後一巴掌拍了過去,拍在碧春的肩膀上,繞過擋路的丫鬟,撲到了坐在矮榻上的曲瀲的懷裡,扒著她的衣服不放。
  曲瀲伸出左手攬住她,低頭看她快活無憂的小臉蛋,心裡那種的壓抑終於少了一些。
  昨晚她真的很絕望,只要想到紀凜也許真的會死,她就無法控制自己,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變得沒有意義。
  阿尚今日十分愛撒嬌,被娘親摟住後,就要爬到她膝蓋上坐著,周圍的丫鬟忙伸手要將她抱走。
  “不必了,阿尚沒多重,我抱著即可,先上藥吧。”曲瀲也喜歡閨女黏著自己的樣子,心裡十分高興。
  碧春等人只得作罷。
  宮心先是給曲瀲額頭的傷抹了藥,然後才將她右手上的紗布拆了。
  過了一個晚上,手心的傷仍是麻麻的痛,但是沒有昨晚那麼痛了,倒是能忍耐。當紗布拆開時,看到那手掌心一大塊那沒了皮的血肉,那發白的肉,看著既讓人噁心,又有些不忍睹視,周圍的丫鬟看罷都感覺自己的手也痛起來。
  曲瀲是真的痛,看一眼也覺得有點兒不忍睹視。
  宮心雖然很小心了,但是上藥時還是讓曲瀲疼得厲害。
  這時,阿尚竟然湊過臉要去看,曲瀲一時沒注意到,差點將她摔著了,幸好碧春一直在旁盯著,伸手扶住傾身湊過去的阿尚,將她抱下曲瀲的懷裡。
  阿尚扭身不讓碧春抱,她的小身子就挨到娘親身邊,湊著臉過去看宮心給曲瀲上藥,看得目不轉睛,那副嚴肅認真的小模樣,配上那張包子臉,實在是有些搞笑,明明是個萌萌噠的小包子,這種嚴肅的模樣很有反差萌。
  等手上好藥,重新纏上紗布後,曲瀲將手遞到閨女面前,笑道:“阿尚看什麼?你看得懂麼?”
  阿尚懵懵地看她,然後咧嘴笑著,又撲到她懷裡。
  母女倆玩了會兒,曲瀲的精神又不太好了,讓阿尚自己去玩,自己在靠著個大迎枕眯了會兒眼睛,直到寒山雅居又來了人。
  明珠奉淑宜大長公主的命令過來探望,順便也帶了些藥材補品過來,還有一筐新鮮的櫻桃。看到曲瀲的模樣,便知她此時一點都不好,忍不住歎了口氣,傳達了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讓好她生歇息,這些日子就不必過去請安了。
  “我沒事啦,讓祖母不必擔心,休養幾天就能好了。”曲瀲安慰看著有些難過的丫鬟。
  明珠勉強道:“少夫人確實要多歇息,養好身體方是。”
  明珠陪曲瀲說了會兒話,擔心打憂了她歇息,很快就告辭離開。
  曲瀲讓人去洗了一盤櫻桃,用甜白瓷的盤子裝著,便將吃貨閨女叫進來,讓人去了櫻桃核,然後給她自己抓著吃。
  就在曲瀲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閨女乖巧地坐在身邊吃櫻桃時,下人來報,她娘親和弟弟一起過來了。
  曲瀲愣了下,忙讓人去請他們過來。
  季氏和曲湙被丫鬟領進來,看到曲瀲的模樣時,季氏當場落下淚來,曲湙看著也很擔憂的樣子,眼裡還有些怒意。
  “瀲兒,你沒事吧?”季氏邊流淚邊問道。
  曲瀲被她哭得頭疼,她現在精神不好,一個小白花哭得再美也不感興趣,何況這是她娘,真是哭得要人命。
  “娘,你別哭了,你哭得我頭都疼了……”說著,她捂住頭。
  季氏的眼淚生生嚇了回去。
  曲湙看她促狹的模樣,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問道:“二姐,你覺得怎麼樣?好一些麼?”
  “嗯,沒什麼的,你們放心吧。”曲瀲故作輕鬆地說,忙讓他們坐下,讓丫鬟沏茶過來,問道:“娘,湙弟,你們怎麼來了?湙弟不用去書院?”
  曲湙沒好聲氣地道:“昨天聽說你遇襲一事,娘都要嚇暈了,要不是天色晚了,她都要過來看你。我心裡也不放心,所以便向書院請了假過來看看你。”
  季氏對女兒在大街上遇襲一事憤怒不已,當下說道:“那些人真是無法無天,連公侯府的車駕也敢襲擊,簡直是沒有王法了,官府怎麼不捉他們關押起來……”
  曲湙抿了口茶,若有所思地看著曲瀲。
  曲瀲今兒還沒出過門,剛才明珠過來,也沒有提什麼,所以昨日的事情的後續不太清楚,當下便問道:“娘,外面怎麼說?”
  季氏看向兒子,她其實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女兒昨天回府時被一些地痞兒給驚擾了車駕,然後那些無法無天的地痞兒逃出城外。倒是昨晚兒子被曲大老爺叫去榆林胡同那邊好一陣子才回來。
  曲湙朝她笑道:“二姐你不用擔心,官府自會查清楚的,聽說已經關押了兩個生事的地痞,他們曾經是流民,後來逃亡到京郊外,可能是受了什麼人唆使,偷拿了別人的路引特地進京裡來生事的。”
  曲瀲點頭,聽她弟的語氣,知道的也不多。
  季氏囉嗦地詢問了女兒的身體情況,知她沒有什麼大礙,方才放下心來。
  曲瀲雖然精神不太好,不過難得見到弟弟心裡也高興,便拉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漸漸地,話題便轉到了曲湙身上。
  “娘,湙弟如今十五歲了,過兩年就要下場考試了吧?”
  季氏笑道:“可不是,聽書院裡的先生說,你弟的文章策論做得不錯,不過年紀還小,見識有限,需要再積累,所以才讓他再推個兩年才給他下場,屆時也穩妥一些。到時候考了個功名,也方便給他說親。”
  “娘!”曲湙臉有些紅。
  十五歲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整個人都瘦成條兒一樣,倒是一張臉看著斯文而清俊,看著就是個美少年,光是這皮相,就不用擔心沒有姑娘看不上。
  曲瀲忍不住捂嘴笑,她弟如今好像也到了慕艾的年紀了,都懂得害羞了。
  季氏坐了會兒,生怕打憂了女兒歇息,很快便告辭了。
  一天時間過得很快,曲瀲雖然一整天都窩在暄風院,不過暄風院裡卻迎來了幾撥客人,都是聽聞了她昨天遇襲過來探望的,有景王府打發過來的下人,駱家打發過來的,襄夷公主打發過來的,駱櫻打發過來的,不過都讓厲嬤嬤出面去應付了。
  這些人都想要過來探望,不過知道曲瀲如今身體不好,怕過來打擾了她休息,紛紛說過幾日等她好些再過來。
  今日紀凜回來得很早,才過了申時不久就回來了,讓曲瀲都以為他翹班早退了。
  “今兒衙門也沒什麼事情,我心裡擔心你,所以便先回來了。”紀凜坐到她身邊,先看了下她額頭的傷,又拉起她受傷的手瞧了瞧,不過裹著紗布,他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曲瀲不著痕跡地將手收了回來,就怕他要幫她換藥,屆時看到她手上的傷,又要變臉了。雖然第二人格總是能誠實地將自己的情緒表達出現,但也因為太誠實了,曲瀲反而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那會讓她難受。
  阿尚看到他回來,跑過來討抱,紀凜將她抱到雙膝上坐著,和曲瀲說起她昨天遇襲的事情,“年炎已經查過了,那些襲擊你的人,並非京中人士,而是江湖上的一些練家子,官府已經關押了幾人,正在審訊,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你不用擔心。”
  曲瀲看了他一眼,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他們為何襲擊我的車駕?可是有什麼原因?”
  “不必擔心,他們並非沖著你來,而是沖著三叔來的。”
  “誒?”曲瀲腦洞大開,“難道是三叔以前在江湖上惹到的人?”
  紀凜笑了下,“許是吧。”
  曲瀲摸了摸下巴,然後斜睨了他一眼。
  紀凜見她眼波流轉,那懷疑的小模樣兒分外可人,朝她回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
  曲瀲被他打敗了,收回眼神。
  用過晚膳後,紀凜去了寒山雅居一趟。
  寒山雅居裡,淑宜大長公主聽著孫子的話,眼神越來越冷,“可瞧清楚那些人真的進了大皇子名下的莊子?”
  紀凜淡淡地道:“我讓年炎查了,那處農莊確實是大皇子的,應該說,是原來的大皇子妃在世時置辦的,當時大皇子妃讓她的陪嫁管事置辦的,沒有多少人知道,年炎還是費了些功夫才打聽到。”
  淑宜大長公主當下氣的摔了手中的茶盞,胸口劇烈地起伏,她怒道:“堂堂的天家皇子,竟然使出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鎮國公府哪裡礙著他了?”
  “祖母莫氣。”紀凜忙給她順氣,“事情還不明朗,指不定並非是大皇子所為,大皇子沒那膽子。”
  大皇子是最年長的皇子,在中宮無子的情況下,只要他老實本份,根本不用怎麼去爭。可惜有些事情局中人看不明白,下面的皇子們年紀漸長,大皇子被逼得狼狽不堪,對那些漸漸成長、並且開始和他對著幹的皇弟們都恨不得弄死,可惜有那個心卻沒那個膽。
  如今皇后有了身孕,雖然還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但是皇上的態度,對於諸皇子而言,充滿了威脅性,也讓一些心急的不免會出昏招。
  “難不成有人要設計他,禍水東引?”淑宜大長公主眯著眼睛道。
  “有這個可能,我讓年炎繼續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有結果的。”
  淑宜大長公主深吸了口氣,冷聲道:“縱是如此,那些皇子們也不堪大用,成天只會窩裡鬥,怨不得景王以前會說沒一個堪大用的,看足了笑話。”
  紀凜哂然,對那些尊貴的皇子,他素來不交惡也不交好,但他這種中立的態度難免會得罪人。
  想到這裡,他的神色有些陰沉,不管這事情是誰做的,他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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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10:21 |只看該作者
第205章

  過了幾天,曲瀲頭暈噁心的症狀總算是好了,精神也恢復得差不多,額頭的痕跡也沒有那般嚴重,只剩下淺淺的一道血瘀。
  不過手掌心上那處沒了油皮的傷,倒是要養些日子,直到生出新皮長好為止,十天半個月是少不了的。為此,無論是紀凜還是丫鬟們都萬分注意,不讓她的手沾到水。
  曲瀲想到紀凜幫她換藥時那陰沉的模樣,就忍不住背脊發寒。明明前一刻還和她談笑風生、溫柔至極的丈夫,下一秒就變成蛇精病了,簡直讓人嚇得夠嗆。只是他雖然變得蛇精病,卻仍是以她為重,心裡又被他感動得淚眼汪汪的。
  曲瀲覺得,似乎是腦子受了傷,她變得感性了不少,不然那天也不會哭成那樣,幾乎哭暈過去,整個人都變得悲觀起來。
  感覺身體好多了時,曲瀲便帶她家關了幾日的閨女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知道能出門了,阿尚興奮極了,曲瀲叫她過來換衣服,吧嗒吧嗒地跑過來,叫她去找她的小鞋子,她也去專門放鞋的地方將一雙小小的繡花鞋拎過來,還有帽子什麼的……這種時候,只要叫了,她都會乖乖地拿了過來,被人指使得團團轉都不知道。
  淑宜大長公主看到阿尚特別地高興,張開手就將小傢伙抱到懷裡,摸摸她的小腦袋,笑呵呵地道:“我們阿尚今天乖不乖啊?有沒有聽娘親的話?來,叫聲外祖母。”
  “娘~”阿尚嬌滴滴地叫著,叫完了附送一枚甜蜜蜜的笑容。
  淑宜大長公主看曾孫女笑得陽光燦爛的樣子,只能無奈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拿了塊切好的甜瓜讓她自己啃,方才詢問起曲瀲的身體。
  “吃了幾天藥,頭已經不暈了,景王的醫術還是不錯的。”曲瀲笑著說道,雖然先前腦震盪的症狀讓她沒少受折騰,如今精神變好後,便覺得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曲瀲不是學醫的,不過她曾聽說很多西醫都醫不好的病,中醫卻可以,中醫的博大精深可不是西醫能比的,或者說各有所長,但對於一個華夏人來說,還是為自己國家的醫術體系自豪。
  所以,她覺得,其實有些病她也不用看得太嚴重,指不定真的能治好呢。
  淑宜大長公主仔細端詳她的臉,笑著點頭,“看著精神多了,確實不錯。”前兩日,淑宜大長公主也親自去暄風院探望,當時看她臉色蒼白,懨懨的模樣,實在是教人心疼。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丫鬟說紀二夫人和大姑娘過來了。
  紀二夫人帶著紀語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見到曲瀲,便將她上下打量,笑道:“今兒看瀲丫頭的模樣,精神多了,可是病好了,還難不難受?”
  曲瀲感謝了紀二夫人的關心,笑道:“如今頭不暈,也不犯噁心了,想來是好的,不過大夫說,還得再喝幾天藥,喝得我嘴巴都是苦的。”說著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既然大夫這麼說,那就聽他的。”淑宜大長公主拍拍她的手,“有病治病,沒病補身也好,瞧都瘦得臉都尖了。”
  曲瀲摸摸自己的下巴,滿臉無辜,能說她的臉天生就是瓜子臉的尖下巴麼?
  紀語跑過去和阿尚玩,她是個很有耐心的姑娘,無論阿尚多鬧騰,都會看護她,不厭其煩地糾正她一些不好的行為,淑宜大長公主等人看在眼裡,忍不住微笑。
  紀二夫人說道:“娘,十月份便是語丫頭及笄的日子,待舉行完笄禮後,平甯妹妹說先給語丫頭和勤哥兒定親,過兩年再完婚。”
  “你們商量好了就行,我沒什麼意見。”有父有母的情況下,淑宜大長公主並不想插手孫子孫女的親事,省得大家意見不合,鬧得不愉快,除了紀凜是例外。
  紀二夫人就知道婆婆會這麼說,笑道:“娘您經驗豐富,屆時還要讓您指點指點呢。”
  曲瀲坐在一旁傾聽,並未插話,不免想到府裡的二姑娘紀詩,想到紀詩那種似怨似恨的眼神,就有些頭疼。
  紀詩其實本性不壞,不過被鎮國公夫人養歪了,然後一直沒有掰回來,特別是自從阿尚滿周歲那會兒,她單獨跑去見沈勤一事,被紀二夫人拿來當眾諷刺,紀詩整個人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人變得陰沉了不少。
  比起性子漸漸左了的紀詩,一母同胞的兄弟紀沖倒和平時差不多,行事也比紀詩聰明得多,他每日除了去上課外,便去給長輩請安,每逢休假時,還會主動去別莊給鎮國公夫妻請安,十分規矩孝順,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看在旁人眼裡,便覺得他是個孝順的,雖是庶出,卻也沒有什麼刁難他的意思。
  這對姐弟倆完全是相反的類型,仿佛智商都長在了紀沖身上了。
  明年紀詩也要及笄了,到時候少不得要操心她的終身大事,鎮國公夫人不在,可能這事情就要她這作大嫂的去忙活了。可瞧紀詩那模樣,就算給她掏心掏肺的,她都不會領情。
  晚上紀凜回來時,曲瀲和他說話時,便說起了紀語和紀詩的婚事。
  “二嬸和姑母已有約定,待語妹妹及笄時就給她和沈表弟定親,明年詩妹妹也及笄了,母親不在,屆時少不得我們做兄嫂的要給她相看。”曲瀲說著,忍不住看他。
  紀凜手中端著茶盞,神色煦和中透著些微的清淡,顯然對這話題不感興趣,見她盯著自己,便道:“沒事,到時候將父親叫回來讓他自個去處理。”
  曲瀲聽了差點忍不住噴笑,他這種“誰生的誰負責”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如今鎮國公府誰不知道鎮國公算是廢了,一心守著妻子窩在別莊裡,不理俗事,恐怕到時候將他叫回來,他自己也沒主意,還不是要紀凜去折騰?
  “詩妹妹的性子有些左,到時不管給她定了哪家,恐怕她心裡都會有怨言,我可不趟這混水,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曲瀲說得極不客氣,在他面前也沒什麼好偽裝的。
  “行,那你就不理她。”紀凜朝她笑得溫柔。
  曲瀲仔細看了他一會兒,見他並不介意自己這種不負責的推脫行為,頓時心花怒放,撲過去抱住他。
  紀凜笑眯眯地接住她,將她納入懷裡。雖然孩子都生了一個,她有些行為依然很孩子氣,特別是在他面前,對他一種毫不保留的信任依賴。可是他就吃這一套,恨不得她一生都能在自己面前保持如此真性情,喜歡就表達出來,不必像那些貴夫人一樣矜持而內斂。
  曲瀲膩在他懷裡,把玩著他腰間懸掛著的小印,問道:“對了,我遇襲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官府已經將那些人都緝拿歸案了,你不必擔心。”他低頭親親她的太陽穴。
  “什麼罪名?審出什麼了?”曲瀲緊接著問道。
  紀凜想了想,說道:“有兩個人死在牢裡,其他的都是京城外的鎮子裡的地痞兒,平時不學無術,不過是被人當搶使罷了,對外的說法是他們喝醉了,不小心衝撞了鎮國公府的車駕。”
  曲瀲馬上坐了起來,詫異地道:“難不成死了兩個人線索就斷了?”
  “嗯,官府是這麼判的。”
  曲瀲整個人都不好了,鼓起腮幫子,怒道:“果然不能相信官府,那年炎有查出什麼嗎?”
  “有查出一些,你不用擔心。”
  一聽他這語氣,便知道他不想告訴她了,曲瀲撲過去,揪住他的脖子,“說吧說吧,這麼憋著我心裡難受,好歹是我自個受了罪,總得知道自己青天白日的到底是倒了什麼血黴,是吧?”
  紀凜的目光移到她那只還纏著紗布的手上,將之輕輕握住,歎了口氣道:“阿瀲,並不是不告訴你,而是還不是時機,很快你就會知道的。”
  聽出他話裡的慎重,曲瀲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說道:“好吧,我相信你。”
  紀凜臉上露出笑容,眼睛也因為笑意而變得溫暖起來,整個人就如同打上柔光一般,無瑕而美好,但凡見過的人,都捨不得移開眼睛。
  曲瀲心花怒放,受不住美色就要撲過去親他,誰知——
  “娘!”
  響亮的童聲響起,然後是吧嗒吧嗒的聲音從外面跑進來,曲瀲差點嚇得滑下炕,被紀凜眼疾手快地摟住。
  小阿尚雙手攀著門檻爬了進來,然後又沖過來,爬上腳踏,攀著高高的炕頭瞅著他們。
  “阿尚小寶貝,你去哪裡野了?真是髒死了!”曲瀲握住她的小爪子,讓外頭候著的丫鬟去端水過來給她清洗弄髒的小手,又給她洗了把臉,才將她抱到炕上來。
  阿尚伸手就要父親抱,坐在他懷裡抱著她的小皮球,一下一下地戳著小皮球,發出噗噗的聲音,笑得十分歡快。
  曲瀲忍不住搖頭,讓他們父女倆玩,她起身去讓人準備晚膳。
  翌日,紀凜休沐在家。
  一大早的,吃完早膳時,趁著阿尚還沒有起床來搗亂,紀凜便拿了乾淨的紗布和傷藥給曲瀲換藥,邊換邊問道:“頭還疼不疼?”
  “不疼啦!”曲瀲笑眯眯地道,“剛才你不是看了麼,我都比平時還多吃了五個小籠包、一杯牛乳,胃口棒棒噠。”
  前幾天,因為腦震盪,使得她的胃口也不好,每天吃得比平時還要少了一倍多,紀凜十分焦急,覺得幾天時間,她都瘦了一圈——曲瀲堅決認為,那是他的錯覺,才幾天罷了,能看出什麼來?
  紀凜拉著她的手瞧了下傷口的癒合情況,雖然這點兒傷落在自己身上,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是傷在她身上,卻忍不住跟著抽疼起來。他小心地給她上了藥,包紮好紗布。
  曲瀲笑盈盈地看著他,只要他看過來,就露出一個大大的臉笑,笑到最後,她覺得臉上的肌肉都要抽筋了。不過也沒法子,她怕自己如果忍不住露出疼痛的模樣,這人就要變臉,到時候她又要難受了。
  上好了傷藥,這時碧夏端來煎好的藥,那股味道撲鼻而來,曲瀲差點又要吐了。
  雖然如今胃口好了,可也架不住連續喝了好五六天的藥汁,都反胃了。
  就在她困難地喝藥時,下人來稟報,襄夷公主和靖遠侯世子過來了,不僅有他們,還有景王府的管事嬤嬤和承恩伯府的人。
  景王府的管事嬤嬤是代懷孕的曲沁來探望曲瀲的,如今她懷著身子不能出門,只好每天都打發管事嬤嬤過來探望,而承恩伯府的人過來,應該是駱櫻派過來了,只是如今她已經可以見客了,駱櫻那性子急哄哄的,怎麼不自己過來?
  正想著,承恩伯府過來的嬤嬤滿臉笑容地對曲瀲道:“我們二少奶奶原是打算今日過來探望世子夫人的,誰知昨兒午時,二少奶奶身子不舒服,請了太醫去把脈,原來是二少奶奶有喜了。”
  曲瀲聽得樂了,“哎呀,原來是這樣,這可是大喜事兒呢。”說著,就讓人準備份賀禮,等會送去承恩伯府。
  承恩伯府的嬤嬤也是笑容滿面,繼續道:“二少奶奶原本還想親自過來探望您的,可是二少爺見她害喜得厲害,便讓奴婢過來給世子夫人請個安了。”說著,飛快地睃了曲瀲一眼,見她面上並無不樂反而一副為駱櫻有孕高興的模樣,便放下心來,同時也知道自家二少奶奶和世子夫人的情份,那真是嫡親的姐妹也不差了。
  曲瀲讓碧夏將承恩伯府的嬤嬤送出去,順便保證過些日子,她也會去承恩伯府探望駱櫻之類的。
  將景王府的管事嬤嬤也打發了後,襄夷公主幽幽地道:“真好啊,景王妃有身孕了,你的好姐妹也有身孕了,為什麼我卻沒有呢?”
  曲瀲轉頭,看到襄夷公主那張怨婦臉,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安慰道:“孩子是看緣份的,許是你們的緣份還未到吧。”
  “騙人!”襄夷公主可不是那種無知的小丫頭,“這和緣份沒關係,而是可以人為操作的!偏偏景王就是不肯幫我,我討厭死他了!”
  曲瀲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個想要孩子想瘋了的姑娘,只得將她閨女叫過來。
  襄夷公主抱著阿尚不撒手,抽著鼻子道:“阿瀲,為什麼別人要個孩子那麼容易,我想要個孩子卻那麼難呢?竟然還有討厭的人和我說,那麼想要孩子,就讓表哥和旁的女人生,到時候去母留子,也是我的孩子!呸!不是我生的,都不是!表哥敢和別人生,我掐死他!”
  襄夷公主柳眉倒豎,一副兇神惡煞。
  曲瀲疑惑道:“誰給你出這種餿主意?”明知道襄夷公主的性子,還說這種話,不是欠抽麼?
  襄夷公主抿著嘴,一臉不屑地道:“還能有誰,就是我那好三妹妹。”
  聽到是三公主,曲瀲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了,三公主如今也出閣了,嫁的是忠勇侯府的嫡次子。
  不過三公主的性子和襄夷公主不同,外表看著是個柔弱的公主,但是私底下也不是個喜歡吃虧的主兒,將三駙馬把持得牢牢的。
  三公主的身份自然比不得襄夷公主的尊貴,甚至比寵愛也比不過,難免會生出一種羡慕嫉妒恨的情緒來,對這位二姐姐素來不喜。如今襄夷公主成親一年都沒消息,三公主自然是當笑話看的,特別是見襄夷竟然為了孩子連名聲都不要了,她心裡幸災樂禍的同時,又免不了覺得丟臉。
  於是,三公主便出了這麼個主意。
  三公主的意思是,襄夷公主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並非是袁朗的身體原因,可能是襄夷公主自己根本沒法生罷了,不如讓袁朗去找別的女人試試,如果那女人能懷上,證明不是袁朗的原因,如果不能懷上,那也沒什麼損失。
  襄夷公主將三公主的話對曲瀲說了一遍,然後哼道:“我當時氣壞了,直接給她一巴掌!竟然敢慫恿表哥去睡別的女人,就算是妹妹,也照打不誤。別以為我是缺心眼,看不出她的用意,分明就是想要看我笑話,給我添堵。”
  曲瀲沒想到襄夷公主這麼彪悍,自己妹妹說打就打,就不怕三公主進宮哭訴?
  “怕什麼?你不知道我這三妹妹行事有多噁心,她竟然主動讓她的陪嫁宮女去伺候駙馬,還和那宮女一副姐妹倆好的模樣,我看了都要吐了。”襄夷公主怒氣難消,“下次她再敢將那宮女帶到我面前,一副姐妹倆好的模樣,我非抽死她不可。”
  曲瀲:“……”
  真羡慕她的彪悍,曲瀲覺得以襄夷公主的戰鬥力,真不需要為她擔心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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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10:31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襄夷公主今兒是來探望曲瀲的,只是沒想到最後反倒是成了自己吐苦水,頓時有些不太好意思。
  曲瀲笑眯眯的,不以為意,她這是當八卦來聽呢,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因為淑宜大長公主不愛出門的原因,所以她也極少出門,交際也不多,最多只是回娘家或者是去幾個姐妹們那兒串門子,能聽的八卦也就那幾家罷了。襄夷公主不像她,她是中宮所出的公主,又深得帝寵,京裡巴結她的人很多,有什麼宴會都少不了她,所以她聽到的事情也是最多的。
  曲瀲有時候聽她說其他府裡的八卦,總會樂不可支,巴不得她說多一點兒。特別是這種關於皇室成員的八卦,如果不是襄夷公主說,她壓根本就不知道三公主私底下還做過這種事情,都要以為三公主就像外界傳聞的那般,將三駙馬把持得死死的了。
  可誰知事實上,三公主原來還有這麼三從四德的美好品質,給自己駙馬拉皮條不說,還將伺候過自己駙馬的宮女當姐妹,這到底要有多寬廣博大的胸懷啊?
  見曲瀲感興趣,襄夷公主少不得又和她多說了一些,“她那人腦子就是有病,以前在宮裡時,看著清高自許,什麼都愛和我爭,爭不過時,私底下就露出一副全天下都負了她的模樣,沒少噁心人。”
  襄夷公主一副被膩歪壞了的表情,“她的駙馬郭鴻其實是她自己挑的,郭鴻是郭妃娘家侄子,當初郭鴻隨忠勇侯夫人進宮給郭妃請安時,恰巧三公主見著了一面,後來便念念不忘。如今她倒是如願了,可誰知為了個郭鴻,她連點兒尊嚴都不要了,我才覺得丟臉呢。”
  老實說,襄夷公主其實很瞧不起三公主的作派,縱使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能拿尊嚴都踩在地上。其實這些年她能堅持要嫁給袁朗,也是因為袁朗對她的好,從小到大,袁朗對她實在是太好了,好得為了她能處處忍讓,答應她所有不合理的要求,所以不嫁他還能嫁誰?
  可三公主不一樣,三公主也是經過謀後嫁到忠勇侯府的,但是那郭鴻並未能真心真意待她,反而有些冷淡,可三公主就是吃這套。
  襄夷公主難得大吐苦水,曲瀲是個能守得住秘密的人,不該說的話從來不會大嘴巴地說出去,這也是襄夷公主每當有什麼心事,就喜歡和她說的原因,這次也不例外,將憋在心裡的心事說出來,心情也輕鬆了幾分。
  等袁朗他們告辭離開時,襄夷公主的臉上已經是一片笑意盈盈。
  她對曲瀲道:“阿瀲,以後有空再過來看你。”
  曲瀲也親親熱熱地道,“好啊,有空就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紀凜和袁朗面面相覷,不知她們兩人怎麼好像在打什麼啞謎一般。
  回靖遠侯府的路上,袁朗忍不住問道,“今兒怎麼如此高興?和世子夫人說了什麼?”
  襄夷公主笑嘻嘻地說:“當然是說一些女兒家的事情啦。也不是我不告訴你,我們女兒家的事情,你們男人不懂!”
  袁朗失笑,正欲要說什麼,突然馬車停下來,然後外面響起了隨行侍衛的聲音,“公主、駙馬,前面是三公主的車駕,擋在巷子口了。”
  襄夷公主馬上便拉下臉來,趾高氣揚地道:“你去告訴她,叫她閃邊靠,給我讓路!”
  侍衛應了一聲,便去交涉了。
  袁朗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轉頭看向抬著下巴、一副倨傲神色的姑娘,頓時明白了,笑道:“你是姐姐,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襄夷公主剛才那話雖然是氣話,可是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三公主難堪了,傳出去對襄夷公主的名聲有礙,不過只要皇帝還在,也沒人敢說什麼。
  “我不與她一般見識,可她偏偏要和我一般見識呢?”襄夷公主忍不住氣道:“你知不知道,她竟然說是我不能生,讓你去找別的女人生,我差點氣炸了,有這麼坑姐姐的妹妹麼?我就知道她老是和我作對,給我添堵!”
  袁朗給她順氣,溫聲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別氣啦。”到底是知道她前些日子在氣什麼了,原來還有這遭事兒,不怨怪她會氣到現在。
  襄夷公主在他的順氣中終於心平氣和,恨恨地道:“反正,我是不會讓你去睡別的女人的,你死心吧。”然後她又有些氣短地嘀咕道,“景王的醫術那麼好,一定能讓我懷上孩子的。”
  袁朗微笑,柔聲道:“嗯,我也不會找別的女人。”
  襄夷公主的心情這才陰轉晴,高高興興地撲到他懷裡。
  這時,馬車繼續前行。
  相比襄夷公主的開心,被迫讓路的三公主也要氣炸了,神色猙獰,生生破壞了一張美麗的臉蛋,也讓一旁的宮女看得膽顫心驚。
  回到公主府後,三公主怒氣衝衝地下了車輦。
  “你怎麼了?”駙馬郭鴻看到妻子怒氣衝衝地回來,疑惑地問道。
  三公主見到他,臉上頓時露出委屈的神色,“還不是襄夷!先前在路上遇到她的車駕,她竟然連面都沒露一下,就讓人過來讓我給她讓路,分明就不將我當妹妹看。”說著,她掩臉泣道,“上回她也是不分清紅白地打我一巴掌,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郭鴻擁住她,溫聲寬慰道:“她是姐姐,你是妹妹,讓她也是應該的,莫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在駙馬的溫言輕哄下,三公主終於破泣而笑,抬頭看向郭鴻白晳俊逸的臉龐,雖然沒有鎮國公世子紀凜如玉般無瑕清麗,但那通身氣度依然讓人心折。
  三公主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便是沒能嫁給紀凜,不過只要想到襄夷公主也沒能嫁給紀凜,反而嫁了個病秧子,她心裡便順暢了。比起靖遠侯世子袁朗,她的丈夫有才有貌,不知好多少倍。
  郭鴻不知道三公主心裡的想法,攬著她回房,見站在門口處打簾子的宮女,淡淡地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那宮女見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頓時眼裡浮現黯然之神,只是周圍還有其他的丫鬟,那些人嘲笑的目光更讓她難堪。若非公主允許,她也不會去伺候駙馬,可誰知駙馬卻待她冷冷淡淡的。也因為這種冷淡,所以公主才會留下她。
  進了室內,待丫鬟上茶後,三公主突然奇道:“你今兒怎麼沒去衙門?”
  郭鴻是勳貴中頗有才氣的弟子,曾在秋狩時表現出色,被皇帝親自欽點進金吾衛,只比紀凜稍遜一籌。
  他笑道:“今日有些事情,便請了半日假回來了。”
  “什麼事?”三公主追問道。
  郭鴻心裡有些不耐煩,但面上仍是和聲回答道:“沒什麼,只是約個朋友見面,說茶行的事情。”
  三公主知道丈夫想要插手茶行之事,做茶葉生意,聽罷也沒再追問了,又和他抱怨起襄夷公主的惡行惡狀來,特別是今日襄夷公主的行為,簡直讓她氣壞了。
  “襄夷公主和靖遠侯世子今兒去了鎮國公府?”郭鴻問。
  “是啊。”三公主點頭,剛才被迫讓路時,她氣炸了,便讓人去打聽了下這位皇姐的去處,當下不屑地道:“前些日子不是有一些流民潛進京來,然後衝撞了鎮國公世子的馬車,讓鎮國公世子夫人受了傷麼?我那好姐姐素來和鎮國公府親近,所以便去探望鎮國公世子夫人了。”
  郭鴻若有所思。
  “怎麼了?”三公主凝望著他,越看這人,越覺得喜歡,他英俊而溫和,待她更是柔情蜜意,當初從紀凜那兒得不到的回應,都從這人身上得到了,也讓她十分珍惜。
  “沒什麼,你過些日子不是想在府裡辦賞花宴麼?可以請鎮國公世子夫人過來與宴。”郭鴻提議道:“我和紀暄和好歹也是同僚,平時能說上幾句話,你也可以和世子夫人親近親近。”
  三公主蹙眉想了想,勉強道:“好吧,屆時我會給她下帖子。”
  “多謝公主。”郭鴻臉上的笑意變深了一些。
  看他如此高興,三公主也高興起來。
  *****
  京城進入六月份時,熱得像蒸籠。
  雖然鎮國公府占地頗廣,還有消暑的水閣之類的,但曲瀲依然熱得不想動彈,連阿尚也熱得身上起了痱子,有時候鬧得極為厲害。
  曲瀲只得讓人用透氣的布料改了一身中國元素的小孩子身的短褲短袖讓她在暄風院裡穿,標準的上衣下褲,小傢伙穿起來還挺可愛的,就像水墨畫裡的中國娃娃,曲瀲一個高興,忍不住自己親自動手剪裁,做了一件吊帶裙童裝。
  閨女就要好好打扮的,曲瀲因為閨女長得太可愛了,忍不住就想給她打扮,衣服那是不嫌多的,將她所能想到的古今中外所有可愛的童裝款式都做出來,每天都將閨女打扮得無敵可愛無敵萌。
  紀凜知道曲瀲的針線活不錯,如今他身上的貼身衣物都是曲瀲親手做的,已經不穿針線房做的了,這會兒見到閨女身上穿那些稀奇古怪的小衣服,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曲瀲自己折騰出來的罷了。
  天氣太熱了,曲瀲巴不得每天都住到水閣不出門,所以當接到三公主舉辦什麼賞花宴的帖子時,她想也不想地道:“不去,就說我身子不舒服,不好出門。”
  宮心聽罷,有些無奈地下去寫回涵,順便奉上歉禮,免得三公主不高興。
  曲瀲根本沒在意三公主高不高興,自從聽襄夷說了三公主做的事情後,她對三公主的感官並不太好,沒事就別往來,這種無關緊要的賞花宴,旁人不敢拂她的面子,於她而言,卻沒什麼。
  曲瀲乾脆地拒絕了,得到消息的三公主自然氣得要死,要不是礙于鎮國公府裡的淑宜大長公主,她絕對不會放過如此落她面子的曲瀲。
  晚上紀凜回來,突然問道:“你不想去參加三公主的賞花宴麼?”
  曲瀲趴在涼席上,懶洋洋地道:“我和她不熟,天氣那麼熱,賞什麼花啊?越賞越熱。”被他翻了個身後,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感覺他身上涼涼的,知他先前沖了冷水澡,趁著他身體還涼著,整個人都巴了上去。
  “襄夷公主和她不對付,如果我真的應了她的邀約,襄夷公主少不得要和我置氣了。”
  紀凜側躺在涼席上,伸手撫在她纖細的腰,這腰肢細細的,根本看不出生過孩子的樣子,讓他愛不釋手。
  “不喜歡就不去了。”他親親她紅潤的臉,聲音帶著縱容。
  曲瀲感覺到頂在腹部的那堅硬的東西,有些不自在地挪挪身體,問道:“你怎麼知道她給我下帖子?”
  “白天時遇到郭鴻,他問的。許是三公主見你拒絕了,心裡氣憤,便讓人去和郭鴻說,郭鴻便來問我了。”
  曲瀲這才憶起郭鴻和紀凜是同僚,而且這郭鴻還是郭妃的娘家侄子,只要扯到後妃就麻煩,捧住他的臉問,“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他朝她微笑,“郭鴻不算什麼,我和他並不熟悉。”
  曲瀲松了口氣。
  就在她鬆口氣的瞬間,他拉開她的腿環在自己的腰上,將自己沉了進去,邊親吻她蹙起的眉,邊道:“阿瀲,咱們給阿尚生個弟弟吧。”
  曲瀲擁住他,感覺他一點點沉入的動作,撐得她有些難受,嘴裡卻道:“為什麼是弟弟?如果還是生個閨女呢?怎麼辦?”
  “像阿尚這樣也不錯,很省心。”
  曲瀲咬了他一口,“省心才怪,她鬧起來就像小惡魔!你們男人不用帶孩子,才會這麼說……唔……”
  最後的話變成了破碎的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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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10:49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曲瀲拒絕應邀三公主賞花宴一事,很快便在勳貴府中傳遍了,同時眾人也知道她和三公主因此事而結仇。
  其實京城的圈子就這麼點大,一點兒屁事也能很快就轉得眾人皆知,除非當事人有心瞞著。可惜三公主被落了面子,心裡惱恨,根本不給曲瀲面子,等到公主府的賞花宴那日,便和一些奉承她的勳貴夫人有意無意地透了話,讓人以為曲瀲為人倨傲清高,連公主的面子都不給。
  曲瀲從襄夷公主那兒得知這事情時,心裡著實無語,覺得三公主簡直就像個孩子,行事怎地如此幼稚?
  襄夷公主因為她的拒絕心裡挺高興的,笑盈盈地道:“阿瀲幹得好,她的面子算幾何?不必給!放心,我給你撐腰,反正她就是這副德行,自以為受了委屈後,就會擺出那副全天下人都負了她的嘴臉去誤導人,也不想想有些人是不是她能得罪的。”
  這話還真是將三公主的性子給剖析得徹底。
  曲瀲一直覺得自己是朵小白花,裝起委屈來無人能敵,但是因為條件沒允許也沒必要,所以她極少會像三公主這般在人前裝委屈。可三公主這行為還真是挺有效的,不知情的,還真以為曲瀲連皇女也未放在眼裡,倨傲可惡。
  當然,也有很多冷眼旁觀的,看三公主的作派,事不關已,忍不住抿嘴一笑。
  曲瀲不將三公主放在眼裡,還真有她的資本,首先她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淑宜大長公主乃是她太婆婆,姐姐是景王妃,襄夷公主是手帕交,每一個人都足以讓三公主退避三舍,曲瀲若是因此恃寵而嬌,也是人之常情。
  這時代的女子,先是拼家族,然後拼爹,接著拼人脈,最後拼嫁妝,曲瀲沒法拼爹,但在人脈和嫁妝上還真是扛扛的,這也讓她在勳貴夫人的交往中,背脊能挺得直直的。
  而襄夷公主說為她撐著腰還真是撐腰了,甯王妃生辰時,襄夷公主便當著眾人的面,將三公主說教了一頓,然後又將曲瀲拉出來,親親熱熱地姐妹倆好。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遠遠避開了,就怕捲進兩個公主之間。雖然襄夷公主說話是不客氣了一點兒,根本沒給三公主面子,可是她就是能理直氣壯,連一旁的甯王妃也不好開腔偏幫三公主,只能任由三公主被襄夷公主尋點小事情說教。
  三公主差點當著人面前委屈落淚。
  曲瀲也被襄夷公主的維護給弄得既尷尬又窩心,看三公主眼睛都紅了,生怕這仇怨結得更凶,忙拉住了襄夷公主,將她勸下。可惜她這種行為,落到旁人眼裡,覺得她的面子也特大了,讓襄夷公主為了她而連妹妹都能喝斥,對她更是客氣了,甚至有事沒事都繞著她走,就怕不小心像三公主一樣說她兩句閒話,襄夷公主要為她出氣。
  曲瀲發現那些夫人們的行為後,覺得自己冤枉死了。不過雖然冤枉,卻也沒有拒絕襄夷公主的好意,該咋就咋吧,不行她就選擇狗帶。
  過了七月,曲沁坐穩了胎時,便將有喜的消息廣而告之。
  曲瀲帶她家閨女去景王府探望。
  雖說五月份時受了次罪,對於出行曲瀲還真是有點兒心理障礙,都不太願意出門,不過有紀凜開路陪過去,她又泰然處之了。
  她發現近日來紀凜好像在忙什麼,沒事就窩在書房裡很久都不出來,問了他又不回答,曲瀲只得作罷。只是心裡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這才是她不太願意出門的原因,就怕發生點什麼事情給他拖後退。
  到了景王府,曲瀲發現今兒來景王府拜訪的人極多,剛下車,便見到了幾位皇子的車駕。
  景王自進京以來,一直聖寵不衰,宮裡的皇帝對他寵信有嘉,甚至在甯王之上。皇帝的態度讓人琢磨不透,有時候連皇子們都要靠邊兒站,這樣的情況之下,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內宅女眷,對景王府多有巴結,逢年過節時,各種禮和孝敬更是不少。如今景王妃有好消息,來恭賀的人更是不少。
  曲瀲被紀凜扶下馬車,恰好和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及其皇子妃等人迎面撞上了。
  幾位皇子及皇子妃的目光先是落在紀凜身上,最後才落到曲瀲身上,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過來。
  互相見禮寒暄後,紀凜便和幾位皇子們被管家引去前院的客廳,曲瀲和幾位皇子妃被引去女眷歇息的花廳,阿尚被奶娘抱著跟在最後。
  “這孩子長得真像鎮國公世子,叫什麼名字?”三皇子妃笑著道,給了見面禮,被跟著的丫鬟收下了。
  “單名尚,是她祖父取的名兒。”曲瀲笑著回答。
  三皇子妃和四皇子妃也跟著稱讚了小包子可愛聰明之類的,紛紛給了見面禮,曲瀲一一謝過了。
  三人閒聊著到了花廳稍作歇息。
  剛坐下不久,便又聽說五皇子妃來了。
  曲瀲見到那幾位皇子妃紛紛用帕子掩住嘴,也不知道是嘲笑還是對她不忍。
  自從五皇子被皇帝訓斥閉門思過,五皇子便未出現在人前,五皇子妃倒是出行無礙,定時進宮給皇后和郭妃請安,行事頗為低調。不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五皇子對五皇子妃並無什麼情誼,甚至連對嫡妻的尊重也無,使得皇子妃在皇子府裡過得十分艱難。
  曲瀲對五皇子妃沒什麼印象,只在新年朝賀或者是宮宴時遠遠地看過一眼,等五皇子妃過來時,曲瀲第一個印象是很瘦,精神不太好,一雙眼睛帶著些許怯懦,根本無皇子妃的風範派頭,怨不得幾位皇子妃的反應如此,有些憐憫有些嘲笑。
  曲瀲拉著她閨女和她見禮。
  五皇子妃有些笨拙地給了見面禮,勉強笑道:“這孩子真是可愛,很聰明伶俐。”
  “謝謝。”
  來到陌生的地方,阿尚也不像在家裡的活沷,這會兒緊緊地黏著她娘親,就算被放到地上,也不亂跑,一雙小手扒著曲瀲的衣服,小臉蛋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著人,被人逗弄時,就將臉紮到曲瀲懷裡,也不開口笑鬧。
  “她有些怕生。”曲瀲笑著對四皇子妃道。
  四皇子妃見孩子不理她也不介意,笑了笑便岔過去了。
  今日雖然有很多人借恭賀之意來景王府,但多是送禮的,能真正進來的人還是少數,所以坐了會兒,便只見駱家人、曲家人和幾位皇子妃、宗室的一些女眷罷了。
  人來得差不多時,曲沁在丫鬟的揣扶下過來了,她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湖色梅蘭竹暗紋刻絲褙子,下著一件油綠色鑲寶相紋的馬面裙,身上並無太多佩飾,卻自有一番雍容華貴,寬鬆的衣服遮住了肚子,並未看出什麼弧度。
  見到曲沁過來,眾人忙讓她過來坐,皆問候了她的身體情況和肚子裡的孩子,曲沁笑著一一答了。她的目光在角落裡窩著的五皇子妃的臉上掠過,目光頓了下,很快便移開了。
  曲瀲見狀,也看了一眼五皇子妃,心裡忍不住歎氣。看到五皇子妃,她就忍不住想,上輩子她姐是不是也過得像她這般艱難,不過五皇子妃只會被打擊得越來越怯懦卑微,甚至絕望木然,而曲沁卻充滿了韌勁,和五皇子死磕到底。
  相同的路,由不同的人走,會有不同的結果。
  眾人看了曲沁,坐了會兒後,便識趣地告辭離開了。
  曲瀲作為嫡親的妹妹,自然不必如此識趣,人一走,便拖著她閨女笑盈盈地蹭到曲沁那兒。
  曲沁拉住她的手端祥,笑道:“看你沒什麼變化我就放心了,五月份那事還真是嚇著我了,要不是我肚子裡懷著孩子,我都想過去看你。”說罷,不由歎了口氣,因為妹妹正是來探望她才會遇到這種事情的。
  已經過去的事情曲瀲不想提它,笑道:“當時就受了點兒罪罷了,沒什麼事的,我現在好好的呢。”
  看她眉稍眼角俱是笑意,整個人都像發光一樣,曲沁抿嘴一笑,知道紀凜將她照顧得極好。不,或者說紀凜將外面所有的傷害都為她擋下來了,讓她沒有任何煩惱地過自己的日子,愜意而舒心,方能保持她這種樂觀開朗的性子。
  曲沁笑著轉移了話題,拉住阿尚的手,笑道:“幾個月不見,咱們阿尚又長大許多了,聽說會叫人了?”然後逗著阿尚開口。
  許是沒了那麼多陌生人,阿尚又恢復了活沷,曲沁逗她開口叫“姨母”時,她有些害羞地笑著,就是不肯開口,轉頭就朝曲瀲叫娘,伸手要她抱。
  “這是怎麼了?阿尚還會害羞了?”曲沁樂不可支。
  曲瀲一巴掌拍在閨女小屁屁上,嗔怒道:“你這小壞蛋,讓你叫人時你倒是害羞了,別又逮著誰都叫娘,不然就打屁屁。”
  阿尚撲到她懷裡,奶聲奶氣地叫著娘,那嬌滴滴的聲音,讓曲瀲挺沒轍的。
  眼瞅著到了午時,曲沁便道:“你們難得過來,今兒便在這兒用午膳吧。”說著,便讓計嬤嬤去廚房說一聲,要留妹妹、妹夫一家在府裡用午膳。
  前頭的皇子們也早就離開了,只有紀凜留下。
  並不是皇子們不想待久一點,而是景王這人油鹽不進,皇子們私底下沒少示好,但他卻一副高冷的模樣,脾氣再好,也要被他給氣走,特別是這群天之驕子,哪裡肯受這種鳥氣?要不是他們皇父對景王信任有加,都超過甯王了,他們也不會想從景王這兒下手,為自增添多一些籌碼。
  皇子們今日過府來恭賀景王妃有孕,當然是做給宮裡的皇帝看的。皇帝對景王有後之事非常地看重,太后、皇后也皆有賞賜下來,看到宮裡三大頭的反應,只有不是缺心眼兒的,都知道該如何做。
  景王也知道眾人的意思,他根本不屑理會,所以皇子們熱情登門,卻仍被晾著了,最後自然也不可能留他們一頓膳食什麼的。
  “你這是要將他們都得罪透了?”紀凜的聲音清越溫和,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景王從書房的暗閣裡取出一張巨大的輿圖,將之放到書房裡一張八仙桌上攤開,聽到紀凜的話,頭也不抬地答道:“一群沒用的東西,只會窩裡鬥,理他們作甚?”
  語氣裡滿是嘲諷。
  也只有這位皇帝的叔父是最有權利評介那群皇子了,皇子們對他而言,是一群晚輩罷了。
  “好歹他們也是皇子,如果真要起手來,你可要吃虧的。”紀凜輕飄飄地說道。
  景王嗤笑一聲,“那要先看皇后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了。”
  “那你覺得是男還是女?”
  這不只是紀凜想知道的,還是宮裡宮外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可惜太醫們怕得罪人,並不敢保證是男是女,景王也隨大流,直接一句沒生出來不知道便搪塞了皇帝。
  “這個啊,會是位皇子。”景王漫不經心地道,將輿圖完全攤開。
  紀凜神色有些不定,他倒沒有懷疑景王的話,以為景王是大夫,所以能看出皇后肚子裡的孩子的性別。如果是皇子,那麼就得早些著手準備了。
  “行了,別想那麼多,先來看這份輿圖,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讓人制好的。”景王招手,將他叫過來,一隻手點在輿圖上,“看,這裡就是北蠻王庭,這裡是北疆涇水城。”
  紀凜的眼神變得深邃。
  兩人在屋子裡研究了好一陣子輿圖,說了什麼只有他們知道,直到下人敲門,提醒他們,才發覺已經到晌午了。
  “王爺,王妃已經準備好午膳,請您和鎮國公世子一同去用膳。”門外的隨從稟報道。
  景王聽罷,將輿圖收了起來,就著小廝端來的清水淨了手,帶紀凜去花廳用膳。
  因是家宴,所以並未將男女席分開來,而是大家坐在一起用膳。
  景王走進來,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小包子,脖子上圍著圍兜兜,正拿著一個果子啃啃啃,像只小倉鼠一樣,分外可愛,景王手有些癢,直接掐了過去,讓她的小臉鼓起了一塊。
  阿尚抬頭看他,一爪子撓了過去。
  “哎喲,好凶,這性子像誰啊?”景王笑著道,沒有被她撓到,不過看她鼓起的小臉,就忍不住想要欺負,又捏了一下,最後被她拿果子砸到了衣服上。
  有潔癖的景王臉黑了。
  紀凜但笑不語,曲瀲笑嘻嘻的,說道:“姐夫你別逗她,你逗她她當然凶了,你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她會很乖的。”
  景王又睨了眼那只像倉鼠一樣的小傢伙,不置可否。
  用過午膳後,紀凜便帶著妻兒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風平浪靜,沒有遇到什麼意外,直到回到府裡,曲瀲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紀凜摟住她,溫聲道:“沒事的。”
  曲瀲朝他笑了下,自是相信他。
  七月過後,炎熱的天氣終於過去,迎來了秋高氣爽的秋日,雖然白天時秋老虎頗為猛烈,但到了夜晚時,已經不會熱得睡不著了。
  進入八月份時,不管是後宮朝廷的注意力都移到了皇后的肚子上。
  八月份是皇后的預產期,雖然不知道她哪日發動,但是臨盆的時間總不會拖到九月份,特別是景王私底下透露過,皇后年紀大了,只會早產不會推遲,為此皇帝十分緊張,宮裡的氣氛也跟著有些變化。
  這些倒是沒有影響到曲瀲的生活,她心裡其實滿期待皇后生個皇子的,這樣便是名正言順的嫡子,然後將那些皇子都啪啪啪地打臉。不過一想到如果是中宮嫡子後頭可能會帶來的一系例麻煩,曲瀲又萎了,懶得再想什麼。
  因為皇后就要生了,曲瀲也不太能見到襄夷公主,襄夷公主為了皇后,每天都進宮陪伴她,倒是幫了皇后很多忙。
  就在眾人望眼欲穿時,皇后在中秋時發動了。
  熬了一天一夜,皇后平安誕下十皇子。
  曲瀲聽到這個消息,摸著下巴想了下,便拋開了。
  淑宜大長公主接到消息時,手裡撚著的檀木佛珠頓了下,然後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是高宗皇帝的嫡長女,也是知道高宗皇帝在世時的遺憾,這種遺憾也影響到當今皇帝,所以皇后生下嫡子,只要沒有意外的話,太子便是這位十皇子了。
  果然,十皇子滿月時,便傳來了封太子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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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11:00 |只看該作者
第208章

  立太子是大事,整個朝堂都轟動起來,京城的氣氛也因為立太子一事而變得有些怪異。
  紀凜剛回府,便看到從垂花門走來的紀沖。
  紀沖看到他,面上愣了下,隨即上前行禮,呐呐地喚道:“大哥。”
  紀凜朝他點頭,問道:“你要出門?今日不用上課?”
  他的聲音雖然溫和,卻滲透了些許漫不經心,仿佛只是隨便問問罷了。紀沖忍不住飛快地在他臉上睃了一眼,對上那雙深邃的雙眸,心中微顫,躊躇了下,方才道:“先生有事,放了我們兩天假期,是以小弟便欲去給父親母親請安,大哥可要一同去?”
  “不了,我有差事在身,暫時走不開,你代為兄問安便可。”紀凜淡淡地說道,叮囑了他幾句,便離開了。
  紀沖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眉稍微蹙,半晌方轉身離開。
  紀凜沒理會庶弟,回到府裡便往寒山雅居行去。
  淑宜大長公主已經坐了一天了,見到孫子回來,臉上露出些許笑意,不過很快便斂去了。
  “暄和回來了,今兒宮裡可忙?”
  金吾衛負責禁宮內的守衛,比其他人還要忙碌一些,紀凜是金吾衛副指揮使,兼之今日是太子滿月,雖然沒有大辦,但宮裡卻是熱鬧不少的,他尤其忙碌,不僅忙,並且要方方面面都顧好,不可稍有疏忽。看到孫子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淑宜大長公主不禁有幾分心疼。
  紀凜坐在淑宜大長公主下首位置,接過烏嬤嬤呈上來的茶喝了一口,笑道:“其實也不忙,今兒宮裡倒是安靜,沒什麼事情。”
  聽罷,淑宜大長公主冷笑一聲,突然說道:“皇上還是心急了一些。”
  可不是,中宮嫡子自然是名正言順,可是也不能將一個才滿月的奶娃娃封太子,可緩些時日,徐徐圖之。可皇上這種冒然的行為,讓那些皇子們如何想?將來如何面對比他們小十幾二十歲的兄弟為儲君?
  紀凜笑了下,說道:“中宮有子,皇上自是歡喜一些,今兒還將孫兒叫過去敘了幾句話,讓孫兒看到了太子。”
  淑宜大長公主面上微凝,然後微微皺起眉來,歎了口氣,說道:“算了,我老了,有些事情管不著了。”
  紀凜微微一笑,並未反駁。
  從寒山雅居離開後,紀凜朝暄風院行去,剛經過那株老杏樹時,便聽到一陣振翅聲,他伸出手,很快便見一道黑影落到了他伸出的手臂上,額頭一點金色的羽毛分外醒目。
  金烏朝他叫了一聲,伸出爪子。
  紀凜笑著摸摸金烏的腦袋,將它腳上系著的信條取下,一目十行看完後,他手指一撚,便將之撚成碎屑,任之隨風吹走。
  正房的花廳裡,曲瀲坐在那兒縫製一件石青色刻絲貂皮鬥蓬,嘴裡叫著:“阿尚,外面有蟲蟲的,還不回來?”
  阿尚根本不理她的嚇唬,扒著簾子探頭往外瞧,恰好看到朝這裡走來的男人,頓時樂了,蹦出了門檻,朝那男人撲去,嘴裡嘀咕地叫著“爹~”
  可喜可賀,小阿尚終於不逮著誰都叫娘了,開始懂得叫爹了。
  紀凜將她抱起,走進花廳。
  丫鬟忙給父女倆打簾子。
  曲瀲見他回來,臉上露出笑意,笑道:“回來啦,阿尚別去煩你爹,過來。”
  阿尚鼓起腮幫子,伸手緊緊地扒住紀凜,看得曲瀲手很癢,想要掐她的小屁股。所以,晚上給她洗白白時,曲瀲就忍不住掐了兩下,然後被她閨女沷了一臉水。
  該歇息了,曲瀲看閨女拿那雙大眼睛瞅著人,不禁伸手一把抱住坐在那兒看書的男人,朝懵懵地看過來的閨女道:“這是我相公,你不許搶,敢搶就打屁屁!”
  阿尚笑呵呵的,朝她伸手討抱,一腦袋鑽進她懷裡不肯起身,奶聲奶氣地叫著娘,揉了揉眼睛。
  好不容易將閨女哄睡後,曲瀲讓奶娘將她抱下去,便去扒紀凜了,“今兒聽說皇上立太子了,十皇子才一個月,怎地立得這般早?”
  紀凜笑了下,“許是皇上有了嫡子比較開心吧,我記得景王說過,從高宗皇帝到先帝,都是希望有嫡子繼位的,可惜他們都沒有嫡子緣,如今皇上有了嫡子,自然意義不一樣。”
  曲瀲覺得在理,只是仍是覺得皇上這舉動簡直就像將小太子往風口浪尖堆,也不知道小太子能不能平安長大成人,或者在成長的期間,會不會被教壞了,那麼早就被立為儲君,以後長歪了怎麼辦?就像康熙朝那二立二廢的太子一樣。
  話說,慶煦帝如今快奔五了,不知道他的壽命有多少。
  聽到她嘀咕著太子的教育問題,紀凜也不覺得她對皇室不敬什麼的,笑道:“你不用擔心,待太子大一些,會請天下名儒為師,定不會負眾人期望。”
  可康熙的太子也是天下鴻儒為師,最後還不是長歪了?
  因為襄夷公主的關係,曲瀲對這小太子也頗為關注,自是希望太子能平平安安長大成人,成為一位千古明君才好。至於其他的皇子們,哪裡涼快就哪裡眯著吧。
  然後曲瀲發現,自從立了太子後,紀凜更忙了,每天早出晚歸,要不是每天起床時感覺到身邊的余溫,她都以為他沒回來睡過。這絕對不是她睡得太死的原因,而是他的動作太輕,並未吵到她。
  曲瀲開始過上了有老公等於沒老公的日子,阿尚也很久沒見爹了,要不是曲瀲時時教著,她估計都不叫爹了。
  進入十月份後不久,京城下起了雪。
  大雪紛飛,將整個皇城都裝點成一片銀白,銀裝素裹極為漂亮。
  天氣也變得寒冷起來,曲瀲將她家閨女穿成了一顆球,時時讓人盯住她,就怕她跑出去玩雪,那麼丁點的小傢伙,屋子裡根本關不住,時常對著奶娘丫鬟嗚啦烏啦地叫著,小手指著外面,表示要出去的意思,讓奶娘丫鬟們極為無奈。
  天冷的日子,曲瀲最喜歡的就是抱著暖爐睡覺,以前的暖爐是湯婆子這類東西,成親後,她的暖爐就變成了紀凜。可惜近日來她都只能自己委屈地抱湯婆子睡覺,很少能抱著人形暖爐了。
  就在曲瀲為此怨念不已時,紀凜終於在正常時間回家了。
  曲瀲正在逗著和她鬧脾氣的閨女呢,當藏青色細布簾子被人掀起,一陣冷風灌進來,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沒想到會看到披著石青色刻絲貂毛鬥蓬走過來的男人。
  “哎,你回來了!”曲瀲真是又驚又喜,直接撲了過去。
  紀凜怕身上的冷氣沾到她身上,忙將鬥蓬掀開,將她裹進去,低頭親了親她。
  阿尚坐在一張錦杌上,歪著腦袋看紀凜,仿佛在認人似的,很快便也滑下錦杌,撲過來摟住他的腿。
  紀凜將鬥蓬脫下交給丫鬟,一手攬著妻子,一手牽著閨女進房。
  曲瀲表達完了能在白天時見到他的激動之情後,馬上對他虛寒問暖,親自絞了熱帕子給他擦臉,又讓人去端熱湯過來給他。仔細打量他的臉,不禁道:“好像瘦了很多,最近真的那麼忙麼?”
  紀凜喝了半碗熱湯,身子終於變得暖和許多,笑道:“是啊,近來的事情變得多了一些,等忙完這陣子就好。”
  曲瀲也沒問他在忙什麼,難得他回來,趕緊讓廚房去準備晚膳。
  用過晚膳後,一家三口坐在溫暖的炕上,阿尚玩著她的玩具,曲瀲和紀凜坐在一起說話。
  “昨兒襄夷過府來找我說話,她說皇上要為太子辦百日宴,屆時朝臣命婦們都進宮與宴。”說著,她笑了下,“先前太子滿月時,因為太小了,怕衝撞到,所以便沒有辦,只收了禮。如今百日,倒是要大辦。”
  紀凜笑道:“確有此事,近來便是忙這事情。”
  曲瀲點頭,怨不得會忙成這樣,太子百日宴可是大事呢。
  兩人說了會兒關於太子百日宴的事情,最後被趴到紀凜後背搗亂的阿尚給扯開了話題,然後變成了親子活動,一家三口在一張炕上差點玩瘋了。
  過了十一月中旬,太子的百日宴,四品以上的朝臣命婦皆進宮與宴。
  作為鎮國公世子夫人,曲瀲自然也在進宮之例。
  早上,曲瀲還沒清醒時,就被人推搡醒了。
  她有些困難地睜開眼睛,看到抱著自己的男人,一腦袋紮進他的懷裡,嘀咕道:“還沒到進宮時間呢,太早了,再讓我睡會兒。”
  紀凜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將唇貼到她耳邊道:“今日進宮,你跟著祖母,莫要亂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怕。”
  “哦,知道了……”曲瀲睡意朦朧地答道。
  紀凜看她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不禁失笑,將她放回被窩裡,不再鬧她。
  等曲瀲終於睡飽了起床時,不禁抓著頭髮,努力地回想紀凜的話,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應該在當時問清楚的!
  不過這也怪紀凜,明明知道她早上的德行,還在那時候說話,明明在昨晚睡覺前和她說不就行了?
  雖然不知道紀凜是什麼意思,但是曲瀲還是從他的話裡感覺到今日可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心裡不禁有些打鼓,甚至恨不得讓淑宜大長公主再次託病不進宮算了。
  不過,這只是想想罷了。
  等曲瀲梳妝打扮好,去寒山雅居時,便見到淑宜大長公主和紀二老爺夫妻都已經打點妥當,在那兒等她了。
  曲瀲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抱歉我來遲了,阿尚見我出門不帶她,又哭鬧得厲害,我好不容易將她哄進房裡騙她在那裡玩才偷偷出來的。”
  聽到這話,淑宜大長公主和紀二夫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小孩子就是這樣,精力充沛,在屋子裡待不住想到外頭玩,你別以為他們小就能騙,再騙幾次就不靈光了。”紀二夫人笑道。
  曲瀲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拿眼去覷淑宜大長公主,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見時間差不多了,淑宜大長公主便起身,帶著眾人登上進宮的車駕。
  曲瀲心裡一直在打鼓,緊跟著淑宜大長公主,就怕會有什麼意外事情發生。到了皇宮,一行人在午門前分手,紀二老爺去太極殿覲見皇上,淑宜大長公主則帶著曲瀲和紀二夫人去仁壽宮給太后請安。
  太后這兒十分清淨,今日是太子百日宴,宮妃們都齊聚在皇后的鳳翔宮裡,命婦和公主們都在鳳翔宮的宮門外所設的帷帳處等侯。
  淑宜大長公主在太后這兒坐了會兒,方才領著曲瀲兩人往鳳翔宮。
  今兒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天氣陰沉沉的,那樣的灰色壓抑得人心頭都有些不安。冷風呼呼地吹著,曲瀲覺得臉皮都有些僵硬了,她也不敢亂看,跟著淑宜大長公主走,到了鳳翔宮後,並不需要像那些命婦一樣等太久,便被請進去。
  鳳翔宮的正殿燒了地龍,迎面是一陣暖和。
  皇后看起來又圓潤了許多,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也不太好,許是生太子讓她耗了極大的精力,直到現在仍沒有休養回來。
  淑宜大長公主關切地問了幾句,皇后笑道:“多謝姑母關心,本宮身體無礙,太醫說再調理上半年便會好一些。”然後又讓人將太子抱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瞧。
  曲瀲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有幸得看小太子尊容,匆匆看了一眼,三個月大的小太子細眉細眼的,和平常的嬰兒差不多,看不出什麼究竟,不過可以肯定,小太子比她家阿尚百日時胖多了。
  看完太子後,宮宴也開始了。
  直到宮宴結束,曲瀲隨著淑宜大長公主平安回府,都沒發生什麼事情。
  曲瀲:==!原來是她多心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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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4 00:11:15 |只看該作者
第209章

  從宮裡回來時,天空又開始下起了小雪,很快小雪就變成了大雪。
  曲瀲懷裡抱著手爐,身披著一件大紅刻絲鑲灰鼠皮的斗篷,在丫鬟們的簇擁中進了室內,一股熱浪滾滾撲面而來,將身上的寒意驅散幾分。
  “娘!”
  響亮的叫聲響起,屋子裡原本正在和丫鬟玩扔小皮球遊戲的阿尚見到她回來,小身子跑得飛快,一把撲過來,摟住她的腿,抬起包子臉朝她笑得歡快,已然忘記了早上出門前因為被拋下時哭得有多傷心。
  曲瀲的臉被凍得有些僵硬,不過看到閨女這麼精神活沷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摸摸她的腦袋,“阿尚今天乖不乖啊?沒有頑皮吧?行啦,娘先去洗漱更衣,稍會再和你玩兒。”
  阿尚笑呵呵的,見她進了淨房也跟著進去,像只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團團轉,直到曲瀲換上室內穿的寬鬆的衣服,坐到炕上喝熱湯,她也湊過臉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瞅著母親手中的碗,啊了一聲,一副要喝的模樣。
  曲瀲忍俊不禁,喝得差不多後,將最後一口喂給她。
  宮心將新的手爐送過來,詢問道:“少夫人,可要準備晚膳?”
  “還不餓,再等會兒。”曲瀲說道,順便看了更漏,此時還未到酉時。
  宮心正欲退下,又被曲瀲叫住了,“你去將常山叫過來。”
  宮心怔了下,應了一聲。
  很快常山便過來了,給曲瀲請安後,躬身問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今日早上常安可有和世子一同出門?”曲瀲從旁邊案幾上的雕紅漆描金海棠攢盒中,拿了一塊雲片糕給旁邊坐著的阿尚,一雙眼睛沒什麼情緒地看向常山。
  常山微微垂首,回道:“世子出門後,屬下兄長稍後才出去。”
  “去何處?”
  “屬下並不知。”
  曲瀲問了幾句,見常山真是不知道,只得作罷。
  過了酉時,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漸漸晚了,不過紀凜還未回來,今日太子百日宴,宮宴雖然結束了,但是宗室卻仍留在宮中與宴,宴樂會持續到三更時方散。
  晚膳後,曲瀲陪閨女玩了會兒,便將她抱去淨房洗白白,雖說天氣寒冷,並不需日日淨身,不過京城中的富貴人家對此事當作一種享受,曲瀲上輩子留下這麼個習慣,這輩子出生江南,一日不淨身就覺得難受,對著閨女也是如此。
  曲瀲不知道紀凜今日會不會回來,因天氣冷,便將阿尚留在房裡,和她一同入睡。
  打過二更鼓不久,曲瀲才剛入睡,便被人叫醒了。
  宮心和碧春等人將曲瀲推醒。
  “少夫人,寒山雅居那邊來了人,讓您和大姐兒過去。”宮心的聲音有些焦急。
  曲瀲瞬間清醒,慌忙起身,一頭長髮垂落在身後,“發生什麼事情了?”如果是淑宜大長公公主出事,不會叫她將阿尚也帶過去的。
  “奴婢不知,只道讓您和大姐兒趕緊過去。”宮心邊說著,邊捧了衣服和碧春伺候她更衣。
  曲瀲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就是這種不知道才讓人心中焦灼,她也不廢話,飛快地收拾好後,讓人用一件貂皮大氅將熟睡的阿尚裹住,以防在路上凍著了她。
  出了內室,便見常山已經等侯的那裡,上前給曲瀲行禮,然後抱住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阿尚。
  曲瀲披上鬥蓬,戴上雪帽,看了眼室內的人,冷靜地說道:“行了,出發吧。”
  出了門,一陣風雪撲面而來,冷得她打了個哆嗦,廊下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火光明明滅滅,風聲雪聲響起,黑暗中仿佛有什麼噬人的怪物。
  曲瀲將圍在脖子的兔皮圍脖拉高,迎著風雪,在下人們的簇擁下往寒山雅居行去。
  暄風院距離寒山雅居極近,路上靜悄悄的,走了半刻鐘不到,便到了寒山雅居。此時寒山雅居院前守著幾名侍衛,見到他們過來,躬身請安,沉默地打開院門讓他們進去。
  曲瀲看得心中一沉。
  這些侍衛看著極為陌生,並不是平時見的那些,可能是鎮國公府隱藏在暗處的人手。
  曲瀲緊緊地摟住揣在手中的手爐,整顆心都懸了起來,開始為在宮裡的紀凜擔心,然後又擔心起景王府的姐姐,由於她月份大了,所以這次太子百日宴,她並未進宮,景王倒是進宮了。
  一路胡思亂想著,終於到了寒山雅居的正院,明珠和幾個僕婦袖著手站在門口中,吹著風雪,見到他們到來,明珠快步上前,“世子夫人,天氣冷,快進去。”目光一掃,便看到抱著孩子的常山。
  常山將懷裡抱著的孩子交給一旁的奶娘,並未跟進去,和宮心、琉心等暄風院原來的下人們轉身離開了。
  曲瀲沒有過問他們的去處,在丫鬟打直簾子時,進了室內。
  室內燒著地龍,淑宜大長公主端坐在那兒,手裡拽著一條十八子的檀木佛珠,眉頭緊蹙,見到曲瀲進來,臉上露出些許笑意,說道:“快過來暖暖,將阿尚放到這兒來。”
  曲瀲坐到薰籠暖身子,阿尚被放到炕上,這麼折騰的功夫,小傢伙並沒有醒,依然睡得虎乎乎的。淑宜大長公主慈愛地摸摸她的小腦袋和手腳,發現沒有凍著她,讓烏嬤嬤拿了件毛毯過來蓋在她身上。
  丫鬟呈了熱湯過來,曲瀲喝了口熱湯,總算緩過來了,問道:“祖母,發生什麼事情了?暄和……沒事吧?”
  “沒事,你放心吧。”淑宜大長公主寬慰道,“將你們叫過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淑宜大長公主並未明說什麼,曲瀲想再問時,門外又響起了聲音,很快便見紀二夫人帶著紀語、紀詞兩人過來了。
  一路走來,三人被凍得臉色有些發青,丫鬟們忙上前去給他們打熱水淨臉淨手,呈上熱湯。紀二夫人還算是鎮定,紀語和紀詞兩個女孩子看起來有些不安。
  “娘,夫君去前院找冽兒和沖兒了,沒什麼事吧?”紀二夫人忍不住道。
  “不會有事的,放心吧。”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她的目光往紀語等人掃去,蹙眉道,“怎地不見詩丫頭?”
  紀詞看了一眼淑宜大長公主,小聲地道:“二姐姐說要去前院找二哥。”
  “胡鬧!”
  紀詞被嚇得打了個哆嗦,一副快要哭的神色。
  淑宜大長公主並未看她,而是對烏嬤嬤道:“你叫幾個人去看看,將詩丫頭他們帶過來。”
  等烏嬤嬤下去吩咐,室內呈現一種詭異的安靜,紀語拉著紀詞的手,仿佛在安慰這個膽小的堂妹,同時也有些不安地看向室外。她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剛才睡下,就被奶娘推醒了,然後母親過來帶她去寒山雅居,路上遇到了紀紀詞這個堂妹和大房的幾個姨娘。
  等來到寒山雅居,她才發現府裡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了。
  過了一會兒,還未見人回來,紀二夫人不免焦急起來,就要開口時,突然敏感地聽到外面響起了什麼聲音,不禁打了個哆嗦。
  “發生什麼事了?”紀二夫人忙走到門口,朝外喝問道。
  很快,便見一個嬤嬤打著哆嗦過來,稟報道:“公主、二夫人,外面有賊子闖進來了,很多亂賊,已經和咱們府裡的侍衛打起來了……”嬤嬤臉色驚恐。
  紀二夫人眼前發黑,她的丈夫和兒子還沒有回來。
  紀語和曲瀲忙扶住她,曲瀲安慰道:“二嬸放心吧,有侍衛跟著二叔他們,定會沒事的。”說著,她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位置的淑宜大長公主,發現她臉色沉凝,並無任何急色,心裡若有所悟。
  紀二夫人不過是關心則亂,很快也明白過來了,覺得今兒的事情可能婆婆早有預料,所以才會將他們都叫到寒山雅居來。她雖然是一介婦人,但卻知道婆婆當年可是和公公上過沙場的女人,而且鎮國公府遠沒有表面上那般低調無為,很多事情連她這個身在鎮國公府當過家的二夫人也說不清楚。
  知道婆婆的手段,紀二夫人終於安心幾分,只是感情上依然十分擔憂。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外面才響起了聲音,很快便見一身狼狽的紀二老爺帶著兒子回來,他的懷裡還抱著一個人,那人披著一件灰鶴色錦綢鬥蓬,身上粉色的十二幅鑲寶相花的湘裙的裙擺上沾了一大聲血漬。
  淑宜大長公主蹙著眉看他們。
  “你沒事吧?”紀二夫人沖過去,一手抓著兒子,一手抓著丈夫的手臂,將他們上下打量查看。
  紀二老爺朝她憨憨地笑了下,說道:“我沒事,倒是詩丫頭嚇壞了。”
  聽到他的話,紀二夫人這才想起丈夫懷裡抱著的人,雪帽微斜,露出了紀詩慘白的臉,神色呆滯。
  紀二夫人暗暗地撇了下嘴,讓紀二老爺將紀詩放到一張黑漆太師椅上。
  “沖哥兒呢?”淑宜大長公主問道。
  紀二老爺無奈地道,“娘,兒子沒找到他,不知他去何處了。”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臉色未變,漠然道,“既是如此,不必理會他。”
  “不——”
  一道淒厲的叫聲響起,呆坐在那兒的紀詩終於有了反應,她尖叫著,“祖母,二哥……快去救二哥!二哥被那些賊子挾持了!”
  淑宜大長公主微微諷刺地看著她,“挾持?難道不是他將人引進來的?”
  “不是!不是!不是!”紀詩瘋狂搖頭,“二哥是被他們挾持的……”
  “閉嘴!”
  淑宜大長公主冷喝一聲,紀詩駭得臉色發白,呆呆地看著首位上容色冷肅的老婦人,身體如墜冰酷,這一刻,只覺得自己的心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寒冷,讓她軟倒在地上。
  室內的其他人都大吃一驚,忍不住看向淑宜大長公主,不敢置信。
  女眷們過來得快,所以沒看到什麼,但是紀二老爺去接兒子時,可是看到那些闖進來的賊子手起刀落殺人的模樣,十分兇狠,簡直就是一群手上舔血的江洋大盜。不過京城的戶籍管理十分嚴苛,就算是江洋大盜也沒那可能進得城來,只怕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怨不得那些人能如此順利地進來,如入無人之地,原來還有個內賊帶領。
  這一刻,紀二老爺臉色鐵青,怒道:“紀家幾時對不起他了?竟然做下這種事情?”‘
  沒人出聲。
  半晌,淑宜大長公主道,“行了,平安回來就好,都坐著,等明天吧。”
  她的聲音雖然有些年邁,但是卻奇異地安撫了人心,讓室內的人忍不住安靜下來。
  *****
  今夜的雪很大。
  就要進入臘月了,京城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對於宮中值勤的人來說,並不是件好差事。
  天空的雪紛紛揚揚地下,今晚沒有月光,只有宮廊之間陳鋪而去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澤,因今日是太子百日,宮裡到處張燈結綵,喜慶的氣氛將冬夜的寒冷驅除幾分。
  紀凜迎著風雪,在周圍巡視了一圈,算是完成了他今天的任務。由於太子百日,今日宮中大宴,他也跟著忙碌,今晚不可能回府了,只能在宮裡留宿。
  迎著風雪,紀凜回到宮裡的值班房,發現伺候茶水的內侍並不在,等他推門進去,卻見房裡坐著一個人。
  那人正坐在桌前喝茶,看到他回來,抬頭朝他微笑,笑容看似溫和,卻蘊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張俊逸的臉龐在燈火中明明滅滅。
  “夜深了,三駙馬不去歇息在此有何貴幹?”紀凜笑問道,一雙清潤的眸子因為笑意變得瀲灩起來,如若那枝頭絢麗的杏花。
  郭鴻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站起身來,和站在門口的青年對望。
  他將對面的青年上下打量,突然笑道:“紀暄和果然是人中龍鳳之姿,實在是教人心動,莫說女子,甚至連男子也對你有那麼幾分情誼。”
  貴族私下豢養孌童之事世人心照不宣,男人們的聚會時,除了叫上風塵女子相伴,還有更多的是叫一些容貌秀美的男童,做盡一些放浪形駭之事,甚至有當眾與孌童行事都有。而紀凜這等長相,如翩翩絕世的如玉佳公子,在貴族之中是極為受歡迎的,但是由郭鴻如此說出來,卻有污辱之意。
  紀凜臉上的神色淡了幾分,一雙眸子變得深邃。
  郭鴻一無所查,或者是他看出來他的神色變化,卻並不覺得素有賢名的鎮國公世子有多可怕,當下笑道:“紀暄和,我們來合作吧。”
  紀凜微微一笑,“合作?我並不覺得這種時候,和一位駙馬有什麼合作的。”
  對他的拒絕,郭鴻並不惱,笑道:“難道你不擔心府裡的祖母和妻兒?”
  紀凜漠然看他,沒有回答。
  郭鴻見狀,繼續道:“我們金吾衛負責禁宮內的守護,一門之外,五軍營隨時可待命,如果,五軍營闖進來護駕,你說會如何?”
  紀凜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問道:“三駙馬之意,是五軍營叛變了?是誰?”
  郭鴻也不瞞他,微笑道:“大皇子和五皇子聯手了。”
  紀凜目光微黯,“他們聯手,如果事成,忠勇侯府幫誰?其他幾位皇子可不會坐以待斃。”
  郭鴻哈哈一笑,擊掌道,“那也得有命才行!你以為五皇子會容他們活著?”
  “所以,事成後,大皇子也不會活下來,是吧?”紀凜說道,“我倒是奇怪,五皇子一個蠢貨,哪裡來的這般自信?難道是你們郭家給的?你們郭家又憑什麼?難道憑的是……北蠻?”
  聽到最後兩個字,郭鴻臉色微變,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他笑起來,“紀暄和,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卻是個蠢的,知道得太多,對你沒益處。”說著,他擊掌。
  啪的一聲脆響,室內出現了幾個穿著禁軍服飾的侍衛。
  紀凜神色微微一變,看向郭鴻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你連皇上的羽林軍也滲透了?”
  “這倒沒有,我可沒這般大的本事。”郭鴻英俊的臉龐上露出笑容,“我不過是讓宮裡的郭妃幫我一個忙罷了。紀暄和,怎麼樣,要不要和我合作?”
  紀凜沒有說話,他凝神傾聽,風雪之中,隱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躁動,臉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這笑容落到郭鴻眼裡,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妖異起來。
  只見他突然旋身暴起,抽出腰間的佩劍,在門邊一個侍衛還未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人乾淨落地斬下了首極。
  溫熱的鮮血噴濺到地上,室內彌漫一股腥濃的味道。
  殺了一人後,容色精緻秀麗的男子手指撫過劍上的血,朝郭鴻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我們之間沒什麼可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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