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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一:穿越當神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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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醫香(卷一:穿越當神醫)》作者:小樓聽雨

穿越有三寶:當嫡女、懂醫術,再加一個人見人愛眾人好,
但沒想到蘇潤璃不只是百姓心中的仙女下凡,也是他誓言追到手的女神啊……

那一天家裡來了貴客,說是來找神醫去幫皇帝治病的武靖侯世子,
他外表俊帥,家世高貴,皇后是他姑母,皇子是他知交,
這樣的金龜婿當然吸引了一大票女子愛戀的目光,

庶姊妹們不顧男女大防,爭著跟他製造巧遇,當不了正妻當妾也好,
父親下屬李同知家中妻子也心存妄想,請了蘇家暨世子過府賞花,
為嫡女設計一出佳人落水好爭取上位,誰知李家姨娘帶著庶女來攪局……

唉,眾人卻不知,這麼個香餑餑的世子眼中只有她一人,
她醫術好,創辦醫館救苦救窮,但對富人求診可是獅子大開口,
她才情高,上輩子背了不少詩,詩會時拿來唬唬人效果超級好,
她識大體、懂進退又會交朋友,府裡丫鬟都是她麻吉,爭著替她辦事,

也不怪世子喜歡她,連來求醫的高總督那肺癆兒子都想求娶她,
她自知身份高攀不上侯府,世子竟說會幫她爭取平妻地位!?
她才不想在古代嫁歹命的,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嫁人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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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23:5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江南春天的風永遠是那麼柔軟,吹得人的心仿佛都要化掉,花團錦簇裡,只見遠遠的一抹青色的山嵐,隱隱的在煙樹之外靜默著,給這春天的畫卷似乎平添了幾分穩重。

    抄手遊廊彎彎曲曲延伸到了後院,隱沒在無邊春色裡,而此時那曲折的回廊裡出現的兩個少女,恰似是仕女圖裡的人物,精緻而美好。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為這些都是誰家的閨秀,因為僅僅從穿著打扮來說,她們和一些富戶的姑娘沒有太大差別,而知情的人卻知道,這只是蘇府那些上得了檯面的大丫鬟而已。

    “你說剛剛去內院拜見太太的那兩個年輕公子,究竟是什麼親戚?”右首那個穿著淺淺綠褙子,碧綠色湖綢裙子的丫鬟,拿了帕子掩住嘴角用細細的聲音說:“長得還真俊秀,也不知道會不會是慕我們家姑娘名聲而來的。”

    “蔥翠,你這小蹄子瘋魔了不成?”旁邊穿桃紅色對襟衫子的丫鬟急急叱道:“我們家姑娘養在深閨,何曾有什麼名聲流露到外面去!平常看你也是個仔細人,今天怎麼就不知深淺了?幸而這旁邊沒有人,否則被人聽去,這個非議主子的罪名怎麼也跑不了!”

    “哎呀,嫣紅,你也太小心了點!”被喚做蔥翠的丫頭扭了扭手中拿塊帕子:“反正我眼裡,咱們姑娘就是特別好,皇子都配得上!”

    “你少說兩句不行?”嫣紅掂腳往主院方向看了看:“咱們家姑娘好又如何,婚姻大事不還得老爺太太做主?再說,三姑娘今年才十二歲!你不記得了,老爺許過她及笄以後再論婚嫁的!”

    “那也是。”蔥翠拉住嫣紅的手:“哎,我們趕緊找姑娘去,把她師傅的信給她。”

    少女柔軟的話語隨著春風消逝,只剩下滿園的春色寂寞的盛放在明媚的陽光下,仿佛這裡不曾有人經過。

    主院的清遠堂,那兩個被丫鬟們議論的年輕公子,正手捧著茶盅,慢慢的品著江南雨前名茶的清香。一個穿著月白色蜀錦袍子,金冠束髮,兩道濃濃的斜飛入鬢的劍眉,可惜偏偏垂著眼簾,也看不清他眼中有什麼神色,而他旁邊座位上那個穿藍色儒衫的少年則一邊品茗,一邊拿了眼睛看著這間待客的清遠堂。

    用的茶具是一套粉彩茶盅,是時下最流行的穿堂蛺蝶花樣,略帶透明的粉色茶盅上,一對蛺蝶栩栩如生,似乎要穿過茶盅飛了出去。大堂的桌椅看得出來皆是上好紫檀木精緻而成,那架屏風上繡的是花開富貴,似乎是尋常花樣,可難得的竟然是珍瓏坊的表記……這整間大堂的用具,絲毫不會比京中慶瑞堂差上半分!看來三叔這個知府的日子過得也算滋潤了!

    “潤璋,我已經收到你叔父的口信,說你會來江南盤桓數日,不知所為何事?”坐在上首的婦人慢慢吸了一口茶,又拿了眼角盯住那個藍色儒衫少年:“去年的年禮應該周到,不曾有過欠缺……”

    “三叔母,此次潤璋來和年禮無關,三叔父送去的年禮豐厚,是連老太爺都誇獎了的。”蘇潤璋趕緊站了起來賠罪:“也不知是何人竟然在背後煽風點火,讓送年禮的管家誤會了,母親正在大力清查。現下小侄是奉命陪武靖侯世子來江南尋訪南山隱叟的。”表明來意以後,蘇潤璋正眼看了看坐在主人位置的少婦。

    梳得一絲不亂的髮髻,上面就簡單的插了一支琉璃翠鑲粉色水晶牡丹的簪子,一色淺紫細紋水墨牡丹長襦裙,配著月白色半臂,雖然年近三十,因為保養得體,看上去依舊溫柔秀美,不過二十出頭的摸樣。

    “哦?原是這樣,大嫂還真該當好好查查才行,偌大一個蘇府,被小人幾句閒言碎語就蠱惑了,竟然還當場就給送年禮的管家下臉子,這可算什麼?傳出去也會被人笑話蘇府管束不力,連個下人也是能支配主子的!”說道這裡,蘇三太太溫柔的眼神突然也閃過一絲犀利,那種嫵媚早已不見,換成了一絲慍怒。

    “三叔母說的是。”蘇潤璋趕緊賠著笑臉:“三叔父外放杭州府已經九年了,不知是否聽說過南山隱叟這個人?”

    “南山隱叟?”蘇三太太沉吟了一下,調整了下語氣,眼裡的犀利也立時收斂:“我倒也聽說過這個名字,據說他乃當世神醫,但也只是聽說而已,並沒有見過本尊。”

    “南山隱叟一直避居江南,三叔母也無緣得見?”蘇潤璋的眉頭微皺:“倒未曾想到此人行蹤竟然如此隱秘。”

    “老天庇佑,這些年家裡人一直康健,所以沒有見到南山隱叟的福緣。”蘇三太太拿眼角掃視了下侄子,端起茶盅到嘴邊,輕輕碰了下又放下來:“京裡一切可好?”

    “回三叔母話,一切安好,只是老太爺有點小毛病,但好生將養著,倒也無什麼大礙。”

    “老太太呢?”蘇三太太含笑看著面前俊秀的侄子,眼前晃過了一個人影,喜愛穿著大紅衣服在花園裡風風火火,喜歡當著一眾小輩面前在老太爺面前撒嬌撒癡,那個完全沒有大家主婦風範的婆婆!

    “老太太風采依舊。”蘇潤璋想了想,亦是含笑而答。

    ——那個老太太,完全是一個不按理出牌的主!幸而她性格直率,沒有那麼多拐彎抹角,否則自己的母親還真是難以接招。

    不知道自己該讚賞這個不拘一格的祖母好,還是該怨恨她?

    聽到“風采依舊”這四個字的回答,蘇三太太不由大笑起來:“潤璋,你這孩子還是這般俏皮,竟然敢在背後編派長輩了!也不怕我說嘴給老太太聽去!”

    “潤璋知道叔母最是體恤子侄,定然不會有此舉措!”蘇潤璋趕緊離座告罪:“三叔母,這次我和世子來江南,恐要到府上叨擾幾日了,望叔母千勿嫌棄!”

    “你這孩子,這般客氣又是為何?難道幾年不見就這般生疏了?你放心,三叔家不說家大業大,你到江南盤桓數日的用度還是能支付得起的!”

    “如此,潤璋在此和世子謝過三叔母了!”

    說到這裡,那個在清遠堂做了半天聽眾的武靖侯世子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很隨意的朝蘇三太太一拱手:“叨擾府上了!”

    “世子說哪裡話!”蘇三太太一臉溫和的笑:“世子不嫌棄我們這小門小戶,能降尊紆貴小住幾日,這是我蘇府之幸啊!”

    她轉頭看了看身邊站著的一個中年媽媽:“夏媽媽,煙波閣已經收拾出來了罷?”

    “回太太話,昨日接到老爺命令,已經收拾好了,從璘少爺那邊撥了鳶尾和玉萱兩個丫鬟過去伺候。”

    “蘇太太不必如此,我們自己帶了小廝。”一直不說話的世子此時突然出聲了,兩道濃眉緊緊蹙在一起:“我素來不喜歡有丫鬟在房裡。”

    蘇三太太驚奇的挑了下眉:“世子,我並無他意,只是兩個管著盥洗的丫頭而已。”

    聽到這句話,清遠堂裡諸人神色各異,世子白淨的臉更是鬧了個通紅。

    “三叔母,麻煩換兩個小廝也就是了,世子確是不習慣丫鬟貼身服侍的。”看到世子的臉從如玉的白慢慢的變粉變紅,最後甚至於像要滴血出來似的,蘇潤璋心中大樂,但是面子功夫還是要做足,趕緊向蘇三太太請求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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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23:59: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那就派長安和長寧去吧。”蘇三太太淡淡的說,極力忽略了世子那如煮熟的螃蟹般紅的臉。

    “那就煩請三叔母派人送世子和我去煙波閣罷,一路舟車勞頓,暫時去緩緩精神。”

    “啊呀呀,竟是我疏忽了!”蘇三太太柳葉眉微微收攏了下:“夏媽媽,趕緊著人領了兩位少爺去煙波閣,叫長安和長寧來換鳶尾和玉萱去伺候著。”

    夏媽媽躬身應下了去,須臾就返回來。

    “請兩位少爺現下跟老婆子去煙波閣。”

    “世子,潤璋侄兒,我就不送了,趕著去廚房安排,待老爺回來一起晚宴。”蘇三太太站了起來,朝兩個年輕人微微頜首,表示送客之意。

    “多謝三叔母安排。”

    看著穿著藍色儒衫的蘇潤璋和白色蜀錦長衫的武靖侯世子隨著夏媽媽消失在視野裡,蘇三太太蹙了下眉。

    “木槿,你說這世子怎麼會不喜歡丫鬟在房裡呢?照著京裡大戶人家的習慣,這年紀,合該通房都有好幾個了!怎麼會連房裡丫鬟都沒有?”

    “奴婢也沒聽說過還有這種事情!”跟在蘇三太太旁邊的大丫頭趕緊應和:“內室裡怎麼可能沒有丫鬟伺候?除非……”

    蘇三太太轉過頭,驚奇的看著她的眼睛:“莫非……斷袖之癖?”

    木槿趕緊掩住嘴:“哎呀呀,奴婢可沒這麼說!”

    “你呀,就你最機靈!”蘇三太太莞爾一笑,看了看門外,園子裡的花朵正豔,如她此刻愉快的心情:“璘兒今天又去書院了?”

    “是。”木槿垂下手回答:“本來今兒老爺叫少爺休息一天,預備著迎堂少爺的,可少爺說書不可一日而廢,所以早早的就去書院了。”

    “好孩子。”蘇三太太的笑容更深了:“我的璘兒,可不能是那種紈絝子弟,成天只知道鬥雞走馬的,我還靠他幫我掙個更高一點的誥命回來呢。”

    “太太啊,咱們可不能不知足。現在老爺已是知府,正四品的官兒呢,現在整個大周朝這般年紀就官居四品的找得出幾個來呢?老爺給你掙的誥命就夠叫人眼熱了,現在太太竟還想到少爺身上去了,可不是應了那句話——得隴望蜀嗎!但是依奴婢看,少爺溫柔敦厚,本性純良,又一心好學,來日定會有大出息!”木槿最慣於察言觀色,只管揀了那些好聽的說,一邊說一邊看著蘇三太太的眉眼舒展得更開了。

    蘇三太太眼裡含著笑意,嗔怪的對著木槿說:“合著我把你們慣壞了,一個個在我面前都張狂起來——得隴望蜀,有誰家丫鬟說這樣的話來編排自己太太的?虧你也能說得出口來!”

    立在另一側的水蓮低頭抿嘴一笑:“太太,還不是您素來寬厚?”

    春光晴好,看著柔風垂柳,想著自己出色的夫婿和兒子,一切的辛苦似乎都值得了,蘇三太太緩緩走出清遠堂,繞著鳴翠湖走了幾步,突然之間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姑娘呢?怎麼今天早上來請安以後就不見人了?”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了。”木槿看了看蘇三太太:“姑娘可能就在含芳小築裡讀她那些醫書吧?”

    “唉……”蘇三太太長歎了一聲:“璃兒兒這般怎生是好?不愛做女紅,琴棋書畫也不見她研究,每天就愛看醫書,還竟然出府給人看病!”

    “太太,其實你就不用擔心姑娘了。”木槿小心翼翼的說:“雖然平常她在那些方面不下工夫,可攔不住姑娘蘭質蕙心啊!太太您難道不記得了?去年的三月三杭州府詩會,姑娘不就拔得頭籌?”

    “那些文人清客都是善於溜鬚拍馬的,璃兒是知府千金,怎會把她的詩評為第二?”

    “太太,您就放心吧,老爺少爺看了都誇讚了的,說什麼詩什麼成?”

    “詩韻天成!”蘇三太太抿著嘴笑了。這個女兒不知道是隨了誰,冰雪聰明,驚才絕豔,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擅女紅,而且於家事庶務上更無半點心思,如若再隨她這樣,恐怕出嫁以後的日子難熬。

    空氣中有著一種隱約的濕意,蘇三太太眼前閃過女兒明亮的雙眼,燦若春花的笑靨,用手扶了扶額頭,想到女兒漸漸長大,依然是一副跳脫的性子,不由得擔心起來。

    “啊嚏!”

    含芳小築裡,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響起。

    “誰在念叨我呢?”一個穿著粉白色襦裙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毛筆,撿起手邊的一塊月白色帕子,按了按鼻子:“不是我娘就是我師傅了。”

    “姑娘!”旁邊一個穿鵝黃比甲的丫鬟湊了過來,靈動的眼睛瞅少女閃了閃:“奴婢覺得應該是太太在說姑娘了,姑娘今天請安以後就一直呆在含芳小築,太太肯定又在念叨姑娘了。”

    “我就不愛跟著太太看帳本。”少女的臉色暗淡下來:“難道非得學那個?其實那帳本也簡單,就是每天雞毛蒜皮的小事太多,看了頭疼。”

    “姑娘,帳本可不簡單,你得學仔細了,以後才不會有人欺負你!”鵝黃比甲的丫鬟開始曉以大義:“要知道當家主母最重要的是要能弄清帳本,這才能知道……”

    “絨黃,你又念上了!”少女無奈的看了身邊丫鬟一眼:“我要你繡的那手帕可繡好了?”

    “奴婢早繡好了!”絨黃笑嘻嘻的湊了上來,手裡舉著一塊素絲帕子:“瞧,奴婢繡的是清水芙蓉,花樣兒雖然簡單,但還是能入眼的。”

    少女接過手帕看了看,然後面無表情的塞回給她:“去拆了。”

    “拆了?”絨黃驚奇的睜大了眼睛:“姑娘你是在拿奴婢開玩笑?”

    “沒開玩笑!”少女拿出了一塊手帕:“按照這個風格來繡,稍微繡好點,千萬別太好就行。”

    “姑娘,奴婢看不出來這上面繡的是什麼?”

    “雨中春燕,這都看不出來?快去繡,晚上我要拿去給母親看的,免得她老是說我不做女兒家該做的事情。”

    “姑娘,你這樣不好……”絨黃大膽的看了少女一樣,弱弱的提出了抗議。

    “就照我說的去做。”少女沉下臉:“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好吧。”絨黃一臉無奈,皺著眉拿了手帕,退到一旁,開始拆素絲帕子上的繡線。

    少女看了看忿忿然的丫鬟,嘴角浮現了一絲笑容,女紅刺繡甚是無聊,不如拿這時間整理下一些相生相剋的食物,免得以後遭人暗算!

    看了看自己的房間,這是一間標準的閨閣,除了忽略那多寶格上各種書籍。

    絨黃心不在焉的拆著繡線,哀怨的看了看自家姑娘——她又在打量多寶格上的那些書了!

    別人家的姑娘沒有誰不在女紅上花功夫,也沒有誰不折騰出時間在鑽研琴棋書畫,她們的多寶格上全是一些珍奇的小玩意,梳粧檯上全是各色胭脂眉黛,可自家姑娘……

    自家姑娘真的很難評價!

    說她不通女紅吧,也能歪歪扭扭繡上幾針,說她不鑽研琴棋書畫吧,偏偏也不會落後於人,特別是她寫的詩和彈的琴更是為杭州府那些士子們所推崇——人家都說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自家姑娘也不見得多刻苦,兩三天才看看詩集摸下古琴,就能讓那些熬夜苦練的姑娘甘拜下風!

    再看看自家姑娘的多寶格上,全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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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5 23:5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是書也罷了,可基本全是醫書啊!《黃帝內經》、《千金方》……一本又一本,全是醫書!如果擺著詩詞歌賦這些書,別人走進來還會說這是才女之居,可是走進來看見一堆的醫書,別人該如何稱讚?

    絨黃在這邊腹誹著自家姑娘,當事人蘇潤璃卻是全然不知,走到多寶格那邊,費力的從那堆書裡抽出了一本:“這本書上好像還有幾條關於相克的食物……”

    “姑娘!好消息呀好消息!”院門沒有關,一個清脆的聲音遠遠的從外面飄了進來。

    蘇潤璃快步走了出去,面前出現了一張紅撲撲的臉:“蔥翠,怎麼這麼教你規矩還是會忘?都和你說過了,走路要沉穩,不能這麼咋咋呼呼的,你看你!”

    “姑娘,你是這麼教訓過奴婢,可你說的是在含芳小築外面!”蔥翠直接忽略了姑娘那裝出來的生氣,把一封信高高舉起:“姑娘,你看,你師傅的信了”

    “真的?”聽到這句話,少女的偽裝早已不翼而飛,輕輕一跳便把那信勾到手裡:“師傅難道又遇到什麼不治之症要我幫他參考了?”

    “姑娘,你看你!你剛剛怎麼教訓我的?”

    少女回過頭來朝她翻了個大白眼:“這可是在含芳小築裡面,本姑娘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姑娘,奴婢勸你還是收斂著點!”一個明顯有點喘不過氣來的聲音插了進來:“蔥翠你這小蹄子,竟然不等著我就一個人跑回來了!”

    “我不是想著早點把信給姑娘嘛!”蔥翠撅起嘴,很不服氣:“誰叫你呀,要裝大家閨秀,走路慢慢吞吞,纖纖作細步似的!”

    嫣紅擦了一把額頭細細的汗珠,焦急的走了過來:“姑娘,你得好好管管蔥翠了,今天內院可來了外男,怎麼能這麼張揚做致的,可別叫他們看了我們含芳小築的笑話!”

    “外男?”蘇潤璃好奇的看了看嫣紅:“是誰啊?”

    “我們也不知道,剛剛我和嫣紅去二門找長福拿信的時候在鳴翠湖邊看到兩個年輕公子,長得很俊秀的!”蔥翠朝嫣紅擠擠眼:“是吧,嫣紅?剛剛回來的時候你故意那麼慢慢走是不是想再遇到那兩位公子啊?”

    “你說什麼呢!姑娘,你看……”嫣紅粉白的小臉漲得通紅:“蔥翠,我今天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姑娘,你可要幫我!”蔥翠假裝慌張,躲在了蘇潤璃身後。

    “你們別鬧了。”蘇潤璃擰了下眉頭:“嫣紅說的是,現在不比以前,可不能這麼胡鬧,要是被母親知道了,她該找由頭教訓你們了。”

    “是。”蔥翠和嫣紅垂下手立到一旁,眼睛看著腳尖飄落的潔白花瓣。

    “我年紀漸漸大了,比不得小時候能撒嬌撒癡的,母親這些日子看我的眼神和往日也不同了,勢必是會要把我往那條路子上面引的,我已經輕鬆自在這麼多年了,怎可讓母親為我操心?我就遂了她的心願,做一個文靜溫柔的閨閣女子罷。”

    “姑娘,你可算醒悟過來了!”絨黃手裡拿著素絲帕子走了出來:“你早就該這麼想了,我們也不會少吃太太的排頭!”

    轉頭看了看如釋重負的絨黃,蘇潤璃微微的笑了:“我只說做一個文靜溫柔的閨閣女子,我可沒有說學女紅刺繡,你繼續……”

    絨黃那張笑臉瞬間又垮塌下來,耷拉著眉毛走進屋子。

    蘇潤璃看了看面前的嫣紅和蔥翠,“沒事的,我只是想稍微做點改變,讓母親更安心些,你們不用這般驚異!”她笑眯眯的拂去嫣紅肩膀上的一片梨花花瓣:“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嫣紅,你還不趕緊幫本姑娘去淘新鮮的梨花膏?沒看到含芳小築裡梨花開得正盛?”

    “是,姑娘,奴婢立刻就去。”

    少女抬頭看了看含芳小築裡前院成片的梨花樹,喃喃自語:“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蔥翠張大了嘴,崇拜的看著自家姑娘:姑娘真了不起啊,出口成章啊……

    站在梨花樹下的少女,纖細玲瓏,眉眼已經有些長開,不再是當年她第一眼見到的一團孩子氣,已經能夠看到一個小美女的底色。

    粉白的春衫映襯在這大好春光裡,真是一幅精緻的畫,除了那手裡拿著的信箋上有一句大煞風景的話——徒弟:又來病人了,疑難雜症!

    又有疑難雜症了?

    蘇潤璃的手捏著信箋,心裡有些微微的想笑。

    師傅對醫學有說不出的狂熱,看了看自己手裡的信箋,那幾個字寫得龍飛鳳舞,甚是跳脫,看得出師傅當時那種焦急的心情,蘇潤璃微微的笑了。

    “蔥翠去告訴黛青,簡單收拾一下,我們出去找師傅!”

    “璃兒,現在你不能出去!”突然門口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母親,你怎麼來了?”蘇潤璃看到門口那個淺紫色的身影,略微呆了下,快步走過去:“我現在為什麼不能出去啊?父親不是說過我為百姓看病是一件好事情,是為蘇府積功德嗎?母親……”

    “你呀,就記掛著去找你師傅!”蘇三太太的手指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你四堂兄帶著武靖侯世子來咱們家了,晚上在聽雨軒設晚宴給他們接風呢!你現在出去,怎麼還能趕得及晚宴?”

    “四堂兄?就是那個叫蘇潤璋的?他不是京裡呆得好好的嗎?來江南做什麼了?”蘇潤璃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是不是被逼婚,離家出走?”

    “你怎麼就能有這樣稀奇古怪的念頭?他是陪世子來江南尋訪名醫南山隱叟的!”蘇三太太望著女兒花朵般的小臉,歎了口氣:“璃兒,你都十二了,怎麼就不能懂事一點呢?你看李同知家的清芬,只比你大了一歲,現在她都在家裡幫李同知太太管家事了!”

    “母親,你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何需女兒幫忙協理家事?那個李同知太太連幾個姨娘都不能安頓好,家裡一片烏煙瘴氣,清芬是沒辦法才去幫忙的!”蘇潤璃挽住蘇三太太的胳膊撒嬌道:“誰叫你這麼能幹啊,我都沒機會好好表現自己了!”

    “別和我打馬虎眼,走,跟娘去清遠堂商量下今天晚宴的菜式,你也該學著打理家事了,十二歲了,還這麼懵懵懂懂不理庶務,到時候去婆家被人小瞧了去!”蘇三太太沉下臉:“蔥翠,黛青,好生跟著你家姑娘!”

    “是,太太。”蔥翠愁眉苦臉的應了一聲,望了下同樣愁眉苦臉的姑娘——她也不喜歡去清遠堂啊,那屋子一進去就渾身不自在!

    “絨黃,你去和我師傅說下,我現在不去他那邊了,晚宴以後我去他那裡走走消食!”

    吩咐了一句丫鬟,蘇潤璃跟在蘇三太太身後朝清遠堂走去,心裡仍然在思考那個問題:四堂兄和那個什麼世子來杭州府做什麼?

    蘇府的聽雨軒依鳴翠湖而建,是一幢兩層的小閣樓,一樓雜用,二樓乃是宴客之所。只有貴客臨門的時候聽雨軒才有飯廳功能,其餘多數時間是蘇三老爺清修之所。

    今晚的聽雨軒,明當瓦燈點了個通明透亮,丫鬟婆子如流水一般。

    “三妹,家裡今晚是來了貴客?”

    蘇潤璃身後跟著嫣紅和絨黃,正要往聽雨軒裡面走,聽到這句話,頓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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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姐,我也不甚明瞭。”

    “你也會不知道?”一個穿著玫紅長裙的女子走了上來,裙角那金線繡的纏枝丁香隨著碎步也上下紛飛起來:“母親怎麼會不告訴你?聽說可是兩位年輕公子……”

    她的嘴角不經意的上拉了下:“貴闥公子,難道沒有預先讓三妹妹和他們見上一面?”

    蘇潤璃的眼神掃視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大姨娘所生的大姐蘇潤□,瞧她全身上下的打扮,是恨不

    得把這十四年最好的東西都搬到身上了。

    墮馬髻邊斜插了一朵桂枝香,上面瑣碎的金桂都是米粒大的黃晶石鑲嵌而成,銀絲墜著幾點細碎的金黃垂在耳邊,仿佛那碧空裡的星星一般璀璨,只是髮髻中間又濃墨重彩的給插上了一支華勝,碩大的一朵豔紅牡丹壓住了濃濃鴉黑的發色,卻又把桂枝香原本的靈動破壞得乾乾淨淨。

    再看她穿著一襲玫紅的長襦裙,裙擺下處全是金線繡的纏枝丁香花,而上面的披帛卻是一條輕縐月白紗,用銀線繡著纏枝茉莉。單看衣裳倒也濃豔得當,可配上一頭的首飾卻叫人有俗不可耐的感覺。

    “大姐可曾記得謹言慎行這四個字?”蘇潤璃也不辯解,輕輕巧巧的把問題撥了過去,帶著嫣紅絨黃進了聽雨軒。

    “可恨!”蘇潤□跺了跺腳:“仗著會托生,在太太肚子裡而已,就會拿喬做致的欺負我!”這一跺腳,滿頭的飾品便叮噹作響起來,甚是悅耳。

    “姑娘,別生氣了,三姑娘再怎麼著也不是長女,蘇府第一個議婚的就是姑娘,老爺太太絕不會隨意糊弄的!”身旁的丫鬟寶瓏看著蘇潤□生氣得扭曲了的臉孔,只能慢慢的勸解著,心裡卻在鄙薄:一個姨娘生的,又怎麼能和太太生的相提並論?也虧得太太心善,要是落在別人家裡,早不知道被作踐到什麼樣子了,還輪得到她在這裡跺腳生氣不成?

    “說的也是,母親總得先為我打算好再輪得上她。”蘇潤□想了想,臉上一點點透出了笑意:“我嫁不好,底下妹妹們也沒什麼臉面!”整了整月白紗半臂,她在寶瓏寶琳的攙扶下慢慢的走了進去,細碎的步子掀起腳底的裙袂上下飛揚,那點點金線和頭上的點點金桂相互映襯,倒也有不同的風情。

    飯廳裡一派熱鬧的景象,桌子旁邊已經按位置賓主就坐。

    蘇潤璃坐在蘇三太太的右邊,看著上首的兩位客人。

    一個據說是四堂兄,父親離京外放九年,自己原是沒見過他的,看著長相倒也是一個翩翩美少年,就不知道性情如何。

    至於旁邊那個穿月白色蜀錦袍子的,母親小聲向自己耳語,說是什麼武靖侯世子,卻端的是一派貴氣,臉上標著“生人勿近”的神色,坐在那裡目不斜視,仿佛這世間一切東西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似的。

    “擺譜給誰看呢。”潤璃心裡狠狠的腹誹了一句,抬起眼來卻見到四堂兄正在往她這邊看過來。

    “這可是潤璘弟弟和潤璃妹妹?”

    蘇三太太溫柔一笑,看了看身邊的一雙兒女,點了點頭。

    “就這麼大了!”蘇潤璋驚呼出聲:“那時候潤璘弟弟和潤璃妹妹出生的時候,我們都跑去看,當時一對小嬰兒就那麼一點點大,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潤璋侄兒好像今年也只有十六罷?”蘇三太太看著蘇潤璋老成的模樣,不禁想到了他的年紀:“說得好像比璘兒和璃兒大了多少似的。”

    “三叔母,十六已經不小了。”蘇潤璋笑嘻嘻的看著蘇三太太:“武靖侯世子今年亦是十六,已經在宮中任御前行走了!”

    “世子生性聰慧天資聰穎,怎能和凡夫俗子相提並論!”蘇三老爺很圓滑的奉上一句讚揚的話:“不知世子此次是為何人來尋南山隱叟?”

    “這個蘇知府無需知道。”世子傲慢的抬了抬下巴:“蘇知府可有南山隱叟的消息?”

    “南山隱叟避居江南數十年,乃是傳聞裡的神醫,可見過他面的人是少之又少。”蘇三老爺歎了一口氣:“我明日就著人細細尋訪。”

    “父親,三妹不是在學醫嗎?她的師傅不知可和那個神醫有來往?”坐在下首的蘇潤□突然說話了,成功的吸引了武靖侯世子的目光。

    蘇潤□心中一喜,也不顧閨秀儀態,盯著武靖侯世子款款而談:“三妹的師傅醫技高超,聽聞還經常出去尋訪同行切磋醫技,指不定就有那神醫的信息呢。父親,你說我這話可是不是在理?”

    “□兒這話不錯,璃丫頭,你師傅可曾和南山隱叟有來往?”蘇三老爺臉上也流露出歡喜的顏色,若是能幫皇上找到這神秘的南山隱叟,那真是大功一件啊!

    “父親,璃兒只是和師傅修習醫術,並未曾問過師傅其它問題。”潤璃望瞭望面露急切之色的五堂兄和武靖侯世子,旋即點了點頭說:“師傅現下正在杭州,不如今晚璃兒去尋師傅問問看他是否知道那南山隱叟的行蹤。”

    “也好,多一個人總能多知道點東西。”蘇三老爺微微頜首:“只是,明兒早上再去罷,今晚恐會有雨,路濕泥重的,出行不便,想來世子也不著急這一宿的。”

    “就按蘇知府說的辦吧。”武靖侯世子高傲的點了點頭,仿佛給了別人一個很大的恩典,看得潤璃一陣眼抽:他那樣子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對,一隻披著花外衣昂著頭到處招風惹眼的孔雀!

    “潤璃妹妹竟然修習醫術?”蘇潤璋饒有興趣的看著坐在蘇三太太身邊的堂妹,白玉般的小臉蛋,一雙如黑寶石般閃亮的眼睛,看得出來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可竟然會修習醫術?這可是一般的大家閨秀不願意做的事情。

    “璃兒年幼時體弱多病,在靈隱寺求籤說要入藥師門下方能平安,故從小便隨師傅修習醫術。”蘇知府憐愛的看了看坐在蘇三太太身邊的女兒——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璘兒和璃兒是雙生子,從生下來開始,璃兒就虧虛得緊,和小貓一般,連哭聲都是有氣無力的,生下來吃奶的同時就在吃藥,那時候闔家上下都在憂心忡忡,不知道這個小女娃什麼時候一個哭聲上不來就該去往西方極樂世界了。

    璃兒三歲時自己放了杭州府同知,來到杭州的第二天,璃兒就因為在船上著涼,立時就生起病來,看著就是一副不好了的樣子,一直就是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睛,太太哭得聲嘶力竭,幾乎背過氣去。

    正在手足無措的時候,杭州府李經歷建議自己去靈隱寺找那個聞名江南的濟世大師。

    “蘇同知,你且去看看,濟世大師仁心妙手,廣度眾生,經他改運活過來的人數不勝數!”

    看了看病在床榻的女兒、妻子,蘇同知死馬當作活馬醫,帶著僕人上了靈隱寺。

    也是機緣巧合,那天濟世大師剛好出關,他幫璃兒卜了一卦,沉吟片刻才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生死死,輪回而已。”

    這幾句話聽得蘇同知魂飛魄散:“大師所言,意指小女已……”

    “非也,非也。”濟世大師撚須微笑:“這位小施主是個有大造化的,只須耐心等待因緣際會,自然會大好的。只因她前世尚有罪孽未除,所以今生才得纏綿病榻之報,此生她須入藥師門下,且要懸壺濟世為自己積福才能保她此生平安,不知施主可捨得她一介閨閣抛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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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只要能保璃兒平安,我自是捨得。”蘇同知彼時早已把世俗約束拋諸腦後,一心只盼著妻兒平安喜樂。

    “大善!靈隱寺後世有一華佗傳人結廬于山澗之畔,他的醫術是極好的,你速速訪了他去你家為令嬡醫治,並求他收了令嬡為徒。”

    後來一切就那麼順理成章了……

    璃兒奇跡般活了過來,拜了那個隱士為師,每天跟著師傅鑽研醫術——現在,健健康康的長到十二歲了!

    “潤璋哥哥,我三姐醫術可是極好的!”突然坐在下首的一個嬌嫩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蘇知府的沉思,定睛一看,是二姨娘所生的的四女兒,蘇潤玨,只見她嬌俏的微微仰著臉,狹長的眼睛拉出一道細細的波紋看著對面的世子:“整個杭州誰不知道蘇知府的三小姐菩薩心腸,走街串巷的為百姓治病呢……”

    這個“呢”字拉出了長長的尾音,既嬌媚又充滿著引人遐想的深思。

    一個閨閣千金,走街串巷?

    嘖嘖嘖,說出去都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吧,明著是在讚揚自己的三姐姐,實際上可是狠狠的踩上了一腳。

    蘇潤玨說完之後迅速把眼波調了回來,用帕子掩著嘴嗤笑著:“三姐姐,我可羡慕得緊呢,要是我在外面有這個好名聲,真是做夢都會笑呢。”

    蘇潤璃看著只比自己小半歲的四妹妹,帕子掩不住嬌小的菱唇,已是嬌俏的開出了一朵花來,心裡極是厭惡,但臉上又不能露出什麼心思,只能淡淡的說:“四妹如果想要好名聲,以後潤璃出去治病的時候只說是杭州知府家四小姐即是。”拿了眼睛盯住哪個笑容凝滯的四妹,她又緊接著說:“在外面我都戴著帷帽呢,無人見過我的容顏,想必杭州府三小姐四小姐究竟誰是誰,也無人分辨得清。”

    “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蘇知府眉頭一皺,就是再遲鈍的男人,這兩姐妹口頭官司也是聽得出來的:“璃兒在外行醫,是在菩薩面前發過願的,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已經心滿意足,誰再亂嚼舌頭,家法處置!”

    潤璃心中一暖,父親,畢竟還是在乎自己的人。

    突然之間,手背上傳來一點溫暖,低頭一看,母親的手已經覆上了自己的手背。

    “潤璋侄兒,世子,嘗嘗杭州的美食,西湖糖醋魚,這口味可是在京城吃不到的呢。”蘇三太太笑吟吟的說,仿佛沒有聽出來剛剛那種暗潮洶湧。

    “嗯,一直就聽說江南美景美食,今日可算了卻心願了。”蘇潤璋也極為識時務,趕緊接過蘇三太太的話:“呀——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聽雨軒外點點滴滴細碎的聲音逐漸密集起來。雨點滴落湖面,叮叮咚咚的,仿佛有人在彈奏著一段優美的曲子。

    清遠堂的氣壓很低。

    坐在主座上的蘇知府和蘇三太太都是一臉慍怒的神色。

    “好好好,越發都長進了!”蘇知府是實打實的生氣了,極力想維持平靜的神色都不能做到:“平素私底下鬧一鬧倒也罷了,今日貴客臨門,竟然如此上不了檯面!”

    “老爺,是妾身管教不力。”蘇三太太耷拉了平常格外耐看的柳眉,皺出了兩道紋路,淡淡的在眉心之間舒展開了去。

    “太太,我知道你的辛苦。”蘇知府轉頭看了看依然美麗動人的妻子:“只是你須得分清嫡庶有別!不要一味的好心,讓一些糊塗東西豬油蒙了心就想欺到你們頭上來!”

    “是妾身考慮不周詳了。”蘇三太太一臉羞慚,紅了臉皮,眼睛裡仿佛委屈得要滴出淚水來。

    “四丫頭,你且說來聽聽,剛剛你說那些混帳話,究竟是何居心?”蘇知府轉移了目標,直接揪出了晚宴上那個肇事者。

    “父親……”蘇潤玨已經沒有了在聽雨軒那種嬌俏可愛的表情,白了一張臉:“我只是想讚美下三姐姐……”

    “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蘇知府一拍紫檀木的茶几,怒目而視:“讓自家姐姐出醜,你又能占到便宜?兄友弟恭,姐妹情深,你可做到了半分?你是存心讓蘇府的名聲敗掉,讓世人嘲笑我蘇文衍治家無方?”

    “撲通”一聲,二姨娘已是跪倒在地,哭得梨花一枝春帶雨般:“老爺別氣壞了身子,都是婢妾的錯……”

    “上不得檯面就是上不得檯面!”蘇知府斜睨了她一眼,昔日嬌美的容顏在他眼裡,此刻已經不再有吸引力:“要是給有心人知道了,少不得上報禦史,奏一個治家不嚴,今年考評、返京述職都有影響!”

    看了看站在二姨娘身邊,神情懵懂的蘇潤玨,蘇知府沉了臉:“二姨娘禁足一個月,四丫頭從杏花天那個院子搬出來,她不再適合跟她姨娘住在一起了!”

    蘇潤玨這才真正驚慌了,也趕緊跪了下來:“父親,我不要和娘分開,我要和娘住在杏花天!”

    “混帳!”蘇知府怒氣衝衝的站了起來,走到她們面前:“你母親住在哪裡都弄不清?今晚我得好好的和你說說!你母親住在主院!那個住杏花天的,一個姨娘,只是一個奴婢!她何德何能做了你的娘?”

    低頭看了看跪在那裡的二姨娘,臉上的淚珠兒不停的滾下來,心裡更是煩惱:“只不過是一個奴婢,竟然慫恿著姑娘叫自己叫娘?也不知道誰給你的膽子!還不把她拖回杏花天去,這個月不要在外面晃了!”

    “是,老爺!”上來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拖走二姨娘。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大姨娘,這時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心裡已經樂開了一朵花:這個平常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女人,也有這個倒楣的時候!而且被蘇府上下這麼多人看到了,看她臉往哪擱?老爺是禁了她一個月的足,可就算老爺不禁足,她這一段時間也不好意思出來亂逛了吧?

    笑容還來不及收回,蘇知府轉向了她這個方向:“大丫頭也搬出來!太太你不能再這麼縱著她們了,連自己的娘親都能混認!從明日起,大丫頭和四丫頭就到你這裡來學規矩,好好整飭下,免得以後去了婆家,別人說我們蘇府管教無方!”

    大姨娘的笑容僵住了。

    蘇潤□也是眼神哀怨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蘇潤玨:你鬧騰也就是了,為什麼要把我和姨娘也拉下水?

    “父親……”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我……”

    不待她說話,蘇知府已經打斷了她的話:“看你今天的打扮,也是個不識大體的,須得你母親好生教養著!不必多言,明日就和四丫頭一起搬出來!”

    看了看臉色衰敗的蘇潤□和蘇潤玨,潤璃心裡有點緊張,雙手藏在衣袖裡,不停的絞動:這是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呢?她們會不會搬到含芳小築來?

    似乎感受到女兒的不安,蘇三太太遞過來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緩緩站了起來走到蘇知府面前

    “老爺,我合計著就讓大丫頭和四丫頭住到梨香院吧,和含芳小築很近,三個姑娘可以互相多親近些,那院子離主院牡丹苑也近,過來學規矩也方便,這樣可好?”

    “夫人安排得極好。”蘇知府臉色微霽:“就這麼辦吧。”

    掃視了三個女兒和在一旁默默無言的兒子,蘇知府再次叮囑:“以後倘若還有這種事情發生,就不只是搬出院子這麼簡單了!”

    說罷,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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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0: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都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伺候著姑娘回各自院子裡去?”掃了下尚且跪在地上的蘇潤玨和站在大姨娘身邊瑟瑟發抖的蘇潤□,蘇三太太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意,這群不長眼的東西,竟敢欺負到璃兒頭上!都不消自己動手,丈夫就雷厲風行的收拾了她們,也算幫忙出了自己心中一口暗氣。

    四周發愣的丫鬟婆子們這才緩過神來,拉的拉,扯的扯,把那幾個礙眼的弄出了清遠堂。

    “娘……”潤璃愕然的看著蘇三太太前刻還是一幅凝重表情的臉上露出了快活的微笑,心裡感歎:娘親這個變臉速度也忒快了吧?大姨娘的背影還印在清遠堂的軟簾上呢,她這邊臉上的笑意是怎麼也掩蓋不住了。

    “璘兒,璃兒,你們過來。”蘇三太太放柔了聲音,召喚了自己一雙子女到跟前來:“怨不得你們父親生氣,四丫頭做得也太過分了,且不說有貴客在場,就是只有自己家幾個人也不能這樣呢。你們給我好好的記住,你們是嫡子嫡女,身份自是不一樣的,可不能給她們欺了過去。”

    蘇潤璘明瞭的點了點頭,他是蘇知府唯一的兒子,從出生開始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裡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還沒見著這府裡的捧高踩低的事兒,所以還不太注重這嫡庶的分別,但今晚聽到父親的言語,看到母親的臉色,這才想起原來大姐和四妹並不是母親親生的,雖然平常她們都很恭敬的喊著母親,可她們卻是有著自己的娘的!

    今晚的晚宴上,四妹竟然還在外人面前詆毀自己妹妹的閨譽,著實可惡!

    “母親,你原來都不應該對她們這樣好!”蘇潤璘氣忿忿的說:“她們吃穿用度和妹妹不差分毫,您還允許她們和自己親娘一起住,可是她們竟然一點不知感恩!”

    蘇三太太微微一笑,摸了下滿臉不忿之色的兒子的腦袋:“為了你們,娘吃點苦也無所謂,明天你還要早起去學堂,休息去罷。”

    “那容兒子告退。”

    當兒子消失在視野的時候,蘇三太太這才把潤璃拉到身邊:“璃兒,你對今晚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潤璃抬頭看了看蘇三太太含笑的眼睛,也狡黠的笑了:“恭喜娘親,這麼多年的苦心栽培,終於見到效果了。”

    蘇三太太大樂,拍了拍潤璃的手:“我的璃兒果然冰雪聰明!”

    轉瞬又很惆悵的說:“璘兒懵懵懂懂的,連娘的用心都不瞭解,到時候我怎麼放心他一個人出府呢!”

    “娘親,哥哥和我今年才十二歲呢,您慢慢教著,哥哥那麼聰明,肯定一點就通的!”潤璃安慰的反握住蘇三太太的手:“我明天還得早起去找師傅呢——您也早點歇息吧,別叫父親在房裡久等了!”

    蘇三太太的臉上飛起一抹可疑的紅潤,訕訕道:“絨黃,嫣紅,還不趕緊送姑娘回含芳小築去!”

    杏花天,院如其名,栽滿了杏花。

    春雨剛停,微風乍起,吹得一地落花紛飛起舞,如一幅寫意風景畫。

    只是這般良辰美景竟被辜負了,沒有一個人出來雨夜踏花,倒是臥室裡傳來小聲的哭泣聲。

    “玨兒,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娘的心都要碎了!”二姨娘坐在窗邊一個繡墩上,不安的擰著手裡的帕子:“只是搬出去而已,你要是想娘,就來杏花天看看娘也就是了。”

    “嗚嗚……為什麼要我搬出去?我和娘住得好好的……”蘇潤玨一雙妙目已是哭得紅腫不堪:“肯定是那個女人在父親面前說了什麼!”

    “玨兒!”二姨娘低聲喝止了女兒,悄悄站起來看了看窗外。

    外面沒有人。

    二姨娘這才坐了下來,擔心的望著女兒,眉毛擰在一起:“玨兒,你千萬不能這麼任性,你是應該喊她一句母親的!”

    “你就會退讓!”蘇潤玨跳了起來,沖到她娘的面前:“父親不是很寵愛你的嗎?你和父親去說,叫他收回處置不就行了?”

    “怎麼可以呢?”二姨娘露出一絲苦笑:“太太是當家主母,我只是一個小妾而已!你父親說得沒錯,嫡庶有別,這麼多年了,她對我們娘倆已經算不錯了,我還能去要求什麼?”

    “舅舅不是已經中了進士嗎?叫他去和父親說,把娘你抬做平妻,那麼你就不用這麼受氣了!”眼睛一轉,蘇潤玨又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法。

    是啊,娘親抬了平妻,自己的身份也高了,不再是庶出的四姑娘,是正正經經的嫡出小姐了!日後更是風光無限呢,特別是及笄以後議婚,就能找到一門更如意的親事了。

    “玨兒……”二姨娘苦澀的牽了下嘴角,拉住女兒的手讓她坐在身邊:“你外公外婆早已亡故,家裡沒有人能替娘出頭的了,你舅舅中了進士又如何?太太娘家是江南大族,她父親是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兄弟個個都位在要職,你父親豈會為了你舅舅一個小小進士去得罪一群人?”

    蘇潤玨的眼睛裡透著絕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就只能認命了?一直被她們母女踩在腳底?”

    “玨兒,只要你過得好,娘心裡也舒暢。原來我對太太還心存成見,可這麼多年下來,我打量太太真是個能容人的,要不是你還能有這麼好的吃穿用度?和她親生的沒有兩樣啊!況且這十多年來都允許你和娘一起住,也不用到她面前立規矩,尋常人家哪有這般待遇?就等著過幾年太太給你定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大紅花轎嫁過去做大婦,娘也就別無所求了!”

    “門當戶對?”聽到這幾個字,蘇潤玨的小臉一沉:“我一個庶女,門當戶對的人家會是哪些?有合適的嗎?”

    “哎呀,傻孩子,再不濟就到你父親的下屬裡找找看,萬一四品、五品官階的找不到,六品的人家總能找得著的。”

    “什麼?”蘇潤玨的兩條眉毛立了起來:“娘,這樣的人家,你竟也願意我去?”

    “這也沒辦法啊,都怪娘不好,給不了你一個好出身,你想要做正室,也就只能這些人家了。”

    “我才不嫁這等人家呢!”蘇潤玨站了起來,眼睛裡露出一絲憧憬:“我要嫁人,就要嫁像武靖侯世子這樣的……”

    “什麼?”二姨娘是真正被駭住了:“武靖侯世子?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啊?”蘇潤玨朝二姨娘明媚一笑:“娘親,你不總是說玨兒長得很美很美嗎?”

    “我的玨兒是美貌,可你身份在這裡啊,怎麼可能……”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是不計較身份的,大不了不做他的正室!”蘇潤玨兩眼放光,映在微黃的燈影下,竟然有點狂熱的神色:“我長得這麼美,只要我嫁了他,他眼睛裡肯定不會再有他那個正室太太的!”

    二姨娘這會真是欲哭無淚了:“玨兒,你難道想走娘這條路?”

    “娘,你難道不覺得這條路很不錯嗎?”

    “你給我好好的去睡覺,腦袋裡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二姨娘突然惱怒了,手裡的帕子被她用力的拉成了一根布條兒。

    這時候,心情複雜的二姨娘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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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本來也是個好人家的女兒,父親還做著六品的小官,本來應該是三媒六聘的去別人家做正室太太的!可是命運多舛,父親早逝,留下孤兒寡母被族人欺負,母親一病不起,第二年也撒手去了,族人占了他們的房產田地,只留了一個小院子給她和弟弟居住。

    當蘇家大太太,也是自己的遠房表姐過來問她可願意給蘇三老爺做貴妾時,她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她要活下去,她要供養弟弟讀書,出人頭地,然後把屬於他們的東西拿回來!

    於是,在十三年前的一個晚上,她被一乘小轎從角門抬入了蘇府,正式開始了她的姨娘生涯。

    那晚,看到蘇三老爺英俊的臉龐在燈下朝她微笑時,她的委屈頓時不翼而飛了,她安下心來好好的侍奉他,好好的侍奉懷孕的太太,直到不久後的一天,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有女萬事足——二姨娘並不想要個兒子,天知道在這樣一個大家庭裡,兒子生出來還能不能養活?與其到時候哭得聲嘶力竭,不如就守著女兒過罷,大不了是多一副嫁妝,太太還是能容得下的。

    可現在——女兒竟然想走自己曾經走過的路!

    沒有三媒六聘,只能從角門進門,永遠不能穿正紅顏色的衣服,只能挑著桃紅粉紅顏色穿,永遠要小心翼翼的侍奉著老爺太太!這些都是二姨娘心裡一道深深的傷疤,是她不願意去回想的,可今晚卻被女兒勾起了往日的記憶!

    用力盯著女兒那張天真的臉蛋看了看,二姨娘下定了決心,站了起來,她揚著嗓子喊道:“春蘭,春蘭!”

    “噯!”半天才聽到腳步聲,一個瓜子臉,細眉大眼的丫鬟掀起簾子走了進來:“姨娘,有什麼吩咐?”

    “都死到哪裡去了!”二姨娘不滿的叱喝道:“還不趕緊的服侍你家姑娘休息!”

    “不是姨娘吩咐過的叫我們走遠些,你和四姑娘有話要說嘛?”春蘭揚起眉毛,滿臉的驚詫。

    “你這小蹄子,幹活不勤快,回嘴倒是利索!”二姨娘細細的柳眉擰到了一起,正準備發作春蘭,卻看到女兒一臉夢遊的表情,注意力又被拉了過來:“趕緊的去打水來幫四姑娘洗漱,這會子該歇息了!”

    踏出女兒的臥室,候在門邊的丫鬟茉莉已經迎了上來扶住她的手:“姨娘,時候不早了,回房休息起罷?”

    二姨娘點了點頭,回頭看看女兒臥室裡一燈如豆,暖黃的火焰被打簾子掀起的那陣風吹得左右搖曳,心裡莫名的酸澀起來,眼角又有淚水滴落。

    與杏花天這邊不同,蓼風閣這邊卻是喜氣洋洋。

    “女兒啊,你終於要去太太那邊學規矩了。”大姨娘喜氣洋洋的看著自家的女兒,眉眼帶笑。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瞧你樂成這樣!”蘇潤□懶洋洋的把頭髮上的桂枝香卸了下來,銀色的流蘇尾部點綴著的米粒般細碎的金色搖曳起來,發出愉悅的叮咚之聲。蘇潤□用手指彈了彈那些細細的墜子,轉手交給了寶瓏:“給我仔細的收好了!”

    這時候寶琳已經捧來了兩杯熱茶:“姑娘,姨娘,喝點茶暖暖胃罷!”

    蘇潤□接過定窯青花細瓷杯,看著嫋嫋的水霧在眼前升起,不勝歡喜:“那個賤女人,今天總算吃癟了!”

    “女兒,別說這麼大聲!”大姨娘憨厚的臉露出幾分尷尬:“她其實人挺好的,而且她是貴妾,身份本來就比娘要高一些”

    “什麼人挺好的呀?娘,你是沒長眼睛嗎?自從去年她弟弟中了個進士,她就開始拽起來了,連帶她生的那個也在我面前得意著呢!貴妾又如何,不一樣都是妾?哼,這下可好了,被父親罵得只有下跪的份了!”

    蘇潤□對著鏡子瞅了瞅自己的臉蛋:“也不照照鏡子!今晚穿成那樣……穿得再怎麼好,能比得過我嗎?最可笑的是竟然還想在外人面前出三妹的醜,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大姨娘憂心忡忡的看著高高興興的女兒,想說什麼,可又竟然啞口無言。

    “娘,你說那個世子會不會覺得我很貌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蘇潤□把茶杯放下,又拿起鏡子,左顧右盼。

    “女兒啊,就算那個世子覺得你美,可是他家門第這麼高,你也不可能嫁給他的啊!就是連三姑娘都沒有可能嫁他呢!”

    鼓起勇氣,大姨娘說出了心裡話,只想把女兒這不著調的想法給掐死在搖籃裡。

    蘇潤□的眼睛掃了大姨娘,“娘,你怎麼就這樣看不起女兒呢!三妹是不可能嫁他的,因為她不會想去做側室,可我不同啊,我可以不計較身份,做世子側室也不錯啊!”

    大姨娘憂愁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可是又不知道怎麼才能勸說女兒放棄這個念頭——不如明天去求了太太,儘早給她訂一門親,可能她就不會這麼折騰了。

    太太一直是和善的,想必也不會在婚事上為難自己的女兒。

    想到這裡,大姨娘又全身輕鬆了,站了起來對著寶琳和寶瓏說:“我先回房間了,你們勸著姑娘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搬家呢。”

    “知道了,姨娘。”寶瓏為她把秋香色軟簾打起:“姨娘慢走……”

    此時,那個引起兩位少女春心大動、兩位姨娘坐立不安的罪魁禍首,正端坐在煙波閣廳房裡的椅子上和蘇潤璋說話。

    “你那個堂妹倒也奇怪,閨閣千金,竟然跑去學醫。”

    “也沒什麼怪不怪的,三叔不是說了其中緣故?我記得她確實生來體弱,當年府中都傳這對雙生子不能全都成活,必得克死一個才休,可沒想到堂妹竟然還有這般佛緣。”蘇潤璋面露微笑:“而且現在看起來堂妹身體早已大安了。”

    “林秀!”武靖侯世子斜斜探出半個身子,一臉詭異的笑容,一把抓住了蘇潤璋的手:“你說,你堂妹不知道醫技如何?若是我們找不到南山隱叟,是不是能請她去幫聖上治病?”

    “虞城……”蘇潤璋掙脫了武靖侯世子的手,奇怪的看著他:“你是不是糊塗了?我堂妹一個閨閣千金,學醫只是為了結佛緣,怎麼可能有本領治癒聖上的病?如果她都能治好聖上的病,那些御醫豈不都是吃白飯長大的?你當御醫都是酒囊飯袋?”

    “也是。”梁伯韜——武靖侯世子訕訕的放下手:“我是關心則亂嘛!朝堂已有動盪的跡象,今上的病若是再不好,恐怕有大亂!”

    “所以我們必須抓緊尋訪南山隱叟才是!”蘇潤璋歎了一口氣,想到出發前父親鄭重的叮囑,憂心不已。

    門外長安嗤嗤一笑:“三姑娘的醫術這麼好,他們竟然捨近求遠去找一個人都不知道在哪裡的老頭,我看他們真的全糊塗了。”

    “我也這麼覺得。”長寧應和了一句,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江南的春天如小孩子的臉,變化多端,昨晚還一夜淅淅瀝瀝,雨滴玉階,空階滴到明,早上起來卻已經是有放晴的跡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些太陽的影子。

    含芳小築裡,潤璃正帶著四個大丫鬟在打太極。

    練習太極,雖然不能讓自己成為武林高手,但是卻對骨骼系統、心血管系統、呼吸系統、內分泌系統、神經系統以及免疫功能等非常有好處,呃,簡單一點說就是能強身健體,避免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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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0: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殊不知院子外面的一棵香樟樹上有兩個黑影,饒有興趣的觀看者院子裡幾個人的舉動。

    “起承轉合,行雲流水……暗雲,你知道這是哪一派武功?”

    “我也未曾見過。”另外一個人悶聲道:“姑且仔細看了,再報世子知道。”

    一點都沒有想到還有兩個偷窺“武林絕學”的人,潤璃把陳氏太極演練了幾遍以後簡單梳洗了下就帶著四大丫鬟出門了。

    “出院子了,你快去報與世子知道,我跟著她們走!”

    兩個訓練有素的黑影分頭行動起來。

    潤璃神清氣爽的坐在轎子裡,不時的和跟在轎子旁邊的幾個丫鬟調笑著。

    現在她已經不稀罕掀起窗紗偷看街道的繁華了——托濟世大師的話,她被允許經常出府行走,所以早已見慣這人世繁華。

    “姑娘,聽說珍瓏坊最近又推出了一款新衣,是不是要先去看看?”絨黃提到衣服針黹的時候,永遠是兩眼發光的。

    “你就會想著這些,我覺得不如去挽香記看看新出的胭脂,我好學著去給姑娘淘澄新鮮胭脂。”嫣紅不甘落後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衣服有什麼好看的,自家姑娘穿什麼衣服都漂亮,倒是胭脂就該留心著!

    “弄半天合著都是打我的名頭出來溜躂呢?”潤璃在轎子裡有好笑又好氣:“這樣吧,黛青和蔥翠跟我去師傅那裡,嫣紅和絨黃分開走,一個時辰以後到醫館來——你們帶上長富和長貴,女孩子家家單身在街上行走,怕出意外。”

    “謝謝姑娘了!”絨黃和嫣紅心滿意足。

    “直接去濟世堂,師傅該等急了。”潤璃吩咐了一句,心裡開始琢磨著,師傅遇到了什麼疑難雜症不好醫治呢?

    而在轎子後不遠處的一個人也犯難了:三個方向,跟住哪一個呢?

    想了一下,他做出了選擇:跟著轎子走!

    濟世堂就在杭州的主街上,沒走多遠就到了,潤璃帶上帷帽,伸出一隻素白的手,蔥翠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出了轎子姑娘,幾人往回春堂裡走去。

    “是三小姐過來了!”

    濟世堂裡本是擠滿了人,看著杭州知府家三姑娘帶著丫鬟走進了醫館,大家都很自覺的讓出了一條路來。

    “三小姐,你可要救救我的小孫子啊!”突然,一個老婦人沖了上來,拽住了潤璃的衣角,紅腫不堪的眼睛表明她已經哭了多時,身旁還站著兩個青年男女,也是滿臉哀戚之色,看來是老婦人的兒子媳婦。

    “這位婆婆請不要著急。”黛青上前,不動聲色的把那只枯瘠的手裡的衣角拔了出來,然後扶住老婦人:“我們家姑娘自會盡心幫你孫子醫治的,您先把您的孫子帶過來給我家姑娘看看。”

    “昨天就來了,在濟世堂後院住著呢。”老婦人的兒子也走上前來扶住母親:“請三姑娘大發慈悲救救小兒!”

    那個年輕媳婦子也緊挨著丈夫,眼裡全是紅色血絲,嘴唇翕合,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潤璃看得一陣心酸,醫者父母心,看著這場面心早已不由得軟了三分。

    “既然如此,我先去後院看看,你們家來個人跟著。”潤璃很溫和的對老婆婆說。

    “我就知道三小姐是大慈大悲的菩薩!石頭,你趕緊跟著三小姐去裡邊!”婆婆掙脫了兒子的手,使勁把他往前推,似乎只要兒子跟著三小姐一進後院,孫子馬上就能好。

    那年輕媳婦子也滿眼渴望的看著潤璃一行人進後院的背影,喃喃的對著婆婆說:“娘,三小姐來了,狗蛋會好吧?”

    “肯定會好的!”老婦人的臉上滿是希望:“那可是三小姐啊!”

    是的,杭州知府家的三小姐,杭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一手精湛的醫術堪比華佗再世,再難的病症在她手裡也是藥到病除——雖然這話不免有點吹捧的嫌疑,但三小姐醫術確實好得驚人!

    而且三小姐還創辦了這個濟世堂,專為貧苦百姓看病。如果您穿著綢緞衣服,還帶著幾個狗奴才吆喝著來看病——不好意思,旁邊有家回春堂,專等著賺您這種人的錢,看您腳步虛浮,自是身子虧空太多,來來來,人參伺候……

    到濟世堂來看病的,很多都交不上藥費,更別說診金了,三小姐就允許他們用服勞役的辦法沖抵,杭州大堤那邊全是滿臉感恩戴德在勞動的人——你看見過服勞役服得這麼興高采烈的嗎?可沒辦法,人家心裡開心啊,家裡人病治好了,而且還不用為藥費擔憂!

    三小姐很開心,她的病人痊癒了。蘇三老爺也很開心,現在服勞役不愁找不到人了,還有人要求在農閒的時候提前來做勞役,積攢著以防家人有什麼不測呢!而且不僅是服勞役的人的數量上去了,完成品質也很高,這都是政績啊!

    杭州醫會也曾經想過要對濟世堂下手,因為這間醫館分掉了他們很多病人,可是想想三小姐的父親,他們只能停手了——還好,三小姐對富人收費很高,比他們收費高了差不多一倍,杭州的富戶們也不願意做冤大頭,所以在生病的時候會自動忽略杭州還有個濟世堂這個事實,直接去了別的醫館。

    蘇知府今年也該回京述職了,他外放這麼久,該回去做京官了罷?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醫會的幾個頭目無計可施,只能每天求菩薩,保佑蘇知府的政績上達天聽,能速速的把他調回京去任職。

    現在杭州城交口稱讚的三小姐,正一臉凝重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師傅,這不是病,這是中毒了!”

    “中毒?”坐在床邊的一個鬚眉皆白的老頭一臉訝異:“徒弟,什麼時候你開始修習毒了?”

    “在沒有修習物件的時候就要尋找新的修習物件,這是師傅你當時告訴我的。”潤璃微微一笑:“黛青,拿紙和筆來。”

    “是嗎?我有這麼和你說過?”老頭撓了撓頭,湊了過來:“我怎麼不記得了?呃,徒弟,你確定他是中毒?”

    這句話確實是師傅說過的,只是不是這個師傅而已。

    而且當時師傅說的是在沒有研究物件的時候……潤璃心裡一苦,甩了甩頭,再次給病床上的小男孩搭了下脈:“沒錯,他是中了莽草的毒。”

    “莽草?”

    “是。”潤璃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男孩的父親,“在樹林的陰濕溝穀旁,有一種植物叫莽草,它的花和果實都有劇毒。它的花有特別的香味,長出來的果實跟八角極為相像。不知你可曾留意你兒子那日的蹤跡?”

    “他昨天下午和村裡小孩進山玩耍,然後……”

    “然後自然是噁心、嘔吐、腹瀉、頭痛的症狀,到最後昏迷不醒!”潤璃從小男孩的衣服上撿起一片尚未拂去的葉子殘片:“這就是莽草的葉子,師傅。”

    趁著師傅拿了莽草葉子去研究的時候,潤璃已經寫下藥方:“幸而令郎未多食此物,送來也還算及時,再晚一天,便神仙也救不得了!黛青,你叫藥房撿幾個枯蓮房殼帶蒂梗,咀一兩半,煎水二三碗 ,待其冷卻便給他灌下,半個時辰後自會醒來。 ”

    年輕男子原已是六神無主,此番聽得兒子有救,大喜之下竟然呆住了,只是抱著兒子,感激的看著潤璃,好半天才掙出一句話來:“明天我就去知事大人那裡記名,我願服雙倍勞役來謝三小姐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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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自然是極好的。”潤璃也不做推辭:“蔥翠,記下他的名字,等會叫長貴送去知府衙門,叫他們安排好。”

    “師傅,我們去里間,我有話要問你。”潤璃站了起來,挽住那個全神貫注查看著葉子的老頭:“走吧走吧!”

    “什麼事情,丫頭?”到了里間,老頭不再是嬉皮笑臉的表情,望著潤璃點點頭:“徒弟,你越發長進了!”

    “師傅,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要是那個小男孩身上沒有莽草的葉子,徒弟也會要想很長時間才敢推測下藥啊!很多毒看上去相似,其實都有細微區別,這農家夫婦又怎麼能講得清楚?只不過這孩子命不該絕,身上竟然還有莽草葉子,讓我一眼就看出病因,師傅要是看見莽草葉子,難道還不知道怎麼治?”

    “那也是你心細如發才行啊!”老頭笑得一臉舒暢:“果然是後生可畏!莽草毒性古書上雖早有記載,但草本卻無圖樣,師傅也不得而知了。”

    《本草綱目》上有呢。可是,這個時空,李時珍還沒有出生……

    “師傅,你認識一個叫南山隱叟的前輩嗎?”

    潤璃的話剛出口,就見師傅猛的跳了起來:“誰叫你來問南山隱叟?”

    “我堂兄和京城武靖侯世子昨日來我家,他們是來尋找一個叫南山隱叟的名士……”

    “隱叟,我難道很隱?我分明每天在大街上走的!”

    潤璃瞪大了眼睛——師傅就是南山隱叟?她只知道他姓鐘,當時在靈隱寺的後生結廬而居,由於濟世大師的指點,她拜了他做師傅,可是他竟然就是那個神秘的南山隱叟!

    “師傅……你沒有弄錯吧……”潤璃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唾沫:“你就是那個南山隱叟?”

    “十多年前我救了一個大人物,怕被他弄到那個吃人不見骨頭的地方去當醫生,我就告訴他我是隱居之人,結廬杭州南山之畔,不理世間渾濁之事,誰知道他竟然給我取個這樣的名字!徒弟,你說說看,師傅到底隱不隱?”

    “不隱,一點也不隱!”潤璃忍著笑看著面前的師傅:“那您要不要我告訴堂兄,說南山隱叟就是您呢?”

    “不用不用,丫頭,一點都不用了!”南山隱叟雙手一陣亂搖:“武靖侯世子來找我,肯定是皇上又病了!十多年前我給診治的就是皇上,他犯的是頭風,我暫時用針灸幫他壓制住了,可要真正能斷根,那得用華佗的方法才行!”

    “頭風?華佗的方法?”潤璃沉吟,看來應該是皇上頭中有腫瘤壓迫神經?開顱摘除腫瘤可能是最後的方法,但這個時空,誰又敢這麼做?大部分醫生不過都是像師傅一樣,針灸輔之以化腫去淤的藥物緩解病情而已。

    “皇上心思重,想的事情太多,頭風復發是必然的,此次他病情定然比上次要深,就算是醫治好了也是治標不治本,到時候把我留到太醫院做了御醫,老命隨時就不保了,不如繼續在杭州城裡行醫治病!”

    “師傅所言極是,那我幫你保守這個秘密,你拿什麼來謝我?”

    南山隱叟看了看歪著頭盯著他,俏皮可愛的徒弟,無奈的搖搖頭:“我把最近研製出來的藥方教你罷!”

    “你是我師傅,這些你遲早要教我的!”

    “……”南山隱叟摸了摸頭:“要不是給你幾顆救命的藥丸?”

    “潤璃在此謝過師傅了!”深深拜下,掩去嘴角得意的笑容:師傅說的救命藥丸可是珍貴呢,自己沒功夫,也沒辦法天南海北到處跑,四處搜集那些珍貴藥材來煉製,就這麼輕輕巧巧得了幾丸,真是好福利啊!

    春日的杭州府大堤一片明媚,太陽已經出來了,氤氳的霧氣早已散淨,河堤兩旁的垂柳經過昨晚的細雨沖洗,在陽光的映射下綠油油的發亮,樹底有不知名的野花在悄悄綻放,隨著微風搖曳,很有惹人憐愛的意味。

    這時,河堤上走著兩個年輕公子,身後有僕從牽著馬隨侍。

    不錯,這兩位年輕公子就是梁伯韜和蘇潤璋。

    “潤璋,你這位堂妹真是出人意表啊。”梁伯韜還是一襲白衫,只不過不是蜀錦袍子,已經換成了杭州府時下最時新的抽紗繡,在素淨的白色下,隱隱有著山水的紋路:“她竟然會武功?還帶著丫鬟在院子裡修習?不知道暗雲暗雨還會送來什麼令我驚奇的消息呢?”

    “我三叔父肯定是不會武功的,昨晚也不見叔叔提起她會武功,這麼說來,我這堂妹確實有點意思!”蘇潤璋也掩飾不住眼中的驚奇。

    身後跟隨著的長安長寧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色:那是武功嗎?那是三姑娘教大家的太極!三姑娘說了,練習了這個太極能強身健體,避免生病!連這都不知道,還在說三姑娘出人意表什麼的……唉,原來京城來的人也這麼無知啊!

    根本不知道身後的僕從正在腹誹他們,梁伯韜和蘇潤璋欣賞著滿眼春光,悠悠然的在大堤上散步:“出來前聽父親說你叔父為政頗有手段,治下有方,今日看來果然不錯。”

    “何以見得?”

    “你且看這大堤,修得如此堅固,維護也得當,那下面的河道疏通……”他頓住了話頭,看了看河堤下麵隱隱綽綽的一群人:“現在不正是春耕時分,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在外面疏通河道?”

    “是啊,這個時候正是農忙時節,怎麼會有這麼多民工在這裡?”蘇潤璋也訝異了:“虞城,我們且去看看!難道是三叔為了政績竟不顧小民生存之計?”

    那確實是一群民工,大家都在認認真真的幹著活,臉上都是愉悅的笑容。

    梁伯韜大為驚訝,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哪個服勞役的人臉上會是這樣愉悅的表情——難道蘇知府竟然有什麼高招?

    “潤璋,你說這是什麼緣故?”梁伯韜站在離那群民工不遠的地方,很是納悶:“要說是蘇知府強迫他們在農忙時節來服勞役,可那些人臉上都是止不住的笑,這萬萬說不通啊!而且,旁邊連知府衙門的官差都沒有,難道就不怕這些人消極怠工?”

    蘇潤璋四處打量了下,轉過頭來看了看站在河堤上和牽著馬的長隨站在一起的長安長寧:“去問問他們?”

    梁伯韜搖了搖頭:“不妥,我們還是去問問這些民工罷。”

    “請問這位大叔,你們可是為杭州府服役?”

    被問話的是一個中年人,年紀大約四十左右,臉上已是飽經歲月的風霜侵蝕,身上的衣服雖然齊整,但還是有幾個補丁,顯示了家境的貧寒。

    “是的。”

    “可是現在正是農忙時節,你們怎麼有時間出來服役?家中田地荒廢如何是好?”梁伯韜看著中年漢子一臉安閒,並沒有愁苦的神情,實在不解。

    “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旁邊一個漢子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看了看梁伯韜:“家裡的農活擠著時間做完就是,可這裡的活卻不能耽誤了。”

    “嘿嘿,是啊是啊。”被問到的那個中年漢子搓了搓手:“這位公子如果沒有什麼要問的,那我就繼續幹活去了。”

    “你們都是心甘情願來幹活的?”梁伯韜心裡有如被貓撓了一般,很想知道這個答案。自古民眾就對各種各樣的勞役徭役持反對態度,甚至還經常有逃跑以避免服役的事件發生,可是這裡卻透著古怪,人人安心服役,而且把服役看做頭一份的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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