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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二:涼涼觀宅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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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5: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錢家阿婆來了。”潤璃抬頭對站在旁邊的蔥翠和黛青努努嘴:“你們去看看錢家阿婆的病,叫掌櫃的記得給她幾丸常用的藥,她家還有個六歲的小孫子,老老小小的,素日傷風頭痛是免不了的,放點藥在家裡也能以防萬一。”

    許公子驚奇的看著潤璃:“你難道能記住濟世堂的每一個病患?”

    “不能。”潤璃笑了笑:“只是經過我自己親手治療過的,大概都還有幾分印象。這位錢家阿婆兩個兒子均不在世,只剩下一個兒媳帶著小孫子和她一起生活,不免要比常人窮苦了幾分,所以我能記得。”

    說話間,就見黛青和蔥翠扶著那錢家阿婆走了過來,老人家看見坐在那裡的潤璃,眼裡閃過感激的神色,渾濁的眼裡老淚縱橫。

    “三小姐……”錢家阿婆哆嗦著嘴,好半天才說出話來:“老婆子一家人都感謝你!你真是救苦救難的仙女!下次我帶石頭來給你磕頭!”

    潤璃趕緊站了起來攙住錢家阿婆,從黛青手裡接過老人家的胳膊,把她扶到椅子上面坐好:“阿婆你就放心好啦,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桂花嫂子現在去了珍瓏坊做繡娘,石頭也快能幫著您做事情了,您呀,舒服日子就在前面了!”

    說話間已經伸手替錢家阿婆搭了下脈:“阿婆,你的病還未痊癒,不著急下地去做農活,這樣對你恢復不太好。”

    “可是地裡的活總得有人去做,石頭他娘現在白天沒在家,石頭年紀小還不能幫忙……”錢家阿婆歎了口氣:“要不是三小姐仁善,老婆子哪能看病抓藥!窮人沒那福氣在床上躺幾天,吃了藥就該下地幹活了。”

    潤璃的眉毛攏在了一起,對著夥計陳二說:“你去查查記錄,和錢家阿婆一個村的在濟世堂可有記載?查到了叫掌櫃的去安排下。”

    陳二應了一聲就往後院去了。

    許公子卻是看得驚奇:“來濟世堂看病的人應該很多吧,怎麼能很快就查到誰和這位老人家住在一個村呢?”

    “這個很簡單,做個目錄分類就是了。”潤璃微微一笑:“陳二不到半柱香就能查到結果,若是許公子不相信,就請安心坐著喝完這杯茶便可知道了。”

    “如此神奇?”許公子大驚,但看著潤璃神色似乎不像在開玩笑,好奇之心更濃,眼巴巴的望著通往後院那扇門,想看潤璃說的話是否正確。

    果然,陳二已經出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冊子:“三小姐,和錢家阿婆一個村的,在我們濟世堂治過病的一共有三戶人家。”

    潤璃朝他點點頭:“你記下地址,現在送錢家阿婆回去,順便到村裡和那幾戶人家說下錢家阿婆的情況,這些天請他們幫忙照顧下錢家,如果那幾家也不能得空,你就去幫錢家阿婆到地裡做幾天吧。”

    “是。”陳二恭敬的答應了,提了一袋藥,扶著錢家阿婆走出了濟世堂的大門。

    許公子饒有興趣的看著潤璃手裡的冊子:“這個可否借在下一觀?”

    “呵呵,這個是商業機密。”潤璃把冊子交給黛青:“許公子,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規則,許公子何必一定要問清楚這些?”

    “如果我和你合作呢?”許公子盯住潤璃,這個蘇家三小姐真不簡單!濟世堂的管理和經營方式都是他從所未見的,很明顯都是這位蘇三小姐想出來的。可是看著她尚未褪盡青澀的臉龐,卻很難想像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能想出那麼多奇妙的主意,他有了想進一步瞭解她的願望。

    而潤璃根本沒有想到此時許公子的想法,只是對他的提議很感興趣:到京城也開一家濟世堂?那以後蘇三老爺調回京城,她還能繼續自己懸壺濟世的理想了?

    不錯,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提議,她得好好考慮一下。只是這位許公子,究竟是什麼人?從他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來看,他絕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肯定不要擔憂資金的問題。既然他也這麼想做善事,那就請他出錢吧,自己來個技術入股就行了!

    想到這裡,潤璃露出一絲明快的微笑,兩隻大眼睛都笑成了一彎新月:“許公子,你這個提議甚好,容潤璃考慮兩日再詳談,可否?”

    少女如清泉般的笑容感染了許公子,他也很會心的展顏一笑:“那,在下就等著三小姐的回答了。我住在同福客棧,三小姐考慮好了可派人去那裡找我便是。”

    “好。”

    清脆的聲音,宛若空谷黃鸝,竟是那般的婉轉動聽。

    初次來同福客棧的人絕不會想到這裡竟然會是一家客棧。

    一溜粉白的山牆把院子隔絕開來,行人只能看到探出牆頭的紅杏在枝頭悄悄綻放,而那帶著清香的絲絲春意卻無法叫人忽視。

    走進大門就能看到一塊太湖石很突兀的挺立在面前,這用的是江南園林常用的隔絕手法,講求的就是繞過太湖石後能有眼前豁然開朗的意境。

    後面是一個大園子,有各種珍奇的花卉正在爭奇鬥豔,還有一個極闊大的湖泊,植滿了荷花,蓮葉田田,已經是滿湖青翠,荷葉如圓盤亭亭而立,微風拂過,湖面就有厚實濃重的綠色?素般的顫動,一直從湖這邊傳到那邊去。

    湖邊垂柳如織,萬千絲絛低低垂在水面,偶爾點起圈圈漣漪。

    看著眼前如此風景,說這裡是富貴人家的後院倒是可以理解,但如果說這只是一家客棧,那肯定是不會有人相信的。這裡沒有油膩的桌椅,沒有大蓋碗盛的粗茶,沒有販夫走卒,更沒有八字鬍的掌櫃和點頭哈腰的店小二。

    帶路的小二哥是一個穿著潔淨棉布衣服的年輕人,脊背挺得筆直,讓人能產生一種明珠蒙塵的錯覺,只是他那招牌式笑容出賣了他的職業:“兩位姑娘請跟我往這邊走,許公子住在湖東的望月樓。”

    絨黃和嫣紅捧著一疊厚厚的松花箋,也不說多話,跟著店小二去了望月樓。

    許允炆對兩個丫鬟的奉命到訪並沒有感到奇怪,接過那疊松花箋,他看向那兩個嬌俏的丫鬟“蘇三小姐還有什麼話叫你們帶給我沒有?”

    “沒有了。”絨黃和嫣紅都搖了搖頭:“我們家姑娘說叫公子花點功夫仔細看完,定然會有所得的。”

    說完兩人行了個禮兒,跟著店小二走出了望月樓。

    許允炆拿起了第一張松花箋,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濟世堂營運規劃書。

    那幾個字寫得相當的不羈,字體不是閨閣裡盛行的簪花小楷,卻是少見的行草。那字,行雲流水般,灑脫而奔放,牽動著看字人的思緒。仿佛從這幾個字裡,能看到蘇三小姐那與眾不同的性格。

    飽含墨汁,緩緩運筆,下筆之處筆鋒伸展、擴張,達到自己理想的境界,許允炆似乎看到了春日從窗戶裡透進來,照射在窗邊少女潔白如玉的臉上,她正低頭認真的一筆一劃的寫著這張規劃書。

    規劃書做得很細緻,最開始一頁是開辦濟世堂的緣由,第二頁開始則是各種步驟和管理方式,當他看到病患住址管理案存時,猛的站了起來。

    蘇三小姐把杭州府分了幾個區域,以筆劃順序來排列,每個區域裡又有小的劃分,皆是以筆劃為順序來檢索,層層劃分下去,住址詳細到了村,而且查起來也很方便。對於許允炆來說,這種檢索方法是他從來不曾見到的,而且他馬上得到啟發,如果把這種方法用到吏部的戶籍管理,那將會是何等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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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6: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虞城果然沒說錯,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子。”許允炆很仔細的看完這份規劃書,不禁擊節讚歎:“真是不同尋常!她如何能考慮得這麼細緻周到?又怎麼能想出這麼多別人想不出的點子?”

    朝門外拍了拍手,一個穿著玄色勁裝的男子便從屋前那棵大槐樹上飄了下來:“主子。”

    “玄武,你即刻去查下,現在蘇三小姐人在何處?若她在蘇府,去濟世堂報個信說我在濟世堂等她。”

    “屬下遵命!”那名叫玄武的男子一抱拳,領命而去。

    許允炆坐回椅子上,順手又拿起了那份規劃書次閱讀,這時他眼前就浮現出當時好友向他推介蘇家三小姐的模樣。

    那日,春光乍好,他和梁伯韜正站在未央宮的前院討論最近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動作,梁伯韜突然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沉吟片刻,然後開口向他建議:“你不如去杭州看看,杭州知府家的蘇三小姐開了一家濟世堂,專為窮苦百姓治病,眾口交贊。你若是能效仿她在京都也開個這樣的藥號,于名聲大有裨益。”

    “濟世堂?蘇三小姐?”

    “是,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你見了她就知道了。”梁伯韜點點頭,笑得特別爽朗,看起來心情不錯。

    和母后認真商議了這件事情以後,他帶著隨從和暗衛來了杭州。

    蘇三小姐沒有讓他失望,她真的給了他很大的驚喜。正如梁伯韜所說,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身上有著別的大家閨秀所沒有的氣質。

    回想兩天前在濟世堂看到她,一身粉白的素紗衣服,只是簡簡單單的梳了一個反綰髻,鬢邊兩束頭髮垂在耳邊,頭髮上也沒有什麼精巧的發飾,只簡簡單單插了一支粉紅的琉璃發簪,不華麗不珍貴,但是襯得她少女的臉龐更顯得細白如玉,溫柔可親。她不亢不卑的站在那裡,對他沒有他常見到的那種敬畏的神情,落落大方的回答著他的問題;她對那老嫗也沒有半分兒瞧不起,言談之間好像已經把老嫗當成自己的家裡人一般在關心。

    難道在這位蘇三小姐心裡,他的身份竟和那老嫗是一模一樣的?眾生平等本是佛家之旨,可又有幾個出家人真正能做到這一點?但是在蘇三小姐這裡,許允炆卻真正看到了眾生平等。

    這幾天暗衛查到的消息更讓他吃驚,這位年僅十二的蘇三小姐,竟有一手驚人的醫技,得了華佗真傳,不僅能起死回生,還能剖腹取子,而且據說她還治好了兩江總督高大人的公子的癆病!

    除了驚人醫技,蘇三小姐還蘭質蕙心,棋琴書畫無所不能,連續兩年都奪得了杭州詩會的魁首!

    許允炆拿起桌子上另外一張紙,上面謄錄著兩首詩。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他反覆吟誦著這兩句詩,眼前仿佛出現了一位簪花少女回眸淺笑:“確實極妙!只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這位蘇三小姐也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平安了。”

    門口傳來輕輕的叩擊聲,那個身材挺拔的店小二站在門口:“主子,玄武來報,蘇家三小姐帶著幾個丫鬟去了蘇知府家西郊的莊子。”

    “哦?她去那裡做什麼?”

    “據說是出外踏青。”店小二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瞥了一眼許允炆:“主子,你還是到客棧歇著吧,此處不比京都,主子又是喬裝出來的,不宜頻繁外出。”

    許允炆哈哈一笑:“玄黃,你也太小心了!”他得意的摸了摸臉:“現在就是父皇母后站在我面前也認不出我來,我又何需怕被人識出?玄黃,你去叫玄武安排下暗衛,我們也去蘇家在西郊的莊子拜訪蘇三小姐。”

    玄黃很不贊同的看著許允炆,腳步絲毫沒有離去的跡象:“主子,屬下出來是要保護主子安全的,請主子也考慮屬下難為。”

    許允炆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這裡做主的人是我還是你?”

    玄黃身形一顫,低下頭恭順的說:“自然是主子說了算,可屬下還是覺得西郊不比杭州城內繁華,主子實在不該……”

    “竟然你知道這裡是我做主,那還不快去佈置?”許允炆閑閑一笑:“在京都我被父皇母后管束著束手束腳的,難道出來了還要被你們拘著?”

    “屬下不敢,屬下馬上就去佈置!”玄黃抹了一把汗,轉身飛奔著走了出去。

    早聽說江南風景秀麗,來杭州城好幾天了,還沒有好好去遊玩呢,不如讓蘇家小三小姐帶著去踏青?

    許允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身處西郊農莊的潤璃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她正在和含芳小築的丫鬟們坐在小山丘的平地上面烤著食物。

    如果單憑穿著打扮,恐怕沒有一個人能認出那就是名滿杭州的蘇府三小姐。

    現在的潤璃,梳了兩條烏油油的辮子,穿著藍底白花松江布做的對襟大褂子,一條黑色的棉布褲子,一如農家少女的裝束。她身邊幾個大呼小叫正在開心的烤著小魚的丫鬟,裝扮和潤璃都差不多,沒有人能看出來她們就是蘇府那幾個得臉的大丫鬟。

    黛青蹲在烤架的旁邊,正用刷子給清洗過的小魚刷油。

    “姑娘的主意真好,這麼烤著吃,既可以不用帶夠碗瓢盆,還挺有意思!”蔥翠翻動了下烤架上的一束韭菜,撒上一點調味品。

    “是啊是啊,就是連你這個只知道吃的也變成了治廚好手了!”黛青笑著瞥了她一眼,把那串韭菜接過來,又刷上點油,拿調味品又過上一遍:“再烤一會就可以拿去吃了。”

    這邊嫣紅和絨黃抱著一大簇野花從那邊一個小山包上跑了過來:“姑娘,你看,這花開得真是豔,帶回含芳小築去插瓶兒玩。”

    潤璃揀起其中幾枝野花,大朵重瓣的粉紅色花朵煞是鮮妍可愛,她仔細觀察了一會,轉過頭來問嫣紅:“這種重瓣木芙蓉你們從哪裡采的?這種品相的花真是難得,入藥效果也是極好的。”

    “呀,小姐,你就是出來了還記著治病的事情。”嫣紅“噗嗤”一笑:“就在那邊山上,有好幾棵這種樹呢,就長在山澗旁邊。”

    “這種木芙蓉的花、葉、根皆可入藥,涼血止血效果是頭挑兒的,而且還有清熱解毒、消炎殺菌和止瀉之妙用。若是外用則能治惡瘡,可消腫、排膿、解毒、止痛,還可治毒蛇咬傷、燒傷、燙傷。”潤璃的眼睛灼灼有光:“你們說,這是不是好東西呢?快帶我去那裡挖幾株,我要把它們移栽去含芳小築。”

    旁邊的吳媽媽站起身來,拿了鏟子對著嫣紅和絨黃說:“你們帶我去看看,怎麼能讓姑娘累著!”

    潤璃點了點頭:“也好,吳媽媽和你們去罷。品藍,你是要和嫣紅他們一起去還是留在這裡陪我說話兒?”

    “我跟娘一起去……”品藍歡快的跳了起來。

    話音剛落,她們就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隱隱約約夾雜著打鬥的聲音往她們這邊過來了,瞬間便見到一群黑衣人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刀子,追著幾個人往她們這邊過來,被幾個人擁簇著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兩天前在濟世堂見過面的許公子。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帶著銳利的風聲,斜斜釘在了品藍前方的地上,如果不是她剛好跳起來,這支羽箭肯定是會射到她了。

    小山丘上主僕幾個臉上都變了顏色。

    氣氛越來越緊張,空氣似乎變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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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6: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西郊的山丘,本來應是春和景明的踏青之處,此時卻變成了可怕的角鬥場。

    許允炆本是在護衛們的保護下倉皇的往前跑,看到了山坡上幾個村姑打扮的女子,愣了一下,停下腳步對著身邊幾個護衛說:“不能傷及無辜,玄武他們應該也快趕到了,我們這邊人比他們少不了幾個,先放手一拼罷!”

    “是,屬下聽令!”幾個護衛縱身而起,反撲向了後面追趕的黑衣人,只留了玄黃面色凝重的陪在許允炆身邊。

    “我該聽取你的建議。”許允炆懊惱的看了看身邊的玄黃,他緊閉著嘴,沒有回答,但是眼睛卻在密切注視著前面的打鬥。

    看起來對方身手雖然不錯,但他們還是可以支持一段時間的。

    突然,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玄黃面上一喜,也拿出一支?哨放到嘴邊用力的吹出和聲。

    那群黑衣人互相對視一眼,為首的大喊一聲:“他們來支援的了!速度解決了那個穿紫衣的就撤!”

    許允炆的手下心頭一喜,手中武器掄得呼呼作響,不給黑衣人靠近許允炆的機會。

    濃濃的血腥味在空中彌漫開來,眼前是各種慘狀,不時有斷肢飛落在地面上,耳邊則不停的有吃痛而發出的尖叫聲。

    山坡上的一群人也是神色緊張,不知道這場打鬥是否會殃及到她們這一群踏青的遊人?

    吳媽媽一把把品藍抓在身後,手裡握緊了鐵鏟。

    嫣紅和絨黃擋在了潤璃的前面,雖然身子在瑟瑟發抖,可仍然沒有退卻的意思。

    “小姐,怎麼辦?”黛青和蔥翠扔下手裡的韭菜和小魚跑到了潤璃身邊:“我們要不要趕緊跑回莊子裡去?”

    潤璃看著打得正酣的那群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覺得要是他們想殺人滅口,我們還能跑得掉嗎?”

    蔥翠看了看那邊的打鬥,吞了下口水:“應該沒希望。”

    今天真不是一個好日子,出來踏青都能碰到這樣的事情!

    在大周朝第一次遇到危險,看著不遠處的廝殺,第一次感覺到生命受到威脅的無奈,可是無奈又能如何,與其害怕無助,倒不如想辦法自救。

    “可是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我這裡有好東西。”潤璃把身邊的一個箱子打開。

    “武器?”蔥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難道姑娘要拿奴婢們拿那種小刀子和那些人去拚命?”

    潤璃笑著搖搖頭,這箱子是她的醫用箱,裡面放著的是一些急救的醫療器械、藥品,還有她跟著南山隱叟研製出來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在前世可以被稱為“防狼專用品”,在大周,她還沒有來得及給它們取名字。

    現在情況緊急,自己和丫鬟們都成了刀上的魚肉,不如來勇敢反抗,與其被抓住是死,還不如拿自己研製的秘密藥品來試試功效。

    “先每人拿一包這個。”潤璃把一些小包分發給幾個丫鬟。

    “這是什麼?”

    “撒出去能叫對方全身發軟的東西,但是要注意風向,別撒到自己身上了。”潤璃簡單的解釋了下,沒有時間向丫鬟們解釋這粉末是由曼陀羅花、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和天南星這幾味草藥研製而成,是加強版麻沸散,能夠麻木人的神經,使人手足發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

    “哦,奴婢知道了。姑娘,你自己當心,蔥翠會全力保護好你的!”

    “蘇三小姐?”耳邊響起驚訝的聲音。

    許允炆由玄黃護著退到了她們身後,不經意的一打量,卻發現那個絲毫沒有慌亂情緒,正在箱子裡翻東西的村姑竟是蘇潤璃!

    “許公子,他們追殺的對象是你,有勞你離我和我的丫鬟們遠一點。”潤璃看到那個罪魁禍首從她們身邊經過,竟然又折了回來,心中的憤怒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型火山,很快就有爆發的傾向。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吸引那群不知何方神聖的黑衣人把注意力轉移到她們這邊?本來她們只是人畜無害的踏青少女,可這個許公子偏偏不願意讓她們就這樣淡出追殺者的視線範圍,還跑回來和她說話!

    他是故意的吧?

    潤璃斜著眼睛兇狠的盯著許允炆,讓他驚得退後一步。

    蘇三小姐這個表情真怪異啊,活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全身弓起,毛髮頓豎,有著警戒防備的神情。

    但是已經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了,一個黑衣人已經擺脫了護衛的糾纏,直奔許允炆這個方向而來。

    旁邊的蔥翠看得分明,心中大急:不能讓他過來!

    不知是她天生膽子大還是護主心切,蔥翠竟然迎了上去,沒有絲毫膽怯,“刺啦”一聲猛的撕開了潤璃給她的那個小包包。

    四月的江南,軟軟的東東南風,吹著那些粉末紛紛揚揚的往那人飛了過去。

    “不好,有埋伏!”追來的那個人停住了腳步,眼睛往這邊看了看,玄黃護在許允炆身邊,已經擺出了迎擊的招式,而其餘幾個女子也面無懼色的盯著他。他猶豫了下,估量下自己能不能以少勝多,是不是要繼續撲過去,這時身後就傳來馬蹄聲。

    許允炆臉上一喜,玄武帶人趕到了!

    那人聽到急促的馬蹄聲,轉頭一看,發現許允炆來了不少的援兵,看來今天已是凶多吉少,他朝身後那群黑衣人大喝一聲:“風緊……”話音未落,便覺得手腳發麻,頭腦暈暈沉沉,身子向前一撲,然後失去了知覺。

    而後面的那群人已經無處可逃,被許允炆身邊幾個護衛和剛剛趕到的玄武一夥人一網打盡。

    “姑娘,你這藥粉兒真厲害!”蔥翠跑了回來,雙眼放光,崇拜的看著潤璃,而潤璃身前的嫣紅和絨黃卻因為後怕雙腿一軟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連氣兒都不勻稱了。

    “是我師傅和我一起做的,當然厲害了。”潤璃從箱子裡拿出幾個小瓶子:“除了這個我還有別的呢,沒想到那人身子這麼禁不住,就這樣倒了。”

    “蘇三小姐!”許允炆在隨從的攙扶下走到了潤璃面前:“多謝蘇三小姐出手相助!”

    “助你的同時也是救我們自己,許公子無需客氣!”潤璃看了看許允炆,雖然有隨從保護,可他卻依然受傷了,紫色的衣袖上有絲絲血跡,再看他那些手下,幾乎每個人都受了傷,輕重程度不一:“只是許公子和手下的傷卻拖延不得,不如先跟我們回莊子去粗淺的包紮下罷。”

    許允炆神色疲憊的點點頭:“如此,就勞累蘇三小姐了。”他轉頭朝身邊的玄黃吩咐道:“把這些人帶回去好好審問!”

    話音未落,那邊的玄武就面色沮喪的跑了過來:“主子,剛剛被活捉的那幾個,牙齒裡藏有毒丸,現兒都自盡了!”

    “不打緊,幸而這裡倒留了個活口。那邊躺著的個人,你去把他的下巴給卸了,等他醒來以後再審問便是了。”潤璃指著被迷暈躺在地上的那個人說。

    “把下巴卸了?”嫣紅和絨黃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家姑娘,突然覺得她變得很陌生。自家姑娘,杭州府三小姐,是人人稱頌的慈悲心腸,怎麼現在說“卸了他的下巴”如此輕鬆,仿佛在說:“嫣紅,你去幫我拿那罐梨花膏子過來”一樣?

    潤璃也注意到丫鬟們奇怪的目光,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

    因為看到防狼藥品效果這麼好,一時忘形,竟然把前世那些電視劇裡聽到的對白給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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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世清名,就被這幾個字給毀了。

    潤璃懊悔得腸子都悔青了——她是不是應該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蕭瑟的躲在一旁,臉色煞白,嬌喘吁吁?

    現在,不僅僅是她的丫鬟們,許公子和他的手下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看著她!

    潤璃臉上一紅,訕訕道:“我只是想卸了下巴就能容易的把毒丸從他牙齒裡面取出來了……”

    許允炆此時已緩過神來,對著玄武說:“照蘇三小姐說的辦。”

    潤璃抱起那束被踩得七零八落的野花:“黛青蔥翠我們先帶許公子回莊子,吳媽媽你們去那邊山間上挖幾株木芙蓉回來。”

    “玄黃,你去保護著蘇三小姐的丫鬟。”許允炆命令道。

    玄黃心中狠狠的抽搐了下,他可是未央宮裡暗衛的頭目啊!他保護的對象是皇后,四皇子,七公主,那都是何等嬌貴的人物!看了看陪在蘇家三小姐旁邊的幾個丫鬟,玄黃一臉悲憤:什麼時候他竟淪為保護別人丫鬟的角色?

    “主子,屬下是萬萬不能離開主子的!”

    “咦,你不就是同福客棧的小二哥?”嫣紅這時突然認出了眼前的這個腰背挺得筆直的人:“你……會武功?”

    玄黃無力生氣,懶得搭理這小丫鬟,只是眼睛盯著許允炆。

    “我這裡還有玄天和玄海他們在,你保護這幾位姑娘把蘇三小姐交代的事情做好再來找我。”許允炆根本不再看他,擺擺手示意他快快離去。

    玄黃極為不甘的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嫣紅絨黃她們往旁邊小山丘上走過去,手裡還拖著吳媽媽毫不客氣塞給他的鐵鏟。

    許允炆的傷勢並不重,只是被羽箭擦破皮而已,看來他有一群忠心護主的好手下。

    潤璃就地取材,叫黛青摘了幾朵木芙蓉花搗碎幫他敷在傷口上。

    其餘幾個手下傷勢比較重,幸虧隨身帶了藥箱,潤璃指導黛青和蔥翠幫他們簡單處理了下,然後吩咐莊子裡的管事派馬車把他們送去了濟世堂。

    沒多久,就見端著一張臭臉的玄黃,抱了幾株木芙蓉,跟在嫣紅絨黃身後,怏怏的走進了莊子的大門。

    紅豔豔的木芙蓉在他懷裡開得很是絢爛,襯著那張黑黑的臉,極為不協調。

    “姑娘,這花今兒就帶回去?”嫣紅叫玄黃把木芙蓉放在牆角,那花如雲似錦般堆在青磚房間的角上,煞是美麗,那抹紅色是如此耀眼,仿佛黃昏時的晚霞滿天。

    “嗯,叫管事用泥土培好這木芙蓉的根,我要把它植到含芳小築後院,這可是有大用處的。”潤璃喜滋滋的看著那些木芙蓉,忽略了身邊許允炆欣賞的目光。

    “我的好姑娘哎!”吳媽媽也走進了莊子:“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趕快去換了衣服吧,太太該在家裡念著了。”

    “吳媽媽,你忘記了?”蔥翠挽著黛青的胳膊從側面廂房裡走了出來,身上已經換上了來的時候穿著的衣服,淺綠的衣裙,黛青穿的是雨過天青色的綢衫,兩人都罩了件月白的比甲。

    “忘記什麼了?”吳媽媽茫然的看著蔥翠。

    “媽媽,你難道忘了?太太可答應了晚上姑娘帶我們去風雅樓用飯呢。”蔥翠推了推黛青:“上次太太給黛青的打賞就是許了這個!”

    “蔥翠你這小蹄子就記著吃!”吳媽媽一臉緊張的望著潤璃:“還不知道那夥人有沒有幫手,會不會再來哇!姑娘,還是趕緊回去罷!”

    “媽媽,是禍躲不過。”潤璃對吳媽媽笑了笑:“只要回了杭州城,誰還敢在城裡行兇不成?媽媽,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裡擱著罷!嫣紅絨黃,我們去里間。”

    轉頭朝著許允炆歉意一笑:“許公子,請稍候。”

    什麼叫燦若春花?許允炆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第一次對這句話有了如此深刻的體會。

    等潤璃再出現在他面前時,她已經從那個小村姑變回了蘇家三小姐,簪花髻上斜插了一支白玉海棠簪子,穿了一身淺淡的嫩黃色襦裙,配著淺綠色抽紗半臂,顯得她皮膚粉白,整個人看起來清新悅目。

    “為了感謝三小姐出手相救,今晚就由我在風雅樓做東,不知三小姐可否賞臉?”

    “即算我家姑娘沒有出手相助,許公子看在你要和我家姑娘合夥開濟世堂的份上,也該請我們去風雅樓不是?”蔥翠在旁邊撲哧一笑。

    “蔥翠!”吳媽媽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頭:“貴客當前,你這小蹄子怎的在這裡胡言亂語!”

    “蔥翠姑娘說的極是,這位媽媽不必教訓她。”許允炆看著潤璃微微一笑:“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既然許公子如此誠心,推辭反而不美,潤璃自當赴約。”

    聽到潤璃爽快的答允下來,許允炆心中一陣通暢,看著暮春的天色漸漸的暗淡下來,空中已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晚霞燒得正豔,如美人腮邊的胭脂,一點點的粉色攢成一片豔紅,深深淺淺的塗抹在人的心尖上。

    晚上的西湖另有一番風情,岸邊的各色燈光倒映在水裡,與天邊的月色忽明忽暗的交織著,顯得特別的神秘和湊趣。風雅樓的屋簷下垂著長串的小紅燈籠,隨著微風不停的擺動搖晃著,好像舞女旋轉時衣裙上的亮片,若有若無般勾著客人的視線。

    西湖旁邊的青石小路上已經沒有什麼遊客,三三兩兩走過的,都是閒暇之余在湖邊漫步的百姓,所以這時迎面而來的幾匹馬和兩輛馬車就顯得特別打眼了。

    幾個漢子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了風雅樓迎上來的打雜小廝:“把爺的馬好好給栓好了!”然後很恭敬的候在第一輛清油綢布馬車前面,拱手道:“主子,到了。”

    馬車簾子一掀,跳下來一個穿著亮紫長衫的公子,雖沒有華麗的裝飾,但單單從他領口袖口上簡單大氣的金絲繡和腰間那條鑲白玉的腰帶就能看出此人出身不俗。

    門口候客的小二哥很有眼風的迎上去,弓著身,堆出一臉的笑:“請問公子幾位?”

    那公子也不看他,只望著身後緩緩跟來的雲錦馬車,倒是他的隨從發話道:“把最好的包間給騰出一間來,把你們這風雅樓最拿手的菜給端上來。”

    小二哥偷眼望了下,後面那輛雲錦馬車上跳下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鬟,然後一個穿著粉紅衫子打起門簾,軟軟的說:“姑娘,下車罷。”

    車裡先出來一個穿著深藍竹布闊衫的媽媽,伸手扶出一位苗條纖細的姑娘,戴著帷帽,垂著長長的面紗,看不清她的模樣。

    “還在這呆頭呆腦的看什麼,還不快去準備著!”那紫衣公子已轉過身來,看著小二哥還在往這邊探頭探腦,眼神淩厲的一瞪,十分不悅:“這莫非是風雅樓待客之道?”

    “小的先帶您上了包間!”小二哥看著那眼神,不怒而威,不由得心中打了個寒顫,討好的一笑,半弓著背領著許允炆他們往風雅樓裡面走,進門就吆喝著:“八號包間進客人了,趕緊茶水伺候!”

    一邊帶著許允炆和潤璃上樓,店小二一邊熱心的推薦著:“這位公子有耳福了,今晚有薛秋娘登臺獻演新出的琵琶行呢!”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晃腦,似乎已經聽到了那優美的曲子而被陶醉。

    “哦?可是那教坊司出來的薛秋娘?”許允炆揚起眉,有幾分好奇。

    “正是!”那小二一臉的驚訝:“公子可是來自京都?怎對薛秋娘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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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7: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四章

    “世人誰又不知曹大家和謝秋娘!一個曾是教坊司的左司樂,一個是教坊司裡彈琵琶的個中翹楚,想要不知道都難啊!”許允炆哈哈一笑:“不想一個小小的風雅樓,竟然也能有這麼大的排場,請得動薛秋娘這位曾經名動京都的樂師!”

    跟在後面的潤璃聽得他們談論甚歡,心中卻在暗自揣測這位許公子的身份。能那麼輕易的說出曹大家和謝秋娘的出身,對宮裡的教坊司也不陌生,想來定是京都的豪門世家,或者就是皇室宗親?今天那夥黑衣人對他痛下殺手,看來他是有極厲害的對頭,那自己該不該和他合夥在京都開濟世堂呢?

    走進八號包間,早有小廝沏來上好的龍井茶,打了個千兒就退了出去。

    “三小姐,在下想和你細談關於在京都開設濟世堂之事。”甫一入座,許允炆就直入主題。

    “姑娘,你可得仔細想想。”吳媽媽抄著手兒站在潤璃身後,心裡一陣發秫:“這位許公子,不是老奴多嘴,這都還沒和你一起開這個濟世堂呢,就惹來這樣兒的禍事,要是真開了,我們家姑娘的安全你可能保證?”

    吳媽媽看了看穩穩坐在軟椅裡的潤璃,忍不住眼淚珠子滾落了下來:“我家姑娘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人長得伶俐,性子一等一的溫和,心眼兒誰不說好?她可是我們蘇家心尖尖上的寶貝,誰都想看著她好好的,可不能這麼糊裡糊塗的把性命給搭進去,許公子你還是找別人吧。”

    潤璃聽了不免也有些感慨,伸出手拍了拍吳媽媽的手背:“媽媽且不用這麼著急。”

    吳媽媽拿出手帕子擦著眼睛,聲音哽咽的說:“我不著急,姑娘你得自己好好兒想清楚,可千萬不能出事兒。”

    潤璃抬起頭來朝吳媽媽一笑:“媽媽放心罷,難道我還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只是回府後切勿和太太提起今天這樁事,免得她掛心,又好幾天不能睡安穩覺。”

    “老奴省得。”吳媽媽擦乾了眼淚,閉了嘴巴站在潤璃身後,只是拿了一雙眼睛很憤懣的看著對面的許允炆。

    “許公子,你也聽到我家媽媽說的了,這也是我現在心下所擔憂的。”潤璃頓了頓,又繼續說:“雖然我有懸壺濟世之志,可拿自己的命去救,究竟不是我想做的事情,若是在京都開辦個濟世堂竟有這般危險,恕我不能考慮許公子的提議。”

    許允炆眉頭一皺,這位蘇三小姐說的倒也有道理,可他現在卻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訴她自己的身份,以及那些人追殺他的真正緣由,又該如何開口?

    “三小姐,今日之禍事絕不是因為開辦濟世堂而引來的。”站在他身後的玄黃開口了:“你儘管放心就是了,不會因為濟世堂連累到蘇家。”

    “哦?那今日的黑衣人是你們許家仇敵派來的?或者是你們家的內鬥?”潤璃心中暗自揣測,像許公子這般學識氣度,這般舉止穿著,應該也是一個大家族的子弟,世仇或者內宅之鬥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這種實打實的飲血兵刃還是太猛烈了些。

    “三小姐猜測不假。”許允炆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我們許家的內宅之鬥確實是厲害了些,卻叫三小姐見笑了。”

    “原來如此。”潤璃點點頭,表示瞭解:“那我們先把你們家宅鬥放到一旁,來說說濟世堂的開辦事宜罷。我有下面幾點建議,不知許公子可願一聽?”

    “三小姐請說。”

    “這開藥房第一要緊的是選址,我倒不建議到鬧市中心開辦,因為濟世堂主要是對於那些看不起病的窮苦百姓開辦,故我提議在京都貧民聚集的地方開辦,這樣既可以節約房租,又能方便病患就診。”

    “這個提議甚妙。”許公子一拍手贊道:“三小姐可還有其餘提議?”

    “你這京都的濟世堂需自己去聘坐堂大夫,夥計,我只是出點主意罷了,最多還能給你推介幾個好大夫。”

    “三小姐自己不就是神醫嗎?何須再推薦?”許公子含笑看著蘇潤璃:“三小姐推介旁人,未免有點矯情罷?”

    “許公子,我乃一閨閣女子,本不能抛頭露面,只是憐惜著這世人受苦受難,遂破了規矩出來給人診病,可畢竟不能日日出門,只是碰到疑難時方才出手,所以許公子必定得請幾個好的坐堂大夫才是。”

    “好的大夫……”許公子沉吟片刻,手指敲了敲桌面:“只能回京慢慢尋訪了。”

    “姑娘,你師傅現在不是在京都給皇上看病嗎?他都不算好大夫,誰還能算?”蔥翠最終按捺不住,聲音清清脆脆如山間溪水叮咚作響:“姑娘的師傅素來是個心善之人,要不是也不會在濟世堂呆那麼久,若許公子去請他坐堂,他定是願意的!”

    “蔥翠你這小蹄子又多嘴多舌了,姑娘自有主張,何必你來多嘴!”吳媽媽不滿意的瞥了下蔥翠,自己還想著叫姑娘怎麼快點和這個許公子脫身呢,這下倒好,蔥翠抖出了姑娘的師傅,那還不是把姑娘給搭進去了?

    “媽媽……”蔥翠嬌嗔的看了吳媽媽一眼:“我們家姑娘不總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而且靈隱寺濟世大師也說過,姑娘必須行善積福,否則恐有……”

    突然她想到了後面是句不吉利的話,伸手捂住了嘴。

    “呸呸呸,瞧你說什麼!”吳媽媽啐了她一口:“還不趕緊閉上嘴兒不說話?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蔥翠的臉漲得通紅,垂手站在吳媽媽身邊,也不再回嘴。

    “媽媽,你就別說蔥翠了,她也是為我在打算不是?”潤璃無奈的搖了搖頭。

    濟世大師曾說過,她今生必須學醫,而且要為人治病來給自己積福,否則按照自己的命格來說,乃早夭之像,若不行善積福,恐命遠多舛,壽之不長。

    “許公子,我師傅現在就在京都,他住在武靖侯府上,你可以拿我的信去找他,我師傅是一個心地純善之人,他必定會答應你。”

    “甚好。”雖然對潤璃的丫鬟婆子們的對話不是很瞭解其中緣由,但聽到潤璃願意幫忙,許允炆還是大喜,吩咐身邊的玄黃:“去問掌櫃的取筆墨來。”

    “何必如此著急?”潤璃看著許允炆的舉止,甚是驚詫:“今晚我回家修書一封,明日幫你送過來罷。”

    “事情有變,在下準備即刻回京,帶累三小姐了。”

    看著許允炆略帶焦慮的神色,潤璃覺得他可能是有要事必須回京處理,也不再堅持。

    小二把筆墨紙張送了上來。

    許允炆一看那些用具就暗暗在心裡叫了一聲“好”。

    上好的徽墨,端硯,松花箋!

    莫非這個風雅樓記帳都是用這種高級的筆墨不成?

    看到他盯著文房四寶失神的樣子,潤璃莞爾一笑:“風雅樓不時有文人題詩作畫,故備得好筆墨,許公子若有閒情,可去風雅樓走廊裡看看那些詩詞歌賦,倒也有不少寫得極妙的。”

    許允炆擺擺手:“不必了,還請三小姐寫信給貴師傅罷。”

    其實他也見過給父皇治病的那個南山隱叟,老頭兒鬚眉皆白,端的就長成一副老神醫的模樣,和他說過幾句話,覺得倒也不是個俗人。只是自己貿貿然去請他也不太好,南山隱叟一直對宮闈之爭很小心,就是給父皇治病期間都是住在武靖侯府,根本不願意和宮廷有任何關係,而且治病之前還和父皇母后提出要求,病癒以後他絕不進太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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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7: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章

    現在,有了潤璃的信箋他就好開口了。

    許允炆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對面的蘇三小姐。

    穿綠色衫子的丫鬟幫她在磨墨,穿著青色衫子的丫鬟幫她掌燈,她正拿著筆游龍走蛇的寫著信。

    暖黃的燭光照著她,聰慧靈動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唇,認真專注的神態,讓他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心裡有一種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似乎沒來由的,他有一種想接近她,瞭解她的心思。

    但是這種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就被玄黃在他耳邊回報的話語所破壞了,他從夢遊般的幻覺回到了現實,他想起了他的身份。

    大周朝的四皇子,中宮皇后的嫡子,將來要繼承九五之尊的那個人。

    他不能有兒女情長的這一面,他必須要學會把一切都拋開,一切都要為他的儲君大計讓路!想到這裡,許允炆收回了那欣賞的目光,開始想起了玄黃剛剛傳來的資訊。

    那個被抓住的殺手經不住玄武的折磨,最終還是招供了,原是他們三皇子在江南布下的暗線,接到京裡傳來的消息他們就開始盤查最近下江南的可疑人物,發現了許允炆和三皇子傳信裡所寫之人極為吻合。

    雖然從畫像來看兩個人長得並不相像,不能確定他是否就是四皇子,可三皇子交代,寧可錯殺,不能走脫!所以他們在同福客棧周圍布下暗樁,只等他往人少的地方去就開始動手,而今日給了他們最好的時機,只是沒想到許允炆帶來的人手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結果反而淪為許允炆的階下囚。

    那暗線還交代,這風雅樓其實就是三皇子在江南設的線報中心,掌櫃的是毓慶宮裡魏貴妃奶娘的兒子,對魏貴妃是最最忠心的。

    “原來如此。”許允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對玄黃招了下手,然後細聲說:“交代玄武,今晚把

    風雅樓給夷為平地,那個掌櫃的務必活捉了,不得讓他走脫!”

    潤璃看著那許允炆和玄黃嘀嘀咕咕一陣,連擺在面前的美味都顧不上,心裡感歎:世家子弟真真難為!瞧瞧許允炆就知道了,連吃飯都不能從從容容!

    等一切商議妥當,許允炆舉起竹箸時,他才發現菜肴有點發涼,潤璃正坐在對面微笑的看著他:“許公子,還不快吃,飯菜都涼了!”

    許允炆微微一笑:“古人有雲:秀色可餐,三小姐明眸皓齒,本人已經覺得飽了,這飯菜倒是可以不用了。”

    吳媽媽聽他言語有些輕佻,不免恨恨的看了許允炆一眼,以示警告。

    許允炆也眼尖,掃到了吳媽媽不虞的神色,突然也意識到自己唐突了,舉起酒杯向潤璃道:“卻是我唐突了,自罰酒三杯,請三小姐不要見怪!”

    潤璃看著他那樣子倒也著實真誠,點了點頭:“無妨,我並未計較,不論怎樣,還是要吃飽肚子才行,許公子慢用,我去前廊聽薛秋娘彈琵琶了。”

    琵琶聲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薛秋娘已經登臺了。

    就像一股清泉在山澗跳躍,碎瓊亂玉般揉碎了一汪春水。時而輕緩,淺吟低唱,時而激昂,錚錚

    有聲。

    一襲鮮豔的紅色綃紗衣服裹住她玲瓏有致的身軀,數盞明當瓦燈垂在她的四周,燈光打在她臉上,雪白的臉龐上寒潭似的兩丸眼睛,朱砂一點的櫻唇,她的五官顯得分外鮮明,讓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麼妖嬈。

    “真是美人兒!”潤璃盯著她看,眼睛都不眨。

    “姑娘,這種女子,慣會賣弄風情招蜂引蝶的,你還是不要再看她了,我們趕緊回府才是正經事兒。”吳媽媽看著潤璃,無奈的搓了搓手,雖說這薛秋娘不是青樓女子,可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下賣藝謀生的,怎能讓姑娘看她那低賤的狐媚樣子!

    “媽媽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嫣紅也在一旁勸著,臉上已是粉紅一片:“姑娘,那薛秋娘怎麼能公開和客人調笑?瞧她那輕狂模樣……”說到這裡,已是說不下去。

    潤璃看了看場內的薛秋娘,一曲已畢,正站起身向四周食客答謝,福了個半身,抹胸略低,便看見裡面起伏的山巒一抹雪白,她半抬了臉,斜斜兒飛出無數眼風,嬌滴滴的周圍送了過去,惹得幾個漢子大呼小叫:“娘的,薛秋娘在看著我哪!”

    旁邊有人起哄:“端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薛秋娘何苦看你來著!爺難道就比不得你?論文采論皮相,你不及爺的地方多了去!”

    這薛秋娘,空彈了一手好琵琶,怎會如此張狂做致的?在風雅樓這般挑逗食客,看起來恐不是個好女子。潤璃看到這裡心裡也不免有些膈應,對吳媽媽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許公子,天色已晚,請容我先行告退。預祝你返京途中平平安安。”

    “借三小姐貴言了。”許公子站了起來,雙眼有點不舍的望著面前的潤璃:“咱們京都再見面罷!”

    “那還得年底了去,父親那時候該回京述職了。”潤璃回眸一笑,梨渦淺淺:“許公子,後會有期!”說罷就轉身,扶了嫣紅的手,頭也不回的,在丫鬟婆子的擁簇下走出了風雅樓。

    許允炆苦笑的抽動了一下嘴角:回到京都,他們不一定還有見面的機會呢。畢竟能進宮的京城貴女一般都是宮裡妃嬪的親戚,即算是年關的群芳宴,也是請二品及二品以上大員的女兒們進宮,所以蘇家三小姐她幾乎沒有進宮的可能性,而他,出入皇宮也並不是那麼自由,不能總是往宮外跑。

    玄黃有點擔心的看著許允炆臉上的變化,小聲在他耳邊提醒:“主子,蘇姑娘已經走了,我們這邊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動手罷。”許允炆唇邊拉出一絲嗜血的冷笑,點了點頭。

    蘇府的馬車緩緩的走在杭州的街道上,突然聽到後面一陣喧嘩聲。

    蔥翠撩起馬車的軟簾往外面看了看,身後很遠的地方,一股濃煙捲著熱浪隨風往空中撲來,火紅的焰火直沖雲霄,映得天宇都紅了一邊。

    “姑娘,好像是風雅樓那個方向。”

    那個許公子不會那麼倒楣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家公子,他家的宅鬥竟然如此兇險,他走到哪裡人家就追到了哪裡。

    幸好自己先行一步,否則這次踏青真還真是應了皇曆上那句話:今日大凶,不宜破土,出行。

    當時吳媽媽翻著皇曆勸阻自己帶著丫鬟們出門,自己還不屑一顧。現在看來,這個皇曆還是有一點可信度,以後出門之前都得好好琢磨下才行。

    夜色已晚,蘇府的院子一片寧靜,有淡淡的青草芳香和細細的春蟲嚶嚀。

    正在二門守夜的袁婆子看見含芳小築一群人挨挨擠擠的走了過來,臉上展開了一個笑容:“三姑娘可算是回來了!剛剛太太身邊的水蓮還來吩咐過,若是三姑娘回來就先去下牡丹苑。”

    “母親找我有事?”

    “這個老婆子也不知道了。”袁婆子折回二門的笑屋子,提出一盞燈籠:“嫣紅姑娘提著這個燈籠給三姑娘照著路罷。”

    燈籠發出朦朦朧朧的微光,潤璃和丫鬟們踩在青石子小徑上,沿著鳴翠湖往牡丹苑那邊去。

    梨香院的二樓東廂,寶瓏正服侍著蘇潤□梳洗,寶琳趴在走廊上,低低的和西廂的夏茉在說話,這時就看到一行人提著燈籠正往牡丹苑方向過去。

    寶琳眼睛裡全身羨豔:“嫣紅她們可真真兒命好,跟著三姑娘,能經常出門子,今天說是去西郊莊子上踏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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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有什麼辦法?”夏茉歎了一口氣:“人比人,氣死人,人家命好咱們比不了。”

    “一樣樣的都是奴婢,憑什麼她們就過得那麼快活。”寶琳細細的牙齒咬著嘴唇皮子:“還不是沒有跟對主子!大姑娘又怎麼能和三姑娘放到一塊兒比的?明裡見著吃穿用度沒有短半分,暗地裡就少了不知多少去!”

    說罷伸出手來給夏茉看她的手腕,上面光禿禿的的,連個銀手鐲都沒見著。

    “你看你看,服侍大姑娘這麼多年了,連個銀手鐲都沒能掙上。”寶琳拉起夏茉的手看了看:

    “你這個鐲子是四姑娘給的?看著怪沉的,花樣子也好看。”

    夏茉掩嘴一笑:“你以為四姑娘會比大姑娘好?還不一樣是姨娘生的!我們家姨娘雖說是個貴妾,可那家境竟是和大姨娘一樣兒的。況且這些年要供著她兄弟讀書,連老爺給的賞賜都偷偷兒給了娘家兄弟了!”

    “那你這鐲子?”

    夏茉臉上一紅,虧得是晚上,便不怎麼顯顏色:“我自己攢著月錢,上月托長貴幫我在外邊的金玉堂打的。”

    寶琳笑嘻嘻的按住夏茉的嘴:“還撒謊呢,是不是長貴送你的?”

    “哪有……”夏茉吃吃的笑起來,這時就聽見蘇潤玨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夏茉,你在外面和誰鬧騰呢?還不快點給我進來!”

    夏茉委屈的看了寶琳一眼,提著裙子角悄悄的退回了西廂。

    “剛剛你和東邊那個不長眼的寶琳在外面說什麼呢?”蘇潤玨瞪著眼睛,惡狠狠的看著夏茉,燈光映著她的臉,猙獰得有點變形,看到夏茉一陣膽怯。

    “奴婢們就是閒聊罷了,沒說什麼。”夏茉低著頭說。

    “你竟以為我是聾了不成?”蘇潤玨向前走了一步,手裡握著一支金簪子,面色沉沉的逼了過來:“你們羡慕嫣紅運氣好,跟了三姑娘。你們嘴裡,跟了我和大姐就是運氣不好,是也不是?”

    夏茉驚駭的退了一步,搖了搖頭:“姑娘,那是寶琳說的,奴婢可沒這麼想。”

    “沒這麼想?哈哈哈……”蘇潤玨看著已經退到牆角的夏茉,揚起了手裡的簪子:“一個奴婢也敢小看了你家姑娘?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們這夥子勢利眼看到本姑娘揚眉吐氣,叫你們後悔沒有真心真意服侍本姑娘!”

    簪子猛的落了下來,戳在夏茉的手背上,蘇潤玨再用力把簪子拔了出來,鮮血刹那間就從夏茉的手背上湧了出來,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西廂的木地板上。

    “姑娘,饒過我罷!”夏茉吃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右手緊緊握住正在流血的左手,眼淚在臉上縱橫:“夏茉一時失言,請姑娘饒了我吧!”

    “饒過你?誰叫你心裡把本姑娘看得那麼低,我就是一頓板子打死了你,也不足以解氣!”蘇潤玨的手再次揚了起來,金色的簪子在燭光的照映下發出幽幽的鋒芒。

    這時春蘭從旁邊沖了出來,抓住蘇潤玨的手:“姑娘,你當心弄傷了自己!夏茉這個沒眼色的一時說話沒上心,給姑娘添堵了。可姑娘要想著這麼多年來,夏茉可是忠心耿耿的在服侍您,您就饒了她這次的無心之失吧!”

    畢竟春蘭比她大了兩歲,又是做慣活兒的,所以蘇潤玨的手被春蘭抓著倒是不能動彈,窗戶上隱隱綽綽的有個人影兒,想來是東廂那邊派人來看人熱鬧了。蘇潤玨也不想鬧開給東廂看笑話,扯著嗓子喊了句:“不過是夏茉打了個茶盅,本姑娘教訓奴婢而已,什麼事情不好做,卻鬼鬼祟祟的來聽牆角!”

    窗戶上那個影子縮了縮腦袋,又悄悄的隱去了身影。

    蘇潤玨重重的把金簪子扔到地上,手指著夏茉,恨恨的說:“你說,我和三姑娘比,誰長得更美?”

    “自然是姑娘。”夏茉低著頭哽咽著回答,手背傳來鑽心的痛,幸得蘇潤玨力氣不大,倒也沒刺多深,血只是很慢的在滲出來。

    “那誰更加得老爺喜歡?”

    “當然也是姑娘。”

    “是了,只是她命好,托生在太太肚子裡而已!”蘇潤玨頹然的坐倒在椅子裡:“要我也是嫡女,我會比蘇潤璃要好上數倍!為什麼,為什麼!快兩個月了,晨昏定省,我日日不落,次次是第一個去的,我做的好針線都孝敬給了太太,我有時間就陪著太太說話兒,她蘇潤璃呢,只顧每天在外頭跑!和她比,我自然是要體貼溫柔,可是太太呢,心兒還是偏偏的,准許她帶著丫鬟出去踏青,回來晚了還特地叫袁婆子給她留門!”

    春蘭有點明白了蘇潤玨的怒氣是怎麼來的了,她小心翼翼的勸著蘇潤玨:“姑娘,三姑娘是太太親生的,再怎麼著,也會更疼著些!你就別想這麼多了!”

    “如若我能記到太太名下,那不是一樣是嫡出的姑娘了嗎?”蘇潤玨臉上露出一種嚮往的神色:“只要我成了蘇家嫡出的姑娘,那自然會有更好的東西!”

    春蘭在旁邊看著,心裡暗暗歎氣,蘇三太太自己有三姑娘,怎麼可能還把四姑娘記到名下?若是說老爺的意思,一定要選個姑娘記到名下,那也該是大姑娘,畢竟大姨娘可從來沒給蘇三太太添過堵,而二姨娘呢,從來都是妖妖喬喬的,不時的和太太打打嘴皮官司,蘇三太太心裡定是恨得狠了去的。

    自己跟著這個主子真是沒希望了。春蘭看著蘇潤玨嬌俏的臉,難過得閉上眼睛:空長一副好皮囊又有什麼用?頭腦沒有半分機敏,心裡沒有一點城府,若是嫁去複雜點的人家,定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的。

    睜開眼再看了看縮在牆角哀哀流淚的夏茉,春蘭的心裡更是堅定了想要離開梨香院的想法。

    牡丹苑裡燈火通明,蘇三太太還未歇息,在花廳的椅子上坐著,手裡的茶盅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磕著細瓷的邊緣,發出清脆的響聲。

    看到潤璃進來,蘇三太太眼前一亮,招招手叫她過去。

    “璃兒,高太太來信了。”

    “高太太?”潤璃腦袋裡一時沒有拐過彎來。

    “就是那個兩江總督高太太啊!”蘇三太太慈愛的摸了摸潤璃的頭:“她想接你去應天府住幾天。”

    “去應天府住幾天?卻為何事?”

    原來高公子回應天以後,病情好轉了很多,可是最近兩天不知是怎麼了,竟然著了涼,又發起高熱來。高太太著急了,趕緊修書一封,送到了杭州府來請潤璃過應天府去為高瑞複診。

    “璃兒,你意下如何?”

    潤璃想起了杭州詩會上高公子那挑逗的話語,心中有點不悅。

    “母親,如果我不去應天府,父親的仕途會有什麼影響嗎?”她蹙起眉尖,指尖無意識的在蘇三太太的手背上劃著圈圈。

    “若是你不想去,娘和你爹都不會強迫你去的。”蘇三太太頓了頓,又緩緩開口到:“可是人家畢竟都寫信到我們家來了,不去實在也叫高家沒面子,以後說出去別人也會說我們蘇府沒有仁義。”

    “母親,女兒就去趟應天府就是了。”

    “乖璃兒!”蘇三太太握住潤璃的手:“那高家派了幾個媽媽過兩日來接你過府,你這兩天收拾下,看看要帶誰過去。”

    換個角度看問題,免費應天府一遊,聽起來也不錯。

    想到這裡,潤璃心情舒暢起來,帶著吳媽媽和丫鬟走出了牡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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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走到梨香院不遠的地方,突然一棵樹下躥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饒是蔥翠膽子大,手上的燈籠都晃了幾下才靜下來。

    那黑影跪倒在潤璃面前:“求三姑娘賜點止血藥給夏茉吧!”

    聽那聲音,卻是四姑娘蘇潤玨的丫鬟秋楓。

    蘇潤玨原來和二姨娘一起住在杏花天的時候有四個大丫鬟,春蘭夏茉秋盞冬淩,拿的是二等丫鬟的份例銀子,搬來梨香院的時候只帶了兩個大丫鬟,二姨娘自己留了秋盞和冬淩,蘇潤玨就把小丫鬟裡升了兩個上來,改名秋楓和冬霜,勉強湊滿了四個大丫鬟的名額,可究竟秋楓冬霜還是小丫鬟子,平素做事情不得力,貼身服侍的還是春蘭和夏茉。

    “止血藥?”潤璃唬了一跳:“夏茉怎麼了?”

    “剛剛四姑娘用簪子紮了夏茉的手,一直在流血呢……春蘭姐姐要服侍姑娘歇息,派了我在這裡候著三姑娘,想問三姑娘要點止血的藥給夏茉搽著。”

    潤璃身邊幾個丫鬟都露出了一絲驚駭的表情,物傷其類,眼睛也悄悄的紅了一圈。

    “那你跟我們去含芳小築罷!”

    潤璃加快了步子趕緊回了院子,吩咐蔥翠和黛青去找了止血的藥粉和防止感染的草藥跟著秋楓悄悄兒的去梨香院幫夏茉處理傷口。

    不久後蔥翠和黛青就回來了。

    “怎麼樣?嚴重嗎?”潤璃關心的問。

    “還好,那口子不是特別深,只是夏茉這些天手都不能沾水,以後說不定還會留疤呢。”黛青惋惜的搖搖頭:“四姑娘也忒狠心,這也能下得了手去!”

    “究竟是為什麼要這般發落夏茉?”潤璃臉色也是一暗,想到了那個素日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長得溫婉可人的夏茉。

    “聽春蘭說……”蔥翠湊了過來:“大姑娘屋裡頭的寶琳和夏茉在廊上閒聊看著姑娘你去了牡丹苑,寶琳就和夏茉說羨豔我們命好,跟了姑娘你,這話不巧被四姑娘聽去了,就發著脾氣說夏茉眼裡沒有她,是個捧高踩低的貨色,後來就……”

    潤璃聽得心裡黯然,沒想到蘇潤玨竟然如此下得了手,不過只一句丫鬟間的玩笑話,也能借這個由頭這般發落自己的大丫鬟!

    “姑娘,春蘭還和我們說了一句話呢!”蔥翠眼裡全是八卦的信息:“你可想知道那四姑娘為何最近變化如此大?”

    潤璃的心突突一跳,看著蔥翠調皮的眼神,她佯裝沉下臉道:“聽到什麼還不快快說出來,難道還要我拿簪子來紮你幾下?”

    “哎呀喲,我的好姑娘喲!你今晚怎麼也這般心狠手辣!”蔥翠笑著跳開一步:“春蘭說四姑娘打著主意想記到太太名下,到時候就是半個嫡女了!”

    “我呸!”吳媽媽早已忍耐不住,一口啐了出來:“做她老子娘的春秋大夢!太太有自己的親生閨女,何苦再養個庶女記在名下?還想來分我們家姑娘的嫁妝不成?慣會興風起浪的,也不看看自己夠格兒做嫡女不?”

    潤璃笑著推了推身邊的吳媽媽:“媽媽何苦這樣惱怒?沒由得倒氣壞了身子!記不記到太太名下,太太自己會有考量,豈是她們娘倆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的?再說就算記到太太名下,不拘多一副嫁妝,難道還能真的把我的親娘分了一半去不成?”

    吳媽媽聽了大力點頭:“姑娘是個明白人,卻是我糊塗了!只是遇著這樣的事情我心裡就不舒坦,心比天高的還想爬到雲端上去,沒得叫人看了笑話去!”

    “不多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大家都受了驚嚇,又累了一天,都趕緊梳洗歇息去罷!”

    躺在床上,潤璃有史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來到大周朝這麼久了,一直過著溫馨平淡的小日子,似乎從來沒有感覺到有危機,可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讓她有了一種深深的憂慮,原來一切都不是像自己計畫中的那樣有條不紊,不時就會有意外跳出來打破這平靜的軌跡。

    那個神秘的許公子,奇怪的追殺,媚眼如絲的薛秋娘,風雅樓的大火,似乎這一切都有某些聯繫,是不是自己已經受到了牽連?

    第二天去給蘇三太太請安的時候,潤璃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昨晚風雅樓裡有兩個食客為了薛秋娘的一笑竟然互相揪打起來,卻不慎失手打壞了一盞油燈罩子,那燈被打翻,裡面的油全部灑了出來,不巧三樓上掉下一盞明當瓦燈,當即就燒了起來,那風雅樓的桌椅皆是上好松木所制,但又是最易燃的,不一會便是火勢沖天了。

    “唉,當時裡面的食客爭著往外面逃,一時擁擁擠擠的,竟然互相踩踏,死了不少的人呢。阿彌陀佛,真是可憐。”蘇三太太閉眼誦了一句佛號,似乎心裡安心了些。

    潤璃聽得分明,心裡猛的跳了一下。

    不知那許公子是否已經逃過此劫?

    想了想玄黃和玄武,她心裡又釋然了,他手下個個身手不凡,想來他定已經逃脫了。

    蘇三太太看著女兒有點心不在焉,捏了下潤璃的手心:“璃兒,怎麼了?”

    “許是昨晚歇息得晚了,今日起來覺得有點困倦。”

    “那還這麼早來請安?不多歇息會呢!”蘇三太太嗔怪的看著潤璃,眼裡全是關切。

    旁邊站著的蘇潤□和蘇潤玨看著這場景,心裡的嫉妒已經無法按捺得住,特別是蘇潤玨,一心想謀那半個嫡女的位置,看著蘇三太太和蘇潤璃如此親昵,更是滿腔憤恨。

    “四妹妹,你怎麼精神也這般不濟?”蘇潤□自知比不上蘇潤璃在蘇三太太心裡的位置,轉過臉來開始擠兌蘇潤玨。

    “哪有精神不濟?”蘇潤玨連忙矢口否認:“大姐姐看錯了罷?”

    “我倒想不看錯,可四妹妹眼睛下面那圈黑影兒可是用粉都蓋不住的!”蘇潤□得意洋洋的說:“昨晚四妹妹西廂那邊好大的動靜!”

    聽到這話,蘇三太太抬起眼來,飛快的看了蘇潤□和蘇潤玨一眼,那眼風兒很犀利,姐們倆似乎感覺到了冰冷的涼氣。

    “潤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好好說道說道。”

    蘇三太太閑閑的拿起茶盅,眼睛盯著蘇潤玨,不肯放鬆半分。

    “回母親的話,是夏茉不小心打碎了潤玨最喜歡的茶盅,潤玨一時沒能控制住心性,處置她的時候做過了點。”說話之間,盈盈的淚水就充滿了蘇潤玨的眼睛,她本來長得就隨了二姨娘,現在看著,一雙大眼睛裡水汪汪的,一對瞳仁黑亮亮的在淚水裡輕輕的浮動,更是顯得楚楚可憐。

    “做過了些?”蘇潤□可不想讓她這樣避重就輕的逃過:“四妹妹,你的丫鬟都跑去三妹妹那裡求藥了,可見得做得太過了些罷?”

    “你……”蘇潤玨聽到蘇潤□毫不留情的步步緊逼,氣得臉都漲紅了,眼眶裡的淚水汪汪的,一波又一波。

    “究竟怎麼一回事情?”蘇三太太很不滿意,指了指蘇潤玨身旁的春蘭:“你來說說。”

    “是,太太。”春蘭低著頭站到了蘇三太太面前,一五一十的把昨晚的事情講了一遍,包括蘇潤玨想記在太太名下的打算都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蘇三太太望著蘇潤玨的眼裡全是譏諷:“就因為夏茉羡慕三姑娘身邊的丫鬟,你竟然就這樣肆意妄為?”

    蘇潤玨絕望的看著蘇三太太唇邊那抹嘲笑,又看了看站在前面的春蘭,一腳就踢了出去:“你這個不省事的,慣會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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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姑娘,太太問我的話,我只能照實兒說,奴婢不敢欺瞞太太!”春蘭被蘇潤玨出其不意的一腳踢到了地上,哀哀的看著她,只是心裡卻異常歡喜,踢吧,你多踢幾腳讓太太知道你是多麼跋扈,自然會派人來更好的管教你!若是你能自己向太太開口說不要我再做你的貼身丫鬟,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是在做什麼!”蘇三太太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潤玨,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母親?”

    “你反正又不會想把我記到名下,你又算我哪門子的母親!”蘇潤玨高傲的一抬頭:“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請問太太又想如何處置我?”

    “好好好……”蘇三太太冷笑一聲,既然這個小的比大的沉不住氣,公然在這麼多奴僕面前來挑戰她的權威,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既然你不認我這個母親,那你就搬去和你那個低賤的娘一起到杏花天裡面住著,丫鬟什麼的也不要帶過去了,反正你娘那裡還有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足夠服侍你們兩個了。”蘇三太太頓了頓:“以後你也不必向我來請安了。你和你娘就到杏花天做針線來換錢用,蘇府可不養閒人!”

    蘇潤玨看著蘇三太太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心裡突然沒有了底氣,但卻還是很倔強的一昂頭:“我就不相信父親不會不管我們!”

    蘇三太太冷笑一聲:“那你且等著!”

    她轉頭吩咐夏媽媽:“你現兒把四姑娘架到杏花天去,那院子給我封了!派幾個靠得住的老媽媽去守著,除了派小丫鬟去送飯,其餘閒雜人等都不許靠近那院子!”

    然後又對春蘭道:“你去把四姑娘的東西收拾下送去杏花天,總不能說我這個主母心狠,連衣服被褥都不讓她帶走!”

    蘇潤玨這才真正慌神了,夏媽媽已經和一個粗使婆子沖了過來扭住她,無論她再怎麼掙扎也沒有辦法逃脫兩個婆子的手掌。

    “母親,我錯了,嗚嗚嗚……”

    蘇潤玨越來越遠的哭聲讓蘇潤□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看著蘇三太太臉色仍是黑沉,訕訕的不敢說話。

    剛剛被踢倒在地的春蘭已經爬了起來,歡歡喜喜的跑回梨香院去收拾東西了。

    潤璃看著眼前的鬧劇,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如果自己是蘇潤玨,在明知蘇三太太很強勢的情況下還要衝上來拚殺,那不是典型的和自己過不去嗎!

    待到蘇潤□帶著丫鬟倉皇逃去洗玉齋學規矩後,潤璃把蘇三太太按回了座位:“母親,要少生氣,生氣容易變老!”

    蘇三太太伸手摸了摸臉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母親,這樣做不太好罷?”潤璃替蘇三太太捏著肩膀,小心的問:“若是父親知道了,母親該如何應答?”

    蘇三太太拍了拍潤璃的手道:“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就是你父親問起,我只消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他,他也不會說什麼的。”她望瞭望門外,恨恨的說:“我只是讓她知道我不是一個沒脾性的泥人兒,隨她們娘兒倆能搓圓打扁的!不把她關到沒了脾氣,那我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蘇府主母位置上?”

    院子裡的花朵寂寞的開著,潤璃暗自歎氣,那位嬌媚的四妹妹,恐怕也得像這院子裡的花兒一樣,寂寞的在那杏花天裡開上一段時間了。

    被蘇三太太喚去牡丹苑是幾天以後的午後。

    潤璃帶著四個大丫鬟繞著鳴翠湖走向牡丹苑,湖面上波光粼粼,被陽光照射得反射出點點金光,耀著人的眼睛有點發花。

    “姑娘,我猜是那個應天府的高太太派的人來了。”蔥翠很是興奮:“姑娘,你可要帶上我,每天都在這院子裡頭走來走去,膩味得很,得跟著姑娘到處去走走。”

    潤璃回頭瞥了一眼:“你這副模樣我可不敢帶你出門,什麼時候你能像嫣紅這麼沉靜,什麼時候我就帶你出門去。”

    “姑娘,你給人瞧病的時候我能幫你打打下手,你可不能扔下我!”蔥翠見潤璃如此說,有點著急,趕緊給自己表功。

    “你呀,就少說兩句吧!”黛青拉了拉蔥翠的衣袖:“明知姑娘在和你說笑,還當真。若是給別人見著了,又在尋思蘇家教出來的奴婢沒規矩,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的。”

    蔥翠吐了吐舌頭,立刻老實了,一言不發的跟著潤璃望前邊走了去。

    果然是高府派來的人。

    站在蘇三太太面前,低著頭垂著手的兩個婆子,穿的並不是蘇府家僕的衣裳。兩人皆著暗灰色上衣,秋香色卍字紋褙子,手上還帶著玉鐲子,就單從那料子來看,這兩個婆子怕是在高府是有地位的老人了。

    聽到說三姑娘到了,兩個婆子都抬起臉來看著進來的潤璃。

    兩人心裡都暗暗喝采了一聲,原來高太太派她們來杭州府的時候只說來蘇知府家接蘇家三姑娘來給少爺瞧病,自以為會見著一個年齡稍長,長相普通的閨秀,沒想到這位三姑娘倒是個出彩的!

    年紀看上去不大,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鵝蛋臉,粉嫩嫩的皮膚似乎能掐出水來,五官生得精緻,隨了她那個美人娘親蘇三太太,眉眼如畫,但又端莊大氣。就見她款款上前,身材窈窕,向蘇三太太福身道:“給母親請安!”

    “璃兒,這兩位就是兩江總督府上的薛媽媽和李媽媽,她們是特地來接你去應天府的。”

    “薛媽媽,李媽媽,卻不知去應天府大約要多少時候?”潤璃問兩位媽媽。

    “大約五個多時辰,老婆子們是今天寅時動身,未時初刻就到杭州了。”薛媽媽向潤璃微微行了個半禮。

    “原來如此。”潤璃轉向蘇三太太:“母親,我覺得我還是明日動身比較好,兩位媽媽路上車馬勞頓,合著該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走。”

    蘇三太太心裡一算,若是現在上路,那至少得亥時才能到應天府。

    “兩位媽媽意下如何?現在就趕著回應天府,到了也是深夜,不如在蘇府住上一宿再動身也不遲。”

    兩位媽媽互相看了看,蘇三太太和蘇家三姑娘都想著明天再走,自己也不好強著一定現在就動身,於是薛媽媽白胖的臉上堆出笑:“客隨主便,那就有勞蘇太太安排了。”

    蘇三太太吩咐夏媽媽帶兩位媽媽去蘇府的客房住下,這才拉著潤璃的手絮絮叨叨的教她出門在外要注意的事情。

    雖然潤璃也經常出府,可一個人去這麼遠的地方還是第一次,蘇三太太如此擔心自是情理之中。可潤璃前世就是一個人拖著皮箱滿地球跑的那種,很久都沒嘗試過出遠門的滋味,躍躍欲試,一顆心已是飛了起來。

    第二天的卯時,潤璃就帶領著幾個丫鬟坐上馬車往應天府去了,只留了吳媽媽和一干小丫鬟子在含芳小築看院子。

    一路上薛媽媽和李媽媽冷眼瞧著這蘇家三姑娘果然是個不簡單的,中午出來用飯的時候,那行為處事是誰都挑不出岔子來的,還有那通身的氣派,可比自家幾個姑娘要強上幾分,就連她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是進退得宜的,顯見是跟對了主子,那修養自然也跟著長進了不少,竟是不輸于一般的富家千金呢!

    本來少爺的病已是好了不少,她們倆在來的路上一直在納悶,不知太太為何一定叫她們趕來杭州府接這蘇家三姑娘來應天府,現在看來,難道太太是有意聘她做少奶奶?兩位媽媽互相交流了一下眼色,心裡暗自有了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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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坐了一整天的馬車,骨頭架子都快散了,偏偏到了應天府還得端著一副矜貴的模樣,把脊背挺得筆直的走進總督府,潤璃現在對於所謂的大家閨秀的稱謂真是厭惡到了極點,多希望能和丫鬟們自由自在勾肩搭背的行走,可又怕驚到了總督府裡過路的奴僕,所以只能擺出一張微微的笑臉,由丫鬟們攙扶著慢慢的走到主院的前堂。

    高太太正坐在前堂的花梨木扶手椅上,身邊圍繞著一群女子,遠遠瞅見潤璃姍姍而來,喜得扶著身邊丫鬟的手站了起來,滿臉的笑:“快去迎了進來!”

    她身邊的大丫鬟菱角馬上快步迎到了門口,笑嘻嘻的對著潤璃打了個千兒:“三姑娘,你可算來了,我們家太太一直記掛著呢,快隨奴婢進來去見太太!”

    潤璃望瞭望眼前這個穿著淺青灰色褙子的丫鬟,依稀有點眼熟,想是上次帶去杭州的大丫鬟,微微點了下頭就跟著她走進了前堂。

    “三小姐,我都盼了好幾天了!”高太太站在那裡,仿佛很慈祥的望著她:“上次在府上叨擾了好幾日,又虧得三小姐妙手回春,瑞兒的病才好了不少,可最近幾日不慎著涼了,病情又有反覆,故特地差人去杭州府請三小姐過府診病,打擾三小姐,請勿見怪!”

    潤璃微微福身道:“高太太客氣了,不知現兒高公子情況如何?”

    “這兩日倒又顯得好了些。”高太太朝菱角歪了歪頭:“這般不伶俐?還不給三小姐看座!”

    潤璃坐下以後才細細打量了下前堂裡的一群人,有幾個少女坐在高太太左首,看上去應該是高總督的女兒們,一個個簪金戴玉的,穿得花團錦簇,看得人眼花繚亂,身後的丫鬟們雖然穿的衣服都一樣,但個個頭上都戴了一兩件精緻首飾,那成色看起來都是足足的,眼見著比蘇府的丫鬟要闊綽些。

    高太太笑著給潤璃介紹身邊的女眷,左首果然都是高總督的女兒們,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高太太嫡出的,只是最後那個提到的女子卻不姓高,姓徐,高太太介紹說是自己娘家的侄女。潤璃仔細一看這位徐小姐衣著沒有幾位高小姐光鮮,頭上也只戴了兩件首飾,被那群高小姐的首飾映襯著,顯得有點寒酸。

    高太太見潤璃多看了娘家侄女一眼,也看出了徐小姐和自己的女兒們差別太大,面子上有點掛不住,只得添了句:“我娘家弟弟去年過世,我就把靈枝接到這裡來了。”

    潤璃瞭解的點點頭,忍住心中的暗自好笑 :靈芝?那不是一味珍貴的藥物?看起來高公子得了一味良藥呢!據說表兄表妹什麼的最容易產生感情,一個孤女身世可憐也容易得人垂憐罷?

    高太太又接著指了指右首坐在潤璃旁邊的年輕媳婦子:“那是我家大媳婦。”

    潤璃忙點頭道:“大少奶奶安!”

    因為隔得近,看大少奶奶比較清楚,她穿得很素淨,沒有像對面那群小姐一樣一味把金貴首飾戴到頭上,只戴了一根碧玉垂珠步搖。她的皮膚發黃乾澀,穿著一身月白衣裙襯得臉色更暗淡了。

    潤璃心中一動,看高家這大少奶奶的模樣,恐怕不只是膚色不好的原因,可能有肝氣鬱結之症,這麼想著,又仔細看了看那大少奶奶。她只顧自己看得出神,卻沒想到把那大少奶奶看得羞赧的往椅子後縮了縮,仿佛這樣就不會受關注一般。

    由於天性使然,潤璃也沒顧著這是在總督府的前堂,直接問道:“大少奶奶,可否讓潤璃替你把下脈?”

    這句話讓前堂的鶯鶯燕燕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潤璃和高家大少奶奶身上。

    那大少奶奶被人看得心慌,但這兩天都聽著府中僕從說起那杭州知府家三小姐醫術如神,心中有了幾分希望,也顧不得害羞,怯怯的伸出手腕擱在木幾上。潤璃細心把了下脈,心中已明白十分:“大少奶奶可否經常失眠、頭痛、胸肋脹痛且癸水不調?”

    大少奶奶呆呆的看了潤璃一眼,又微微的點了下頭。

    “私以為大少奶奶應未有子嗣罷?如潤璃說錯請勿見怪!”潤璃看了看那大少奶奶的眉尖緊蹙,身材瘦弱,暗自歎氣,這應該是肝氣鬱結導致了不孕。

    “三小姐,可有方法?”提及子嗣,大少奶奶不僅沒有那羞怯的樣子,立刻熱切起來,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著潤璃:“盼三小姐憐惜,能賜個方子給我!”

    潤璃笑了笑說:“肝失疏泄,氣機鬱結,則情志抑鬱;久鬱不解,失其柔順舒暢之性,故急躁易怒。氣鬱生痰,痰隨氣升,搏結於咽則見梅核氣,積聚於頸項則為癭瘤,氣病及血,沖任不調,故癸水不調。這病要治好倒是不難,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舒暢,切不可為一些小事斤斤計較,鬱結於心。”

    那大少奶奶聽得連連點頭,聲音微微顫抖:“我記住了,請三小姐開個方子罷!”

    潤璃冷眼看著那高太太絲毫沒有關心大少奶奶的形狀,心裡揣測著莫非這大少奶奶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怎麼那個做婆婆的對她沒有一點在意?既然不喜這個媳婦,自己擅自給大少奶奶瞧病,她會不會遷怒?但轉念一想,醫者父母心,懸壺濟世乃是自己的心願,又怎能因為這些世俗糾紛之事而放棄自己的追求?於是潤璃笑著對一臉不豫的高太太說:“煩請高太太差人送上筆墨紙張。”

    大少奶奶欣喜若狂的拿到那張方子,看了看上面那飛揚的字體:柴胡三錢,木香兩錢,郁金兩錢,厚朴兩錢,當歸兩錢,茯苓兩錢,溫水煎服,每日服用兩次。她抬起頭來疑惑的問:“三小姐,這些藥都是極尋常見的,難道就吃這幾樣就可以?”

    潤璃朝她點點頭:“你拿這方子吃上幾個月,定然是能見效的,至於子嗣,那還需要大少奶奶好好調理自己心境方才可行。”

    大少奶奶一疊聲的應諾下來,站起來朝高太太福身道:“婆婆,恕兒媳先去差人抓藥。”

    高太太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那大少奶奶就眉開眼笑的扶著身邊丫鬟的手飛快的走了出去,那腳步兒異常輕鬆。

    眾人目送那大少奶奶走出前堂,眼神都又聚集在潤璃身上,看著她雖然年紀尚小,可卻落落大方,既不畏手畏腳,也不得意於形,皆暗自讚歎蘇知府家教嚴謹,實在難得!高太太把眉毛撫平,對著潤璃說:“三小姐,既然來了應天府,合該好好在這裡盤旋數日,看看這裡的風土人物的。”

    潤璃心裡一喜,點頭稱是。

    “只是高府門庭不大,只能委屈三小姐住在竹園,和我家靈枝擠上幾日了。”高太太看了看下首那個瘦弱的徐小姐:“靈枝,你先帶著蘇三小姐去竹園,安頓好了便引著她來你表兄的松園罷。”

    那徐靈枝婷婷??的站了起來,應了一聲“是”,然後含笑對著潤璃道:“三小姐,請跟靈枝過竹園去罷。”

    潤璃帶著丫鬟們跟在許姑娘的後面走在高府的後花園裡。

    雖說這是總督府,想來應當要比知府的內院要修得好些,可眼前所見,這園子修得實在不夠精緻。

    或者應天府的建築風格和江南園林還是有一點差別,缺少一種含蓄的美,仿佛一個沒有內涵的美人,看到了外表就沒有想探索她內心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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