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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嵐 -【龍拈檀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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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3:56 |顯示全部樓層
心嵐 - 龍拈檀香

想他一介情聖,女人莫不對他服服帖帖,只求他將目光放在她們身上
現下,他的紅粉知己竟為了聽檀香美人所唱的戲曲不惜拋下他!?
本來他對竊取「四香美人」貼身肚兜的賭約興趣缺缺
但她勾起他的興趣了——
咦?她不是那日在杏花雨中遇見、教他怦然心動的女子嗎?
太好了!人說「戲子無情」,而他多情卻無心
他們倆正好是天生一對……

這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男子是以風流聞名京城的龍宇棠?
真慘!生平第一次動心,對象卻是個花花大少
幸好陷入末深,尚來得及收心——
無奈他一直對她格格纏,一雙勾魂眼對她猛放電
現下,他好心收留被戲班子趕出的她,教她的心又陷落一分
但那些進出他府邸的鶯鶯燕燕實在礙眼
唯今之計,就是放出「風聲」說她是他的未婚妻來剷除「異己」
然後,給他一個一輩子難忘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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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4:06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賭 注

  「龍飛風舞」這四名風流才子在鍾靈毓秀的京城裡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共通的特點是俊逸挺拔、卓爾不凡,不僅外貌才學被眾人拿來比較,就連他們自個兒也經常在暗地裡互相較勁。

  這會兒,窮極無聊的四人又聚在一起爭辯究竟誰的「偷香」本領高竿,還一時興起立下賭約,其賭約內容令人拍案叫絕——

  誰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取得一名美人的貼身肚兜作為戰利品,就能贏得「京城第一風流才子」的封號。

  末了,為了提高比賽的難度,更興致勃勃地附加了一條但書——

  取回的肚兜必須有美人的芳名在上頭,而且還得是這美人親筆簽下或親手繡上的才能算數。

  正所謂「才子佳人」,這佳人的人選自然是要國色天香、艷冠群芳,方能激起四位才子的鬥志,而近來名滿京城的「四香美人」完全符合他們的要求。

  傳聞這四位美人不但生得花容月貌、妍姿艷質,身上更因散發令人迷醉的獨特體香而「香名遠播」。因此,他們各自選定一名美人展開這場史無前例的爭奪之戰……

  放蕩不羈的龍宇棠擅長說甜言蜜語,以溫柔多情的形象擄獲眾多女人芳心,偷香目標直指娉婷裊娜、風華絕代的名伶「檀香美人」——檀幽。

  英俊瀟灑的段飛鵬有著狂狷邪佞的性格,紅粉知己多如過江之鯽,偷香目柝直指知書達禮、恬靜溫婉,出身於官家的「蘭香美人」——上官蘭妤。

  狂妄傲慢的風違天不僅美如冠玉,更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素有「鳳劍公子」之稱,偷香目標查指清靈秀麗、伶利慧黠的「沉香美人」——傅月沉。

  器宇軒昂的宗舞 是個尊貴不凡的小王爺,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令人傾慕,偷香目標宜指傳言中宛若雪梅般孤傲淡漠、冷若冰霜的「梅香美人」——梅夕兒。 

  四名風流公子打賭的消息一走漏,上至達官貴族、下至販夫走卒都在等著看這齣戲會以什麼樣的結局收場,而其中難免有人會議論紛紛:

  「難道他們不怕立下如此荒唐的賭約會有損四位美人的名譽?」

  嗯,提出這個愚蠢問題的人恐怕還沒摸清四位公子的底細。這四個花名在外的風流才子向來奉行及時行樂,對他們而言,偷得美人署名的肚兜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遊戲罷了。

  況且,這回的輸贏可是攸關面子問題哪!被他

  們相中的「四香美人」也只能自求多福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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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4: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春光爛漫時節。

  「龍公子……」

  龍宇棠俯首輕啄著懷中人兒紅艷的芳唇柔魅低語:「叫我宇棠。」

  春日融融、乍暖還寒,青蔥翠嫩的綠草,卻已像張氈子似的細細鋪滿了大地。樹梢上原本仍羞澀待展的花苞,也在這暖融的日照下紛紛綻開花瓣。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桃花、杏花的香味,透心沁脾的味道,徐徐環繞著樹影下兩個糾纏得難分難捨的人影。

  女子身上的綾羅綢衫直敞露至胸腹,裙擺也在縫縫之間被掠捲至腰際,露出一雙腴白雪艷的大腿。

  與女婢相偕至京郊與龍宇棠幽會的彩芹夫人,全身嬌軟無力地倚在龍宇棠寬闊結實的胸懷中,欲拒還迎地挺著效人的豐胸,貼著他的大手扭動著,微啟的朱唇隨著覆在她胸上的大掌極具挑逗性的揉捻摩挲而逸出串串嬌吟。

  「棠……別在這裡。」

  彩芹夫人勉強睜開已朦朧迷醉的眼,有些不安地左顧右看。「我怕……這裡隨時都會有人經過,萬一被別人看見了……」

  「噓。」龍宇棠安撫地啄吻她的芳頰,「別想那些掃興的事,此刻我的眼中只有你。」

  「可是如果被熟人撞見了,我們……」她是很想全心全意地享受他的熱情,可是在這遊人四處來去的郊外,總讓她忐忑不安,無法盡興地與他纏綿縫縫。

  龍宇棠柔情似水的黑眸閃過一抹邪魅的光芒,薄唇輕揚,笑看著她的不安。

  「別擔心。」他抬起她的臉蛋,在她耳邊呵著熱氣挑逗著。「這地方很隱密的,很少人會走到這麼裡面來,難得今日春光好,有大地為床、藍天為基,你難道不想嘗嘗在這充滿綠野花香的醉人春色裡歡愛纏綿的滋味?」

  彩芹夫人在他低沉誘人的嗓音下,一片芳心蕩漾,全身骨頭都快酥軟了,意亂情迷地攬抱著他的頸項,僅存的一絲理智早已消失無蹤,整個人迷迷茫茫、酥軟欲醉。

  「棠……再過幾天,我家那口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奴家恐怕沒法子常和你碰面了。」她緊擁著他喘息道,沉浸於情欲中的沙啞嗓音歎息中帶著一絲懊惱。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龍宇棠輕嚥著她白嫩的耳珠,雙掌煽誘地揉撫著她曼妙的半裸胴體。「今朝有酒今朝醉,這麼好的春光,可別讓那些不開心的人和事給破壞了。」

  彩芹夫人再也抵擋不住他在她身上燃起的激情,只見她眸光迷醉、朱唇半啟,潮紅的臉蛋冒著細細的香汗,她主動地抬高臀摩箏他結實健壯的身軀,正當兩人已準備好忘情銷魂之際,一道高拔清越的女音陡地自林中某處傳來——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龍宇棠頓時濃眉一蹙。好好一個春日銷魂饗宴,誰家姑娘那麼不識趣,唱這什麼暮秋落索悲曲,現在可是春光瀲盡的好時節哩!呻!

  打算裝作沒聽見,龍字棠繼續俯首吮喝著眼前的高聳酥胸,卻聽得一曲悲腔悲調如絲如縷般又傳了過來——

  「下西風黃葉紛飛,染寒煙衰草萋迷。酒席上斜簽著坐的,蹙愁眉死臨侵地。」 

  啐!愈唱愈不像話了,敢情對方是存心殺風景?

  龍宇棠不悅地抬起頭,在他懷裡的彩芹夫人也驀地身子一僵。 

  「這曲子好熟呀!我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龍宇棠雖然心裡不悅,卻依舊展露出極具魅力的微笑,低柔地道:「別理她,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是如此短暫而珍貴,可別讓不相干的人浪費這美好的時刻。」

  誰知話語剛落,一段更加揉人心腸的曲子幽幽緲緲地回藹在林間,哀婉淒柔的音律隨著春風,緩緩吹送至兩人耳裡——

  「淋漓襟袖啼紅淚,比司馬青衫更濕。伯勞東去燕西飛,未登程先問歸期。雖然眼底人千里,且盡樽前酒一杯。未飲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內成灰……」

  「嗚……」

  龍宇棠忽地聽聞一陣細細的吸鼻聲,低頭一看,只見彩芹夫人眼眶微紅,眸中閃著淚光,一手執帕輕掩朱唇,正低聲啜泣著。

  「怎麼了?怎麼紅著眼眶?」不愧是京城風流四才子之一的龍宇棠,溫柔地擁著佳人間道。

  彩芹夫人抬起眼幽幽地娣向他,哽著聲道:

  「這首曲子是『西廂記』裡,崔鶯鶯和張生送別時的情景,奴家愛死了這齣戲,每回聽到這曲子,心裡頭便會冒上一股酸,感動得想掉眼淚。」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龍宇棠唇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辨的諷笑,女人真是一種既矛盾又可憐的動物,私底下熱衷於一晌貪歡的露水歡情,卻偏又愛看那種生死不渝、愛得死去活來的戲曲;該說她們是表裡不一呢?還是自欺欺人?

  「好啦,別哭了,你一紅眼眶我就心疼。」儘管心裡不以為然,他仍能說出甜死人不償命的柔情話語,俊美的容顏專心致意地憐取著眼前人。

  彩芹夫人俏臉一紅,又是甜蜜又是撒嬌地低垂著頭偎靠向他寬闊的胸膛。

  忽然間,像是想起什麼事情,她驀地睜大眼,抬起頭來望著龍宇棠。

  「糟了!」她掩唇驚叫了聲,臉上的紅潮盡退,反而換上一抹緊張的神色。

  「怎麼了?」龍宇棠的大手仍留戀地撫著她胸前的柔軟。

  「我忘了晌午過後和官爺夫人相約看戲,我該回去準備了!」

  彩芹夫人驚慌地坐直身子,手忙腳亂地穿整衣服。都怪身旁這個男人太有魅力了,害她在這兒與他廝混了那麼久,差點誤了她和官爺夫人約好去看戲的大事。

  「看戲?」龍宇棠一臉的不感興趣,伸手將開始穿整衣衫的彩芹夫人撈回懷裡,並且又拉開她的衣領與她廝磨著。

  好好一個春日歡情饗宴怎可如此草草結束?這可是他忙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得個空,可以喘息一下,想藉著佳人的溫香暖玉犒賞自己一番的縱情時刻,怎麼可以甜頭都還沒嘗夠就要散場了?那豈不是有負他京城風流四才子之一的美名。

  「你別鬧了!」彩芹夫人正色地輕敲他一記。「晌午過後的那場戲可是『玉茗堂』的壓軸好戲,名角兒檀香姑娘掛牌演出西廂記,一票難求,京城裡有多少人擠破頭想看還看不到呢。幸虧我和官爺夫人交情好,她早弄到了票子,這麼難得的機會,我說什麼也不能錯過。」

  「檀香姑娘?這個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龍字棠挑起一道眉,漫不經心地道。

  彩芹夫人噗哧一笑,「也只有你才這麼不將鼎鼎有名的檀香姑娘放在眼裡,這檀姑娘在京城裡可紅著呢!多少王孫貴胄、富紳巨賈巴不得能請她到自個兒府邸唱一曲,就算散盡千金也在所不惜呢!」

  「哦?」龍宇棠不甚感興趣地哼一聲,「不過是個唱戲的,有什麼了不起。」

  「這你就不知道啦!」彩芹夫人的八卦性子一下子全冒了出來,滔滔不絕地道:「檀香姑娘非但生得美,還有一副好嗓子,扮相絕美出塵、風姿綽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戲,無論是唱腔、身段都是一等一的,放眼京城沒人比得上她。」

  微微喘了一口氣,彩芹夫人意興遍飛地繼續說道:「除了『京城第一名伶』的美名之外,她還是咱們京城有名的『四香美人』之一的檀香美人呢!」

  龍宇棠大掌揉撫的動作登時停住。原來是她!

  聽到「檀香美人」這四個字他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檀香這二個字感到耳熟。

  前些日子同為京城風流四才子的其他三位友人閒來無事,竟想了個爭京城第一風流才子頭銜的無聊遊戲,對像便是近年來於京城大大出名的四香美人,而這位檀香美人正是他必須征服的人兒。

  至於遊戲的內容是,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四香美人親筆簽下來或親手繡有其閨名的貼身肚兜,誰就是這京城第一風流才子。

  對於這個遊戲,龍宇棠是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態,並沒真正放在心上。

  對他而言,他並非為了風流而風流,只是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向來是女人主動來招惹他,而他並非柳下惠,也有男人的正常需要,卻又不想給自己戴上婚姻的枷鎖;因此只要不要求承諾,彼此你情我願,他何不盡情享受銷魂蝕骨的濃情歡愛?

  撇了撇性感迷人的薄唇,龍宇棠收回心思,挑逗地朝彩芹夫人眨眨眼,執起她的小手吻了又吻。「只不過是看戲罷了,比得上我重要嗎?」

  差點又被迷得暈陶陶的彩芹夫人趕緊深吸口氣,拚命穩住心神好拒絕眼前這俊逸男子的誘惑。

  她搖了搖頭,「話不能這麼說,今天這場戲是我盼了許久才盼到的,最重要的是,官爺夫人還要幫我引見檀香姑娘呢!一旦和檀香姑娘相熟,往後要請她到家裡唱出戲就大有機會了;能請到她可是件非常有面子的風光事,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誰不這麼盼著!」

  「這樣啊……」龍宇棠漫不經心地應道。

  「棠,我真的不得不走。」彩芹夫人為難地握緊他的手,憂心道:「你不會怪我為了這事撇下你而生我的氣吧?」看戲固然重要,可她也不想因此而讓這個浪漫多情的好情人跑了。

  「怎麼會呢?」龍宇棠綻開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柔聲道:「你既然這麼愛看戲,我怎麼忍心掃你的興,讓你錯過那場戲呢?你只管回去吧!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看一場精采的戲吧!」

  「你不可以因為這樣就不理我喔!」彩芹夫人依依不捨地倚在他懷中叮嚀。

  「我怎麼捨得不理你?」龍宇棠輕撫她的髮絲,狀似至真至誠地執起她的手,在手心印下一吻。「這世上,我最喜歡的女人就是你,不理你我還能理誰?」

  「討厭!你就是這張嘴壞。」嘴裡喀罵著,但她的一顆心可是怦怦亂跳個不停,雙手還雀躍無比地攬緊他哩!

  龍字棠慵懶一笑,慢條斯理地為她拉好衣裳。

  彩芹夫人在他的俊臉上印下一記大大的香吻,

  而後站起身撩起裙擺。「我得走了,記得要想我喔!」

  「我現在就開始想你了哩!」龍宇棠慵懶地躺在青蔥的草地上,一手枕著頭,一手送了一記飛吻為她贈別。

  彩芹夫人紅赧著一張臉,歡欣雀躍地拎著裙擺跑下山坡,與在山坡下等候已久的女婢會合,急急奔回城裡。

  待得人影愈走愈遠後,林子裡逸出一串含帶譏諷的冷冷笑聲。

  龍宇棠淡漠地拭去臉上殘留的胭脂,看著手中的紅艷色彩譏聲嗤笑。「女人就是愛聽甜言蜜語!」

  明知道彼此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風月情纏,卻仍癡愚地喜歡聽這些虛假不真實的情言誓語,任自己沉醉於幻想中的愛情。

  對每個曾倚在他懷中柔柔訴情的女人,他懷疑她們嘴裡說愛他是真的愛嗎?

  在胭脂紅粉堆中打滾多年的他,早已對那縹緲不可信的愛情徹底死心,女人們愛他,不啻是因為他有出色的外表,還須具備堪與比擬的財富、地位,多數女人的愛是有條件的。更何況生於富貴世家,他的婚姻注定得建立在門當戶對、互蒙其利的基石上,愛情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必要存在。

  他緩緩坐起身子,瞇著眼享受樹蔭間篩落的日光,思緒轉而回到方才彩芹夫人談及的檀香姑娘。

  無可否認的,她已勾起了他的興趣,一名唱戲的女伶竟能在京城掀起一股風靡的浪潮,連一向不將其他女子看在眼裡的彩芹夫人也對她讚譽有加,這樣的女子確實是一項頗吸引人的挑戰,對於那三個損友所提議的,被他稱之為無聊的遊戲,他開始有了參與的興趣。

  也許下午那場戲,他應該去看看,弄到一張票子對身為京城四大富紳之一的他並不困難,而且他總得見過這檀香美人長得何等模樣,才能決定這個遊戲是否有參與的價值。

  拔起一根細草銜在嘴邊,他一邊恣意地享受著爛漫春光,一邊沉思著。

  剎那間,方纔那打斷他和彩芹夫人燕好的清越女音再度穿越林間,傳送至他耳裡——

  「笑吟吟一處來,哭啼啼獨自歸。歸家若到羅幃裡,昨宵個繡裳香暖留春住,今夜個翠被生寒有夢知。留戀你應天計,見據鞍上馬,閹不住淚眼愁眉。」

  嗟,還唱!都把他精心安排的浪漫春日情事給唱吹了還不夠嗎?敢情這姑娘也是個戲癡?

  龍字棠不悅地蹙起劍眉,抽掉嘴邊嚼著的草,站起身往聲音的來源處走去,沒好氣地撥開眼前那叢盛綻杏花的枝栩!想瞧瞧到底是哪個女人閒著沒事做,在這邊吊嗓唱曲壞人好事!

  絲絲縷縷的金黃暖陽自碧澄的藍天流灑而下,杏花如雨隨風飄飛,漫揚的花瓣使他忍不住瞇細眼,就在他伸手撥開眼前的花瓣時,在一片花雨問,他看到一張遠比杏花的嬌姿還更勝萬倍的絕麗容顏。

  甜甜暖融的春意,在蕩著花香的空氣裡悠悠飄浮、四處流瀉,直撲他的鼻間,如潮水般綿綿不絕竄進他的心房,蕩起一波波漣漪。

  花叢後,有一名揚睫凝望漫天花雨的女子,她唇邊噙著一抹淡笑,手拈蓮花指,纖腰微傾地亭亭立於春陽之中。自那粉色的唇瓣間輕輕流逸出串串詩曲,激起他體內某種陌生的情緒,轉眼間波濤迭起,。像浪潮般一陣陣湧向他。

  沒有緣由,無法解釋且不可名狀,此刻,他竟恍惚的以為,那早就不可能存在他身上的情愫,在眼前這張屬於春光的清靈容顏下,彷彿正悄悄地抽芽生長。

  徐風吹動了她的衣袂裙擺,翻捲成一朵朵花瓣似的層層粉浪,飄忽中,落花似雪紛飛,朝她撲面而去,在那一片粉白桃紅的花絮中,他已分不清她究竟是人還是花,抑或,她只是他眼前的一抹幻影,在春日之中漫遊的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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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彷彿靜止不動,龍宇棠眼裡只剩下眼前如花似夢般的清靈佳人。

  他不自覺地向她靠近,悸動的眸光滑過她的眼,劃過她的眉,停駐在她那張淡雪色的嬌容上,他的指尖像自有意識般地撫上她如花瓣般柔軟的粉色唇瓣略微冰涼 且粗糙的感觸,今檀幽陡地中斷吟唱的聲音。她錯愕地垂眼,看著不知是何時輕擱在她唇上的修長手指,定眼細瞧;才發現那竟是一隻屬於男人的手!

  她急急旋身,恰好迎上龍宇棠專注的凝視,毫無防備地跌進那二泓醉人的深潭中。

  龍宇棠無聲地望著她那雙清澄大眼裡的震愕,停留在她唇上的手卻像著了迷似的,怎麼也離不開她的芳唇,反而一再流連其上,細細品味感觸著它的柔馥軟嫩,彷彿想借此汲取屬於這芳唇的每一寸芬芳。

  趁著晴光激灩,特地找了一處不妨礙他人安寧的地方吊嗓練曲的檀幽,忽被這名從花叢間走出來的男子給嚇呆了。

  男子身著一襲銀白錦織長袍,腰繫王帶環扣,春陽照亮了他俊美如魅的面龐,只見他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目,隱隱進射出精炯光芒直瞅住她。

  春風吹拂上他的臉龐,揚起他垂落兩肩的髮絲,益發彰顯出他的俊美貴氣,彷彿是從古畫裡走出來的翩翩佳公子。

  檀幽不禁看傻了,全然忘了他還將他的指尖擱在她唇上的事。

  不可思議的熱力自他的指尖竄入她的唇,悄悄流瀉至她的心坎裡,一點一滴的,熨暖煨熱了她的心房,進而傳至全身每一寸肌膚。

  檀幽出自本能地握住他的指尖,那引得她全身發燙的熱源,令她想起西廂記裡,崔鶯鶯和張生的初次幽會。

  龍宇棠趁勢以自己的大掌緩緩包握住她的,纏綿細膩地與她交指而握,徐緩地將她拉近自己,更加看清她的容顏並深深嗅聞到自她身上傳來的絲絲縷縷、似有還無的淡雅檀香味。

  檀香?龍字棠微微怔愣了下,腦海裡忽地掠過一個想法,卻只是一閃而逝。

  猶帶清冷的春風拂開了龍宇棠的髮絲,晴光將他那張迷惑了京城裡無數女人的無儔俊顏映照得一清二楚,檀幽的神智同時也被吹醒,讓她自那雙誘她陷入其中的墨瞳中掙脫出來。

  她飛快地格開他的手,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無法置信地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失去她纖手的掌心空空蕩蕩的,一股若有所失的感覺令龍宇棠直想再將她的柔荑抓回手裡,但當他正準備付諸行動時,她卻瞠大了微帶茫然的眼朝他搖首,在他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時,她忽地轉身朝山坡的另一邊飛奔而去。

  望著她離去的纖影,龍宇棠硬生生地止住自己莫名其妙想追去的腳步。

  真是見鬼了!他竟然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產生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心動感覺!

  他喘息地撫著胸口,閉上眼,慢慢平復胸口那異常躁動的心跳,半晌後,他又回復成原來那個瀟灑俊逸的風流男子。

  伸手接住一片飛墜的淡粉色花瓣,他忍不住在心底惋惜。

  唉!方才真該向那位姑娘請教芳名,也許她願意和他來一段春日韻事,那樣美麗柔婉的女子該會是個最動人、讓人迷醉的好情人吧!

  微風吹拂中,他彷彿又聽到那些曾經自她口中吟唱出來的詩曲,風流如他,怎麼也沒相心到在這築然的春光下,一個女子的回眸和她美麗的旋身,已悄悄地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不可磨滅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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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頭晃蕩了一個上午的龍字棠,於晌午時分方回到位在京城的龍家大宅。

  甫進門,便看到他那難得跨出佛堂的親娘與這陣子老往外頭跑得不見蹤影的妹子,母女倆打扮得端淑美麗,眉眼帶笑,親熱地手挽著手正準備出門去。

  「娘,璦君,你們要上哪兒去?晌午都過了,現在逛街不嫌太晚了嗎?」龍宇棠語帶嘲謔地打趣道。

  「去!誰跟你說我們要去逛街來著?」龍璦君微帶嬌嗔地睨了他一眼,「怎麼了?風流大哥,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敢情今兒個京城裡你的那些『紅粉知己』沒有人有空陪你?瞧你,好像一隻沒偷到腥的餓貓。」

  龍璦君立刻還以一記回馬槍,快、狠、準的戳中龍宇棠的要害,讓他一張俊臉頓時黑了一半。

  「你這張嘴還是這麼利,當心將來找不到婆家。」

  龍宇棠沒好氣的回了句。他這寶貝妹子就愛和他抬槓,一天不損他一回是絕不會罷休的,偏偏今天又給她說中了,接連數天,他陸陸續續約了其他紅粉知己想好好溫存一番,誰知她們一個個竟然都說沒空,一問之下,才知原來又是為了看戲。

  怎麼?敢情京城裡所有人都成了戲癡不成?那玉茗堂只不過養了個名角兒檀香姑娘,就能讓所有人趨之若騖?

  龍璦君沒空理會他頗為鬱悶的表情,呢著嘴揚起下顎驕傲地開口:「我懶得和你抬槓,我和娘要趕著去看戲;你別擋住我們。」

  又是看戲,龍宇棠頭痛萬分地撫著額,將視線移至母親梁氏身上。

  「娘,你什麼時候也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樣,喜歡聽戲、看戲了?」娘不是一向愛清靜,閒來沒事便窩在佛堂裡唸唸佛經嗎?

  梁氏朝兒子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兒子呀,娘沒跟你提過,其實娘最喜歡看戲了,只不過自從你爹死了以後,就再也沒人可以陪我去看戲,加上戲園裡又沒有出 色的唱角兒,娘這才收了心;誰知道前些日子陪周老夫人到玉茗堂聽了幾出戲,娘好像又回到從前和你爹一同看戲的情景,那個檀香姑娘唱得真是,好呀!把你娘一 顆死寂已久的心都唱活了哪!」梁氏愈說愈興奮,風韻猶存的臉蛋光彩煥發,雙眼還閃著雀躍的光輝。

  「檀香姑娘?又是她!」龍宇棠挑眉咧嘴道:「怎麼突然之間一個沒沒無聞的唱戲女倫比我還受歡迎?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這個女人的鋒頭比他還健,魅力無遠弗屆,竟然男女通吃!

  「什麼沒沒無聞!你這只井底之蛙。」龍璦君忍不住又損了他一句。「你不是和你那三個狐群狗黨聚在一起聊一些沒有營養的風流事,便是和外頭那些鶯鶯燕燕 糾纏,一點氣質都沒有,哪裡會曉得唱作俱佳、一鳴驚人的戲劇奇葩檀香姑娘?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京城第一名伶,大哥你還真是孤陋寡聞!」

  一邊說著,她還嘖嘖有聲地皺眉撒嘴,一臉輕視鄙夷的模樣。

  她一向最看不慣自己大哥的風流行徑,一逮著機會,總要苛損他一番。

  「璦君,別這麼說你哥哥,是娘不好,娘教子不嚴,才會讓他這麼風流成性,四處糟蹋女人。」梁氏煞有其事的掩著老臉哀聲長歎,一邊說著,還執起繡帕輕拭著眼眶。「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一定會怪我這個做娘的沒盡好本分,才會養出個放蕩兒子。」

  又來了!龍宇棠翻了個白眼,一掌沉重地按在自己的額頭上。 

  這一老一小的兩個女人簡直是他的剋星,一逮著機會便在他面前唱雙簧,非把他說得十惡不赦,狼狽不堪才肯罷休。

  「娘,這又不關你的事。」

  果不其然,龍璦君又開口接了下去。

  「我和大哥同樣都是你生養的,怎麼我就沒他那種缺德性子!」她一臉不以為然地哼聲道:「依我看哪,是他自個兒愛造孽,怪不得別人。」

  「唉!」梁氏又大歎了一口氣,「璦君,其實你也不能對你大哥太過苛求,起碼他沒將龍家的祖業搞垮,還經營得有聲有色;好歹他也是咱們京城裡首屈一指的印染織造師,龍家的『染坊』和『錦織坊』能有如今規模,你大哥實在是功不可沒。」

  「哼!那是他惟一的優點,只可惜瑜不掩瑕。」

  「那也只好讓他勉強將功補過噦!」梁氏長吁道。

  「夠了!」龍宇棠低喊了聲,一邊陰森地將十指扳得喀喀作響。

  這兩人簡直沒把他這個龍家男主人放在眼裡,逕自一搭一唱說得好不痛快!他這些天已經夠悶、夠無趣的了,回到家裡還得讓自己的娘親和妹子數落消遣一番,真是嘔!

  梁氏趕緊堆上一臉笑,「別氣、別氣,你不愛聽實話,娘不說就是。璦君,咱們該出門了,再不走只怕趕不上開場戲了。」

  梁氏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拉著揚高下巴與龍字棠瞠目相對的龍璦君急急往外走去。

  她這兒子發起火來可是挺嚇人的,還是不要玩得太過火。

  母女倆剛準備跨出門檻時,一聲低喝忽地自身後響起——

  「慢著!」龍宇棠大跨步走向前,擋住她們的去路。

  「去看戲是吧?」一掃鬱悶地露出格外令人心動的俊美笑顏,他問道。

  梁氏頓時愣了半晌,怎麼她這兒子變臉變得這麼快?瞧他臉上的笑容好看得不像話,溫柔得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是、是呀!檀香姑娘掛牌唱西廂記,錯過就可惜了!」梁氏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兒子呀,勞煩你讓個路,再不走,咱們真會來不及的。」

  「別急,我和你們一道去。」龍宇棠緩緩笑道,隨即轉頭對一旁的僮僕吩咐道:「叫老劉備好馬車,我要陪老夫人到玉茗堂看戲。」

  梁氏與龍璦君母女倆登時愣住,兩雙眼睛同時睜得大大的,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璦君,我沒聽錯吧?你大哥要陪我們去看戲?」

  龍璦君很快地回過神來,隨即瞇起雙眸,若有所思地看著龍宇棠。

  「大哥,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她才不相信這個風流好色的大哥會有這麼好的興致陪她們看戲,這裡頭一定有鬼。

  「我哪有打什麼主意。」龍宇棠一派優閒地說:

  「我只不過是遵從你的教訓,想讓自己好好培養一些氣質、接受薰陶,難道這不好嗎?」

  「鬼才相信你的話。」她太瞭解自己的大哥了,一有空閒,他寧願和他那一堆紅粉知己消磨時間,看戲一向被他視為女人的無聊玩意兒,只會浪費時間,他是不屑為之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在一瞬間忽然轉了性?莫非……

  「大哥,你可別打檀香姑娘的主意。」想也沒想的,她便衝口而出:「她可不是你能摘的花兒。」

  真不愧是他的妹子,竟將他心裡想的猜得分毫不差。不過,他可不是傻子,萬萬不會承認她說中了自己的心思。

  至於她最後那一句話,他實在覺得有待商榷。

  放眼京城,還沒有他採不到的花兒,管她是什麼京城第一名伶,還是什麼檀香美人,遇到他這個京城風流才子,還不輕易手到擒來?

  雖然他無意爭京城第一風流公於的頭銜,可若能摘下這朵名花,倒也是人間一大樂事;畢竟富有挑戰性的遊戲,玩起來才有意思,不是嗎?

  「璦君,宇棠,你們兄妹倆在打什麼啞謎?不能摘的花兒……這是什麼意思呀?」梁氏一頭霧水地看著怒睜雙眼、一臉敵意的龍璦君,再看向一副瀟灑自適、優間從容的龍宇棠。

  「沒什麼,娘,咱們看戲去吧,我可不想害你錯過這場戲。」

  龍宇棠扶著梁氏的手肘跨過門檻,往已等在龍府大門前的豪華馬車走去,假裝沒看到正以殺人似的目光盯著他看的龍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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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4: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龍家的馬車停在午後的京城大街上,一幢精緻堂皇、門庭若市的大房子前。

  玉茗堂,京城裡最富盛名、首屈一指的戲園子,能在這裡掛名演出的,皆是梨園中數一數二的名角兒。

  自從檀香姑娘開始掛牌演出後,玉茗堂的生意和聲名更加如日中天,每回推出新戲碼,幾乎場場爆滿,上至王孫貴胄、下至販夫走卒,莫不慕名而來,成為她最忠實的戲迷。

  龍宇棠剛下馬車,便被眼前大排長龍的人群給震愣住。

  放眼望去,原本該是熱鬧非凡、買賣活絡的大街兩旁,此刻卻是一片沉寂蕭索;只見那些平時擺著各式各樣的古玩、瓷器、字畫、胭脂墜飾等等的攤子,竟收得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個小販,沒啥精神地吆喝著。

  敢情這街上的人全都跑來排隊了?這也太誇張了吧!

  跟在他身後的龍璦君,見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忍不住送給他一抹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涼涼諷笑。

  「看到了沒,『萬人空巷』指的便是這種情形,全京城裡的人,就連一般的市井小民都懂得欣賞檀香姑娘的才華,只有你這花心大草包不識貨!」

  「這些人全都是為她而來的?」龍宇棠慵懶地挑高眉,撫著下頷問道,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樣。

  「別懷疑,只要是檀香姑娘掛牌演出的戲碼,就會造成這種萬人空巷的奇特景象。」懶懶地回了他一句,龍璦君沒再看他一眼,逕自扶著梁氏走向王茗堂敞開的大門。

  門前看場的小廝們,一見梁氏便急忙迎上前來,熱絡地招呼著:

  「老夫人、龍小姐裡邊請,貴府預訂的座位小的已經給您準備好了……唷,龍少爺,真是稀客,難得大駕光臨,裡邊請、裡邊請。」小廝眼尾餘光瞥見龍宇棠,趕緊又躬身哈腰地呼喝一番。

  三人在小廝的帶領下穿過前庭,來到可容納數百人,建構寬廣宏偉、富麗堂皇的戲台大廳。

  龍宇棠愣了半晌,眼前的景象用冠蓋雲集、人聲鼎沸猶不足以形容,沒想到區區一個唱戲女全竟然能讓全京城的人風靡至斯!

  以前雖曾聽人提起過,但因為他對看戲這京城時下流行的休閒玩意兒並不感興趣,所以總是聽聽就算了,從沒放在心上過,當然也就沒去留意這四香美人之一的檀香美人,還是京城裡大大有名的女全、玉茗堂的台柱。

  仔細想想,他那三個損友好像也曾跟他略略介紹過她的來歷,只不過當時他對那個爭京城第一風流才子的遊戲並不熱衷,所以也就將有關於她的事情全當耳邊風了。

  沒想到這女人紅得發紫,鋒頭還勝過他這個身兼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豪與風流四才子之一的印染織造師!

  原本對他百依百順、將他擺在第一位的紅粉知己們竟然為了看她的戲而將他晾在一旁。

  他,堂堂一個腰纏萬貫、風流瀟灑、才華洋溢的翩翩美公子,竟然比不上一個唱戲的女伶?

  驀地,他緩緩勾起一抹飽含興味的邪魅笑痕,眼中的瞳光突然變得幽沉,深邃中閃爍著狩獵的光芒。

  很好,這檀香美人完全引起了他的興趣,她會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挑戰,而他向來喜歡挑戰,從這一刻起,她就是他尋芳錄上的頭號狩獵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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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茗堂戲廳後台,檀幽放下手中的彩筆,靜靜端詳菱花鏡中的美人。

  吊梢風眼,胭脂腓紅連綿腮邊,粉艷逼人的麗顏扮演的是人前的檀香姑娘、京城第一名伶。然而此時,她對這個扮演已久的角色卻產生一股陌生的感覺。

  檀香姑娘這個面具帶久了,她幾乎要忘記自己原來的模樣了,沒人知道卸掉妝彩後的檀幽,眾人眼裡看到的、心裡想看的是檀香,而不是檀幽!

  不知怎地,今兒個她竟對此感到煩膩、倦乏.

  「真傻!」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粉墨登場後,她扮演的又是另一個角色,是檀香還是檀幽又有什麼分別。

  今兒個唱西廂記,她扮演的是崔鶯鶯,一個勇於追求愛情婚姻的自由,實現了自主婚姻之理想的奇女子。

  崔鶯鶯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內心嚮往的愛情與良人,然而,若沒有張生愛得癡情熱烈,這段情終究只會是一場鏡花水月吧!

  驀地,她腦海裡緩緩浮現那夜出現在她夢裡的一幕景象。

  透過鏡子,她彷彿看見了前些日子於京城郊外,在漫天杏花雨中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

  那名曾將指尖停留在她唇間的男子,莫名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未曾開啟的情扉,更讓她頭一次生起同崔鶯鶯一樣「蘭閨久寂寞,無事度芳春」的感慨。

  然,男子的俊挺出色、華麗高貴的穿著,明白地顯示了他非富即貴的家世,那樣的階級是她無法碰觸的,縱使她是紅遍京城、眾人讚歎迷戀的檀香美人,她依然只是個戲子。

  戲曲藝人原為下九流,登不上大雅之堂,什麼情呀愛的,她根本就不該妄想,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孱贏病弱的幼弟需要照顧。

  不管他是誰,她都必須將他忘懷,必須擱下她心中藏有的情思,因為她根本沒有資格去想念他。 

  唉!就讓那日的邂逅變成春天裡一場美麗的夢境吧! 

  檀幽在心底無聲地歎息,剛站起身,戲園的管事了昂便匆匆奔了進來。

  「準備好啦?該上場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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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台上,大紅布幔緩緩拉開,一時噴吶管弦絲竹齊響,坐無虛席的戲台下邊,眾人靜靜專注地等待著。

  檀幽在眾人的注目下,姿態娉婷裊娜地出場,她往場中緩緩輕頓,雲手回眸,台下登時響起一片鼓掌聲。  

  坐在前排居中位置的龍宇棠,旅長健碩的體魄懶懶地舒展著,俊臉似笑非笑,一雙深邃黑瞳目光如炬地直瞅著台上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艷麗佳人,忍不住在心裡暗讚了聲,好個京城第一名伶!

  除了甜潤的嗓音、美奐出塵的扮相、綽約的風姿,台上的俏人兒還有一樣教其他女人既羨又爐的天生麗質——嫵媚。

  雖然鮮少看戲,但他生認鑒賞的眼光不差。

  旦若不媚非良才也,而她媚而不俗更是上上之選,求之而不可得,莫怪乎會紅透京城。

  就不知卸去妝彩後的她會是怎生模樣,是否依然如戲台上這般迷人?

  檀幽手拈花枝、黛眉微顰,含愁的瞳眸眺向戲台下,藉以傳達劇中人崔鶯鶯情思暗湧卻又無處排遣的惆悵。

  驀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冷不防地竄進她眼底——

  是他!那在杏花林中與她相遇,並夜夜出現在她夢裡的男子!

  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再見到他,原本她早已打算將那只有一面之緣的男子深埋在心底偷偷想念,可為什麼偏又在這個時候讓她再次遇見他?

  枰然顫動的心跳,差點讓她亂了方寸,她強按捺住急遽的心跳,悄然垂首斂眸,動作雖是慢條斯理,其實腦子裡卻是一片激亂迷茫。

  檀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這場戲給唱完的,當她定下心神時,才發現自己正端坐在後台,怔怔地望著鏡子發呆。

  忽地,一道興奮急促的細嫩嗓音自她耳邊響起,震醒她的意識。

  「檀香姐,你瞧見沒?那個京城大名鼎鼎的龍家大少來看我們的戲耶!」

  飾演紅娘的李玉環笑開一張濃妝艷抹的俏臉,興奮地喳呼著。

  檀幽回眸朝她淡笑了下,「哪位是龍家大少?我認識嗎?」她方才眼裡看見的全是那杏花雨中向她走來的男子,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哎呀,檀香姐,你好土喲,整個京城就那麼一個龍家大少,還會是哪個?這麼紅的人你竟然不知道!」李玉環聽了忍不住驚聲怪叫。

  檀幽仍是一臉迷茫不知的模樣。

  李玉環乾脆發揮出她三姑六婆的本性:「這龍家公子可是京城裡首屈一指的印染織造師呢!龍家經營的染坊及錦織坊規模龐大、品質精良,所生產的布料、織品 可是京城裡王孫貴胄們的最愛呢,不過,這些都只是錦上添花罷了,最最讓人迷戀的是龍家大少自身那無與倫比、瀟灑俊逸的翩翩迷人風采。」

  說著,李玉環雙眸陡地綻放出夢幻般的光芒,一臉嚮往沉醉的癡迷神情。

  「他風流瀟灑、溫柔多情,擄獲了許多女人的心,京城裡數不清有多少貴婦名嬡全都臣服在他腳下,

  只求和他來一段露水春情……」

  「停停停!」檀幽頭痛地撫著額,「你說的可是那位風流不羈、浪蕩成性的大色貓龍宇棠?」

  李玉環忙不迭地點頭,「就是他,今天他坐在台下,用那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眸盯著我看時,我只覺得心神欲醉、全身都酥軟了,只要他肯對我勾一勾手指頭,我一定願意成為他眾多情人中的一個!」

  「那種風流成性、放蕩不羈的男人有什麼好?」檀幽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白眼,雖然她沒見過龍宇棠,但每回在城裡貴夫人們設宴邀她唱曲的集會裡,她總免不了聽進一大堆關於他的風流事跡,對這龍宇棠不只沒啥好感,更可說是深惡痛絕。

  「檀香姐,這你就不懂啦!」李玉環不改癡迷沉醉的表情,接著又道:「像我們這種沒啥地位、拋頭露面以賣藝為生的戲子,將來也只能隨便找個販夫走卒平平 凡凡過一生,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自己有一段美好回憶?畢竟像張生和崔鶯鶯這樣結局圓滿的愛情,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李玉環這話讓檀幽登時啞然怔忡。

  玉環說得一點也沒錯,她曾經相信真愛是存在的、值得等待的,春去秋來,等候良人的心情她自己最是知道,可她的願望與憧憬在一次次看清這繁華卻無情的世俗之後,渴求真愛的心跟著淡去、沉寂了。

  然而,在遇見杏花林中的男子後,她才知道自己仍然懷著一絲絲的希望,她忍不住奢盼他就是她等待中的良人,能圓她心底最深處的渴求。

  可是,就算他是她在等待的良人又怎麼樣?玉環的一席話驚醒夢中人,世俗男子有誰會娶一個戲子為妻、真心相待?更何況看似尊貴不凡的他。

  戲台上搬演的生死相隨、矢志不渝的動人愛情,終究只是戲罷了,誰會傻得相信?恐怕也只有她了。

  檀幽心情落寞地卸著妝,再也聽不進李玉環在她身旁兀自嘰嘰喳喳地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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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卸好妝,換下一身戲服,檀幽正準備走出後台,回到玉茗堂後的梨香園時,只見管理她們這群梨園姑娘的胡嬤嬤興匆匆地跑了進來,攔住她的去路。

  「檀香,先別走,咱們玉茗堂來了一位貴客,指名要見你呢!」胡嬤嬤一臉喜孜孜,樂得合不攏嘴地道。

  檀幽意興索然地輕斂眼睫,「胡嬤嬤,我覺得很累,今天不想見什麼貴客。」

  每回胡嬤嬤要她見的人不外乎是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名流富紳,而那些人見她的目的與意圖她心裡可清楚得很。

  以往,她總會去亮個相,虛與委蛇一番,但今天,她實在沒那個心情。

  胡嬤嬤的笑臉驟然凝住,但仍不死心地鼓動如簧之舌:「檀香呀,這位貴客可不比以往的那些人,龍公子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人家難得來聽戲,還特地來捧你的場,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去露個臉、打聲招呼吧!」

  「胡嬤嬤,我今天真的沒心情,麻煩你替我回絕龍公子吧!」一聽到是那個風流放蕩、情人滿京城的龍宇棠,她的心情更壞了。

  「什麼時候讓你見個貴客,還要看你心情好不好呀!」胡嬤嬤倏地變臉,雙眼凌厲苛刻地瞪著檀幽.

  「你現在紅了就跟我拿喬是吧!別忘了當初是誰好心收留你們姐弟倆,還有,光是醫治你弟弟就花掉我不少錢,現在只不過要你見個人,你就跟我推三阻四的,這像話嗎?」

  檀幽的心頭倏然抽緊,沉默地低下頭。

  「我警告你,別在我面前扮高貴、裝優雅,你只不過是個落魄的富家千金,識時務的就給我認清現實,這龍公子你非見不可!」

  胡嬤嬤犀利苛薄的言語像利刺般扎痛了她的心,她咬著唇,隱忍住心頭的酸意與眼眶中的淚意,終究屈服於殘酷的現實。

  「我去見他就是了,胡嬤嬤,請你帶路。」

  胡嬤嬤這才滿意地鬆開抿緊的唇,「總算你還懂得識時務,跟我來吧!」

  說畢,她轉過身,扭著肥大的臀在前頭帶路。

  檀幽始終低垂著頭,跟在胡嬤嬤身後,來到玉茗堂專門招待貴客的偏堂花廳。

  一進門,胡嬤嬤隨即咧開朱紅大嘴,笑吟吟地拉開嗓子道:「龍公子,讓您久等了,奴家把檀香帶來了。」

  說著,一雙肥手忙將檀幽纖細的身子往站在几案前欣賞著牆上字畫的龍宇棠身旁推。

  龍宇棠徐徐轉過身來,看見眼前一身杏黃絲裳、纖麗娉婷的俏人兒,讓他的黑眸微微一亮,只可惜對方低垂著頭,無法讓他飽覽芳顏。

  他斜睨了胡嬤嬤一眼,拋給她一記暗示的笑眼,胡嬤嬤立即會意地點點頭,知情識趣的彎身福禮。

  「龍公子,您和檀香慢慢聊吧,奴家先告退了。」

  待胡嬤嬤走後,龍宇棠正想伸手勾起檀幽低垂的小臉時,檀幽卻已先他一步,忿忿地抬起頭怒瞪著他。

  兩人眼神交會之際,龍宇棠完全睜亮了眼,整個人硬生生的愣住。

  怎麼會是她?

  杏花雨中的回憶如浪潮般洶湧地撞進他的腦海,這張在他夢裡糾擾多時,卻被他刻意壓抑忽視的俏麗容顏,此刻竟如夢似幻的近在眼前。

  驀地,沉睡於心扉深處,他以為早巳不存在的幽幽情思一一被挑起,原該被他忘卻的絲絲悸動,就像春風般,緩慢而又輕柔地重新拂過他心房的每一處。

  「你……」他有些不敢買信地朝她伸出手,以指尖輕觸她那微涼的唇瓣,撫著那片在他記憶中,曾和他的指尖溫柔纏綿的瑰唇。

  檀幽一動也不敢動地望著眼前的男子,他的指尖所帶來的回憶令她忘卻了身處何地,也忘卻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她初始滿心的不甘和心酸。

  怎麼會是他?

  為什麼她所等待的、芳心暗暗思念的男子竟會是京城花名在外的風流公子哥兒?

  在他的眼眸、指尖裡,似乎同她一樣,還記得那春日花叢間的一切,可他不該是風流不羈的龍家大少,不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那種深情地與愛人執手相偕,會對鴛盟信誓不移的專情男子,就像崔鶯鶯的張生一般。

  不該是這樣的……檀幽怔忡地與他相對凝視,胸口傳來一陣陣隱隱的撕疼,她的夢竟醒得如此之快。

  然而,縱使如此,為什麼對他心動的感覺依然存在?

  龍字棠不著痕跡地平復身前如杏花般柔嫩鮮妍的麗人兒所帶給他的衝擊。

  他萬萬沒料想到林中偶遇的女子便是讓京城裡男男女女都迷戀癡狂的戲曲名伶檀香美人。

  驚愕過後,浮上心頭的是一股無法遏抑的欣喜和興奮。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既然檀香姑娘就是那日在杏花林中教他縈迴難忘的女子,那麼他決定參與遊戲的興致就更加高昂了。

  能贏得如此絕麗佳人的心,有她伴隨身側,該是人間多麼美好的一大樂事啊!

  管他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動代表著什麼,他決定將之拋到腦後,他一向是看到想要的便伸手去取,更何況她是第一個讓他主動想追求的女子。

  思及此,他徐徐揚起一抹勾人心魂的魅惑笑容,含情的黑眸逗著她的水眸,放在她唇上的手蠱惑似的輕輕摩挲著她柔嫩的唇瓣。

  龍宇棠帶繭的指尖讓檀幽恍惚怔然的思緒驀然中斷,她那顆原本不知該如何是好、迷茫惶惑的心,在揚睫看見他幽邃魅惑的眼瞳那一剎那,迅即明確地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她飛快地拍開他的手,往後退開一段距離,眼中寫滿了防備。

  龍宇棠對她的改變有些反應不過來,頗為錯愕地瞅著她的眼。

  這女人怎麼突然變了臉,方纔她看著他時,還帶著依戀的眼神,怎麼一眨眼間,她就變成了個清冷肅凜的冰霜美人?

  他不信邪地向前逼進一步,一縷幽幽淡淡的檀香味瞬即竄進他的鼻翼,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噙著淡笑逸出低醇柔魅的嗓音:

  「沒想到你就是檀香姑娘。檀香只是你的別名吧?因為你身上有著這樣一股味兒。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

  他的聲音低柔似醉,彷彿能魅感人心似的,讓人忍不住想順從他的一切要求。

  「檀……幽……」

  檀幽失神了半晌,猛然一回神,這才發覺自己竟在他蠱惑人心的嗓音下,不知不覺地洩露出這至令仍無人知曉的閨名。

  「檀幽……」龍宇棠玩味似的輕吟她的名。「很美的名字,和你給人的感覺非常相稱。」

  「龍公子既已見過檀香,請恕檀香還有事,無法相陪。」她欽下眼睫,矜淡地表明態度,跟著一旋身準備離開。

  龍宇棠見狀,劍眉陡地挑高,迅速移動身軀擋住她的去路。

  「為什麼要躲著我?那日在杏花林中遇見你之後,我沒有一刻不惦著你。」

  這話一點也不假,自那日起,他的夢中開始纏繞著她的身影,每回夢醒後,心頭總有一股懊惱、失落的感覺,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是陌生的,他惟一清楚明白的是,自己對她的渴望遠勝過其他女子。

  「你對我難道沒有同樣的感覺?這些日子以來你可曾想過我?」他朝她緩緩踱去,邊問邊看著她那避他如蛇蠍的模樣。

  「沒有!我從沒有想過你。」檀幽偏過頭,馬上又將兩人的距離拉得遠遠的。

  龍宇棠眼裡迅速掠過一抹失望,霎時,他迫切地想知道,真的只有他一廂情願地惦記著那段偶然的邂逅嗎?他不相信她對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

  只見他身形忽地一閃,橫擋在她面前,再次截住她的去路,一手輕勾起她的下頷,柔聲地在她耳邊問:「你當真沒想過我?」

  對於龍宇棠倏然欺近的臉龐,檀幽急急地倒抽了口氣,惟恐胸臆間那顆因他而跳得飛快的心,怦怦作響的聲音會傳進他的耳裡。

  她下意識地忙別過頭,但他卻抬手勾回她的小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被他那雙深幽的眼眸緊緊盯視著,這麼近距離和他的容顏相對的檀幽,心神霎時恍恍惚惚的,一雙翦水秋眸忘情地徘徊在他那張完美的俊容上,下一瞬間,不受控制的紅霞隨即紛紛撲上她的面頰,幾乎就在他的眸光下,忘卻了她所有的顧忌和決定。

  俊逸的容顏、款款的柔情,她的心早已動盪得無法平靜。

  看著她那瑰麗似霞的麗顏,龍宇棠緩緩勾起一抹笑意,她臉上的紅暈已說明了一切,他忍不住將唇湊近她唇邊,淺淺笑道:「你這個愛撒謊的小騙子。」

  他低沉的嗓音、柔膩的語調,令她止不住那股自心底飛昇而起的莫名悸顫,彷彿又帶她回到那一片漫天飛舞的杏花林中,她聽見自己飛馳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地急急鼓動著,牽引她向他靠得更近,而他那雙漆黑的眼眸,就像一圈急轉的漩渦,直將她捲進不知名的深處。

  當龍宇棠傾身靠近她的唇時,她的臉龐霎時變得艷紅,旋即不假思索地用力推開他。

  檀幽喘息地退至一旁,不敢再直視他那雙誘人的眼,但龍宇棠也不放棄地緊跟著她,並伸出雙臂將她困在懷中。

  「人值殘春蒲邵東,門掩重關簫寺中;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無語怨東風。這曲子寫的雖是崔鶯鶯,卻隱含著屬於你的寂寞與惆悵。」

  龍宇棠唇畔漾著一抹旖旎的笑意,慢條斯理地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喃:「你渴望像崔鶯鶯那樣,有個張生長相伴……」

  在他懷裡的檀幽聞言倏地僵住身子。

  他知道?他竟然能看穿她心裡的幽思?

  龍宇棠徐撩著她芳香柔細的髮絲,溫存地在她的發問繼續撩撥她。「如果你是崔鶯鶯,我願成為你的張生。」

  檀幽霍然抬起頭來,以淡漠掩飾心裡的悸動,清冷的明眸直直望進他的眼瞳最深處,一字字淡淡地道:「就算我是崔鶯鶯,你也永遠不可能成為張生。」

  也許他確實感受到了那時她的悸動,也許那份藏在他們之間淡淡又暖昧的情像也確實存在著,可是他這位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子、風流大少,和她的人生永遠不可能、也不該有任何交集。

  「為什麼?」為了她眼裡的清冷決絕,龍字棠怔愕了好一會兒。

  檀幽拉開他纏繞在她發問修長的手指,正色地告訴他:「因為你不是真心的。」

  「真心?」

  低首看著她認真又嚴肅的神情,龍宇棠不禁啞然失笑地退開身子。身為戲子的她竟也天真癡傻地要求真心?而他偏偏是個對真心嗤之以鼻的人。

  也許是逢場作戲太久了的緣故,在女人堆裡翻滾了那麼多年,對於愛情、真心什麼的也看透了大半,他漸漸明白,這世上什麼都會變,女人的心更是沒有一顆能信的。

  只消他一個魅惑、一個勾挑,那些曾和她們的良人有過海誓山盟的女人們,便會輕易忘卻曾經深情以待的良人,不顧一切地轉而投向他的懷抱,只為獲得那片刻的歡情、虛假的愛語。

  至於未婚的女子,看上他的不是單純只為他這個人,而是隨他而來的一切榮華富貴、無上的虛榮。

  年年月月下來,在他見過的女人愈來愈多後,他也發現,自己的心是愈來愈空虛了;真心究竟在哪裡?這世上真會有情愛純摯如初的女子真心愛他嗎?他不信。

  檀幽看著他微帶嘲諷不解的笑眼,更加堅定地推開他的胸膛,退出他的懷抱。她站在日暮霞光迤邐而進、灑落了她一身橙黃的窗前,對他說出她心底深處對愛情始終如一的堅持:

  「我要的張生是今生今世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執手偕老、不離不棄,是龍大少你給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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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世上會有他給不起的東西嗎?

  龍宇棠雙手交握置於腦後,單膝曲起,願長的身軀慵懶地躺在花園的石椅上,一雙劍眉卻不自覺地蹙緊。

  真心能值幾兩錢?每個女子剛認識他時,嘴裡也常掛著真心不變、堅貞不移的誓言,直說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轉移、取代她們對他的愛。

  但到頭來,只要一匹上等絲綢、一串無價珠寶,便能交換她們口中無可替代的愛,所以他壓根兒不相信檀幽所說的話。

  自那日她不客氣地打發走他之後,到現在他仍被困擾得無法將心神投注在染坊及錦織坊的工作上,只因不敢相信竟有女人會拒絕他的求愛。

  這段時間,他飽嘗了前所未有的、莫名的煩躁,就連與那些紅粉知己們私下幽會溫存的興致也消失殆盡,再也提不起勁來。

  沒想到就為了一個杏花林中偶遇的女子,便輕易地讓他的心湖像給人投進了一塊大石,泛起陣陣漣漪,直揪擾他的心,打亂了他素來遊戲人間、縱情恣意的瀟灑自在。

  他原可不去理會她的,反正他又不愁沒有女人陪伴,但不知為何,教他就這樣錯過她,他總覺得心有未甘,畢竟至今他仍未有得不到手的女人。

  更可惡又惱人的是,那場杏花雨間的回憶竟然在他腦海裡如鬼魅般徘徊不去,緊緊拉扯住他,讓他整顆心愚蠢地全繫在那個避他如蛇蠍的女人身上。

  正冥思之際,一朵盛綻的杏花緩緩自他頭頂上的枝栩間掉落,他漫不經心地攤開手掌去承接,看它靜靜地棲息在他的掌心上。

  鵝黃粉嫩的花瓣,在晴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美麗奪目,就像她動人的芙顏。

  花似人、人似花,如果他能像握著這朵花般地將她握在掌心裡,那該是一件多麼令人心醉神迷的事呀!

  驀地,他心頭霍然有了決定,從來他想要的,他便會不顧一切的去取得,這世上還沒有他摘不得的花兒,他不會讓她成為例外!

  他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談情說愛一把罩的風流龍大少,區區一個唱戲女伶的心還難得了他嗎?

  他最擅長的便是柔情蜜意外加無人能敵的調情技巧,這些還怕抵不過她要的真心嗎?憑他一介情聖的本事,他絕對要讓她對他棄械投降,一顆芳心兵敗如山倒地臣服於他!

  思及此,他性感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朵邪魅的笑花,深邃的眼瞳隱隱閃爍著志在必得的星火。

  沉浸於自己思緒中的他,渾然沒察覺一張清麗的小臉正杵在他頭頂上方,微瞇著眼打量他那不懷好意的邪魅俊臉。

  「大哥,我怎麼覺得你笑得好邪惡、好暖昧,難不成你又看上了哪個冤大頭的老婆或哪家正在思春的閨女?」

  龍璦君雙手擦腰,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龍宇棠開口。

  龍宇棠登時回過神來,拋給她一記無可奉告的慵懶眼神。

  「你找我有事嗎?我要你織的那匹錦帛你完成了沒?」

  龍璦君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哼!我來找你可不是為了跟你報告工作進度。說!你那天後來到底溜到哪裡去,做了什麼事?」

  「你要我說什麼?我怎麼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天?」龍宇棠懶洋洋地斜睨著她。

  「還想耍賴!」龍璦君揚高了嗓道:「你和我陪娘去看戲的那一天,散場後為什麼沒看到你的人影,你是不是去找檀香姑娘了?」

  「是又怎麼樣?」龍字棠懶得說謊;坦承不諱道。

  「你、你這個風流鬼、好色鬼,我告訴你別打檀香姑娘的主意,你竟還明知故犯!」龍璦君氣紅了臉狠瞪著他嚷道。

  龍宇棠仍是一派優閒自在的神態。「你是說過沒錯,但我可沒有答應你,況且,這跟你沒關係吧!」

  「當然有關係!」龍璦君急急接口,「你愛沾惹什麼女人我不管,惟獨檀香姐我不許你對她出手!」

  「慢著、慢著,你剛剛叫她什麼來著?」龍宇棠倏地坐起身來,微瞇起眼仔細瞧著龍璦君正氣呼呼的小臉。「你稱她為檀香姐,聽起來你好像和她很熟似的。」

  龍璦君猛然一愣,原本氣憤的小臉瞬間僵住,骨碌碌的大眼忙避開他的注視往別處瞟,一邊在心裡暗叫了聲糟。

  「呃……因為我常常去看戲;久而久之,自然和檀香姑娘熟了,而且她年紀比我大個一、二歲,我稱她一聲檀香姐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

  瞧她說得結結巴巴、支支吾吾,一副好不心虛的模樣,事情鐵定沒這麼簡單。龍宇棠雙眸瞇得更細地將臉湊近她面前,一手搓著下巴陰沉地道:

  「你有事瞞著我。怕你老哥我知道的事,絕不會是什麼好事,你最好給我從實招來,」

  「我、我哪有,」龍璦君心虛地嚥了嚥口水。她這個大哥風流歸風流,心思可是非常敏銳又細密的,該精明的時候絕對精明,否則龍家染坊與錦織坊的生意哪會有今天這樣的規模。

  「你不說是吧?那好,從今天起,扣除你每日的零用。」龍宇棠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拍落身上的花絮閒閒地道:「還有,不許你踏出大門一步,好好在家裡把我吩咐你的那些工作給我做完,」

  什麼!這簡直是變相的威脅、公報私仇嘛,好個老奸巨猾的大哥!

  「大哥,你不能這麼做,我不服,我要抗議!」龍璦君嗾高了小嘴忿忿不平地道。

  「抗議無效!除非你老實說出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龍璦君氣鼓了雙頰,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一臉猶疑不決的神態。

  「不說是吧?不說我可要走了喔!」龍宇棠作勢要轉身離開。

  「慢著!」龍璦君終於還是投降了,「我說就是了。」她扁扁嘴,懊惱不已。

  被禁足事小,可少了零用,她就無法幫上檀香姐的忙了,況且學唱戲的事遲早都會被大哥知道,還不如現在自己先招供。

  「喂,發什麼呆!你大哥我正洗耳恭聽著呢。」龍宇棠輕捏一下妹子小巧的鼻,將她的思緒拉回。

  「要我說可以,但大哥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龍璦君怯怯地偷覷了他一眼,討價還價地接著道.!「聽完之後,你可不許發脾氣喔!」

  龍字棠慢條斯理地揚高劍眉,「嗯?跟我談條件?」極其輕柔的嗓音自他微微勾起的唇瓣中逸出,看似溫柔無害的笑顏隱隱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你到底說是不說?我已經開始沒耐心了喲!」

  「說,我這就要說了嘛!」龍璦君被他盯得頭皮發麻,趕緊清了清喉嚨,緊張地說:「這、這一個多月來,我和周老夫人的孫女、辛家姐妹及陳世伯的侄女等人,我們組成了一個戲曲班,央求檀香姑娘教我們唱曲,地點就在她居住的梨香園裡,所以……所以我才會和她這麼熟。」

  「什麼!?」龍宇棠黑眸倏然一瞇,「身為龍家大小姐,你竟然跑去學唱戲!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並非他瞧不起唱戲的人,可這唱戲終歸是下九流的玩意兒,好人家的閨女是不會幹這跑江湖的事的。

  「學唱戲有什麼不好,既可以徜祥在淒美動人的故事裡,又能學得一些詩詞歌賦,效果遠比那些夫子一板一眼的授課來得好多了。」龍璦君振振有辭的回嘴。

  「好你個頭!」龍宇棠沒好氣的吼了一聲。「我看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全被那些風花雪月的情呀愛的給迷昏了頭,竟然大家閨秀不做,去學人家唱什麼戲?」

  「既然如此,那你幹嘛還去找檀香姑娘?照你這麼說,你也應該離她遠遠的,別去招惹她!」龍璦君揚高下巴,趁勢反將他一軍。

  龍宇棠頓愣了會兒,「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要混為一談。況且,我是欣賞她的歌藝,慕名拜訪罷了。」

  「哼!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龍璦君斜睨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嗎?我這妹子可不是當假的,拜託你風流也要有個限度。」

  她這個老愛拈花惹草的大哥,到底還想風流多久?難不成他真想把全京城的女人都睡遍了才甘心嗎?

  龍宇棠噴噴有聲地搖搖頭,「人不風流枉少年,更何況她可是頭一個讓我心動得破例主動追求的女人。」

  「少年個頭啦,『老』哥,你今年都二十有八了吧!」龍璦君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還有,別跟我扯什麼動心不動心的,你這只色貓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你怎麼知道我這次不是真心的?況且我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龍宇棠仍舊一副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你會真心才有鬼!光看那些被你糟蹋過的女人就知道,甭說真心了,就連良心你都沒有。」龍璦君不客氣地又發出一枝冷箭。

  「被我糟蹋?你有沒有搞錯,是她們糟蹋我!」他相當嚴肅地更正。

  「是喔!」龍璦君眉心止不住抽搐地撇嘴冷笑。「那些女人不管有成親沒成親的,全都閒間沒事做,以糟蹋你為樂是吧?我看你倒是被糟蹋得很愉快哩。」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龍宇棠攤攤兩手,似是十分煩惱地歎息。「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對不顧一切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最沒轍了,既然人家芳心寂寞、需要安慰,我怎麼忍心拒絕她們的一片情意?」

  「那你就繼續和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糾纏去吧!檀香姐的芳心不勞你安慰,她可沒主動對你投懷送抱。」龍璦君簡直快受不了這個風流花心又厚

  臉皮的大哥了。

  「那可不行!」龍宇棠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搖了搖。「難得你老哥我有了狩獵的興致,怎麼可以還沒出手就放棄呢?」停頓了下,他一本正經地摸著下頷沉思,接 著又道:「依我看哪,她一顆芳心可寂寞得很哩,瞧她唱戲時哀愁的眉眼、淒切的歌聲,彷彿欲借戲中人表達出自己的心聲,我怎麼捨得讓她的期望落空!」

  龍璦君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一雙小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揍扁她那一副生以為是、放蕩不羈的風流大哥。

  「就算檀香姐真是芳心寂寞,也輪不到你這花心大少來安慰,人家檀香姐身旁早已有一個斯文俊秀、體貼深情的男子相扶持,遠比你這個一堆風流爛帳的公子哥兒強太多了!」

  瞬間,原本嘻皮笑臉的龍字棠,臉色陡然一沉,不復見方纔的閒散適意,微瞇的黑眸裡隱隱閃爍著一抹犀銳的精光。

  「哦?情敵是吧?那就更有意思了。」他看似無所謂的勾唇一笑,但微微繃緊、凝住不動的身軀卻洩露了他心中忽感不悅的情緒。「是誰,你所說的那個男人是誰?給我報上名來。」

  龍璦君沒察覺他怪異的表情及心裡的變化,揚眉示威地道:「人家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醫術精湛,

  心地又善良慈悲,樂於助人的『春生堂』藥鋪當家——申子旭大夫!」

  「是他!」聞言,龍字棠銳利的黑眸瞇得更緊了。

  「沒錯,就是他。」龍璦君滔滔不絕地繼續說:「申大夫不僅年輕有為、相貌堂堂,還有一副慈悲心腸……」

  說到這兒,她忽然停頓不語,原本講得興致高昂的小臉突地黯淡下來,好半晌後才又幽幽開口:

  「檀香姐有一個天生孱羸病弱的弟弟叫檀笙,今年十五歲,為了治好他的身體,檀香姐幾乎耗盡身邊所有的積蓄,幸好後來遇到申大夫,這一年來,多虧了他的 醫治和照料,才不至於讓檀笙的病況惡化。申大夫是個難得的好人,更是個癡情男子,不僅分文未取,還一有空便上玉茗堂捧檀香姐的場,他對檀香姐的付出實在教 人感動啊!」

  「哼!那只是他為了追求她、得到她的一種手段!」龍宇棠不以為然地嗤聲道:「檀香可是玉茗堂的台柱,那一點點藥費還需要他扮好人施捨嗎?」

  「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龍璦君雙手擦腰,氣憤地反駁:「人人都以為檀香姐這麼紅,為玉茗堂賺進不少銀兩,肯定自己的荷包也滿滿的,可事實的真相 是,玉茗堂的胡嬤嬤給她的錢實在少得可憐,說什麼供他們姐弟倆吃的穿的住的全都得從薪餉裡頭扣除,要不是我們私底下和檀香姐學唱曲強塞給她一些銀兩,她可 能連買些滋補食品給檀笙補身子的錢都沒有呢!」

  龍宇棠忽覺心頭隱隱抽疼,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心疼之情霎時漫滿整個胸臆,但他不動聲色地飲下眼臉,平復這股陌生的感受。

  「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就更需要我的關愛和照顧了。」他刻意以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說著。

  「大哥,你還不死心呀?」龍璦君忍不住揚高聲音叫道:「檀香姐雖是個戲子,但她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你別打她的主意,玩弄女人的感情是非常缺德的事,我勸你還是別造孽了!」

  「瞧你把我說得像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似的,我有那麼差勁嗎?我只不過是想追求她罷了,自古以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途,哪裡有錯了?」他根本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追求她?」龍璦君從鼻孔裡哼聲道:「追到手之後你能給她什麼?要她當你的妻?你的妾?還是同你外邊那些女人一樣,做你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情人?」

  龍宇棠蹙起濃眉正經地思索著她這個問題。

  「目前我還沒想那麼遠,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可以不必再拋頭露面唱戲,而且她和她的弟弟將會受到很好的照顧,我會為她請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醫治她的胞弟。」

  「你以為這樣很了不起嗎?哼!你說的這些人家申大夫也給得起,而且他還可以給她一樣你永道也給不起的東西,那就是專一的愛。」龍璦君撇嘴冷嘲。  

  「是嗎?」龍宇棠涼涼地挑眉一笑,「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口中那個癡情男申子旭正面臨著生計困難,要做大好人也得量力而為,否則也只是個爛好人罷了。」

  「生計困難?什麼意思?」龍璦君瞠大了眼問。

  「還會有什麼意思?人善被人欺,你不會不懂吧?我們的申大夫要發揮他那過人的愛心也得看對像呀,京城裡的人吃定了他慈悲善良的軟心腸,不是扮可憐就是賒欠藥費,長久下來,春生堂還能不倒嗎?」

  「啊!真有這種事?」龍璦君整個人都傻愣住了。

  「到時候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了,還能幫檀香的忙嗎?依我看再過不久,便會有人上門去討債了。」龍宇棠一副看好戲的優閒模樣。

  龍璦君先是怔愕了好半晌,接著擺出一臉懷疑的表情,微瞇起眼直瞅著他。

  「我不信!這一定是你危言聳聽。」

  「是不是危言聳聽,再過幾天你便會知曉。」龍宇棠懶洋洋地笑道。

  「就算真是如此,我還是不許你對檀香姐出手!」龍璦君抬高下顎開口。

  只見龍宇棠緩緩斂起笑意,濃眉不悅地挑起,斜睨著她徐柔地說:「什麼時候我要做的事情還得經過你的允許?倒是你,私下偷偷學唱戲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他那低柔得教人害怕的語氣,讓原本氣勢強盛的龍璦君不禁瑟縮了下。

  「學唱戲又不是什麼壞事,況且我們只是私下唱著好玩的,不需要說什麼算帳這麼嚴重吧廠她小小聲地嘟噥著。

  「不要我提,那就別來管我的事!」

  龍宇棠冷冷地丟出一句話,沉肅的臉龐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自他識得男女情事以來,頭一次出自內心想要一個女人,他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對他而言,只要是他想要的,有什麼是要不到的?

  望著他難得一見的冷硬面容與炯厲眼神,龍璦君竟呆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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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數天,龍宇棠總會出現在玉茗堂,觀看檀幽的演出。仍是坐在前排居中的位置,目光如炬,緊緊鎖住戲台上那抹纖姿麗影的一舉一動。

  檀幽根本無法裝作沒看到他的存在,他那頎長健碩的體魄自有一股高貴優雅的丰采,野烈的魅惑不只顯現在肢體上,蓄著三分邪氣的俊傲眉宇,更有著令人無端慌亂的魔魅氣息。

  她雖沒望向他,可卻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視線如影隨形地牢牢纏鎖住她,像一道烈焰似的,讓她的心、她的身體在他的視線籠罩下,不禁燃起一股燥熱。

  好不容易唱完戲,她像逃難似的,犧犧惶惶下了台,匆匆卸了妝,便想躲回自己那安全的小跨院。

  可他總不讓她如願,許是他給了胡嬤嬤許多好處,每回唱完戲,她總免不了得陪他小坐敘談,而這正是她最害怕的。

  此刻,他就坐在她面前,用那一雙挑情般的魅感黑瞳娣著她,似笑非笑,親暱地低喚:

  「親親幽兒,你真打定主意不理睬我?這已經是我倆默默相對的第五天了,你不覺得問嗎?」

  他那優雅而慵懶的低醇嗓音,別具煽惑誘人的力量,像要挑動人心深處最幽微的欲望般。

  檀幽心頭抑止不住地泛過一陣戰慄,隨即穩定心神,冷淡地抬起頭與他對視。

  「龍公於要是覺得問的話,何不讓小女子退下,別浪費了您寶貴的時間。」

  說畢,她立即起身,便想退下。

  誰知道龍宇棠的動作比她還快,迅速來到她身後,雙掌搭在她肩上,溫柔卻堅定地將她按回椅座上,不讓她逃離。  

  「為什麼拒我於千里之外?」

  他的聲音在她耳旁幽幽柔柔地響起,宛如情人間挑逗的低喃。

  「我們之間那一場美麗的相遇;對你來說不具任何意義嗎?你難道沒有一點心動?」

  檀幽刻意讓自己冷著一張臉,「這問題你已經問過好多次了,我還是同樣的答案:沒有!」

  「唉!」龍宇棠輕歎了聲,「你為什麼老愛言不由衷?我看得出來,其實你也動了情。」他是情場老將,女人的心思他從不曾看走眼,儘管嘴上再怎麼否認、拒絕,身體上的細微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

  他故意將溫熱的唇湊向她柔嫩敏感的耳窩,一手也緩緩移至她纖細白膂的頸項,輕若羽毛般地摩拳著,在感覺她頸脈急遽的跳動後,他緩緩勾起一抹滿意的笑痕。

  「你這裡跳得好快,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隨著他的話語,溫熱的氣息徐徐噴拂著檀幽細嫩粉白的耳朵,教她忍不住渾身一顫,漲紅了麗顏,一顆心也跟著枰然鼓動起來。

  他根本是存心的!檀幽努力把持住心神,沒想到自己冷漠的防備與抗拒全不管用,他不過是一個勾挑、一句輕喃,便能讓她情緒騷動心亂如麻。

  她心中一躁,突然發起怒來,也不知這股怒意是針對他,還是針對自己而來。 

  她霍地轉身,拍掉他放在她肩上的大掌,嗔怒道:「你少自以為是!那天的事我早巳忘得一千二淨,你要賣弄你的調情技巧、展現你的魅力,請你找別人去,我沒時間奉陪!」

  龍宇棠眼眉一揚,似乎對她突來的怒氣感到很有趣,「別這麼激動,你這不是欲蓋彌彰嗎?瞧你,臉蛋這麼紅,很難教人相信你說的話。」

  檀幽氣惱得欲站起身遠離他,龍宇棠見狀迅即俯下身子,將她困囿於椅座上,讓她的背緊抵著桌緣動彈不得,而他一張俊美如魅的臉龐就懸在離她鼻尖不到一寸之處,強烈的男性氣息朝她席捲而來。

  「你離我遠一點!」她喘著氣輕喊道。

  「恕難從命。」他的嗓音依舊慵懶閑雅,充滿了酥人心魂的魅力。「我們之間不該就這樣結束,那一場相遇只是個開始,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逃離我的。」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那一日杏花林中的相遇對我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義,你別自作多情了!"她一口氣急促地說完,以掩飾自己已然亂了方寸的心緒。

  「你說謊!」他更加貼近她,「那一日我明明看見你眼裡的悸動,我們之間的確存在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我沒有!」看著他愈加貼近的臉龐,她愈是心慌意亂。「你別再靠過來了!」

  龍宇棠沒理會她的警告,濃眉徐徐勾挑,漾開一抹淺笑,柔聲道:「怎麼,你怕我?若真對我沒有感覺的,又何須怕我靠近?」

  檀幽聞言趕緊穩住心神,冷靜而銳利的反諷:「我不該怕你嗎?你可是全京城最浮浪無行的花花大少之一,我是怕你壞了我的名節!」

  龍宇棠詫異地挑高眉,黑眸中漾起一抹笑意。

  好利的一張嘴!看來她並非如外表所表現的,是個溫婉柔順、多情可人的女子。

  他對她的興趣更加濃厚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他刻意的挑逗下還能保持理智清醒,不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意亂情迷的。

  她是第一個試圖在他魅力下逃離的女人,他不由得低聲笑了起來,神色間顯得極是開心。

  「看來你是打算倔到底了。」他眼裡閃爍著一抹奇異的幽芒,似要勾人心魂似的纏鎖住她的水眸。「可我不打算讓你繼續欺騙自己,也許我該以行動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檀幽怔愣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他那張俊美清貴的容顏就近在眼前,待她察覺他的意圖時,她的芳唇已淪陷在他炙熱的雙唇下。

  檀幽驚駭地瞠大眼,清楚地看見他眼中閃動著的狂肆邪佻的光芒,他的雙唇緊緊覆住她的,而且竟還……將舌探入她口中,與她舌齒交纏!

  他吻了她,檀幽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而他那愈來愈放肆狂烈的吻也讓她驚嚇得全身無法動彈,只能無助地任他侵略著她唇舌間的馨甜芬芳。

  他的氣息拂過她柔嫩的肌膚,也拂動了她的心,明知得抗拒,卻又難以自主。

  在他恣意深纏的吮吻中,呼吸著他灼熱卻又清冽的麝香氣息,她腦中已然一片暈眩迷亂,這樣親暱的交纏,再次喚醒了那日杏花林中邂逅時的深深悸動,而被她刻意壓抑的幽微情愫也自鬆動的心防下悄悄地蔓延開來……

  原只是想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心,龍宇棠沒料到自己竟會深深陷溺於她甜美的唇舌間而無法自拔。

  自她身上傳來的幽幽淡淡的檀香味,若有似無地撩撥著他所有的嗅覺和知覺,吻遍了許多女人的

  唇,他頭一次真正嘗到美妙的接吻滋味,剎那間,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這二片柔軟馨甜的唇瓣、永遠屬於他!

  驀地,「永遠」這個字眼嚇壞他了,他的感情世界裡沒有永遠這兩個字,而她竟讓他起了這不該有的念頭。  

  龍宇棠眼中倏地攏上深沉莫測的幽光,神色恢復了一貫的邪魅輕佻,他緩緩撤離她的唇,盯著檀香瑩白剔透的雪膚上漫染的醉人紅霞,與迷離生暈的秋瞳,修長的手指輕狂地撫過她發燙的嫩頰,低沉地笑道:

  「你的表情、反應已說明了一切,你對我不只有感覺,而且是『非常』有感覺。」

  檀香聞言微微蹙起黛眉,迷離悸惑的水眸緩緩澄明,心神也漸漸自方纔那一吻的情潮衝擊中清醒過來。憶起自己那失心丟魂般的沉醉回應,一時間她只覺羞慚欲死。 

  天哪!她到底做了什麼?竟任這個四處留情、以征服女人為樂的風流男子奪去自己寶貴的初吻,甚且還沉醉其中無法抗拒!

  望著他眉眼中滿溢的得意微笑,一股來勢洶洶的怒火驀地竄上她的心頭,她想也沒想地便揚起手賞了他一記清脆的巴掌,一邊怒極斥道:「你這輕薄無禮的大色狼!」

  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的龍宇棠,撫著臉頰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清麗柔婉的佳人。她竟然賞了他一記狠辣辣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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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麻燙的痛感在龍宇棠的臉頰上緩緩地泛漫開來,將他先前獲得勝利的喜悅全都打散了,也將他因方纔那一吻而依然有些迷醉的神智徹底打醒。

  「你……」他難以相信的聲音拖得老長,「打我?」放眼京城,還沒有女人捨得打他!更沒有人敢冒著觸怒他的危險這麼做!

  檀幽自己也不敢相信地怔愕住了,但很快地,她武裝起自己,揚起一抹蘊涵寒意的冷笑。

  「這記巴掌是在警告你,我是戲子,不是妓女,別隨便在我身上佔便宜,」

  龍宇棠瞬即挑高一雙劍眉。這女人是認真的?還是欲擒故縱?他以為這幾日她的冷淡以對是一般女子慣有的假意矜持,藉以吊他的胃口,讓他對她更加難以忘懷,可她未免也玩得太過火了,竟然打他一巴掌!

  「你是故意逗我的是吧?」自認為在情場中打滾了多年的龍宇棠,不相信自己搞不定她,他再度以柔魅的嗓音調笑地低語:「打是情,罵是愛,你打我無非是想證明你是與眾不同的,對於這一點我沒有異議。」

  一邊說著,他執起她方才甩他一巴掌的纖纖玉手放在唇邊啄吻著。

  對於他的自以為是、自詡風流瀟灑的行徑,檀幽只覺得又怒又惱,沒想到令自己芳心初動的男子竟是個如此輕薄放蕩的人!

  她忿忿地想收回自己的手,他卻緊抓住不放,還得寸進尺地以舌尖舔舐著她每一根蔥白玉指,更加讓她羞惱至極。

  冷不防地,她的另一隻手摸到桌上的一杯茶水,她再次不經理智思考地執起杯子,朝他那張令人又愛又恨的邪魅俊臉潑灑出滿滿一杯的茶水。

  被淋得一臉狼狽的龍宇棠,先是瞪大了眼瞧著甩了他一巴掌又淋了他一臉水的檀幽,接著黑眸倏然一瞇,從眼縫中進射出森寒凜冽的厲芒。

  此刻他心頭的柔情款款已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熊熊怒火。

  從來再怎麼難纏的女人只要落到他手上,哪個不是乖乖的化為繞指柔?而她竟又是打他、又是潑他茶水!

  他怎麼會以為她就像個清靈婉約的花間仙子?如今看來,她根本就是一隻牙尖爪利的小野貓!

  很好!對付小野貓就該用另外一種方法,她得為她不智的行為付出代價。

  「身為一個戲子,你好像太過囂張、傲慢了。」低柔得近乎危險的嗓音自他冷冷勾起的唇瓣間吐出,握住她柔荑的手掌突然加重力道,幾乎捏碎她的小手。

  檀幽的面色頓時雪白如紙,不是因為手上傳來的疼痛,而是為了他那句傷人的輕蔑話語。

  呵!想來他也不過是名蓄意拈花、自詡風流的闊少,對他而言,戲子是下九流的行業,與青樓娼妓無異,是可以輕賤、可以欺凌、任意攀折的;所以,他要的只是春風騷蕩,何嘗真的在乎她這個人?

  一股淒惶欲淚的酸意霍地漫上心頭。不該呵!她不是早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嗎?為什麼此刻她的心卻輕易為他一句話所傷,揪痛得難以自己?

  檀幽咬緊下唇怔怔地瞅著眼前神情陰騖懾人的龍宇棠,不知不覺兩行清淚滑過水頰。

  原本怒火盈胸的龍字棠,在瞥見她芳頰上的盈盈粉淚時,騰騰的怒氣瞬間被澆熄,她蕩漾著晶瑩淚光的迷濛大眼,泛著一絲動人的淒傷,讓他不禁看怔了眼。

  他無法理解她臉上那緩緩淌流的清淚是為何而來,令她掉淚的原因是他嗎?驟然間,在他胸口裡沉寂了多年、不曾為誰悸動的心,彷彿在她的淚眼中甦醒了過來,無法克制地因她而躍動,如同那一日杏花。

  雨中相遇時的震撼,一聲比一聲急、一陣比一陣快,直到他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別哭。」他柔柔低喃,伸出指拂去她頰上的淚珠,灼灼的黑眸不自覺含著款款柔情睇凝著她微微抖顫的紅嫩嫣唇,他像著了魔似的俯下頭,渴望再次品嚐她的甜美。

  就在他的唇即將覆上她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陡地生房門外響了起來,震醒了意識迷離的兩人。

  檀幽先是愣愕了下,隨即推開龍字棠站起身來,一手迅速地抽出絲帕,忙拭去一臉的淚跡斑斑。

  「檀香姐,不好了,檀笙的病又發作了,你趕快開門呀!」門外傳來李玉環憂急的驚喊聲。

  檀幽聞言,纖細的身子驀然一顫,臉色瞬間又退成一片慘白。她飛快地奔向前,打開房門。

  「怎麼了?你說阿笙他怎麼了?」一看見李玉環,她急急握住她的手,神色倉皇憂切地問道。

  李玉環氣喘吁吁地回答:「方纔我聽到媚秋姐向胡嬤嬤抱怨,說什麼阿笙咳得震天價響,吵得她不能好好休息,怕今天晚上的戲是唱不好了。我一聽,趕緊跑去看看阿笙,就見他咬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吐血了!」

  「啊!吐血?」檀幽驚喘一聲,沒等她把話說完,便急急忙忙衝出房門外。

  「檀香姐,等等我呀!」李玉環見狀,也趕忙追了上去。

  雅致清幽的花廳內,只剩下一手撫著下頷,表情若有所思的龍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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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香園,西邊廂房——

  檀幽匆匆忙忙地奔進小跨院,一陣斷斷續續的重咳聲立即竄入她耳中,讓她更加憂心仲仲。

  房門外,已聚集了一小群戲園子裡的人,探頭探腦地叨叨細語,檀幽沒空理會他們,忙推開門奔進房裡。

  只見靠窗的床榻上,半臥著一個身形瘦弱蒼白的少年,咳得泛青的唇上血跡斑斑,直淌至下顆。

  「阿笙!你怎麼了?你別嚇唬姐姐啊!」

  檀幽又是驚慌又是心疼,忍不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忙取出帕子為床上的少年拭去臉上、唇上的血漬。

  少年聽到熟悉的聲音,緩緩睜開眼來,無力地娣了檀幽一眼,氣若游絲地道:

  「姐姐,我的胸口好疼……疼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好不容易說完話,緊接著又是一陣猛咳。

  「你別說話,姐姐知道你難過,姐姐這就叫人去請大夫。」檀幽一邊輕拍著他的背脊,一邊忙轉過頭去,喚道:「院伯,院伯!」  

  「不必叫了!」不知什麼時候踏進房裡的胡嬤嬤,打斷她的呼喚,嫌惡地斜睨著咳個不停的檀笙。「院伯不在,我讓他去幫我跑腿辦事。」

  檀幽蒼白的臉色登時一愣,「能不能麻煩胡嬤嬤幫我準備馬車,我必須立刻送阿笙到申大夫那裡。」

  「哎呀,那怎麼行?」胡嬤嬤尚未回答,她身旁一名打扮得艷麗媚人的紫衣女子便忙不迭地驚聲嚷嚷道。「依我瞧哪,阿笙肯定是得了肺癆,我聽說這種病是會傳染的,怎麼能讓他坐上咱們玉茗堂的馬車呢!」

  在房裡房外圍觀的人聽她這麼一說,莫不後退了三步之遠,臉上皆露出恐懼、嫌惡的表情。

  檀幽無助又慌張地望著眾人畏懼、躲避的神色,強忍住淚意,急忙又說:「那麼……誰好心幫個忙,代我到春生堂藥鋪去找申大夫來一趟?」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肯出聲幫忙。

  那春生堂距離玉茗堂的梨香園頗為遙遠,用兩條腿來回一趟少說也得耗去一個時辰,累都累死人了,誰會笨得給自己找罪受。

  「我說檀香姑娘,你也甭費事了,我看這阿笙已經病人膏盲沒得醫了,你還是趁早給他準備後事要緊。」

  紫衣女子媚眼微勾,佯裝一臉慨歎同情地驚叫道:

  「哎呀,梨香園裡要是死了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呀,而且阿笙還得了這種病,難保我們不會被傳染。胡嬤嬤,你得想個法子,不然這裡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媚秋姐,你別說得那麼誇張行不行?」隨後來到的李玉環忍不住回了句。「檀香姐已經夠難過的了,你還乘機落井下石!」

  原來這名紫衣女子正是玉茗堂的第二把交椅,是僅次於檀幽的名角兒胡媚秋。

  這些年來,她總愛和檀幽暗中較勁,恨不得自己的風采能勝過檀幽,將這京城第一名伶的美名給奪過來。

  只可惜,她的扮相雖然艷麗,但總脫不了俗媚之氣;嗓音雖高亢,卻又不夠圓潤清婉,以至於只能屈居於次位,始終不能擔上玉茗堂的壓軸大戲。

  胡媚秋自個兒也明白這一點,論容貌、論資質她確實在檀幽之下,但若要比手腕、比挑逗男人的本事,她則遠在她之上。 

  於是她轉而在其他方面下工夫,充分利用自己艷麗的姿色賣弄風情,以騷媚入骨、撩人心癢的姿態迷煞了京城中好些財大氣粗的大爺們。

  只要有人邀請她過府唱曲,甚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花酒宴,她全都來者不拒,為玉茗堂和自己掙足了白花花的銀子。

  也因此,胡嬤嬤對她的態度反倒好過檀幽,甚至當她是心頭肉般地萬分寶貝,凡是她的種種要求,胡嬤嬤無不百依百順,彷彿她才是玉茗堂的台柱;她在玉茗堂受到的待遇,可以說遠勝過檀幽許多。

  胡媚秋聽李玉環這麼說,倒也不怒,只是勾挑眉眼,唇邊漾出一朵煙媚笑花,徐徐地道:「我這可是為了戲園子裡的兄弟姐妹們著想,大家也不想染上這種病吧!」

  停頓了一會兒,她一雙媚眼忽地瞟向胡嬤嬤,嗲聲說:「胡嬤嬤,你說我這話說得對不對?」

  胡嬤嬤到底精明狡猾,哪裡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早就有意送走檀笙,現在剛好有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她何不順勢而下,她再也不想多花一毛錢在這個病小子身上了。

  至於檀幽,她倒不怕得罪了她,因為她手邊還握有她的賣身契,上面清楚載明她必須一輩子都屬於玉茗堂,只要有人喜歡聽她唱戲,她就必須一直唱下去,直到不能唱為止。

  「我說檀香呀,媚秋的話說得也有道理,阿笙生了這種病實在不適合繼續待在這裡,我總得為其他人著想。這樣吧,我多給你些銀子,你另外給他找個住的地方吧!」胡嬤嬤肥胖的臉上假意表現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哀聲歎氣地道。

  心緒已經是一片惶亂哀愁的檀幽,聞言不禁一陣愕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的她,清溪的水眸裡已是一片淚海,黛眉幽幽凝鎖,盈滿哀戚與懇求的蒼白臉蛋緩緩抬頭,望向胡嬤嬤。

  「胡嬤嬤,我求你別這樣做,阿笙離不開我的,況且他現在正病著,我上哪兒給他找地方住?」她顫聲開口。

  「是呀,胡嬤嬤,這事先擱著,還是趕緊幫阿笙請個大夫看看吧!」李玉環不忍地在一旁幫腔。

  「不行,要是他真死在這兒豈不糟糕!」胡嬤嬤是打定主意硬心腸到底了,留著一個癆病鬼總是讓人心裡不舒服,再留下去,難保不會給玉茗堂帶來霉運。

  「胡嬤嬤,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跟你簽了賣身契,阿笙就可以永遠跟著我待在這兒,現在為什麼又要趕阿笙走?」檀幽神情愀然地哽聲著。

  胡嬤嬤的老臉不自在地抽搐了下,「話不是這麼說呀!檀香,我原以為你這小弟只是身子虛弱了點,可沒想到他是個癆病鬼,鎮日咳個不停,吵得別人睡不著,還染上這種病……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你還是快快把他送走吧!」

  檀幽眼見胡嬤嬤是不會改變心意了,她緩緩抬起眼望向圍觀的眾人,帶著一絲希望,期望他們能為自己說句話,然而大家卻是低頭不語,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這便是世道人心,檀幽失望地合上眼。

  當她再睜開眼時,清澄的水眸中已不復見悲傷憂戚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孤絕。

  「好,阿笙既然不能再待在這裡,那麼我也沒必要繼續留下來,我跟他一起走。」她清冷地吐出話語,接著轉過頭望向李玉環,放軟了聲音淡笑道:「玉環,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整理行李?」

  李玉環紅著眼眶直點頭,快步走上前為她收拾行李。簡簡單單兩隻包袱,便將她投身玉茗堂這八年來所得的一切打包完畢。

  她接過包袱背在身上,勉力撐扶起半昏沉的檀笙,步履艱困蹣跚地往門外走去。

  胡媚秋眼露得意之色地綻出一朵幸災樂禍的笑容,為自己終於拔掉檀幽這眼中釘、肉中刺而感到暢悅無比。從今以後,這玉茗堂台柱將非她莫屬。

  一旁的胡嬤嬤也只是瞇起眼冷冷地看著檀幽的背影,心裡暗啐道:這臭丫頭以為來這一套我便會心軟而屈服嗎?平時老愛擺架子,大爺們請過府喝酒、唱戲還推 三阻四,將白花花的銀兩往外推,心中對她的不滿已經憋了許久,現在正好給她個教訓,她愛搬出去就搬出去,外頭的世界可不比這裡,過不了多久,她還是得乖乖 的回來找她。

  正當檀幽扶著檀笙準備跨過門檻時,一道黯影忽地杵在他們前頭,擋住他們的去路。

  檀幽頓愣了一會兒,映入她低垂的視線中的,是一雙男子的腳,錦緞裁成的鞋面顯示它的主人是個尊貴不凡的人物。

  她尚未抬起頭一觀究竟,便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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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龍公子,您怎麼會到這兒來?」胡嬤嬤不自覺吞吞吐吐地道,老臉一陣青一陣白,似是覺得讓他瞧見這一幕非常尷尬。

  檀幽一聽到胡嬤嬤的話,猛然抬起頭來,正好迎上龍宇棠深邃的黑瞳,那黑眸深處不知閃爍著什麼,顯得異常的燦亮,卻又隱晦不明,讓人看不清。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來多久了?」這是她乍然回神後第一個浮上心頭的問題,只要一想起他有可能看見了方纔她無助哀求的軟弱模樣,她便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檀幽這話正巧問到胡嬤嬤心坎裡去,她可不希望讓龍宇棠看見方纔那一幕。龍家在京城的影響力非常大,而龍宇棠又是檀香的愛慕者,這人無論如何是她得罪不起的。

  她趕忙堆出一臉笑,討好地道:「龍公子,您來多久了?怎麼不在廳裡坐著?我馬上讓檀香過去陪您敘談。」

  龍宇棠帶笑的眉眼掠過檀幽漲紅的麗顏,飄向身後胡嬤嬤等一群人,狀似悠哉地開口:「我來得不早也不晚,剛剛好欣賞到平生見過最精采的一幕戲。」

  說著,他突然搖頭長歎了一口氣,「唉!常聽人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話真是一點兒也沒錯。」

  胡嬤嬤聞言,臉上又是一陣青一陣白。她哪會聽不出他話裡的諷刺意味。

  龍宇棠轉而又望向眉眼低垂的檀幽說:「看來你這京城第一名伶、玉茗堂的台柱,受到的待遇也不過爾爾,這戲還是不唱也罷!」

  檀幽又羞又憤地別過頭,根本無法反駁他的話,只是倔強地抿著唇,冷聲回答:「你是存心來這兒看我笑話的嗎?」

  「非也!非也!」龍宇棠煞有其事地鄭重否認,「我是來幫你的,令弟不是急著要看大夫嗎?我的馬車就停在玉茗堂門前,讓我送你們過去吧!」

  「這……」檀幽一臉猶豫地看著他。

  「別在猶豫了,耽誤了時間,他可能真會去見閻羅王了。」

  檀幽咬了咬唇,終於點頭。「謝……謝謝你。」

  龍宇棠唇邊漾起一抹溫柔笑意,走至她身旁,一把接過癱掛在她身上的病危少年,「讓我來吧!」

  他輕而易舉地抱起檀笙,正準備跨出房門時,忽地又停下腳步。只見他徐徐轉過身,勾起一抹隱帶輕蔑的譏嘲笑痕,來回瞟著正一臉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胡 嬤嬤,以及目瞪口呆的眾人,諷刺道:「我看這玉茗堂少了檀香姑娘,過不了多久八成得關門了,奉勸諸位還是盡早謀其他出路吧!」

  說畢,他帶著檀幽在眾人錯愕呆愣的目光下走出梨香園。

  待他們走後,胡嬤嬤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玉茗堂失去了檀香,將是一大損失,畢竟來玉茗堂看戲的人,多半是衝著她而來的。

  但隨即,她想起了一件事,慌張的心這才稍稍平息了下來。 

  她怎麼忘了自己手上還握有檀香的賣身契呢?

  那上頭白紙黑字寫明了檀香是屬於玉茗堂的,這可要賴不掉,最後她終歸還是得回到玉茗堂來。

  思及此,她原本駭愣緊繃的老臉緩緩露出一抹狡猾得意的笑容。姜畢竟是老的辣。

  然而,她似乎低估了龍宇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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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內,龍宇棠的目光始終離不開檀幽緊鎖的憂愁眉眼。

  自親眼目睹了那教人憤慨又心酸的一幕之後,他發覺自己心裡對她的渴望更加深切了。

  她是這樣一個矛盾又多樣貌的女人,杏花林中的她溫柔婉約、清靈動人,戲台上的她絕艷嫵媚、風情萬種;而面對他的挑逗,羞惱萬分的她搖身一變成為辛辣倔強的小野貓,可在病弱的胞弟前,她儼然又是一個忍辱求生、犧牲奉獻的堅強女子。

  此刻,她水亮的瞳眸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千愁萬慮,眼神專注憂切地望著昏迷不醒的檀笙,神情幽幽惚惚的,令他好想撫平她緊蹙的眉心,將她摟在懷中柔聲勸慰。

  他忍不住靠向前去,伸手抬起她憂愁的臉蛋,在瞥見她眼裡一抹淒柔的淚光時,胸口倏地緊縮,陌生的揪痛感讓他的呼吸微微一窒。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一股濃濃的憐惜呵護隨著他溫柔如絲絨般的嗓音逸出,他的大掌不自覺地撫上她的嫣頰柔柔摩挲著,似要安撫她惶懼不安的心。

  檀幽幽幽地抬眼望向他,神情怔忡地與他對視。他溫熱的大掌撫揉著她的感覺是那麼溫暖舒適,彷彿能安定人心似的,讓她眷戀不捨,而他眼裡真誠的關懷更讓她的心漾起一片秋波,柔柔漾漾無法止息。

  此刻,她確實需要他的慰借,讓她忘卻所有的哀傷與惶懼。

  兩人就這樣互相凝望了許久,直到馬車突然停下來,簾外傳來龍家小廝的呼喊聲——

  「少爺,春生堂藥鋪到了。」

  檀幽震愣了一下,趕緊別過臉,「我們該下車了,謝謝你……送我們過來。」說畢,她費力地想撐起檀笙癱軟的身子。

  「別動!讓我來,你先下車吧廠龍宇棠溫柔地低喝了聲,並示意已打開車門、等在外頭的小廝先扶她下車。  

  下了馬車之後,龍宇棠抱著檀笙直接走進春生堂,檀幽則訝然地緊跟在他身後。

  才走到大門口,他們便聽見一道熟悉的嬌嫩女聲自屋內傳了出來。

  「哎呀,你們別搬呀,再給申大夫幾天寬貸,他一定能將欠你們的藥材費還清的。」急促的嗓音帶著濃厚的懇求意味,顯示聲音的主人正憂急如焚。

  龍宇棠登時停下腳步,濃眉倏地蹙攏,黑眸也跟著不悅地瞇起。

  該死的!他認得這個聲音,什麼時候他那寶貝妹子竟會專程跑來這裡管別人的閒事!

  頓愣了一會兒,他隨即大跨步踏人屋裡。只見春生堂內,來了一群人,正七手八腳地搬東西,而他那突然喜歡好管閒事的妹子則非常忙碌地移動她那纖細嬌小的身子左擋右擋,雙臂大伸地不讓人將屋裡的東西搬出去。

  更教他火大的是,那應該為這一切負起責任的申子旭,卻什麼也沒做的坐在屋子裡怔怔地發著呆。

  「龍璦君,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忍不住光火地朝背對著他的粉紅色身影低喝出聲。

  龍璦君登時頓愣了半晌,才以非常慢非常慢的速度轉過身來,一見著臉色陰沉的龍宇棠,她立即心虛地乾笑了數聲。「大……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話尾未落,她圓睜的眸迅速看清了他懷中抱著的人,忙奔至檀幽面前,關切地問:「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發生了什麼事?是阿笙他又發病了嗎?」

  檀幽神色愀然地點頭,「是這位龍公子送我們過來的,璦君,申大夫在哪裡?我需要他幫我看看阿笙的情況,他今天咳了好多血。」

  龍璦君一聽她提起申子旭,小臉倏地黯淡下來,眼神帶著深深的關切和憂慮,飄向坐在看診桌旁發呆的斯文男子。

  檀幽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申子旭斯文俊秀的臉龐淨是頹喪、迷茫不知所措的神情,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他怎麼了?」

  「唉!」龍璦君長聲歎息,「還不是申大哥爛好人做過頭了,讓人賒了一堆藥費,結果卻害自己付不出鋪子裡的藥材費,人家討債不成,便打算將他的藥鋪搬來抵債。」

  說著,她朝屋裡那些忙著搬東西、進進出出的男人們努努下巴,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地道:「這些人真

  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我要他們再多寬限幾天,他們說什麼也不肯,像蝗蟲似的,準備把這裡一掃而空。」

  檀幽又是難過又是震愕,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是我,都是我的錯,申大夫給阿笙開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卻從不跟我收取分文,是我拖累了他!」

  一旁的龍宇棠聞言,不禁更加光火。「是他自己喜歡打腫臉充胖子,不自量力,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毋需為他難過自責。」

  不知為何,她這麼關心申子旭,還為他難過不捨,龍宇棠心裡竟感覺甚不是滋味,惱火極了。

  「大哥,你好過分喔,申大哥已經夠可憐了,你還這麼說他!」龍璦君氣惱地跺著腳,眼眶驀地微微泛紅。  

  龍宇棠沒好氣地正想再回她幾句時,卻見檀幽霍地衝向前去攔住那些搬東西的人,一邊還大聲喊著:

  「別搬了,求你們別再搬了!」

  帶頭搬東西的男子冷哼了聲,一把粗魯地推開她,惡聲惡氣地道:「少在這裡礙手礙腳,拿不出錢來,什麼都甭談,老子不只要搬,還要搬得乾乾淨淨!」

  龍宇棠見狀,忙將懷裡的檀笙交給龍璦君扶著,怒火騰燃地奔向那個將檀幽推倒在地的粗壯漢子。

  眾人還來不及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耳邊便響起一陣殺豬似的哀號聲;定睛一看,只見方纔那名男子不知何時竟雙膝跪地,雙臂給人反折到身後,正痛得哀哀亂叫,而那個在眨眼間輕易扳倒粗壯大漢的,竟是個風采優雅、俊挺瀟灑的翩翩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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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5: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龍公子,請你手下留情,小的只是奉命辦事呀!」

  痛得一臉扭曲的漢子旋即認出在他面前瞇眼怒視的男子臉龐,趕忙連聲哀求道。

  「龍少爺,感謝你好意相助,這些人確實只是奉命辦事,請你放了他們吧!」

  原本怔怔地坐著發呆的申子旭,在經過方纔那陣驚人的哀號聲後,整個人完全被震醒了,他聽到那名漢子的哀求,不忍地站起身走至龍宇棠身旁替他求情。

  龍宇棠斜眸冷觀了他一眼,「我想你是會錯意了。我教訓他可不是為了你,而是他不該傷害我的幽兒!」

  說著,他的眸光一轉為柔情萬千,並迅速鬆開鉗制大漢的手,百般憐惜地扶起一旁被推坐於地的檀幽。

  檀幽躁紅地垂下臉,嗔斥:「我不是你的幽兒!」一邊努力試著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甩不掉。

  「檀香姑娘!」申子旭一見著檀香,愣了一會兒,隨即也趕忙蹲下身子要扶起她,誰知竟被龍宇棠動作飛快地拍開他伸出的手。

  「別碰她!」龍宇棠沉聲低喝,冷凜的黑眸中寫著強烈的獨佔欲。

  申子旭登時愣住,彷彿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好半晌後,他才低首看著自己被打得發紅的手吶吶地說:

  「檀香姑娘,真抱歉,讓你看到這種場面,我真差勁!竟把祖傳家業搞成這樣,你——」

  「抱歉,你愛做爛好人,斷送祖產,是你家的事,我們懶得聽也懶得管。」龍宇棠隨即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你給我住嘴!」檀幽忍不住冒火,狠瞪了他一眼後,忙將視線轉向申子旭,神情轉為擔憂地柔聲道:「申大夫,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申子旭尚未回答,龍宇棠已在一旁涼涼地插嘴:

  「沒有錢,什麼忙你也幫不上,現在他最需要的是錢,你有嗎?」

  「我……」檀香咬著唇慚愧地低下頭。她確實沒什麼錢,僅有的一點積蓄也全用在阿笙身上了,對於自己幫不上申子旭的忙,她心裡實在非常難過、愧疚。

  「她沒有,可大哥你有啊!」

  龍璦君忽地冒出一句話來,一邊扶著檀笙,顫巍巍地走向申於旭,跟著又開口道:「申大哥,阿笙的病又復發了,而且還吐血呢!麻煩你先扶他進去醫治,這裡的事我和檀香姐會替你解決。」

  「這……」申子旭遲疑了下,「我不能這麼做,這是我自己的事,怎麼可以麻煩你們!」

  「哎呀!申大哥,你別噦唆了,再不快點,阿笙大概活不成了,阿笙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想檀香姐會怎麼樣?」

  龍璦君非常清楚他的弱點,一扯到檀香,申子旭可以把其他的事全給忘了。

  果不其然,申於旭聞言,沒再多說半句,趕忙扶著檀笙走向內室,進行醫治。

  龍璦君目送他進去後,剛轉過頭來,便被龍宇棠投射過來的欲殺人似的眸光給駭得心兒急遽跳動,手腳也微微顫抖著。

  「龍璦君,你倒是給我說說,方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龍宇棠刻意壓低嗓子,神情陰森地將十指扳得喀喀作響。

  瞧他一臉陰驚可怕的模樣,龍璦君不自覺的吞嚥著口水,「呃……大哥,你先別急著發怒……」為了幫申大哥度過難關,她勉強自己挺起胸膛,壓下心頭對這不發怒則已,一發起怒來有如獅吼的大哥的懼意,勇敢地擠出話來。

  一旁的檀幽聽到她對龍宇棠的稱呼,水眸驀地圓瞠,訝然驚呼:「璦君,他是你大哥?」

  龍璦君苦笑地點頭。「如假包換。」

  「大哥,我求求你,幫申大夫一次。」龍璦君轉向龍宇棠,鼓起勇氣懇求道:「申大哥真的是個好大夫,他只是太過善良老實,這筆債你能不能先替他還了?」

  「想都別想!」龍宇棠劍眉挑得老高。哼!要他幫情敵的忙,有沒有搞錯?而且他生平最討厭這種爛好人了。

  「大哥,求你行行好,這些錢對你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你就當是做善事,好人會有好報的。」龍璦君黛眉緊蹙,不放棄地繼續哀求道。

  「不幫、不幫,像他那種爛好人,幫他一次,下回肯定還是如此,我不想幫個傻子。」龍宇棠毫不心軟的再次拒絕。

  龍璦君趕緊開口保證:「不會的,大哥,我會看著申大夫,不會再讓他傻傻地被人給騙了,你相信我好嗎?」

  「嗯?」龍宇棠忽地瞇細了眼,若有所思地直盯著她看。「那個爛好人的藥鋪沒了,你好像比他還緊張哩,你該不會是對那小子動了心吧?」

  龍璦君一張俏臉霎時佈滿紅霞,「我沒有,你別胡說!」她急促結巴地否認,然而嫣紅的小臉已不打自招地回答了一切。

  檀幽怔怔地望著她好一會兒,倏地明白了一切。

  璦君對申大夫確實比一般朋友來得關心和體貼,他們兩人也很相配,她非常樂觀其成,臉上不由得綻出一抹笑意,真心地為他們感到高興。

  龍璦君偷偷抬眼,一瞧見她臉上的表情,心慌地趕忙表態:「檀香姐,你別聽我大哥亂說,申大夫他喜歡的人是你!」說著,她眼眸不經意地閃過一抹黯然。

  「璦君,我看誤會的人是你。」檀幽笑望著她,語帶疼惜地說:「我和申大夫只是朋友的關係,現在如此,將來也一樣,倒是你,既然喜歡他,就應該好好把握。」

  龍璦君又是一陣臉紅,害躁地低下頭去,可沒一會兒,忽地又抬起頭,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檀幽,扁嘴道:

  「可申大夫就要保不住他的藥鋪啦,我該怎麼辦?我想幫他卻又幫不了他;失去藥鋪,他肯定會很傷心的。」

  說著,她微微泛紅的雙眼帶著希冀,殷殷切切地瞅向龍宇棠。

  「別看我!」龍宇棠一句話打碎了她的希望。「我的回答還是那兩個字——不幫!」沒有好處的事,他幹嘛要幫。況且,他就是看那小於不順眼,一想起他兩眼直盯著檀幽發愣的樣子他就有氣。

  「檀香姐……」龍璦君將飽含著水光的,眼眸轉看向檀幽身上,裝出一臉傷心可憐的模樣,幽幽地凝睇著她。

  檀幽怎禁得住她那哀求的眼神,況且,她也很想幫申子旭。不假思索地,她轉頭望向龍宇棠,請求道:

  「龍公子,請你伸出援手,幫申大夫渡過這個難關吧,這些錢就當是我和申大夫向你借的,日後我們一定會如數奉還。」

  龍宇棠兩眼一瞇,火氣瞬間充斥在他的胸臆間。

  她竟然為那個愣大夫求情!

  漫天妒意洶湧而來,他氣極地想抓住她用力搖晃。

  就在這一剎那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迅速平息了他心中的妒火與怒火。

  他的臉上徐徐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詭譎笑容,心情甚好地對檀幽問:

  「你也希望我幫他?」

  渾然不知他的思緒正轉著幽詭主意的檀幽,忙直點頭代替回答。

  「既然是你求我,那當然沒問題。」龍字棠柔情款款地笑看著她。「這筆錢我甚至不用他還,就當是資助他,可我有一個條件,希望你能答應我。」

  檀幽不解地蹙起眉,「什麼條件?」

  「我知道從今天起,你和令弟就不會再回到玉茗堂的梨香園了,一時之間,相信你也找不到新的落腳處。」龍宇棠噙著笑淡淡地接著說:「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幫助你;龍府裡多的是房間,你們姐弟倆不妨住進龍府,那兒環境清幽,很適合令弟靜心養病。」

  檀幽和龍璦君聞言,皆是一愕。

  跟他住在一起,這怎麼行!「我可以拒絕嗎?」檀幽細彎著柳眉,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問著。她的心就快要把持不住了,那還禁得起和他朝夕相處,這太冒險了,她怕自己會在他熱烈的攻勢下,忍不住棄甲投降,無法自拔地陷溺沉淪。

  龍宇棠並不瞭解她心底的掙扎,狀似漫不經心地揚開一抹笑,可黑湛的瞳眸中卻是毫無笑意。

  「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之所以答應幫忙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忍心讓我失望嗎?」淡柔低醇的嗓音,流露的卻是誓在必得的堅決,表明了他不想聽到否定的答案。

  檀幽緊咬著下唇,一臉為難,遲遲無法做下決定。  

  「等等!」一旁的龍璦君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檀香姐,大哥為什麼說你不會再回到梨香園?這是怎麼一回事?」

  檀幽淡凝地斂下眼睫,「胡嬤嬤怕阿笙的病會傳染,堅持不讓他繼續住在梨香園,我沒辦法,所以決定和阿笙一起搬出來。」

  「什麼?那個老妖婆竟然把你們姐弟倆趕出來!豈有此理!」龍璦君忿忿不平地揚聲開口。

  「所以噦!我才想請他們姐弟倆住進龍府。」龍字棠自覺用心光明正大地接口道。

  他轉而望住檀幽,繼續說道:「想想看,你們姐弟倆身無分文,上哪兒找地方住。況且你的寶貝弟弟還生著重病呢,他最需要的是一個安靜良好的環境,好讓他 專心養病,龍府裡多的是奴僕,絕對能把他照料得妥妥當當,而你也有我和璦君作伴,不是比在外頭姐弟倆孤孤單單的要好得多嗎?璦君,你說是不是?」

  話說到最後,他還不忘擺出一張好意助人的溫雅笑容,並斜眼睇向龍瑗君,徵求她的支援。

  龍璦君不以為然地瞪大了眼。她哪會不知道這個風流大哥心裡在打什麼主意,講好聽一點,他是想幫檀香姐的忙,可實際上他打的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如意算盤,看來,他說要追求檀香姐是來真的了。

  但依他素行不良的紀錄,她實在不想害了檀香姐,大哥的風流花心鐵定會讓檀香姐受傷的。

  思及此,她頓覺非幫檀香姐拒絕大哥不可,正想大聲說出反對的意見時,冷不防地,眼尾餘光瞥及一道如冰似霜的森冷眸光正掃向她,接著那道森冷的視線若有所指地瞟向那些正猶豫著搬或不搬、不知所措的漢子。

  霎時,所有來到嘴邊的反對話語,全都被她硬生生地吞下。她深知大哥是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她若阻礙了他的好事,他絕對不會幫申大哥的忙,那申大哥鐵定會完蛋的,沒有了藥鋪,他很有可能會一蹶不振。

  兩相權衡之後,她決定忍痛出賣她的檀香姐,「檀香姐,我大哥說得很有道理,與其在外面隨便找個地方住,你和阿笙不如來住我們家吧!我們不但可以彼此作伴,阿笙也多了些人幫忙照料,一切都會很好的。」

  說這些話時,她不只是在說服檀香姐,也是在說服她自己。仔細想想,檀香姐和阿笙住進家裡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麼不好,總比在外頭教人放心,至於要防止大哥對檀香姐伸出魔掌,她可以另想辦法,眼前先解決了申大哥的事情再說。

  龍宇棠聽她出言幫腔,薄唇勾起一彎滿意的笑痕,朝她遞去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而低垂眉眼,沉思了好半晌的檀幽,心裡則不知已經過了幾百回激烈的天人交戰。他們兄妹倆所說的確實很教人心動,而阿笙的狀況更是她應該首先考量的,可 是,一想到得和龍宇棠朝夕相處在同一個屋簷下,她心中便升起一股浮動不安、即將滅頂的感覺,她怕自己終將抵擋不住他的情誘,成為他風流情史中的一頁。

  「我得再想想。」她咬咬唇,無力地道。

  龍宇棠見狀,又朝龍璦君使了個眼色。

  龍璦君恨恨地咬牙。該死的大哥,不但趁人之危,還讓她成了設計檀香姐的幫兇。

  雖然滿心不情願,可為了申大哥,她只能昧著良心繼續幫下去了。

  「檀香姐,你就別再猶豫了,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檀幽急忙抬起頭,「怎麼會呢?我當然信得過你,只不過……」她偷偷瞟向龍宇棠。只不過她信不過她大哥呀!他當她是他狩獵名單上的一員,這正是她最害怕也最無法忍受的一點。

  龍璦君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對於她的猶豫不決瞭然於心。

  嘿嘿!她忍不住在心底偷笑,暗忖道:大哥,別怪小妹存心跟你作對,誰教你這花心大少的威名嚇壞了人家。

  她煞有其事地清清嗓子,「檀香姐,你若是擔心會遭受居心不良的人騷擾,那我可以跟你拍胸脯保證,那人絕不會得逞!」說到這兒,她故意停頓了下,若有所指地斜睨了自己大哥一眼,才又接著說道:

  「我和我娘可以給你當靠山,若真有人欺侮了你,我們母女倆絕不會饒過他的。」

  哼!她只答應幫大哥他說服檀香姐住進龍府就行,可沒說她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吃」了檀香姐。

  檀幽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璦君都這麼幫她了,她若不答應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況且她的回答還關係著申大夫能否獲得幫助、保住藥鋪……

  終於,她還是點頭了。「龍公子,我答應你的條件就是,現在是否可以請你幫申大夫還了這筆債,將這些人全都打發走?」

  龍宇集咧嘴一笑,「當然沒問題,只不過我還有點事得先眼璦君說清楚。」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語氣陡地變得陰柔而危險,臉上的表情皮笑肉不笑似的,陰森得讓人有些發毛。

  只見他迅速抓住龍璦君的手肘,將她拉到一旁,聲音從齒縫中進出:

  「你剛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龍璦君耍賴地聳聳肩,「你要我幫你說服檀香姐住進咱們府裡,我不是做到了嗎?至於你心裡想的那件事,我可沒說我會幫你。」

  「我沒要你幫我,只要你別來礙事就行了。」龍字棠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那可不行,我已經答應了檀香姐,會好好保護她,不讓居心不良的人接近她、騷擾她。」

  「你是存心跟我作對是吧?」龍宇棠怒瞇起雙眸瞪視著她,然而下一瞬間,他忽地勾起一抹奸邪狡詐的詭笑,臉上的表情變化迅速得教人捉摸不定,也教人懷疑、害怕。

  「大哥,你的笑容看起來很詭異喲,」龍璦君心底突地生起一股毛毛的感覺。「你想出爾反爾?」

  龍宇棠鄭重地搖了搖頭,「不能說是出爾反爾,我答應替那迂腐小子還債,可沒說這家藥鋪還會是他的,我倒是挺有興趣將它收為龍家的家業之一呢。」

  「你不能這麼做!」龍璦君瞪大了眼抗議。

  「你很清楚我絕對有權利這麼做。」龍宇棠好整以暇地揚眉笑道。「只要你答應我兩件事,我可以主動放棄這樣的權利。」

  「大哥,你好詐!」龍璦君憤怒地咬牙切齒,現在她終於明白,龍家的事業和財富為何能在短短數年之間擴張得這麼快,一躍為京城四大家之一,原來她的大哥骨子裡根本就是個精打細算、狡猾奸詐的商人!

  「說吧!是哪兩件事?」她根本不得不低頭。龍宇棠滿意地點點頭,徐徐展露笑顏,「第一,沒事少讓你的申大哥出現在檀幽面前,最好能讓他對她徹底死了心。」

  龍璦君沉默地點頭。檀香姐已表明了她對申大哥只有朋友之情,她當然也希望能讓申大哥對檀香姐死心,轉而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二件事,不許你干涉或者破壞我和檀幽之間的事。」龍宇棠接著又道。

  龍璦君咬咬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低吼:「全依你了,這下你該滿意了吧?現在請你實現你的諾言,將那些礙眼的人打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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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宇棠安排檀幽姐弟倆分別住進龍府南邊花園裡的「芷蘭苑」與「修竹苑」,檀幽居住的芷蘭苑就在他居住的「松鶴苑」旁邊,只需轉過一個迴廊即可到達。

  檀幽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精美華麗的建築,亭台樓閣、迴廊曲折、雕欄玉砌……這便是大戶人家無可比擬的巍峨氣派。

  曾經,她也是豪門中受呵護的花朵,誰知好景不長,家道迅速中落,她從一個養在深閨的富家千金淪落為梨園唱戲的孤女。

  「進去看看吧!」龍宇棠沒留意到她的怔忡異樣,輕柔地扶著她的手肘走進芷蘭苑裡。

  芷蘭苑是一幢獨立的精緻小樓,由一間小花廳、寢房、書房及小閣樓組合而成。

  屋內的佈置富麗中卻不失典雅,所有的傢俱採用的皆是上等的紫檀紅檜木,雲石香案、字畫條幅,眼前的一切對她而言,彷彿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還喜歡這裡嗎?」龍字棠低沉的嗓音穿過她飄飛紛蕩的思緒,徐柔地響起。「缺了什麼,儘管跟下面的人說。」

  檀幽眨眨眼,猛一回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竟已貼在她身後,兩臂環住她腰間,親密地將她圈靠在他懷裡,而他溫熱的唇,就在她耳畔撩撥輕拂著。

  「放、放開我!」她心慌地輕喊了聲,「你再這麼輕薄無禮的話,我馬上帶阿笙離開!」一邊說著,她一邊扭動身體,想掙脫他的懷抱。

  「別動!」龍宇棠無法自己地緊擁住她,埋首在她的髮鬢、頸項間深深嗅聞,喃喃低語道:「只要一會兒就好,我喜歡你身上這股清幽的檀香味,它讓我情不自禁。」

  他溫柔的話語、低醇的磁性嗓音,彷彿能蠱惑人心似的,讓檀幽不由自主的停下動作,怔怔地任由他像只饞嘴的貓兒似的霸住她不放。

  「哎喲,兒子呀,聽說你把我喜愛得不得了的檀香姑娘給請回家裡住是吧?」

  一道興奮的高拔嗓音,非常不識相地在這纏綿旖旎的時刻,自房門外一路響了進來。

  只見一名身材略顯豐睇的中年婦女,以異常輕盈、迅捷的腳步,像一陣風似的旋進屋裡。

  檀幽聞聲倏地伸出雙手,用力扳開纏繞在她腰間的大掌,退離他好幾步遠,一張小臉卻緋紅似火。

  此刻的龍宇棠則是氣惱地緊握雙拳,強自壓下心頭那股想殺人的衝動,以免自己犯下「弒母」的人倫大罪。

  一臉笑呵呵的梁氏沒發覺房裡的異樣氣氛,欣喜地奔至檀幽面前,拉起她的雙手,將她全身上下來回瞧了好幾遍,而後嘖嘖有聲地讚道:

  「你就是檀香姑娘?好個水靈靈的俏美人,沒上彩妝的臉蛋像朵芙蓉似的,難怪璦君那個丫頭會擔心她哥哥把你給吃了。」

  被她這麼一讚,檀幽的小臉益加紅艷,但她沒忘記該有的禮儀,忙向梁氏福身答禮。

  「龍夫人,您好,叨擾府上幾日,還請見諒。」

  梁氏輕拍了拍她的手,「客氣什麼,你是璦君的好朋友,別和我這麼生疏,叫我大娘就行了。璦君囑咐過我得好好照顧你,你可千萬別拘束,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知道嗎?」

  看著眼前笑容可掬、溫和慈藹的婦人,檀幽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孺慕之情,喉頭哽著一絲酸楚,她連忙點頭掩飾自己內心的波動。

  「兒子呀,你真孝順,知道娘一個人在家挺無聊、挺孤單的,便給娘找來檀香姑娘作伴,娘總算沒白養你。」梁氏轉向龍宇棠稱讚道。「現在你去忙你的吧,這裡讓我來就行了。」

  龍宇棠可不領她的情,只是瞇細了眼仔細瞧著娘親那笑得太假也太誇張的臉。他敢打賭璦君那丫頭鐵定跟娘串通好要來破壞他的好事,哼!來這一套,他倒要看看誰棋高一著!只見他走向梁氏,刻意將兩手扳得喀喀作響,以輕柔得近乎陰森的嗓音說道:

  「娘,現在不該是你在佛堂誦經做晚課的時間嗎?檀香姑娘這兒我自會料理妥當,不勞你費心了。」哼,他絕不容許其他人瓜分了他和檀幽在一起的時間,就算是親娘也不行!「那怎麼行?」

  梁氏裝作沒看見兒子陰沉的表情和嚇人的動作,逕自揚高嗓音嚷嚷:

  「就是你在這兒,我才不放心,況且我現在改做早課,晚課已經取消了。」

  說畢,她不理會龍宇棠鐵青了一半的俊臉,又轉向檀幽說道:「檀香呀,你可得當心點,我這寶貝兒子可是京城裡有名的花花大少,風流債一大堆,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女人的芳心,龍大娘必須警告你,得小心看好你那顆心,別不小心給人偷了!」

  「嘎?」檀幽無法置信地怔望著眼前說得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將自己兒子的風流行徑全盤托出的梁氏。她從沒遇過有做母親的會在外人面前直言自己兒子的不是。

  「說來你一定不相信,整個京城裡幾乎有一半以上的女人全都跟我兒子有過一腿,真是造孽喲!」梁氏兀自說個不停,愈說愈起勁,將女兒交代的那些話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出來,當她稍微停住,打算喘口氣後再繼續時,卻看見檀香非但沒有鄙夷憤怒不齒的神情,反而一臉怔愕。

  梁氏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可以從她的眼裡大約看出她的疑問。

  「檀香,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是吧?哪有做母親的會這樣說自己的兒子。」梁氏又是蹙眉,又是歎氣。「其實我也不想這麼說他的,但為了你好,我只好大義滅親。你是個好女孩,又是璦君的好朋友,龍大娘怎能不跟你實話實說?你若被我兒子佔了便宜,我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檀幽倒不擔心這一點,她早巳知道龍宇棠的風流事跡,來這裡之前也有了心理準備做長期抗戰,相較於自己,她反而比較替龍大娘擔心,因為站在她身後的龍字棠,神情已經不悅到極點,瞇緊的黑眸正跳躍著灼灼的怒火,額際的青筋也隱隱浮現,兩手還扳得喀喀作響。

  「親愛的娘,你說完了嗎?」龍宇棠輕柔得教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像鬼魅似的飄向梁氏耳畔。

  梁氏豐腴的身子瞬即僵了一僵,心裡暗叫了聲:完了,大難臨頭了!每當兒子喚她「親愛的娘」時,便縣他即將大發雷霆的徵兆。

  唉,早知道她就別答應璦君那丫頭說會好好保護檀香,惹火了兒子,她自身都難保了,還怎麼保護別人?

  想想她也真是窩囊,沒個做娘的樣子和威嚴,才會讓兒子給吃得死死的,比她還要凶! 

  怨歎歸怨歎,眼前還是趕緊躲過他的怒火才是。她抬眼一觀,馬上找到現下惟一能讓她躲過一劫的靠山,只見她身影靈敏地一晃,瞬間已躲至檀幽身後。

  「我說兒子呀,你娘我這個太過老實的毛病一時改不了,你就別跟我這個老太婆計較了,趕緊消消氣、消消氣!」

  龍字棠氣極,卻又無可奈何,對於家裡這兩個老愛扯他後腿的女人,他簡直束手無策,總有一天,他會被她們活活氣死!

  檀幽看了看臉色緊繃沉怒的龍宇棠,又轉過頭觀了一眼小心翼翼陪著笑臉的梁氏,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只覺得眼前這一幕實在非常詭異又奇特,可不知為何,她並不感到害怕或緊張,反倒有一種……想笑的感覺。

  當然,她很識趣的沒讓自己真的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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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5: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娘,『請』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龍宇棠勉強按下怒氣,很有耐心的對梁氏勾勾手指頭,示意她過來。

  梁氏乾笑了數聲,「呃……兒子,我看不必了,你要說什麼儘管說,我在這兒一樣聽得見。」開玩笑,要她過去承受他的怒獅之吼,免談!

  龍宇棠的耐性至此完全用盡,他瞇緊雙眸,露出一臉陰森詭佞的笑容,不懷好意地開口:「娘,你再不過來的話,我可要將你這龍家主母失職的事一一宣揚給外頭的人知道,到時候……嘿嘿!」

  梁氏登時瞠大了眼,一骨碌從檀幽身後蹦了出來,忙道:「兒子呀,有話好說嘛,我這不就過來了嗎?」這死小子,明知道她愛面子,卻老是喜歡提以前的事,存心讓她丟臉。唉!怪只能怪她一失足成千古恨,留個把柄讓兒子一輩子吃定她了!

  龍宇棠一把拉過梁氏,沒再多說什麼便帶著她匆匆走出芷蘭苑,留下檀幽一臉莫名所以、目瞠口呆地看著這迅速轉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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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真要和我作對,破壞我的好事嗎?」龍宇棠一手撫著額頭,佯裝傷神又傷心的模樣歎息道。

  他決定將老娘拐過來他這邊,當他的盟友。

  和璦君那精明的丫頭比起來,娘比較好哄好騙。

  璦君這陣子都會忙著替申子旭那小於整頓藥鋪,沒時間管他的事,所以只要摘定了娘,他和檀幽的好事就再也沒有人可以破壞、阻撓了。

  梁氏為難地蹙了蹙眉,「兒子呀,你這不是好事,而是缺德事呀!」

  「缺德事?」龍宇棠覺得自己的火氣再度揚了起來,「我想追求一個女子是缺德事?」

  梁氏一臉正經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而後搖搖頭,歎氣道:「兒子呀,我是你的娘,你心裡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嗎?你只是一時貪鮮,可人家檀香姑娘雖然是個戲子,但也是清清白白、潔身自愛的好女孩,你既不是真心的,就不要去招惹人家、糟蹋人家!」

  「誰說我不是真心的?」龍宇棠想也沒想地衝口而出,待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話時,心裡也不禁一愕。

  「你是真心的嗎?」梁氏一臉狐疑的盯著他,「娘看你流連花叢、遊戲人間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這樣的你會有真心?」

  龍宇棠試著想甩開方纔那一剎那的迷惑和震撼,他承認自己對檀幽的感覺,以及想佔有她、獲得她芳心的熱切欲望,確實是他從不曾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過的,他從未如此汲汲營營地想得到一個女人,她是惟一的一個!但這又能代表什麼?他的心已準備就此停泊了嗎?

  不!她只是比較特別罷了,從沒有人能抗拒他的追求超過三日,她激起了他男性的狩獵欲和征服欲,僅僅是這樣而已。

  理清心頭混亂的思緒後,他徐徐勾起一抹幾不可辨的狡猾笑意,腦子裡跟著想起一個好主意。只要能讓娘相信他對檀幽是真心的,那麼娘非但不會阻撓他追求檀幽,也許還會幫他!當然,這就得看他的說服力好不好了。

  「娘,我對她確實是真心的!」龍宇棠立即展開遊說行動,他對自己的口才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你仔細想想,我曾經這麼正大光明的把我喜歡的女人帶回家裡過嗎?」他一臉嚴肅地看著娘親。

  梁氏搖搖頭。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龍宇棠又問。

  梁氏很不給面子的回答:「不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你下手嗎?」

  龍宇棠差點站不穩,沒想到老娘竟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當然,他是絕不會承認她說對了。

  「娘,我知道自己以前的表現讓你對我非常沒有信心,但這次我是認真的!」他再次認真地重申道。

  「從前我之所以浪蕩不羈,是因為我還沒碰上一個能讓我真正動心、真正想定下來的女子。」長歎一口氣之後,他繼續說道:「流連花叢這麼多年,我的心累了 也倦了,而且感到非常空虛,我真的好想找一個能讓我動心,願意與之共度白首的佳人定下來,就像你和爹一樣,情意相融、互許終生。」

  說到這兒,他略微停頓了下,抬眼偷覷著梁氏的反應,只見她神情動容,眼眶已然潮濕、泛紅,他在心裡得意一笑。只要提到已過世的爹,娘的心腸便軟得跟豆腐似的,說什麼她都會相信哩!

  「現在,我好不容易終於找著了那個人,可你和璦君非但不幫我,還萬般阻撓,實在是太傷我的心了!」他乘勝追擊道。

  粱氏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哽咽道:「兒子,這些話你怎麼不早說呢?是娘誤會你了,娘應該知道你和你爹一樣,不會是個沒心沒肺的薄倖男子。」

  唷呵,搞定了!龍宇棠忍不住在心裡歡呼了聲。

  「兒子呀,你希望娘怎麼幫你呢?」梁氏掏出手絹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龍宇棠強忍住嘴邊的笑意,佯裝詫異、不敢置信地問:「娘,你真的肯幫我?」

  粱氏連忙點頭如搗蒜,「難得你有這份心,我怎會不幫你呢?況且你也不小了,是該定下心來娶妻生子,給龍家傳承香火的時候了。」

  「娘,這事還不急,得先讓我和檀香培養一下感情。」他趕忙轉移敏感話題,「現在檀香對我的既定印象糟透了,我得讓她改變對我的看法,進而卸下心防接納我,你說是不是?」

  梁氏偏著頭,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嗯,你說得很有道理,需要我幫你什麼忙嗎?」

  龍宇棠微微鬆了一口氣,笑答:「也沒什麼,只要你別來妨礙我和檀香培養感情,並且一有機會,幫我在她面前說說我的好話,這就行了。」

  「這容易辦,我知道怎麼做。」梁氏拍著胸脯保證,一邊笑得合不攏嘴。「兒子呀,難得你想通了,娘真是太高興了!檀香姑娘雖不是什麼名門千金,但這無所謂,只要你們真心相愛就好,娘沒有八股的門戶之見,你儘管放心追求她吧!娘等著喝媳婦茶。」

  梁氏喜孜孜、笑呵呵地呱啦呱啦說了一大串,還給他加油打氣一番,最後才帶著滿臉欣慰的笑意回到自己的院落去。

  待梁氏走後,龍宇棠緩緩綻開一朵得意詭魅的笑花。少了這些閒雜人等,他大可以放心一層「長才」,憑他俊挺瀟灑的外表、舌築蓮花的口才,加上柔情蜜意的呵寵,他懷疑他的小幽兒還能招架、抵擋多久,她那顆心,他是要定了!龍宇棠書在必得地在心裡立誓道。

  只不過,事情好像沒有他想得那麼簡單,他萬萬沒想到今日自己所說的話會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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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和娘親梁氏「懇談」之後,龍宇棠便完全不受阻撓地,得以自由進出芷蘭苑。

  然而,檀幽總以照顧檀笙為由,整天窩在修竹苑裡,將他排拒在外,避不見面。

  他當然知道她是刻意躲著他,連續幾天下來,他已經完全沒有耐心了,她既然想跟他玩躲貓貓的遊戲,他絕對奉陪,他倒要看看,她這隻小老鼠如何躲得過他這隻大貓的掠捕!

  這日午後,他依舊如同往常般來到芷蘭苑,卻也依舊撲了個空。

  當他特別分派前來服侍檀幽的丫環告訴他,她此刻還在修竹苑時,龍宇棠臉色頓時一沉,不發一語地轉身,技著怒氣像一陣風似的捲向修竹苑。

  靜謐清幽的修竹苑寢房內,除了隨侍床側的兩個丫環之外,另有一道纖細娉婷的身影呆坐在床邊,怔望著床上臉色依然蒼白的少年。

  「檀香姑娘,笙公子已經喝完藥湯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這兒有我們看照著,你大可放心。」一名丫環按照主人的交代,催促檀幽回房。

  檀幽悠悠地回過神來。她實在不想回去芷蘭苑,一來是害怕面對龍字棠那執意勾纏挑動她的心,二來則是為了陪陪阿笙。自那日吐血後,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總是的睡時醒,她心裡很清楚,他的日子不多了。

  儘管龍宇棠為他請來了城內許多知名大夫,還不惜花大把銀兩用最好的藥材為他治病,但依舊改變不了他活不過十五歲的事實!

  早在阿笙出生時,大夫就已斷言,先天瘦弱的他最多只有十五年的壽命。

  「讓我再多陪他一會兒吧!」檀幽幽幽地道。

  孰料,話語剛落,房門陡地被人用力拍開,只見一道人影迅速閃人,她尚未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麼人進房裡來,便覺自己的身子給人騰空抱了起來。

  龍字棠身手迅捷地抄起倚在床邊的小人兒,緊緊抱在懷中,然後像來時般迅速的離去,速度快得讓房內的兩名丫環看得傻眼。

  若非床畔空了的椅座,以及仍微微震動的門扉,顯示方纔的確有人進來過,她們真會以為剛剛那只是一陣風而已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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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蘭苑的房門砰的一聲讓人給踹了開來。

  龍宇棠抱著檀幽直接走進內室,守在房裡的丫環一看見他,連忙識相的退了下去。

  檀幽暈眩的腦子在聽見關門聲時,才緩緩平定下來,抬頭一望,杵在她小臉上方的正是她害怕碰面卻又夜夜夢見的龍宇棠。

  剛剛闖進修竹苑的人就是他?是他把她抱回來的? 

  彷彿看出她的疑問,龍宇棠將她輕輕放了下來,雙手卻仍然鎖在她的纖腰上,將她圈在懷裡。

  「是誰讓你整天待在修竹苑裡,你是故意躲著我是吧?嗯?」醇厚的嗓音低柔如魅,卻又隱隱透著一絲陰沉的怒意。

  他在生氣!檀幽不禁瑟縮了下,他已經看出她是存心躲著他了?但……那又如何?她答應住進龍府,可沒答應當他的情人,隨時等候他的召喚!

  思及此,她鼓起勇氣回嘴:「我喜歡待在修竹苑裡陪阿笙,難道不行嗎?」

  「當然不行!」他難得專制霸道地低吼了聲,「你們姐弟倆總有一天得分開的,我不許你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檀幽登時睜大了眼,不敢相信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你憑什麼不許?」她憤怒又傷心地咬牙道:「原來你不只風流自大,而且還霸道、冷血無情!阿笙是我弟弟,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我將全部的心思與希望投注在他身上關你什麼事?」

  「我冷血無情?」龍宇集憤怒地挑高了眉。

  他這是在為她著想,她竟然說他冷血無情?他早看出來檀笙已經時日無多,和親人死別的滋味非常難受,愈是捨不得痛苦愈深,這箇中滋味他嘗過。之所以讓他們姐弟倆分開住,就是為了讓她能冷靜的看清事實,減少一些即將到來的痛楚,他的用心她明白嗎?

  「就算我冷血無情好了,你整天守著他、看著他,只會讓自己更加難過而已,從明天起,你要過去探望他時得有我陪同,而且不許你待在他房裡超過三個時辰!」龍宇棠冷冷的下達命令。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檀幽忿忿地鼓頰噘嘴。

  「因為你人在我的地盤上,就得聽我的!」他忽地邪邪一笑,好整以暇地盯著她氣紅的小臉。

  「哼!我大可以搬出去!」她氣極地又回了句。

  「哦?」龍字棠臉上那邪魅的笑逐漸擴大,「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這龍府可是進得來卻出不去的喲!」開玩笑,好不容易拐她進來,豈有讓她溜走的道理!

  「你……卑鄙、無恥、下流!」檀幽心頭倏地湧起一陣慌亂,「你到底想怎樣?」一邊說著,她努力伸出手抵著他的胸膛,試圖拉開他與她之間過於貼近的距離。

  他的黑眸瞬間轉為深濃,嘴邊徐徐綻出一抹挑勾人心的魅惑笑痕,邪佻地俯在她耳畔喃語:「你很清楚我想要什麼,我要你,自那日杏花林中見過你之後,我要你的心從未稍止過,對你的渴望一日強過一日,我恨不得能人侵你的心房,」

  「你別再說了!」幾欲在他蠱惑的魅人嗓音中沉淪的檀幽,全身因他濃烈露骨的話語而頻頻抖顫,她害怕的發現,自己就快抵擋不住他的誘惑了。

  「為什麼不讓我說?是因為你也有和我相同的渴望嗎?」他伸出一隻手抬起她的下顎,讓她無法逃避地直視著他的眼。

  「你胡說,我沒有。」她慌張的拍掉他的手,並乘機從他的懷抱中退了開來。

  「你還想躲,這幾天你躲得還不夠嗎?」龍宇棠向她步步進逼,迅速伸出手攔住她的去路。「我一向是個很有耐性的人,但這一次我發現我的這項優點並不適合用在你身上,這只會讓你愈加退縮、逃避。」

  被他擋住一邊去路,檀幽毫不考慮的轉身便想往另一頭走去,她實在不能、也沒有勇氣面對他那一張令她意亂情迷的俊顏,也無法止住胸中那顆因他而秩序大亂的心。

  然而,龍宇棠猿臂一勾,輕而易舉便將她捉回懷裡,在她耳際輕喃:「你到底在躲什麼?怕什麼?」他實在不明白,他的熱烈追求是眾多女人夢寐以求的事,為何獨獨她卻避他如蛇蠍?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被他寬闊胸膛包圍著的檀幽,心慌意亂地在他的懷中掙扎著。「你不要靠得這麼近,離我遠一點!」

  龍宇棠眼眉倏地勾挑,不但不理會她的話,反倒更加收攏了雙臂,唇在她的耳鬢磨蹭著。「為什麼這麼怕我靠近你?」

  在如此暖昧的氣氛以及清冽的男性氣息的環繞下,檀幽根本無法言語,一張俏臉紅燙得不可思議,她怕自己就快要無力招架。

  見她紅暈瀲磁,羞惱無措的嬌俏模樣,龍宇棠得寸進尺地在她耳邊柔語道:「是不是因為我一靠近你,你這裡就會跳得很急、很厲害?」

  隨著他的話語,原本環抱著她的大掌已溜至她的胸前,輕覆其上。

  檀幽驀地驚喘了聲,瞪大了眼瞅住他。「你不要臉!拿開你的手!」她又羞又惱地拍拉著他不規矩的大掌,更恨自己那顆不爭氣的心,在他的包覆下愈跳愈急、愈跳愈快。

  「我是不要臉,我只要你『這裡』屬於我。」龍宇棠刻意將大掌更加用力的接向她的心房,帶著笑意的黑眸因掌心裡的柔軟溫熱迅速變得又深又沉,瞳眸深處隱隱燃起二簇小火苗,深深地望進檀幽眼底。

  檀幽忙避開他那灼人的目光,強穩住心神道:「你已經擁有太多女人的心,該知足了!」

  「那不一樣,那些女人的心沒有一個是我想要的。」一邊邪魅地低語,他覆住她胸前的大掌,以一種緩慢而挑逗的韻律輕輕揉搓著,隔著衣衫感受她的渾圓柔軟在他的掌心中綻放挺起。「至今,我惟一曾想要的,只有你這顆心!」

  檀幽只覺得一股灼熱的暖流,從他手掌覆住她胸前的那一處,迅速地竄散開來,全身猛然泛起一陣悸顫,她驚惶地想推開他。

  「你、你別以為我會相信你的甜言蜜語,這些話對其他女人或許有用,但對我則完全不管用!」

  龍宇棠兩眉一挑,黑眸有些不悅地瞇起。他頭一次對一個女人說真心話,而她竟不相信!「為什麼你不相信我是真心的?」

  話一出口,他才猛然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真是見鬼了,他竟然跟她認真起來,她對他的影響力愈來愈大,讓他的心愈來愈不受控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是讓想要得到她的迫切渴望給沖昏頭了嗎?竟同她談起他一向嗤之以鼻的真心!

  檀幽冷嘲地輕哼了聲,「哼,名滿京城的風流大少龍字棠會有真心?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很好騙是吧?」

  龍宇棠微微怔了一怔,她不相信他的話是可以預料得到的,可他竟為此而感到有些胸悶、氣鬱,甚至有一股煩躁的怒氣在心頭翻滾。

  檀幽沒察覺到他怪異的表情,抬眸狠瞪向他繼續說道:「我不會成為你的戰利品的,勸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外面多的是心甘情願、等著你點召的女人,現在,請你放開我!」

  她嬌嫩的嗓音、氣憤的語氣,將心緒亂了譜的龍宇棠喚醒過來,一雙幽沉得讓人摸不清想法的深邃黑眸直直地瞅著她,直至他發現她嬌軀傳來一陣陣無法掩飾的細微顫抖。

  他的黑眸逐漸泛起一抹洞悉一切的邪佻笑意,唇畔也緩緩揚起一道含邪帶魅的淺淺笑痕。

  「怎麼你的身子抖得這麼厲害?你不是對我完全無動於衷嗎?」他一手環緊住她纖細的腰身,一手抬起她的臉對她壞壞地笑著。「還是看似清冷凜然的你其實只 是虛張聲勢,你想說服的是我,還是你自己?」他將自己的唇湊至她唇畔,幽魅地低語:「承認吧!你害怕我的接近、害怕我的觸摸,更害怕你會無法抵抗的融化在 我懷裡,因為……你早已對我動了心。」

  檀幽驀地怔愣,水亮漆黑的美眸裡帶著明顯的心慌與駭懼瞠視著龍宇棠。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怕什麼?他居然把她的心看透了!她的冷漠與防衛對他根本不管用,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龍宇棠趁她發呆時,低下頭毫不客氣地一口一口啄吻著她的唇瓣,貪婪地吸嗅著她身上那股讓他心迷神醉的檀香味。只不過幾日沒這樣抱著她、摟著她,他竟然 深深懷念著這股她獨有的馨香、眷戀她緊貼在他懷裡的柔軟馥郁。天啊!他多想現在就佔有她,讓她徹徹底底成為他的,再也沒有猶豫後退的餘地。  

  檀幽遠揚的神智馬上白天外天回轉過來,她迅速伸出兩手緊摀住被他熱烈吸吮舔咬的唇瓣。

  就算她確實動了心,可她萬萬不能允許自己繼續沉淪下去,她的心只有一顆,無法給了出去之後再收回來,她也不要一顆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所以,她必須抗拒他、逃開他!

  隨著腦子裡響起的警語,她的身子也在瞬間有了行動,她開始扭動掙扎。 

  「別再做無謂的抗拒了。」龍宇棠輕易地制住她,一語雙關地道。他兩手緊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回

  他胸前,讓她柔軟的身子完全密貼住他堅實健碩的男性軀體,並將自己的臉緊偎在她的粉頰邊。「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呢?你也想要我的,承認吧!」他繼續魅惑的喃語。

  陣陣難以形容的戰慄自檀幽體內蜂擁而上,就像他密貼著她的體溫燃燒著她般,讓她忍不住一陣抖瑟。她強迫自己不去聽他會蠱惑人心的低柔嗓音,更索性閉上眼,不去看他那雙魔魅似的眼。

  「你不說,我就當你是默認了。」他以鼻尖和唇磨蹭著她的水頰。

  「你少自以為是!」檀幽瞬即睜開眼,又急又快的回應了句,「你到底放不放手?」

  龍宇棠邪肆一笑,懶洋洋地開口:「不放,除非你承認你也想要我!」 

  檀幽氣極,瞪大瀅亮的秋瞳,「你別妄想了,我永遠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這男人的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龍宇棠不以為杵地聳聳肩,唇邊徐徐漾出一抹邪邪的笑意。「你不想用嘴巴說也沒關係,那就讓你的身體來告訴我吧!」

  說畢,他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大掌牢牢握緊她的腰身,迅速俯身向她,徹底擄掠她的唇,不再像方才蜻蜓點水般的啄吻,他給她一記結結實實的熱吻,將毫無心理準備的檀幽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的舌長驅直人地挑開她的芳唇,登堂人室地撩撥她、吮吻她,綿綿密密地佔領她檀口內的每一寸芬芳,不留一絲空隙。

  當檀幽就快因他濃烈的吻而窒息時,龍宇棠才意猶未盡地稍稍鬆開她,輕啄細嚼著她紅腫水亮的唇瓣。

  猶覺得天旋地轉的她,氣喘吁吁地瞪著眼前這個卑鄙的利用男人體能上的優勢,好逼她投降臣服的花花大少。

  「瞧,你這兒跳得很厲害呢!還想再否認嗎?」龍宇棠得意的再次伸手按著她急跳的心口,繼續說道:「別再躲了,你根本無法抗拒我,何不顧著你心底深處的想望,和我一起探尋這份悸動的感覺,將引領我們走向何方呢?你的心終歸是我的,你躲也躲不掉。」

  檀幽無力的靠在他胸前,卻仍倔強地回嘴:「這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說穿了,你就是無法接受別人的拒絕,不肯面對事實。」  

  「不肯面對事實的人是你。」龍宇棠眼眸驀地一沉。這執拗的小女人真是把他的耐性全磨光了。「但我毫不介意再次使用非常手段,讓你徹底看清楚自己的心。」

  「你想做什麼?」她被他臉上狂驚佻肆的表情給震愣住,直覺伸手捶打著他堅硬如石的胸膛。「你放開我!」

  龍宇棠不發一語的將她騰空抱起,迅速走至床邊,將她壓抵在床榻上,瞬間便扯開她上衣的衣襟,讓她雪白的肌膚暴露在他的面前,低頭便朝她細緻的頸項啃咬。

  「住手!」檀幽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對她使出這種手段,忙使力推著他的肩。

  龍宇棠根本停不下來,這幾日被拒的煩躁與想要她的炙熱渴望,早已讓他狩獵的閒情逸致消退無蹤。此刻,在他心底燃燒的,是純粹男女之間的愛戀情纏,無關乎挑戰,無關乎男性的征服欲,更無關乎那爭奪京城第一風流大少的無聊遊戲。

  他就只是單純的想要她,想要她的心確確實實歸屬於他。

  對於她的驚惶呼喊,他根本充耳不聞,心神已完全陷入她柔軟肌膚的迷咒裡,他甚至拉下她微微敞露的秋香色肚兜,霸道而狂烈地吮吻她胸前的雪肌玉膚,在她身上烙下一處處瑰艷的紅痕。

  被欲望的紅霧掩蓋了神智的他,深深地沉溺於她的柔軟馨香,絲毫沒察覺一道身影突地闖進房裡,正瞠著一雙大眼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哎呀,我的天,梁氏圓瞠雙眼撫著自己怦怦亂跳的心口頓愣著,一邊在心裡怨怪地嘟噥,她這風流兒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竟然在老娘面前上演這會讓人臉紅心跳的激情場面,一點也不怕她會因受不了刺激而當場昏厥。

  心裡怨歸怨,她還是睜大眼瞧著床上糾纏的人兒,眨也不眨地,完全將孔老夫子「非禮勿視」的訓誡給忘在一旁涼快,直到她發現她的風流兒子大有將人生吞活剝之時,才趨步向前,走到床邊,輕拍了拍龍宇棠的肩背。

  沒有反應!梁氏皺眉看著依舊毫無所覺的龍宇棠。

  她於是加重了力道,又拍了他幾下,並且將自己的嘴巴靠近他腦後,慢條斯理地道:「兒子呀,你不是說要先和檀香姑娘培養感情嗎?怎麼我看你的樣子,倒像想將人家給吃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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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5: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床上的兩人剎那間全僵住不動,接著不約而同的一起望向聲音來源。

  龍宇棠臉色立即沉了一半,激狂的愛欲情潮迅即消失無蹤,如潮水般退散。

  「娘,要進來之前,你難道不知道應該先敲門嗎?」他強抑住怒氣沉聲道。

  梁氏無辜地睜大眼,「我敲了呀,可是沒人理我,所以我才自動自發的進來嘛!」

  「沒人應門,就表示裡面的人不宜見客,你怎麼可以擅自闖進來?」他聲音漸漸有揚高的趨勢。

  「這……我也是逼不得已呀,外邊有人一定要見你,我趕也趕不走,只好請你出去一趟,誰知道正好撞見你在欺負檀香姑娘。」梁氏沒將他的怒氣當一回事,逕自悠哉地道。

  「是誰找我?」  

  梁氏聳聳肩,「兩個自稱是你的紅粉知己的女人。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現在正在大廳裡互相叫罵廝殺哩!我搞不定她們,只好請你尊駕親自出馬……」

  龍宇棠立即遞給她一記白眼,止住她滔滔不絕的話,回首睨了檀幽一眼,他淡淡地說了句:「我出去看看。」

  待他走後,梁氏趕緊走至檀幽身邊,憐疼地驚嚷道:「哎呀,宇棠這孩子也真是的,這麼猴急,把你給嚇壞了吧!」

  檀幽又感激又尷尬地望著梁氏,小臉熱辣辣地燒紅一片。若不是她即時闖進來,恐怕她真會抵擋不住龍字棠的攻勢而任他為所欲為。

  「不過,你放心。」梁氏執起她的小手,一臉嚴肅正經地向她保證:「今天他既然對你做出這種事,我這做娘的一定會叫他負責。他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安定下來娶妻生子了。」

  檀幽聞言一驚,「龍大娘,事情沒那麼嚴重,我和龍少爺只是——」

  「你別再替他說話了!」梁氏隨即截斷她的話,「就算不是為了今天的事,他仍得為你的名譽負起責任。他將你接進府裡住本來是一片好意,我也很贊成,可他沒將事情考量周全,讓外邊的人產生不好的聯想,破壞了你清白的名聲,這事他推卸不了責任。」

  「嗄?」檀幽愣了一下,「外邊的人說了些什麼?」

  梁氏看了她好一會兒,佯裝搖頭歎氣地道:「那些不入耳的話,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檀幽瞬即刷白了臉,卻仍堅持,「龍大娘,請您告訴我,我一定要知道。」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的話,那我就老實說了吧!」梁氏無奈地歎口氣,「外面的人都說你和我那個風流兒子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甚至說你是他迎進府裡的侍妾,這件事傳遍整個京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檀幽聞言整個人霎時震愕地呆愣住。天呀,她犯了什麼錯?她早該知道搬進龍府會引來一堆流言輩語,但她終究還是屈服了,這能怪誰?

  「他知道嗎?」她無力的閉上眼問。

  梁氏當然明白她話裡的「他」指的是誰,「他呀,他當然知道,可他偏偏不對外說清楚,反而還讓人信以為真,所以我這做娘的怎麼還能袒護他呢?」

  梁氏加油添醋地說著,一邊偷偷觀察檀幽的表情。這幾日她細想過兒子那日對她說過的話,她總覺得他話裡有一半是真、另一半則是為了哄騙她這個軟心腸的老太婆。

  但有一點,她是絕不會懷疑的,那就是——檀香在他心中佔有極重要、極特別的位置。

  過往,他從不曾帶女人回府裡過,更遑論讓女人住進來;他從不費心,甚至利用手段將一個女人納入他的羽翼下照顧、保護著,這些都已清楚顯示他對檀香是真的動了心、動了情,只是他自己尚未完全明白罷了。

  既然兒子還沒完全開竅,那就由她這個做娘的好心推他們一把吧!不過,這事可急不得,她得一步一步將兩人誘進甕裡,好讓她能一了喝媳婦茶、抱孫子的心願。

  「檀香呀?我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了,他根本是存心讓你清白的名譽受損,截斷你的後路,讓你沒得選擇的乖乖待在他身邊。」梁氏繼續鼓動如簧之舌,進行心中的計劃。

  檀幽霍然睜開眼望著她,澄澈的水眸中泛著掩藏不住的心慌意亂。「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她惶惶地喃喃自語。

  梁氏見達到了自己要的效果之後,忙進行下一步——提供鬼點子。

  「檀香,你別怕,龍大娘是站在你這邊的。」梁氏慈藹地拍拍她的小手開口。「你想不想扳回劣勢,給他一些苦頭吃,讓他知道他不能老是這麼為所欲為?」

  檀幽無措地咬著唇,「我還能做什麼嗎?」

  「當然能!」梁氏興致高昂地道:「他既然惹了你就得付出代價,現下就有一個辦法,你非但可以挽回自己的清譽,還可名正言順的將那渾小於治得死死的!」

  「什麼辦法?」檀幽驀地睜大眼。現在她心裡恨死龍宇棠了,只要能將他整治回來,讓他受點教訓,她什麼都願意做,她要讓他知道,她不是能輕易被人欺負的柔弱女子,她也懂得反擊。

  「就是我剛剛說的,讓他對你負起責任。」梁氏回答。

  「嘎?龍大娘,您要我嫁給他?」檀幽的眼睜得更大了。要她嫁給那個風流大少?這怎麼行?而且話說回來,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她從沒想過要躍上枝頭當鳳凰。

  「我知道要你嫁給他是委屈你了。」梁氏趕緊接著說,「但他破壞了你的名節,難道你就這麼輕易饒了他?」

  「可是,我……」

  「名節對女人是非常重要的,你可要仔細想清楚!」梁氏故意緊蹙著眉,搖頭歎氣。

  接著她話鋒一轉,開始煽動檀幽的怒火。「況且,你想想看,他把你困在這兒,自己卻仍舊在外頭風流快活,這實在太過分了,我要是你呀,絕對嚥不下這口氣。」

  檀幽的怒氣在粱氏的挑撥之下,漸漸揚起。

  「宇棠之所以這麼風流花心,還不是外面那些迷戀他的女人把他給寵壞的!」

  梁氏見她臉色微顯不悅,忙乘勝追擊地接著道:「如果你再這麼忍著他、順著他,那豈不是和他外面那些女人一樣?依我看哪,總得要有個女人挺身而出,好好教訓他,而你是最有資格的人選。」

  檀幽雖然怒意盈胸,卻仍無法做下決定。

  梁氏見她猶豫難決,倒也不急。「檀香呀,你自個兒再琢磨琢磨,龍大娘就不勉強你了。」

  說著,她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房間,才走了幾步,卻又忽然停下來。

  「檀香,我瞧你整日間在房裡也不好,不妨和我做個伴,咱們到前廳泡茶聊天,好不好?」她轉過身來,微笑地詢問檀幽。

  檀幽回以淺淺一笑,「難得龍大娘有這個興致,檀香一定奉陪。」

  料到她一定不會拒絕的梁氏,忍不住在心底得意的竊笑。她現在確實興致高昂,但可不是為了泡茶,她等著看檀香見著前廳那鐵定非常精采的場面,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和反應,她倒要看看她的好脾氣能忍到什麼程度。

  檀幽扶著粱氏剛來到前廳的人堂處,便聽得兩道女子爭風吃醋的嬌嚷聲。

  梁氏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檀幽站在原地別出聲,一邊悄悄撩起珠簾拿眼偷瞧著,自然也讓檀幽看見了廳裡的情況。

  只見龍宇棠臉上正掛著他那瀟灑個儻、無人能及的招牌笑容,柔聲軟語地安撫著兩個鼓頰嗾唇的美麗女子。

  不一會兒工夫,便見他將兩個情人哄得眉開眼笑、轉嘹為喜。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檀幽心頭驀地燃起一股無明怒火,感到極不是滋味。

  「龍大娘,龍宇棠他不是很風流、很花心嗎?怎麼只來了兩個女人?」檀幽微微瞇起美眸,暗咬著牙諷聲道,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已然變色的俏顏,洩露了她的憤怒與嫉妒。

  梁氏不動聲色地在心裡偷笑了聲,旋即一臉正經地朝她搖搖食指。

  「檀香,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那風流兒子雖是情人滿京城,但他從不帶女人回家裡,那些女人也很安分,通常只敢偷偷摸摸和他幽會,鮮少有今日這種明目張膽登堂人室的情形發生……」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頓下來,煞是煩惱地大歎了一口氣,才又接著說:「不過,今天這只是個開始,往後我怕那些女人會每天輪流到龍府來報到,搞得我不得安寧,真是令人頭痛啊!上百個女人,豈不忙煞我這個老太婆?」

  上百個?一個字也沒漏聽的檀幽,不禁忿忿揪緊了握在手裡的絲帕。

  這名副其實的風流大色貓,在外頭有了上百個女人,卻還來招惹她,口口聲聲說他對她是真心的,他真當她是外面那些好哄好騙的女人嗎?豈有此理!

  心中的怒火像被人狠狠一煽,那沒來由又妒又憤的火勢,在她的肺腑裡熊熊燃燒,進出四散的星火,燒得她氣鬱心痛,嬌軀忍不住微微抖顫。

  儘管她已知他風流放蕩,對於他的追求,她也理智的抗拒著,她大可對他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然而她卻做不到。  

  明知道自己的嫉妒和憤怒毫無道理、也沒有立場,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管不住這顆似被人揪痛傷透的心。

  梁氏見她俏臉一陣青一陣白,並且微微顫抖著身子時,便明白自己的計策奏效了,檀香對宇棠並非真如她所表現的那般無動於衷。

  「檀香,你怎麼了?」梁氏假裝迷糊地問:「哎呀,我也真是的,幹嘛將這些閒雜事說給你聽。」

  「沒關係,龍大娘,您儘管繼續說。」檀幽握緊絲帕,勉強擠出一抹笑,佯裝無所謂。

  稍稍平復心中的怒火後,她忍不住探詢道:「龍大娘,您剛剛說今天這只是個開始,往後還會有更多女人陸續上門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粱氏趕緊垂眸歎氣,「唉,那些女人還不是因為聽到了京城裡的傳言,以為你當真成了宇棠的小妾,當然急著趕來這兒找他求證,畢竟有多少女人想住進府裡來都未能如願,而你卻是他親自迎進來的,她們怎會不緊張!」

  說畢,她以手肘輕輕撞了撞檀幽,猛朝她抬著下巴,又道:「要不然,你仔細聽聽她們正和他說些什麼,就知道我說得一點也不假了。」

  檀幽依言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從廳裡傳來的對話聲——

  「棠,我最近聽玉茗堂的人說,你包下了檀香姑娘,還將她私藏在府裡,真有這一回事嗎?」其中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親呢地挨蹭著龍宇棠嬌聲問。

  「是呀!棠,那個唱戲的和你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對她另眼相待,我不服啦!」另一名紅衣女子也不甘示弱地抓著龍宇棠的手臂發嗔道。

  「別忙著喝醋!」龍宇棠耐心地安撫:「她和我的關係自然比不上你們和我的關係哆!」對於女人,他向來很有耐心,並且從不口出惡言,哄哄騙騙是他一貫的應付之道。

  「我不信!真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只讓她住進龍府?我們為什麼就不行?」紫衣少女噘起嘴又問。

  「是呀,京城裡的人都說你打算收她為妾呢!棠,你怎麼可以厚此薄彼,人家也很願意當你的小妾服侍你呀!」紅衣女子隨即接上話。

  龍宇棠依舊不慌不忙地笑答:「哎呀,你們真是不懂得我的用心良苦,別忘了,你們高家和柯家在京城裡可都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兩位又是未出閣的閨女,讓你們當妾不是太辱沒你們了嗎?」

  紫衣少女和紅衣少女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話好像有些道理。

  「若是讓你們住進龍府裡,豈不有損你們的名節,要知道女人家的名節最是重要的。」龍宇棠繼續說道。

  「那你將檀香姑娘迎進府裡,難道就不怕有損她的名節嗎?」紫衣少女說出心裡的小小疑問。

  龍宇棠佯裝無所謂的揮揮手,「她怎能和你們相比呢?你們是閨閣千金,而她只不過是個戲子,她的名節我何須替她顧慮。」

  兩女一聽到這兒,莫不喜孜孜地笑了,看來這個檀香姑娘對她們來說應該是一點威脅力也沒有。

  「棠,你會不會真收了那個唱戲的當小妾?」紅衣少女撒嬌地膩在龍宇棠身側問著。

  龍宇棠瞬間怔了一怔,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事實上,他惟一確定的是,他會將檀幽留在他身旁好長一段時間,至於有多長,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許他是該給她一個妾室的名分。

  「就算我真收她為妾,你們在我心裡的地位也不會在她之下。」微微收攝心神後,他柔魅地對兩女調笑!「你們沒聽人家說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嗎?」

  兩女被他逗得咯咯嬌笑,喜不自勝;然而,珠簾後的檀幽卻早已氣得七竅冒煙、渾身頻頻顫抖。

  「檀香,你聽到了沒?龍大娘說得可沒錯吧,這渾小於是吃定你了!」梁氏乘機加油添火,「我要是你呀,就絕不會讓他繼續這麼風流快活。」

  檀幽怒氣騰騰地握緊雙拳,覺得自己體內最凶悍的那一部分全被激發出來了。

  「對付這種男人,最痛快的方法便是讓他失去自由,無法再四處風流。」梁氏繼續在一旁慫恿,「檀香呀,你得讓他對你的名節負起責任,用婚姻綁死他,讓他不得翻身,並且拿出女人的魄力,將他治得死死的,龍大娘一定會幫你的。」

  檀幽仍是一語不發,只是瞇緊雙眸怒瞪著廳裡那個左擁右抱、好不快活的龍字棠。

  此時,龍府的一名小廝正端著泡好的茶,經過檀幽和梁氏身邊,準備送進大廳裡去。

  「慢著!」檀幽忽地舉起手攔住他,「讓我來,你下去吧!」

  她伸手接過茶盤之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朝大廳裡走去。

  粱氏瞠大眼看著她一反柔順的凶狠模樣,心裡暗自喝采道:母老虎醒過來,準備發威噦!她那風流兒子這會兒真要遭殃了,只不過……她會不會做得太過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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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幽端著茶水無聲無息地走至龍字棠三人身後。

  「棠,我給你們送茶水來了。」勉強壓住怒火之後,她換上一張異常燦爛的笑臉,徐柔地開口。

  原本笑語如珠的三人,登時怔住身子,接著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

  「你跟她們談了這麼久,一定口渴了吧?」檀幽一徑柔情款款地對著龍宇棠微笑道,至於他身旁那兩名女子她則視若無睹似的,沒把她們放在眼裡。

  「棠,她就是那個檀香姑娘?」紅衣女子與紫衣女子一臉大受打擊的望著檀幽。她們一向生恃美貌過人,可如今站在京城美名遠播的檀香姑娘身旁,卻不由得感到自慚形穢。

  檀幽沒空理會她們倆呆愣的模樣,繼續說:「棠,你已經跟她們把話說清楚了嗎?」

  龍宇棠一時回不過神來,無法接上話,而紅衣女子與紫衣女子則是一臉莫名所以地看著彼此。

  檀幽假意輕歎了聲,「唉,我就知道你一定又心軟,不忍心告訴她們你決定和她們斷絕往來的事,可這終究不是辦法,你忘了你答應我!」

  「斷絕往來?」紅衣女子與紫衣女子登時瞠大了眼,驚喊出聲,讓檀幽無法把話說完。

  「這是怎麼回事?棠,她到底在說什麼?」紫衣女子將視線移回龍宇集身上。

  龍宇棠怔愣了一會兒,隨即回過神來,並迅速將檀幽異樣的行為與話語在腦中想了一下。驀地,他徐徐勾起一抹幾不可辨的邪佻笑意,頗感興味地望著檀幽,等著看她又會怎麼幫他回答這個問題。

  「事情是這樣的。」檀幽不慌不忙地代替龍宇棠回答:「棠已經決定娶我為妻,我現在的身份是他的未婚妻,為了表示對我的忠誠,他答應我跟你們把話說清楚,從今以後,請你們別再來騷擾他了。」

  「什麼?未婚妻?」兩道不約而同響起的尖叫聲登時震得入耳朵隱隱作痛。

  「棠,你什麼時候有了未婚妻?」紫衣女子指控似的眸光幽怨地瞪向龍宇棠,「原來剛剛你所說的話,全是騙人的!你太過分了!」

  龍宇棠無辜地扯唇一笑。他什麼時候多了個未婚妻,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我說兩位姑娘,你們也別太難過了,像他這種來者不拒、用情不專的男人,早日甩掉對你們而言是福不是禍,我勸你們趕緊另覓有情郎吧!」檀幽悠哉地挑眉笑著。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答應嫁給他?」紅衣女子不服氣地回道。

  檀幽委屈地歎了一口氣,「唉,為了不讓他繼續荼毒其他女人,我只好犧牲自己,委屈的接收這個禍害,說起來你們還真該感謝我呢!」

  紅衣女子依舊不服氣的瞪視著檀幽,跟著面露驕蠻之色地緊緊纏抓住龍宇棠的手臂,朝檀幽示威地揚眉道:「棠,你剛剛不是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嗎?你才不會捨得跟我斷絕往來,是不是?」

  龍宇棠尚未回答,只見檀幽陰冷一笑,毫不將她的挑釁當一回事,柔聲開口:「跟你斷絕往來總比他自己絕子絕孫來得好吧!」她話裡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此話一出,非但紅衣女子與紫衣女子驚駭得說不出話來,連龍宇棠也呆住了。

  檀幽滿意地抿唇一笑,緊接著下起逐客令:「兩位姑娘如果沒其他事的話,請你們離開吧廠說畢,她轉身朝裡頭呼喊道:「來人呀,送客!」

  一名僕人立即應聲而出,將一臉呆愣的兩人給請出門外。

  待他們走遠後,檀幽一臉若無其事的準備回芷蘭苑時,一隻大掌迅即伸出,攔住她的去路。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你為妻了?」龍宇棠又好氣又好笑的問,被她這麼一鬧,剛才那兩個女人鐵定信以為真的宣揚開去,只怕明天整個京城裡的人會全都知道這件事,而他那些紅粉知己們怕是一個也留不住了。但,不知為何,他並不感到可惜或是心生不悅。

  「你是沒說,但你已經清清楚楚的表明了。」檀幽好整以暇地回答:「你這麼認真、努力地巴著我,不就是為了要讓我嫁你為妻嗎?」

  「這……」龍宇棠一時語塞。他是很想得到她沒錯,可他有必要為了得到一個女人而放棄他的自由嗎?

  檀幽才不理會他的錯愕,唇邊噙著一抹笑,眉眼斜斜勾挑,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眼中寫滿了挑戰的意味。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未婚妻,為了替我的名節著想,明天我會將這個消息公告全京城,至於你……」她陰森地哼笑了數聲。「我會讓你知道惹火了我會有什麼後果。還有,我絕不會再讓你有半點拈花惹草的機會,下次再有女人找上門來,我可不會像

  今日這般客氣。」

  說畢,她彷彿沒將他當一回事似的,伸出一隻玉手像趕蒼蠅般拍開他,逕自離開大廳。

  半晌後,龍宇棠才自愕愣中回過神來,直覺這事鐵定有鬼。她竟然敢這麼跟他說話,還在他的府裡發號施令,若不是有人教唆她,當她的靠山——

  驀地,他腦海中閃過一張對他眨眼竊笑的臉龐,怒氣頓時騰升。整個龍府裡除了她,還有誰敢這樣惡整他?

  「娘,你做的好事,有膽子就給我出來。」

  一聲暴吼頓時響遍整個大廳,震動了樑柱;然而,那梁氏早已逃之天天去也,哪裡聽得到他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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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檀幽成為龍字棠未婚妻這件事公開了以後,京城裡那些龍宇棠的紅粉知己們仍有人不死心、不甘願,每天總有不同的女人上龍府挑釁謾罵,但都被檀幽一一還以顏色,使之落荒而逃。

  只不過總有漏網之魚,這些漏網之魚潛進龍府,找的當然是龍宇棠,想藉著美色與柔情繼續擁有他的眷愛。

  這日檀幽和梁氏剛剛應付完一堆女人後,兩人偷個閒喘口氣,坐在「麗景樓」上品茗,一邊垂眼欣賞著樓台下萬紫千紅、春色盎然的花園景致。

  突地,梁氏瞪大了眼,直盯著樓下花園一隅一對糾纏的人影,她忙驚呼道:「哎喲,一朵野花攀進牆裡來了。」

  檀幽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俏臉登時一黯,只見龍宇棠正和一名潛進府裡的女子卿卿我我的摟摟抱抱。她緊咬著唇瓣,感覺體內那股這幾日來辛苦壓抑的怒火,再度被點燃。

  「你打算怎麼辦?」梁氏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悄聲問道。

  檀幽站起身,兩眼冷冷地看著樓下那對正嘿嘿私款著愛語的情侶,而後瞇細了眼,喚來在一旁服侍的丫環。

  「小菊,去請曲總管放出那兩隻狼犬,告訴他花園東圍牆附近有人偷闖入府。」  

  丫環連忙應聲離去。  

  「放狼犬?」梁氏看好戲的心情全沒了,反倒被嚇白了一張臉。

  「龍大娘,您放心,那個風流色鬼功夫不錯,兩隻狼犬傷不了他的,倒是可以永絕後患,嚇得那些女人再也不敢潛進府裡來。」檀幽撇唇冷笑。

  話剛說完,便看到兩隻身形頗為巨大的狼犬,一路狂吠地奔至花園東隅,見人便一樸而上。

  震耳欲聾的吠聲,頓時冷卻了花園裡你儂我儂的兩個人的欲火,只見那個不知名的女子驚慌失色地躲在龍宇棠身後,粉紅色的裙擺卻已被狼犬撕裂了一大塊。

  檀幽心情甚好的啜了一口茶,唇邊帶著痛快的笑意倚在樓欄間,悠哉游哉地聆聽著下方傳來的陣陣驚怒、尖叫聲。

  「棠,救救我!哎呀,我的裙子。」

  「去!這兩隻笨狗,連誰是主人都認不出。」

  梁氏吶吶地縮了縮脖子,自言自語道;「宇棠這回可真慘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他罪有應得,怨不得別人。

  「檀香,我先回房休息了。」發生這種事,她兒子肯定連同她這個做娘的都不會放過,她還是趕緊閃人要緊。

  檀幽倒不緊張,反而緩緩移動蓮足,好整以暇地踱回房內,坐在几旁盤算著那個色鬼會以多快的速度跑來跟她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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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00:16: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險些被狼犬在臉上留下爪痕的龍宇棠,在送走跑來幽會的情人後,氣沖沖的抓著一件已變成破布的外衣,果如檀幽所料的,在最短的時間內便殺到她眼前。

  他一拳捶開她的房門,站在門邊氣喘吁吁地看著那教他又愛又恨的俏人兒,正笑靨如花的欣賞著他一身的狼狽樣。

  「身上沒少掉一塊肉吧?」檀幽一手撐著下顎,笑吟吟地看著他眼中的怒火。

  「你幹的好事?」龍宇棠咬牙切齒的問,他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狠,竟放出狼犬招呼他。

  檀幽無辜的聳聳肩,「我以為是富小之徒偷闖進府裡來,沒想到是兩隻發情的貓兒。」她在說後面那句話時,明顯的帶著酸味和怒氣,小臉也跟著漲紅。

  原本怒氣騰騰的龍宇棠,敏感的嗅出空氣中隱隱四散的酸味,發覺這個佔據他所有心思、讓他煩躁不已的小野貓,此刻正明顯的表現出名喚「醋意」的東西,而這讓剛被狼犬攻擊過的他,心情突然變得大好。

  他就知道,她同他一樣早已動了心,只是死不承認罷了!

  龍宇棠一把扔掉手裡拎著的外衣,臉上緩緩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心裡暗暗做下決定,他再也不想和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他要確確實實的得到她、擁有她,即便他真得娶她為妻、喪失他最珍惜的自由,他也認了!

  這些日子,他看遍了她的諸多樣貌,她的清靈柔美、她的倔強執拗、她的軟弱無助,以及她的撒潑驕蠻,他深深發覺,她的任何一面都讓他不由自主的著迷眷戀,他喜歡的不只是那日杏花林中的她,而是她整個人、一切的一切,包括她的喜怒哀樂。

  檀幽被他專注熱切的凝視給瞧得有些心慌意亂,他的黑眸像燃著烈焰似的精炯燦亮,灼灼的目光親呢而邪肆地侵略向她。

  面對這樣一雙盛滿情欲的眼眸,檀幽胸口倏然一窒,心跳霎時漏跳了好幾拍;當他像只優雅敏捷的黑豹,嘴邊帶著一抹挑情勾魅的笑意向他一步步走來時,她又慌又忙的瞠大水眸盯住他,一邊忙不迭地想逃開。

  「你、你想做什麼?」她看著擋在她身前的結實胸膛,結結巴巴地道,接著又想轉身逃離。

  龍宇棠輕而易舉地將想逃跑的她拉進懷裡,在她耳邊誘惑地低喃:「當然是做我已經想了好久的事,也是你心底最渴望的事啊!」

  「不要臉!」檀幽又羞又急,想也不想的便揚手賞了他一記結實的巴掌。

  龍宇棠徐徐轉回被她打歪了的臉,想要她的欲望非但沒被冷卻,反而隨著升起的怒火意燃愈旺。

  「你這只潑貓!」她竟然三番兩次打他,他可以容忍她在他的地盤上發號施令,可沒允許她可以一再冒犯他的威嚴,或許他該讓她徹底明白誰才是主子!

  檀幽被他眼裡似冰又似火的黯凝幽光給震懾住,他的表情陰驚隱隱帶著猛烈的怒火,她害怕的吞嚥著口水,卻仍不想示弱地回道:「是你不對,這是你自找的。」 

  盯著她那張又美又倔的小臉,龍宇棠只覺得隱忍在他心中許久的想得到她的渴望,再也遏抑不住地破柙而出,催促他前去擁有;怦怦的心跳聲伴隨著如熔漿般熱切滾動的血液,掩蓋了他所有的知覺與聽覺,令他再也不想等待、再也無法思考。

  此刻的他,只是個想佔有她、征服她的男人。

  「你得為這一巴掌、以及這些日子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隨著低柔如魅的話語一落,他猛地撲向她,一把將她抱起,而後推倒在床榻上,緊接著火熱的唇牢牢地攫住她的唇瓣,開始了狂野的吮吻,靈巧的舌仿如一道閃電,竄入她柔潤的檀口內,恣意翻攪掬飲著,狂烈的索求教檀幽意亂情迷,無法制止地頻頻喘息。

  窒息的強吻之後,他沒讓她有喘口氣的機會,動作迅速地一把扯開她的衣襟,將他胸中奔騰不休的渴望化為實際的行動。

  「你在做什麼?」被他結實的軀體壓制得動彈不得的檀幽,在感覺到他燙熱的吻紛紛印上自己的玉頸時,忙不迭地搖晃頭部躲避他的吻。

  「我要你彌補我這幾日所受的折磨。」龍宇棠埋首在她頸項間含糊不清的說著,並伸出舌輕舔著她雪白柔嫩的耳窩,迅速引竄出她陣陣的顫抖。

  檀幽發燙的小臉已然是一片紅暈蕩漾,奇異的灼熱有如火焚般燃遍她全身,讓她難受得直想抗拒。

  她試著抽出一隻手想推開他,卻被他迅速截住,壓制於她的頭頂上方。

  跟著,他利落的扯去她的外衫,暴露出她那一身柔滑細膩的雪膚,以及絳紅色的肚兜;他微微抬起身,自她纖白的上臂向下啃吻,任他的唇滑過她柔軟的臂膀,滑下她圓潤細嫩的肩頭,最後停在她那小巧的鎖骨上頭,來回品嚐著她帶給他的滋味。

  濃烈幽雅的檀香味纏住他的鼻息,不可思議的芳香甘甜在他的舌尖漫了開來,暖融融的氣息滲人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不住沉淪其中,他知道自己再也離不開這種令人銷魂蝕骨的美妙滋味。

  他不禁感到有些納悶,這種感覺他為何從不曾在其他女人身上得到過?然而此刻,他已無力思考也不想思考,光是這樣品嚐她一點也不夠,根本就不足以消去他體內漫天覆地的洶湧波濤,他想要更多、更多……

  隨著慾念指引,他的手已不自覺扯下她上半身惟一的遮敝物,登時瑩白高聳的香肌玉膚,綴著誘人的粉蕾,一覽無遺的映人他灼灼燃燒的黑瞳。

  檀幽只覺胸口一涼,忙垂眸一望,立即驚駭地瞠大了眼,無措地大叫:「你、你無恥,別碰我!」

  龍宇棠只是邪邪一笑,低柔地道:「你把我那些紅粉知己全趕跑了,我只好要你賠給我噦!」

  「你可惡!我不是你外頭那些鶯鶯燕燕,你趕快放了我!」檀幽漲紅了小臉,怒狠狠地瞪向他。

  望著她因氣紅而更顯得嬌艷絕倫的容顏,以及那雙翦水秋瞳裡閃動著的澧燦光芒,龍宇棠頓覺一陣滾燙的情潮以撲天蓋地之勢在他的胸口劇烈地翻湧著,他的眼瞳更加深邃漆黑了,眸光乍然轉沉轉濃。

  「相信我……」他把唇貼在她唇畔幽沉的喃語,深炯的黑眸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嚴肅,直直望進她的眼底。「我從沒將你當成那些女人,她們沒有一個會是你,對我而言,你是絕無僅有的。」

  他醇濃的嗓音像絲絨般輕拂過她所有的感官知覺,深深蠱惑了她,她幾乎就要相信他,並沉醉於他那兩潭深情的眼波中。

  但,她不能也不敢!她不是個容易交心的人,而她卻早已將心遺落在他身上,在那一片杏花雨中。即便後來知道他是個風流多情的花花公子,她的心也已經收不 回來了。而今,她僅剩的只有這麼一點傲骨和矜持,失去最後這一道防線,她就真的徹底沉淪了,而沉淪的下場很有可能是心碎情傷。

  思及此,她強迫自己閉上眼,並封閉所有知覺,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感受。

  「你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她不斷喃喃自語著,彷彿想說服自己似的。

  見她用這種方法將他排拒在外,龍宇棠氣惱地沉下臉。他第一次說真話,試著對她掏心,她竟然是這種反應!這幾日,他腦子裡、心裡想的全是她,再也裝不進 其他女人,那些潛進府裡找他幽會的女子,他全只是和她們做做樣子而已,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想讓她承認她對他的感情、承認她也在乎他,她的心同他一樣早已沉淪 得無法自拔。

  「睜開眼,看著我。」他忍不住光火地低吼。

  檀幽震了一下,卻將雙眼閉得更緊了。

  龍宇棠惱火已極地瞪著她固執抗拒的臉蛋,但當他的視線觸及她胸前裸露的雪艷春光後,唇畔忽地咧開一朵邪惡的笑花。 

  「不睜開眼是吧,你以為這樣就能抗拒我嗎?」他將唇偎進她耳畔,呵著暖氣邪魅地低語:「你太小看我了,對付女人我有的是辦法……」

  隨著話語歇落,他溫熱的大掌瞬即覆上她柔軟僨起的酥胸,極盡挑逗之能事地摩挲揉捻著。

  檀幽霍地睜開眼,猛然驚喘出聲。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卑鄙的方法!?

  「放開我,你、你不能這樣對我!」她焦急地嬌喊。

  「為什麼不可以?」龍宇棠非但沒放手,反而雙掌齊下,在她雪白柔嫩的雙峰上點燃一串串熾熱的火花。「你是我未來的妻子,這美麗的身子遲早都是我的,至於這顆心……」他忽地用力握住她的左胸,「無論你承不承認,它也是我的!」

  檀幽的身子乍然抖瑟了下,瞠大雙眼看著他。「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他真願意娶她為妻?她原只是想替自己出一口氣,心底深處卻仍是不敢妄想這樁婚事會成真。

  「我沒說過自己真要嫁給你……我、我只是氣你一點也不顧及我的名節和我心裡的感受,才、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她心緒惶惶,結結巴巴地道。

  「這些我都不管!」龍宇棠臉色不悅地低喝了聲,隨即卻又換上一張詭魅的笑容,緩緩的俯近她,邪裡邪氣的在她耳邊吹著熱氣,「等木已成舟,你再怎麼推也推不掉了。」

  木已成舟?什麼意思?

  檀幽尚未完全反應過來之際,龍宇棠炙熱的唇已迅速襲向她胸前的雪嫩渾圓,恣意地逗弄、舔吻,引發她一陣陣痙攣般的顫抖。

  「停、停……住手!」檀幽尖銳地倒抽了口氣,忙伸出手慌亂地推拒著他的肩膀,想讓他停止這駭人的舉動。

  龍宇棠仿若無所覺的繼續他的掠奪,沉迷於她柔馥馨香的嬌軀,他心裡所想的全是佔有她、得到她的熱切渴望。

  正當激情以燎原大火之勢席捲向他們兩人時,房門外突地傳來梁氏焦急的呼喊聲——

  「檀香,你快來呀,阿笙他好像不行了!」梁氏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這回她很有分寸的沒闖進房裡。

  房內的兩人瞬間完全清醒過來。

  檀幽倏地彈坐起身,容顏蒼白、神色慌亂地喃語:「阿笙、阿笙,你等等,姐姐馬上來了。」接著,她像失了魂似的,衣衫也忘了要整理,便急著下床要奔出房門去。

  龍宇棠見狀,心口猛然一陣揪疼,他愛憐地將她迅速拉了回來,柔聲道:「別慌,他會等你的,你的衣服還沒穿好呢。」一邊說著,他溫柔的替她繫上肚兜、整好衣衫。「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還有我!」

  他輕抬起她失措茫然的小臉,認真而誠摯地看著她。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都不離開你。」

  不是安慰的話,更不是花言巧語,此刻,他的心是無比的清晰明白,他對她的感情是那種執手偕老、不離不棄的終生之盟。從前他不信自己有真心,但現在,望著她瀅澄似水、惶然無依的瞳眸,他已然在裡頭看見了自己的真心。

  輕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後,他握緊她的小手,像是要傳遞給她源源不絕的力量,帶著她走向修竹苑,準備陪她一起面對那令人哀痛欲絕的親人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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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笙病逝的那一日,龍府立即為他縣心掛白幡,將他視為龍家一份子看待,喪禮也辦得甚是哀矜慎重。

  檀幽因為尚未從喪親之痛中平復過來,以至於所有有關檀笙的後事,全是由龍宇棠一手包辦、打理。

  忙完了檀笙的後事,龍府內又恢復一片平靜,然而檀幽心中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在檀笙的喪禮過後,她幾乎天天將自己關在芷蘭苑內,什麼人也不見,送進去的飯菜也原封不動的又讓丫環拿出來,急煞了粱氏、龍璦君及龍宇棠一家三口,尤其以龍字棠最是憂心如焚,因為檀幽擺明了不見他,只願意讓梁氏和龍璦君進房裡探視她。

  這一日,當龍璦君皺著一張臉,再度端出絲毫不曾被動過一口的飯菜,從檀幽的房裡走出來時,龍宇棠再也忍不住了。

  他可以體會她的哀痛,也瞭解她不想見任何人的心情,但他不能容許她這樣不吃不喝的苛待自己;

  況且,他給了她這麼多天的日子哀悼檀笙已經足夠了,他不許她再將自己困在哀傷裡,不許她將所有的心神繼續放在已死去的人身上。

  倏地,他沉著一張臉,大跨步便要闖進檀幽房裡。

  龍璦君趕忙擋在他身前,「大哥,你要做什麼?檀香姐的心情尚未完全平復,你還是——」

  「讓開!」龍宇棠沉聲喝道,截斷她勸阻的話語,「她哀悼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從今以後她只能將她的心神和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

  龍璦君不由得震愕住了。她從沒看過大哥如此生氣、陰沉的模樣,此刻他的表情強橫而霸道,完全不見平常嘻皮笑臉、瀟灑自適的輕佻模樣,難道他對檀香姐是認真的?

  龍宇棠沒空理會她呆愣的神情,逕自繞過她朝芷蘭苑大步前進,直至龍璦君回過神來,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迴廊轉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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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月初升,微薄的涼意伴著幽淡的花香,蕩人微微敞開的窗欞。

  檀幽屈起雙膝、蜷著身子坐在床榻上,怔怔地望著幾上閃爍不定的燭火發呆,腦子裡反覆地想著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阿笙死了,她徹底成了無親無故、孑然一身的人。

  當初住進龍府主要是為了阿笙的病,如令,隨著他的亡故,她再也沒有繼續待在龍府的理由;至於申大夫那方面,有璦君在,相信龍宇棠不至於會再為難他。

  明知自己應該離開這裡了,可她卻遲遲無法行動。住在龍府的這些日子裡,她再一次重溫了家的溫暖,龍府裡的人都待她很好,尤其是龍大娘,始終視她如親生女兒般看待,她實在捨不得她。

  你捨不得的只有她嗎?

  驀地,她心底出現另一道聲音,教她不由自主惶惶然地伸手撫著心口。

  透過掌心,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那顆亂了序的心怦然直跳的顫動,對於他,她知道自己遺落在他身上的心是再也收不回來了,可是……她又能如何?

  這些個權充他未婚妻的日子,雖總是和他吵吵鬧鬧的,但不可否認的,她的心底有著一絲絲的甜蜜與喜悅,她甚至感覺到了幸福的滋味。

  然而,她終究得面對現實,不該再存有不切實際的奢盼,他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她、對她動了心,但這不是愛,她要的是他回應她以同樣的心:他的真心!

  「走吧!走吧!趁由自己還離得開這裡的時候,趕緊走吧!」檀幽不自覺的喃喃自語。再不走,她就真的走不了了!怔愣了一會兒,她倏地彈身跳下床,神情慌亂地取出一塊大方巾,匆忙地拉開櫃子拿出自己的衣物,開始收拾起包袱。

  一邊收拾著衣物,她強逼自己不讓龍宇棠繼續佔據她的思緒,忽然間,她緊密關著的房門被人用力的打開來,而剛才她還命令自己不能想的龍宇棠,就像一陣風似的來到她的面前。

  他的突然出現,讓檀幽登時停住手邊的動作,怔愣地直望著他陰晴不定的臉。

  龍宇棠不發一語地一步一步走近她,直走至距她一步遠之處,他眸光毫無阻礙地觸及了攤在床上的包袱,也清楚的看見她正在做什麼。

  驀地,他銳眼一瞇,沉聲道:「你收拾包袱做什麼?」

  檀幽垂下眼,迴避他灼灼的目光,「我想我該離開這裡了,阿笙他……死了,我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

  「離開?」龍宇棠挑眉撇唇一笑,「你將自己關在房裡這麼多天,最後卻只告訴我你要離開這裡?」他的嗓音輕柔得近乎危險,陰驚的黑眸裡完全沒有半絲笑意。

  「我……」檀幽有些害怕地看著他那陰沉森冷的表情,不自覺的往後退去,「我不能、永遠都借住在這兒……」

  「借住?你忘了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嗎?」

  她退後,他便立即逼近,將她因在他與床榻之間。

  檀幽驚愕地抬起頭來,想從他眼裡看出他是否是認真的,然而滿心慌亂的她,卻只在他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不!」她惶惶地甩了甩頭,「你知道這不是真的,你從來就沒想過要有個妻子,而我只是為了想給你一點教訓,現在,這個鬧劇應該結束了。」

  「鬧劇?你居然稱它為鬧劇?」龍宇棠的臉色變得更陰沉,「在你趕走了我所有的情人,並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之後,你竟然還說得出這種話?」

  檀幽無力地頹坐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地愀然道:「你大可再回去找她們,我相信她們很願意和你重修舊好、再續前緣,至於另外那件事,我相信沒有人會真的以為堂堂龍家大少會娶個戲子為妻。」

  「這就是你想離開這裡的真正原因?」龍字棠倏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顎,讓她無法逃避的直視著他。「你太不瞭解我了,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我從不在乎世俗人的看法,什麼高低尊卑,全都不值一提。」

  「我是人,不是東西,請你不要這樣糟蹋我的心!」檀幽忍不住怒喊出聲,她再也受不了他對她只是存在著一種男性的征服欲與佔有慾!他以為他這麼說她就會高興了嗎?他自始至終只將她當作一個他想得到,卻又得不到的物品。

  「你終於說出你心裡的話了。」龍宇棠不怒反笑地瞅著她,「如果我告訴你,我是認真當你是我的未婚妻,你願不願意相信?」

  她霍地抬眼望向他,水眸盈滿了矛盾與掙扎,「不可能,你別再戲要我了。」

  龍宇棠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我原以為這輩子我是不可能定下心來,和一個女人安安分分的廝守一生,但你改變了我的看法;我頭一次渴望一個女人永遠留在我身邊,渴望自己能時時刻刻見到她,而那個女人就是你!」

  檀幽的心瞬間狂跳起來,怦怦作響的心跳聲,讓她幾乎以為自他口中說出的話只是她的錯覺。

  「還記得那日我說過的話嗎?」龍宇棠繼續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這些全是我心裡最真的想法。」

  檀幽不敢署信地輕搖著頭,垂下眼眉,幽幽地說:「你的永遠是多久?一個月、一年、二年……也許下一刻你便又喜歡上別的女人。」她要的是他那雙眼永遠只看著她,不再看其他女人,他的愛、永遠只停留在她身上,不再分給其他人,可風流多情的他做得到嗎?

  「我知道你對我非常沒有信心。」他深歎了口氣,將她抱坐在他身上,一手輕覆在她的心口。「我只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拿你這顆心來賭我的心?」

  檀幽頓時怔愣住。她能賭嗎?

  「你曾說你要的是我的真心。」龍宇棠執起她的手,「既然我用說的你仍然無法相信,那麼,我只能讓你留在我身邊,好好的看看我的真心。」

  一股熱意直衝上檀幽的眼眶,泛著淚光的美眸怔怔地望著他清澈而認真的眼瞳,她的胸口緊縮欲窒,覺得眼前的一切彷彿是她每個夜裡輾轉奢求的美夢,可他的掌心是那麼溫暖而厚實,在在提醒著她這不是夢,只是她內心深處一直期待的事,毫無預警地便實現了,讓她仿如身處夢境。

  這些日子來,她內心所有的掙扎、交戰、惶惑與傷心,全因他的一句話而消融殆盡。

  不需要甜言蜜語,不需要喂喂訴情,只要他用這種認真的眼神、誠摯的言語,便能輕易讓她毫無保留的奔向他,心甘情願賭上自己的一顆心,還有她的一生。

  「我怕……」她困難地開口:「我很貪心,想要的是長長久久的一生,你給得起嗎?」她必須再確認一次。

  「你呢?」他不答反問。「你的心虛虛實實、曲曲折折,從不讓人真正明瞭,搞得我心神不寧、日夜難安,你能明白我想佔有你的渴望有多強烈嗎?」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狂亂而陰鬱。

  「我渴望確確實實的擁有你,讓你的心思不再飄飛,真正歸屬於我。」他的大掌牢牢圈住她的纖腰,讓她緊貼著他,清楚的看見他眼裡的其心,「這些天被你排拒在外的痛苦,是我從來不曾感受過的,也讓我決定終止我們之間這種不確定的感覺……」

  他突然停頓不語,以雙掌掬起她的臉蛋,並將自己的臉靠向她,鼻尖對著鼻尖,炯亮的黑眸直直望進她水澧湟的眼眸裡,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她細膩的肌膚上,以著低沉沙啞的醇柔嗓音,堅定地吐出話:

  「我們成親吧!我要你成為我的妻子,永遠陪

  伴在我身邊。」

  檀幽愕然瞪大眼,心裡又喜又慌。「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讓我想一想?」這會不會太快了?快得讓她有些不敢置信、有些害怕。

  「還想?你想得還不夠久嗎?」龍宇棠不悅地瞇起眼,他剖心挖肺的跟她說了這麼多,她居然告訴他,她還要再想一想!誰知道她會不會想著想著,又突然拎起包袱說要離開他。「不行,這事沒得商量,就這樣決定了,這個月十五,我們便拜堂成親!」他專斷地下達命令。

  「你……」檀幽不禁有些氣結,忍不住激他:「婚姻是終身大事,我不想將來後悔——」

  她話未說完,他突地用力緊握住她的雙臂,「後.悔?當你自己承認是我的未婚妻時,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你休想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說畢,他氣急敗壞 的將她推倒在床榻上,決定按照他的方法來,不再順著她。頭一次對一個女人動了真心,他已經被折磨得夠慘了,絕不容許她對他還有所保留、猶豫不決。

  「你……」檀幽怔愕地瞅著他,當她看清楚他眼裡熾燃的火花時,她大抵明瞭他想做什麼了。她試著想逃脫,卻被他緊緊壓覆住,眼眉齊對,紛亂灼熱的鼻息交錯在他們之間。

  龍宇棠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結實健碩的胸膛,接著強硬地拉起她的掌心,貼在他的心口上。「我的真心就在這兒,你感覺不出來嗎?你還在猶豫些什麼?」

  透過她的掌心,陣陣急跳的心音脈動清晰的傳來,那強而有力的震動,像會引起共鳴似的,讓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跟上他的節拍,和諧而激越地一起跳動著。

  而他灼熱的體溫,自他的肌膚延燒至她的掌心,像野火燎原似的燒向她,她緊瞅著他的眼眸,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焦躁與不安,那是她從不曾在他眼中見過的。

  霎時,她霍然明白了,原來向來風流瀟灑的他也會有沒有自信、害怕的時候。他的心和她一樣惶惶不安,因為他對她同樣沒有把握。

  在這一刻,她確實看清了彼此的心,原來在無法確實擁有對方的心之前,誰也沒有把握,誰都怕自己會成了輸家,哪怕是流連花叢、情史傲人的他,在交心之際,也會害怕自己的愛戀成空。

  思及此,她唇邊淺淺漾出一抹淡笑,緩緩地主動伸出臂攬緊他的頸項,在他耳畔柔聲道:「我……賭了,可若你傷了我的心,我會毅然決然的收回它,毫不留情。」

  龍宇棠聞言,狂喜的緊摟住她,讓她貼靠在他的胸膛上。「不會的,你聽聽這顆心只為你而跳,只為你而心動!」

  檀幽掩住他的唇,含情脈脈的水眸柔柔地瞅著他。「我信你,誰教我一開始便已輸了自己的心。」她白膂修長的手指依戀不捨地撫上他的眼眉,幽幽地接著說:「我原本以為失去了阿笙,這輩子注定得孤伶伶的了。」

  「我說過,你還有我!」龍宇棠愛憐的啄吻著她的小臉,「離開這兒,你還能去哪兒?龍府就是你今後永遠的家,不許你再心生離家出走的念頭。」

  檀幽躁紅了臉,「我不走了。現在,你可不可以讓我起來?別再……這樣壓著我。」

  「不可以。」龍宇棠慵懶而柔魅地拉長了語音,手指飛快的解著她的衣扣。

  「你在做什麼?」檀幽瑟縮了下,睜大一雙美眸呆愣地看著他將她的外衣脫去,並繼續脫著她的中衣。

  龍宇棠轉為深濃的黑眸饒富深意地盯著她,修長的手指撩撥似的滑過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你雖然說不走了,但我仍然不放心。」

  「那你想怎麼樣?」他的眼神讓她體內忍不住升起一股戰慄。

  「我想這樣……」他倏地揚手掀落紗帳,然後撥開她的底衫,跟著一隻大掌探向她柔嫩雪白的胸口,一邊俯下身攫住她紅嫩的唇瓣,狂野熱烈地吮吻著。

  檀幽驚喘了聲,隨即心旌動搖地回應他的吻,此刻她同他一樣,也想得到他的全部。她緩緩閉上眼,任他的吻紛紛落下,在她的身體四處遊走、無所不在。

  「本來我是想等到和你成親的那一日,但現在……」龍宇棠在她唇邊低聲喃語;「我發覺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桌上的燭火逐漸幽微,燭淚成堆,然而他們兩人的氣息正熾燃著,兩顆緊緊貼合的心才剛剛開始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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